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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joy10

2/10★诡异故事标题:墙+园艺系毕业的女生+讨厌的狗+女儿的洋娃娃+变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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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8-10-2010 06:49 PM | 显示全部楼层
“原来,最在乎他的那个人是我。”薇薇恩呛咳地笑起来,眼光渐渐幽深,叹息说,“年轻的时候,我说过一句很自私的话:当我回头的时候,看还有谁会站在那里等我。有那么一天,便一天都是纵性的。然而到了现在,我已经不敢回头,怕空空的,只有荒凉。”

  小宛微微惊讶,专注地看着薇薇恩。也许她并没有自己想像的那样浅薄,粗俗,她有她的聪明与眼光,只是太功利了一些罢了。换一个角度来看,她未必不是令人心动的女子。可惜,她们永远都不会成为朋友。

  “为什么现在才知道你是在乎他的?”她终于问,“在这之前,你不知道你自己的感情吗?你那么辛苦才找他回去,又是打电话又是哭又追到上海,我以为你爱他很深。难道都是假的?”

  “不是假的,但也没多少真。”薇薇恩吐了个眼圈,自嘲地笑。“有什么办法呢?生活在这个浮躁的时代里,连悲哀都是刻意的,急切的恋爱,华丽的伤感,一切都是戏。”

  她停下来,望住水小宛,这个比自己小了五六岁的女孩子:“水小宛,其实我真地很羡慕你。一个不到二十的女孩子,居然可以把自己埋在故衣堆里,心如止水。像童话一样地生存。我打电话,恐吓你,骚扰你,不是因为我有多爱张之也,我就算真爱一个人,也不会那样辛苦。我只是看不得你太平静。有什么理由一个二十岁的女孩可以比我更从容?”

  “你高估我了。”小宛摇头,“我并不平静,也不从容。对于爱情游戏,我太幼稚无能了。我懂得分辨戏服中什么是大饭单与小饭单,分辨花斗篷和素斗篷,知道斜披女蟒代表女帅点兵,斜披素褶代表英雄末路,可是,我不懂得分辨男人与女人,喜欢与爱情,情与欲,真与假,我甚至不能够了解之也是不是真的爱过我。你导演了那幕午夜凶铃,又在上海宾馆里当着我面同之也亲热,你知道吗?那一刻,我真想死。我甚至在大雨天跑去跳长城……我很庆幸我现在仍然能够站在这里同你说话,被你夸奖一声从容。可是,从容是要付出代价的,那就是爱情的失败。在这场三角戏里,你才是成功者。”

  “没有,我并不成功。”意外的,是薇薇恩也连连地摇着头,两个女孩子,好像在争着比谁更失败。

  薇薇恩,这个争强好胜到了不择手段的地步的北京小姐,此刻变得无比软弱,她无助地望着比自己小很多的水小宛,苦恼地倾诉着:“我本来以为,无论什么时候回头,张之也总是会在的。他以前也离开过我,交往过别的女朋友,可是只要我一招手,他就又会回到我身边。都说女人最不容易忘记初恋情人,其实男人才更加在乎。因为他在乎他自己的过去,在乎他真心爱过的女人,不愿意看到她失意。男人是有保护欲的,在之也的心中,我永远都是他的邻家小妹妹,是他生命中第一个女人。可是这一次,他离开了我,不肯再回来,不肯再等……”

  “他不是已经回到你身边了吗?”小宛越发不明白,“你们不是已经合好了?”

  “没有,他已经不再是张之也,他成了废人。”

  “……”小宛不懂。

  薇薇恩忽然笑了:“你不明白是不是?你还是个处女对不对?”笑声越来越响,近于失态,“十九岁的处女,北京已经不多见了。张之也那么冲动的人,居然可以一直在你面前装君子,也真不容易。就冲这个,我就知道,他一生中最爱的女人,不是我。”

  小宛低下头,想起海蓝酒店之夜,她赤裸地站在张之也面前,而他扬长而去。

  现在,她真的有点懂得阿陶的话了,张之也的拒绝,未尝不是一种成全。他的心中,一定有与她同样强烈的痛与自责。“之也他,现在过得好吗?”

  “不好,非常不好。”薇薇恩继续不顾一切地狂笑着,笑出眼泪,“他成了一个废人,就是把最美的女人扒光了摆到他面前,他也无能为力了。刚和你分手的那些日子,他天天和我做爱,疯狂地做,可是后来就忽然不行了,怎么都不行,我用尽办法,求他,逗他,为他什么都肯做,可是他再也做不成男人,他甚至去酒吧找妓女,也不行,他做了一回君子,现在只能永远做君子了,哈哈哈,君子,哈哈哈哈……”

  忽然,她的狂笑戛然而止,就好像被谁掐住了脖子一样,用手捂着嘴,惊恐地望向门口。

  小宛回头,看到雨中站着黑衣黑伞的赵嬷嬷,花白的发辫,灰白的脸,像只鬼。

  赵嬷嬷走进来,表情阴冷,声音僵硬:“他死了。”

  薇薇恩连连后退,迟疑地问:“你是人是鬼?”

  “我现在是人,很快就是鬼了。”赵嬷嬷答,忽然扬声大笑起来,笑得比薇薇恩刚才的歇斯底里更加张扬嘶哑,花白的辫发随之硬梆梆地一跳。滑稽而古怪。

  薇薇恩尖叫一声,再也忍不住,夺门而逃。


  小宛望着赵嬷嬷:“谁?您说谁死了?”

  “村长,村长死了。我知道是你做的。”

  “村长?什么村长?会计嬷嬷,你在说什么?”

  “你找到谁,谁就会死去,是你,是你做的。他死的样子,和张朝天,和胡瞎子,一模一样,我知道是你,知道是你……”赵嬷嬷步步逼近,阴恻恻地问:“说吧,什么时候轮到我?我不怕。”

  “会计嬷嬷,你在说什么呀?”小宛莫明其妙,“我可不认识什么村长,也没去找过他。”

  “那个记者去过。”赵嬷嬷忽然尖叫起来,“他去调查我的底细。”

  “之也?”

  “就是他。他去找过那个村长,刚走,村长就死了。你找谁,谁就会死,我知道的。告诉你,我不怕死,我不在乎了,你替我报了仇,我就是死了,也瞑目。”

  “报仇?什么仇?”小宛小心翼翼地问,“那个村长,是你的朋友?你怀疑他的死同之也有关?你要替他报仇?”

  “我替他报仇?”赵嬷嬷忽然又一次大笑起来,笑声凄厉嘶哑,比哭还难听,笑着笑着,就真变成了哭。“我替他报仇?我恨不得吃他的肉挫他的骨,我睡着醒着都想着要找他报仇,可是没本事。现在他死了,死得和胡瘸子一模一样,我知道他是若梅英弄死的,我高兴,我高兴,我现在心满意足了……”赵嬷嬷的声音已经笑得哑了,发出磨刀般的声音,“水小宛,你不是一直想知道若梅英是怎么死的吗?让我告诉你,我告诉你!”

  “你知道?”小宛大惊,“你上次不是说不知道吗?”

  “我说不知道,是因为我怕,我怕我说出来,就没命了。太惨了,太惨了。那天太庙大烧衣,接着闹武斗,分成两派,互相开火,乱成一团,若梅英被胡伯那一伙抢了去,关起来,关在一个小楼里,楼很高,派人把守着,有武器,不许人上去,再后来,就出事儿了,她死得很惨,很惨。我眼睁睁看着她从楼上跳下来的,看着她摔成粉碎的,那样子太惨了,我怕极了,怕得发恶梦,所以才要离开北京,可是没想到……”

  “那现在为什么又要告诉我了呢?”

  “因为我的仇已经报了,我不再在乎死,我只求你告诉我,什么时候轮到我,什么时候……”

  “不会的。”小宛悲哀地看着赵嬷嬷,“梅英不会害你,她绝对不会害你。”

  “她会,她当然会。我斗过她,打过她,她看着我,我抡起鞭子,打在她身上,她的脸,那么美丽,她看着我……”

  “赵嬷嬷,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梅英她,她不会害你的,因为……”小宛犹豫了再犹豫,然而最终,她决定还是让一切水落石出。

  “因为,她是你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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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8-10-2010 06:50 PM | 显示全部楼层
17、小楼里的秘密

  解放前,一个阴冷的冬夜。

  空气硬而脆,钢蓝的天空仿佛汪着灯光的冰壳子。

  若梅英将手中的襁褓丢在观音堂门前的台阶上,并没有留恋地再看一眼,也没有在包裹里留下任何纸条,甚至没有帮助婴儿拍一拍观音堂的大门。她已经决定抛弃她,从自己的生命中将她剜除,就不打算再为她做半点安排,也无需再顾虑她的生死。

  何况也许不需要,婴儿虽小,哭声却大,呜哇呜哇响天震地,求生的欲望刺透了与生俱来的寒冷和无助,向世界追讨一个生存的机会——然而,如果她可以预知自己一生的坎坷的话,也许就不会那么费力地争取了。

  观音堂的门开了,嬷嬷走出来将她抱进去,说:“一个女孩子。”

  她们用牛奶和稀粥养大了那个女孩子,把她送到北京去读书。寄宿,不愿意她和她们走一样的路。

  “每个做自梳女的女人,走过的都是一条辛酸路,没有谁是真正心甘情愿的。你虽然在观音堂长大,可是你的世界应该不止这么大,你要争口气,走出去。”

  她们因此不许她叫她们妈妈,而只叫嬷嬷,给她取名叫赵自和,只等她翅膀一长出,就轰她飞走,不想羁縻了她。

  她飞走了,在北京读书,革命,参加运动,做红卫兵小将,执起鞭子,抡圆了打在自己亲生妈妈的身上,那是她一生中唯一一次真正与母亲面对,当年被遗弃的时候,她的眼睛还没有睁开呢。


  多少年后,当她因为瞎子琴师胡伯的猝死而想起这段经历的时候,当她含羞带愧地向水小宛倾诉自己的内疚的时候,她说她看到了一个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一个有罪的女人,一个受罪的女人,说这话的时候,她并不知道,那就是妈妈。

  即使是那样泯灭人性的时代,即使那被批斗的女人那般狼狈憔悴,她还是看出了她非同凡响的美丽。

  她被这美丽刺伤了。辗转难眠,对“革命”的意义忽然怀疑起来。

  小小年纪,并不知什么是是什么是非,只觉得这样鞭挞一个美丽的女人是残忍的,非人性的。造反有理,可是造反无情。

  她还太小,不能做到无情,于是唯有放弃了“造反”,报名上山下乡,去到广东一个极偏远的村庄。

  去到那里,仍然是为了革命。

  去到那里,仍然不明白革命。


  她是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可是,她却被农民代表、一村之长给奸污了。

  那是一个大年夜里,所有的同学都回家过年了,她留下,独自回忆着嬷嬷们的话——自和,你有名有姓,叫赵自和,你一旦长大,离开这里,就再也不要回观音堂。这里不是一个正常女人的归宿,你要用一辈子的时间,来忘记你的出身,你的过去,要争取做一个正常幸福的女人,自己去追求自己清和的生活。

  然而她的天空注定没有清淡平和。

  她在那个大年夜被侮辱了。泪与血埋葬了嬷嬷们的期望,让她最终背离她们的祝福,带着满身满心的伤痕回到了观音堂。

  嬷嬷们替她洗着伤口,含泪说:“向他讨个说法,要他赔偿你。”

  我要告她!别,别告。告不赢的。对你没好处。要记着向他要好处。离开他。然后把这一切忘记。重新开始。

  嬷嬷们齐力养大了这个可怜的女婴,她们是真心地不希望她走她们的老路,苦心孤诣,教会她两个字:忘记。

  就好像忘记你被遗弃的命运,就好像忘记你孤儿的出身,就好像忘记这观音堂里的一切。只有忘记,才能开始新的生活。谁说观音堂出来的女孩子就只能自梳?你一定要替嬷嬷们争口气,走出去,永远别再回来,你会做到的,一定要做到。

  于是,她走出去,回到山村,走到村长面前,说:我要离开你。不然,就告你。

  村长保荐她去上大学,工农兵大学。

  她就这样又回到了北京。

  上学了,毕业了,工作了。以为一切恶运可以就此结束,以为过去真的可以一笔抹煞,以为自己能够做到永远忘记……

  然而,不可以。

  也曾有过短暂的恋爱,一生中唯一的一次,是别人介绍的,就快要结婚了,然而体检报告出来,对方扭头便走,连一句询问都没兴趣——不论答案是什么,结果都一样。

  赵自和已经破身,而且,终生不可能怀孕。

  世界坍塌下来,天似乎从来就没有亮过。赵自和这次没有哭,她坐在剧团分配的小屋里,想了一天一夜,次日一早悄悄地上了火车,远兜远转,最终还是回到了观音堂。

  再回来的时候,一头秀发编成了两条长辫子,她说:我现在是自梳女了。终身不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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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8-10-2010 06:50 PM | 显示全部楼层
  “若梅英是我妈妈?”赵嬷嬷跪在地上,头发散乱,涕泪交流,被这惊人的消息给震呆了。

  “妈妈。”她小心地,嗫嚅地叫。

  从小到大,她没有叫过任何人妈妈,最亲近的称呼,是嬷嬷。小时候,她叫别人嬷嬷,老了,人家叫她嬷嬷。这是她的字典里与妈妈发音最接近的一个词了。

  而现在,她知道,她曾经有过一个妈妈,她的妈妈,叫若梅英。

  除了出生,她和妈妈只有一次对面,在文革中,在运动里,在批斗台上,她举起鞭子,打在妈妈的身上。那是她们之间距离最亲近的一次,她站着,妈妈跪着,承受着她的鞭挞——人世间最惨的事,莫过于此。天也不容她!

  赵嬷嬷整个地崩溃了,喉咙里几乎挣出血来:“妈,她是我妈妈,我见过她,还打过她,我打了我妈妈……”她忽然对着四壁的衣裳磕起头来,疯狂地不停地磕着头,哭着,喊着:“妈妈,妈妈,你原谅我,你杀了我,我对不起你,妈,你出来,让我见见你好不好?水小宛都能见到你,为什么我不可以?妈,你让我见见你。我从来没见过你,我做梦都没有梦到你,现在我才知道你是我妈,妈,你出来让我见一见,让我见一见啊……”

  小宛看着老泪纵横的赵嬷嬷,只觉心口一阵阵地绞痛。

  这故事的残忍已经远远超出了她的承受能力,善良的小宛,还从没有想过世上会有那么多悲哀可怕的事情。难怪张之也从广东回来吞吞吐吐地不肯告诉她真相,原来真相是这样恐怖凄惨,骇人听闻。世上有那么龌龊的人,有那么冷酷的事,是她所不愿意看到和听到的。她宁可做一只鸵鸟,将头藏在父母的怀里,不要接触到这些可怕而不堪的真相。

  赵嬷嬷额头已经磕出血来,声音完全嘶哑,却还在撕心裂腑地惨叫着:“妈,妈,我知道你死得惨,你告诉我,墓在哪里?我去给你扫墓,去给你上香,去给你磕头,妈,你让我尽一点儿孝呀……”

  小宛忍不住流泪,也跟着央求:“梅英,你出来吧。你的女儿在这里,我帮你找到她了,你来见见她吧。”

  然而,四壁寂然,群衣黯淡。

  若梅英的魂灵,不肯与女儿面对。

  赵嬷嬷抬起头,这一刻,她忽然好像变得很小,小成了那个被遗弃在观音堂门前的婴儿,那么无助,那么凄惶。

  “小宛……”她悲哀地求助,“我妈妈,都跟你说过什么?”

  “她要我帮她找一句话的答案。”小宛忽然想起海蓝酒店里的一幕来,浑身一震,“会计嬷嬷,你不是说知道关押梅英的那个小楼吗?带我去。”

  “带你去?”赵嬷嬷吃力地重复着,眼神涣散,神智不清,“你要去那里做什么?”

  “我要查清楚梅英死的真相。”小宛的眼中异光闪烁,“只要回到事发现场,我就可以看到曾经发生在那里的一切。我要知道,梅英究竟为什么跳楼?”


  这是一座等待拆迁的真正的危楼。

  小宛和赵嬷嬷拾级而上,只觉随时有坠楼的危险。可是两人都顾不上害怕。楼里的住户早已搬空,个别墙面已经倒塌,楼道里有阴阴的风低啸,恍惚有人声。

  上了年纪的老楼,近百年的历史,每一砖每一瓦里都藏满了故事。人家的私语,情人的背叛,父子反目,夫妻离异,瞎子老太太的猫在楼道里渴命地哀号,邻家走失的孩子呜呜地哭着拍错了房门,迟归的少女犹豫着该编一个怎样的藉口躲过老妈的盘问,情窦初开的男孩在门角处写下自己心爱女孩的名字——如果墙会说话,它的故事将不止讲述一千零一夜。

  如果墙会说话,它会告诉水小宛,就在这座小楼里,就在十三楼东户的那个房间,若梅英曾经历过怎样的悲剧命运,她的血溅在白粉墙上,她的泪滴在地板缝里,她的手曾经抚着窗棂向下望,而她的身影最终消失在窗口,从此结束了美丽而苦难的一生。

  墙不会说话,但是赵嬷嬷会。

  她停下来,告诉小宛:“就是这间了。从角度上看,当年,她就是从这儿跳下去的。”

  门推开,仿佛“哗”一下推开历史的屏障,小宛只觉身上一寒,毛发尽立。赵嬷嬷却浑无惧意,径直走进去,直奔窗前,指点小宛:“就是这儿,就是这扇窗子了。你从这里看,见到对面那个房子了吗?当时那里是张朝天的办公室。那天,他从房子里走出来,刚刚上车,忽然嘭地一下,我妈妈就从这楼上跳下去了,就掉在车轮后面,可是车子已经开了,张朝天连头都没有回过……”

  小宛的泪又涌了出来。泪水朦胧间,她忽然叫出声来:“胡伯!”

  不,那不知何时出现在房中央的,不是琴师胡伯,而是胡伯的爹胡瘸子,他拐着长短腿,一扭一摆地走到若梅英身前。他的丑陋与梅英的美丽形成鲜明的对比。

  若梅英凭窗而立,眼睛死死地盯着对楼,盯着张朝天所在的方向。

  胡瘸子得意的声音响起:“张朝天就在对面,我知道你要找他,那就等着吧。找到他之前,你得先满足了我!”

  那刺耳的邪恶的声音让小宛忍不住要用手捂住耳朵,不忍看到悲剧的上演。

  但是没有用,即使她闭上眼睛捂住耳朵,仍然可以看到胡瘸子扭曲的脸,听到若梅英惨烈的痛哭。

  胡瘸子狂妄地狞笑着:“换上它,换上这行头,我要你给我唱,给我一个人唱,唱呀!”

  小宛痛哭起来。原来是他,原来是胡瘸子,原来梅英真正要报复的人不是瞎子胡伯,不是胡伯的儿子,而是胡瘸子。是他因为当年追求梅英未果,而在文革中混水摸鱼,指使当时任造反派小头目的儿子胡伯——当时还不是琴师,也不是瞎子——将梅英抓进了小楼,供他逞虎狼淫威,无恶不为。若梅英,那华衣重彩绢人儿一样的绝色美女,艳如桃李,冷若冰霜,在胡瘸子的身下屈辱地挣扎着,哭泣着,生不如死。

  小宛冲上去,徒劳地对着空气挥手:“放开她,你放开她,你这魔鬼!”

  她的手抓空了,穿过胡瘸子和若梅英的身体在空气中挥舞着,而那惨绝人寰的悲剧仍在重复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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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8-10-2010 06:50 PM | 显示全部楼层
  梅英的衣裳被撕碎了,长发散乱地拖在地上,眼睛大睁着,写满一天一地的仇恨与不甘。

  小宛凄厉地尖叫起来:“不要!不要!这太残忍!太残忍!”在她心目中,早已视梅英为至亲至爱的朋友,此刻,眼睁睁地看着她受难,情何以堪?她哭着,喊着,在幻影中奔跑扑打,状若疯狂。

  楼下依稀传来车子引擎启动的声音,梅英好像感觉到了什么,忽然死命地挣脱胡瘸子,猛扑到窗前,正看到张朝天的背影,他正要上车——她不顾一切地推开窗,厉声惨呼:“等一等,我要问你一句话……”

  与此同时,水小宛撕心裂腑地大叫:“不要——”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太晚了,她的阻止整整晚了三十四年。

  窗开处,若梅英一只蝴蝶般翩然飞出,坠落而下……

  而小宛的手中,凭空多出一件明黄色绣花女帔——人没救下,只抓住一件衣裳,京剧行里术语叫做“抓帔”,梅英说过,是她当年唱《长坂坡》的那件。

  小宛只觉心口一疼,一口血喷出,晕了过去。

  那件彩帔照眼生花,赵嬷嬷再也忍不住,尖叫一声,冲下楼去,远远地,犹自听到她的狂喊:“我妈妈跳楼了,我妈妈跳楼了,我妈妈跳楼了……”

  凄厉的叫声在胡同里穿梭撞击着,写进砖墙,写进门缝,写进历史,也写进不相关的人的梦里,让他无故地惊出一身冷汗,若有所思,却又不知所因。

  赵嬷嬷,她的一生写下来,何尝不是一部曲折离奇的悲剧呢,而且,是一部从不曾有过亮点的悲剧。她已经在孤儿的自怜中认命地度过了五十年,如今终于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世,看到母亲的真面目,却是一出与自己极度相似而又更加惨烈的悲剧,而自己,曾经在这悲剧中扮演过一个助纣为虐的配角,让她如何再面对这份愧疚与沉痛?疯狂,也许就是她唯一的出路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恍惚中,有人在轻轻唤:“小宛,醒醒,醒醒。”

  小宛睁开眼睛,看到阿陶坐在身边。

  “阿陶?”她有些惊喜,“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不要睡着了,小心着凉。”阿陶怜惜地看着她,“你总是这样不懂得保护自己。”

  “阿陶……”小宛的泪又流了下来,“我到处找你,我有好多话要告诉你……”

  “我明白的。”

  “你明白?”

  “我都明白。”阿陶肯定地点点头。

  小宛泪犹未干,却露出一个可怜兮兮的笑容:“那么你答应我,不要再离开我,好不好?”

  “小宛……”

  “阿陶,我爱你,从半年前在地铁站听你唱歌的时候就爱上了你,你知道的,对吗?”

  “小宛……”

  “这次我不能再错过你了。阿陶,我知道你也喜欢我的,对不对?”

  “小宛……”

  “每一次,我都担心这见面是最后一次。每一次,我都害怕你会像半年前那样忽然失约,从此音讯杳然。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出现,什么时候离去,我对你毫无把握,爱上你,就好比爱上一个影子,根本不知道你下一分钟会在哪里。你为什么不拥抱我?亲吻我?为什么不?为什么?”小宛急急地诉说着,生怕过了这一刻便再没有这种勇气,“阿陶,让我们在一起,好不好?”

  “小宛。”阿陶打断她,定定地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记得我跟你说过一句话:一个男人在拒绝他心爱的女人时,他心里,会比那女人更加痛苦。”

  “阿陶……”小宛的心碎了。悲伤过度再加上失望,使她的脑筋几乎不能再思考。他的话是什么意思?他要拒绝她吗?他拒绝她,他拒绝她,他拒绝她……怎么可能?

  “阿陶,你不愿意和我在一起?你不爱我?”

  阿陶回转身,不回答。

  小宛扶着墙艰难地站起来,不愿意再让阿陶看见自己的眼泪。他不肯接受她的爱,他两次让她爱上他,却两次都令她绝望,一颗心,可以承受多少背叛与冷漠?小宛是水晶的心肝玻璃的人儿,再也经不起这样的折磨了。

  她拼着最后一分力气走出门,慢慢地走下楼去,每走一步,都仿佛踏在自己的心上,感受到心里钝钝的疼痛,柔软而连绵,仿佛有一只搅拌棒在那里不断地翻搅,一阵疼过一阵,无休无止,而体力与生气便随着那搅拌渐渐稀薄,脆如纸屑。

  没有爱了,没有爱了,没有爱了。生命中是一团灰色,没有爱情,也没有答案。三十多年前,梅英喊着张朝天的名字从十三层楼上跳了下去,而三十多年后的今天,水小宛却只有含着泪,在阿陶的注视下灰灰地走下去,今天的人,远没有旧时的人刚烈决绝,可是疼痛,却是亘古永恒。

  忽然身子一软,小宛脚下踏空,直直地滚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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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8-10-2010 06:50 PM | 显示全部楼层
18、永诀

  “现在,你都明白了?”梅英站在窗前,寂寂地问小宛,不肯回过身来。

  她身上穿的,正是《倩女离魂》的那套云台衣。

  那么娇美的容颜,那么备受摧残的身心。小宛衷心伤痛:“梅英,你死得太惨。”

  “我恨,我要杀尽伤害我的人,杀尽天下的恶男人。”

  “所以你替你女儿报仇?”小宛问,“你女儿来找你,你为什么不认她?”

  “我女儿?”梅英喟叹,“我不配做妈妈。无论是我活着的时候还是死着,都从来没有记得过自己有这样一个女儿。我生下她,把她带到这个冰冷的世界,让她承受那么多的灾难,没有给过她一分温情。我对不起她,理该受到她鞭打。我不想见她,也不愿意见她,我唯一能为她做的,就是替她报仇,替所有伤心的女人报仇,杀尽天下负心男人,以助我的阴气……”

  “你要靠仇恨和杀人来延长灵魂?”小宛大惊,“你还要杀人?”

  “是的,杀,杀尽负心男人。比如……他!”若梅英戟指一指。小宛大惊失色,那站在门前的人,竟是张之也。她大叫:“你要杀之也?”

  “对,张之也,哼哼,记者张之也,他姓错了姓,入错了行,爱错了人,还不该死?”

  小宛忽地冷静下来:“梅英,你要杀她,不如先杀我。”

  “他那样辜负你,你还爱着他?”

  “我曾经爱过她。”小宛勇敢地回答,“真正爱过一个人,就永远都不会恨他。否则,是不懂得爱。”“爱,就不会恨?”梅英怔怔地,仿佛第一次思考这个问题。

  小宛望着她,低低地倾诉:“我爱过两个人,一个是之也,他负了我;另一个是阿陶,也刚刚才拒绝了我。可是,我不恨他们,谁也不恨。”

  “阿陶?”梅英叹息,“小宛,你现在还不知道阿陶的身份吗?”

  “阿陶的身份?”小宛隐隐不安,“他不是个歌手吗?”

  “曾经是。”梅英看着小宛,一字一句,“或者说,生前是。”

  ……

  “小宛。”

  “你说什么?”小宛听到自己的声音仿佛响在远处,“生前?是什么意思?”

  “阿陶和我一样,是一只鬼。他早在半年前,和你相爱的第二天,就死了,是为了去赴你的约,在赶往地铁站的路上,被一个酒后驾车的醉鬼给撞死的。”

  仿佛有一柄剑深深地深深地刺进心脏的最底处,小宛惊痛失声,凄厉地惨叫:“阿陶……”


  “阿陶!”小宛翻身坐起,汗湿浃背。

  睁开眼,看到若梅英身披离魂衣背对着她站在窗前,形容妆扮正同梦中一模一样。

  “现在,你都明白了?”

  小宛心如刀绞:“梅英,你进了我的梦?”

  “你在梦中,也不忘了救你的旧情人。小宛,你真是善良。”梅英轻喟,“我是来向你告别的,我要走了。”

  “你要走?去哪里?”

  “哪里也不去,魂销魄散。”

  “不,不会的。”小宛大恸,“你不可以离开我,我舍不得你走。”

  “我们阴阳殊途,常常见面对你是没有好处的。所以,我宁可进入你的梦,而不想同你面对面。”

  “原来,你一直是利用梦来杀人。”小宛悚然而悟,“如果我在梦中没有阻止你,之也会死吗?”

  “会惊恐而死。”梅英淡淡地说,“所谓鬼杀,是一种精神力,一种阴气。我和你在一起,即使不想伤害,也仍然会有阴气。你从最初的能够感觉到鬼魂存在,到能够清楚地看到鬼,到现在能够穿透时光看到过去发生的事情,是因为你体内的阴气越来越重。现在,你已经是一个徘徊在阴阳两界的人,好比走钢丝,稍一不甚,就会跌落深渊万劫不复。你最近是不是常常感到头晕,甚至昏倒?这都是因为同鬼魂接触太多的缘故,所以,我决定走了,我不能再让我的存在使你受伤害。”

  “我不在乎,梅英,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要和你分开。梅英,你留下来,你不是还要问张朝天那句话吗?你不是还要找那个答案吗?你甘心就这样走吗?”

  “不甘心又怎样。小宛,我的存在只是一个假象,是一种杀气,我在这世上一天,就要多制造一些杀戮,如果不杀人,我就只能消失。我只是恨,最终也不能问他那句话……”

  “我替你问。”小宛急急地叫,“你等我,我一定会帮你找到答案,你已经死不瞑目了,不能再带着遗憾离开。我一定要找到答案。张朝天虽然死了,可是一定还有别的人知道答案,也许你还有别的师姐妹活着,也许张朝天也会有兄弟朋友知道真相,我会去查,我会的,你要等我。”

  “没可能的。”梅英缓缓摇头,始终不肯回过头来,“我已经决定放弃了。小宛,我只求你帮我最后一个忙……”

  “是什么?你说。我一定做。”

  “胡瘸子给你留了一封遗书,你去打开他。我只有通过你才能阅读阳间的文字……”

  “胡瘸子死了?”小宛若有所悟,“是你杀了他?”

  “他不该死吗?”

  “好,我答应你。”小宛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她只是一个凡人,不能判断别人的生死,若梅英答应她以后不再杀人了,这是最重要的,“我去看那封遗书。”

  “你看完之后,去墓园找我,阿陶也会在那里等你。”

  “阿陶……”小宛心中痛不可抑,“阿陶真的已经……”

  “阿陶半年前就已死于车祸。他不肯去投胎,和我一样是为了心愿未了。只不过,我的心愿是恨,他的心愿是爱,他因为爱你,关心你,才不肯离开,一直陪伴在你周围,可是,你的爱却让他不得不离开了,我说过,人鬼殊途,你与我们常常见面,是没有什么好处的。你的身体会越来越弱,直到完全衰竭,尽管我们对你是善意的,可还是会伤害了你。”

  “我不在乎,我不在乎!”小宛哭喊着,“我宁愿生病,宁愿阴气入侵,我不要和你们分开。梅英,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要离开你,不要离开阿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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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8-10-2010 06:50 PM | 显示全部楼层
 胡瘸子死前,留下一封遗书,封面上写着:水小宛启。

  所有人都不明白这是为什么,眼睁睁望着小宛开封。小宛怔忡,她与他,不过在胡伯的葬礼上见过一面,为何他最终的遗言,却留给她?

  本来以为会是冗长的一封信,然而里面只有六个字:我告密,他被捕。

  小宛一眼看见,如五雷轰顶,整个人呆若木鸡。

  片刻间,已经知道全部的真相。

  我告密,他被捕。

  这就是最后的谜底了。

  原来张朝天并未负心,原来只是小人使奸,原来一对情侣的分别是因为一场阴谋,一个误会,一次政治事件。

  半生坎坷,一世伤心,都只为了六个字:

  我告密,他被捕。


  胡瘸子一生中爱得最深和恨的最深的女子,是同一个人——若梅英。

  他为了追随她,不知陪了多少小心,送了多少金帛。

  然而自始至终,不曾得过美人一笑。

  多少次亲自捧了礼品上门,却除了冷遇,还是冷遇。

  梅英只是个戏子,只为扮久了公主后妃,性格中便也自然地带了几分娇矜,隐隐地睥昵自傲起来。出身虽然平贱,可是在高门大户穿堂过户惯了,寻常风月还真不放在眼里,什么样的豪奢没见过呢?

  因此一推一撒地,就将这琳琳总总的礼品盒子掷出门去,临了还打发下人赏几枚车马钱。

  胡瘸子好歹也算是头脸人物了,又没什么胸襟,受到这样一番奚落,如何忍得下?恨恨地早在心底里发了成千上万个毒誓:今生今世,若不教这若梅英死在自己手上,便做鬼也不甘心的。

  因此他跟踪若梅英,监视张朝天,苦心孤诣要暗算两人。

  探知了两人密约于兴隆旅馆地下结婚,他便通知特务暗伏于旅馆门外,将前来赴约的张朝天擒获,硬生生拆散鸳鸯。

  本来只是诬告,不料歪打正着,张朝天真是地下党,由此暴露,整整入狱一年,受尽折磨。

  而若梅英,在当夜嫁给了何司令,远走广东。

  胡瘸子打空算盘,心头这一份恨呀,日日夜夜想着怎能像当年弄死那只雪色猫儿一样,终有一天将若梅英玩于股掌。

  一段仇结了足足二十年,到底叫他在非常岁月里偿了心愿。

  若梅英死得惨,惨过千刀万剐。

  真真正正地遂心如意,比他所期待的还要叫他满意。

  可是从此却落下了心悸的毛病。那样风姿绝代的一个绝色女子,那样惨烈地死在自己手下,今生怎忍得下心?

  再狠,也毕竟是一个人,不能不把另一个人的生命看在眼里。胡瘸子不是忏悔,只是灰心了。

  世上再没有什么情什么恨可以搁在心上。

  最想得到的已经得到,最想报复的已被报复,再做什么都没有意义了,多活一天也是浪费。

  却还是扎挣着活到了九十岁。

  活成一张照片。

  莫非是在等待报应吗?

  儿子死了,孙子瘸了,胡氏一家的命运仿佛受到命运的诅咒,不能安康。

  也许早在若梅英跳楼的那一日,他已经预知这样的结果,而且,在等待这日来临?

  胡瘸子无声无息地死在黎明。手里紧攥着一张梅英的旧时海报。

  没有人知道他死前想过些什么。但是想必他是满意的,因为唇边带着笑。

  但是法医说,通常吓死的人脸上也会有这种异样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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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8-10-2010 06:51 PM | 显示全部楼层
小宛手里的遗书飘落下来。

  有人拾起来,狐疑地看一眼,满脸不解,又交给下一个。

  所有人都在窃窃私语:我告密,他被捕。这是什么意思?这算什么遗书?又为什么要交给水小宛这个不相干的小丫头?

  但是小宛听不到这些议论,她的头脑里翁翁做响,她的心在哭泣,为了若梅英。

  张朝天的妻子说过:“先生同我说过,他在解放前曾经被人告密,忽然入狱,直到解放后才放出来。查来查去,也没弄清楚到底是怎么暴露身份的。”

  原来,答案在这里:我告密,他被捕。

  张朝天和若梅英就这样错过了七月十三的约会,错过了相爱又相念的今生。

  秘约,陷害,阴谋,分离,阴错阳差……就这样融爱恨于一炉,燃尽心血,直至熄灭。

  小宛转身走出人群,走向寂寂的墓园,去赴另一个约会——人与鬼的最后之约。

  她终于替梅英找到了答案。

  梅英的一生,原来竟是交付给一次误会。

  天意弄人。

  又是谁在欺天?

  梅英说过,今天,她就要同自己告别,她还说,阿陶也会去。阿陶……小宛的心里剧烈地疼痛起来,阿陶原来是一只鬼,早已死在半年前,来地铁站赴自己约会的路上。

  又一次未能成功的赴约。

  自己的命运,竟是这样地与梅英丝丝入扣,幽冥暗合。如果,如果不是阿陶一直在暗中保护自己,谁知道自己到底会走向什么样的宿命?

  也许,就在那个大雨的黄昏飞跃于长城下,从此成为一只怨鬼,和梅英一样,终日啼泣于阴风凄雨间。

  是阿陶留住了自己,安慰了自己,可是,现在他要离开自己了,他要离开了,怎忍分开?


  小宛奔跑起来,在上台阶的时候绊了一跤。

  抬起头,她看到周围开满了死玫瑰。

  这就是梦里的墓园吗?

  草萋萋,坟寂寂,偶尔一两声鸟啼响起在林梢间,冷白的石碑前摆着各种花的尸体,已经枯残,呈铁锈色,有种腐烂的味道。

  梅英浑身缟素,站在张朝天的墓前。

  张朝天,若梅英,他们生不能同衾,死不能同穴,连灵魂亦不能同游。唯一的遇合,只是一只鬼与一座碑的缘份了。

  梅英抚摸着大理石碑座中间嵌着的张朝天的遗照,一下一下地抚摸着,神情安详。

  “朝天,为什么不告诉我真相?为什么宁可让我恨你杀你也不肯说出谜底?为什么?”

  “因为,他想可以在死后陪伴你。”小宛忽然开口回答。

  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在一刻如此透剔,可以清楚地猜知爱情的真谛,是因为她的心里充满了爱,或是张朝天的鬼魂借助了她的灵气与梅英沟通?

  这一刻,她比所有人都更了解张朝天的心意,他在死前的最后的心念。“他不告诉你真相,是怕你心愿一了,便魂消魄散。他宁可你恨他,也要维持你的灵魂继续存在,而他,愿以一死换得不灭的灵魂,与你相伴于地下。”

  “可是,可是我已经再也回不到地下了,天地之大,竟没有我的位置,我就要消失了,永远地消失,朝天,我好想见你一面,好想见你,告诉你,我现在懂得了,我不该恨你,不该恨任何人,小宛说得对,真正爱一个人,就永远不会恨他,朝天,我是爱你的,我爱你……”

  梅英抱着石碑,哭泣着,诉说着,然后,她俯下头,轻轻吻在那冰冷的照片上。

  死神的吻是最极致的美丽。

  小宛在那一刻看到了生命的至喜悦与伤痛处。

  原来这才是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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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8-10-2010 06:51 PM | 显示全部楼层
 一滴泪自梅英眼中滴落,悄无声息地流过她晶莹透明的面颊,小宛低下头,惊愕地看着那一滴泪的方向,鬼,也有眼泪吗?

  她仿佛清楚地听到了眼泪跌碎的声音,仿佛烟花绽放,春雷乍起,那么响亮而安宁。

  那是死神的眼泪。

  “梅英,”她轻呼,向前一步,然而碑林寂寂,哪里还有梅英的形影?

  小宛奔跑起来,不顾一切地喊着:“梅英,梅英,你等等,我还要问你一句话……”

  “小宛。”身后有声音响起。

  小宛踉跄一下,急回头,看到阿陶站在身后。

  “阿陶!”她惊喜地叫,冲上一步。

  然而阿陶后退:“小宛,保重。我知道你要问的是什么,我爱你,真的,一生一世,至死不休。”

  “阿陶……”小宛跪下来,抱着石碑,正如刚才梅英所做的一样,那碑上的照片,可不正是年轻的阿陶,照片下写着生卒年月日,他死的时候,才只有21岁。

  “阿陶,不要走,不要离开我。”

  “我也不舍得你,小宛。那一天,我赶去与你相会,赶得太急了,出了车祸。死的时候,我只有一个念头,就是你还在地铁站口等我,我不能失约。七日还魂,我第一件事就是赶往地铁站,可是看到你,我什么也说不出来了,我不忍心说出真相让你伤心,只好骗你我要去上海,希望你能忘记我。可是我却不能忘记你,没有同你爱一次,没有为你做什么,我也不甘心。所以,我一直留在人世间,悄悄地陪着你,希望可以帮你做点事,可惜我们人鬼殊途,我帮不到你……”

  “不,阿陶,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小宛哭着,死死地抱紧石碑,似乎这样就可以抱紧阿陶,“是你的爱在鼓励我,安慰我。如果没有你,我早就跳下长城死了……”

  “小宛,答应我,以后不可以再这样伤害自己。小宛,我真是舍不得你,可是,我必须向你告别,不能再和你在一起。那一天,在海蓝酒店,我知道张之也辜负了你,想去提醒你的,可是,我在你面前不能聚形,不能和你交流。直到在长城上,你要自杀,我才终于冲破阴阳界,和你相会。但是,这就犯了天地的大忌,也使你的元气受到伤害。所以,我必须走了,以后,你会和正常人一样,不会再看到我们,也无法再与鬼魂沟通,但是身体会重新健康起来,小宛,我愿意看到你健健康康的,你答应过我,会好好的……”

  “不!不!”小宛摇着头,摇散了头发,疯狂地叫着,“阿陶,不要离开我,带我走。我不管你是生是死,是人是鬼,我只要你和我在一起。不要丢下我!”

  泪水流过小宛的脸,阿陶忧伤地注视着她,忧伤得心碎。可是仍管不住自己的影像越来越淡,越来越淡,渐渐消失在石碑林立的墓园深处。

  “阿陶……”小宛追过去,朦胧间看到鬼魅成阵,滔滔行过,鬼群中,看不到阿陶的身影。

  林深处,有歌声缓缓流过:“对你的爱是一朵死玫瑰,开放与凋谢都无所谓,我的心不再流泪,风中的记忆都已成灰……”

  一滴泪落在玫瑰花心,忽然间,所有的死玫瑰都开放了,那不是玫瑰,是爱情。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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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9-10-2010 02:40 PM | 显示全部楼层
很悲哀,非常地悲哀。
相爱,却不能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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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0-10-2010 12:30 PM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joy10 于 19-11-2010 11:03 PM 编辑

★900恐怖故事标题★〜標 價

“我只撈尸體,不撈活人。” 他的神情很平靜,語氣有幾分圣潔。 “因為我是一個尊重生命的人,生命是不能標價的啊!” 他微微笑著,“我只做有價的工作,不去干涉無價的生命。” 尸體已經不是生命,所以可以標價,而且是明碼實價,依打撈難度有不同的價位,旱季、雨季、白天、黑夜,各有其價。

他看了一眼那個還在江中掙扎的人,那個人的生命即將結束,尸體則會變成鈔票,跳進他的腰包。不忍心看到這么殘忍的畫面,他跳上岸離開了。因為他尊重生命,因為他的心一向很軟,也因為剩下的事,他的手下早已輕車熟路。

在酒店里吃了一客牛排,他滿意地掏出一沓鈔票付賬,他喜歡使用現金付賬,這樣很有實在感。掏出來放在桌上的,卻是一只人類的斷手,血淋淋的,很新鮮,有點像剛吃下的牛排。侍者尖叫著逃開,他也只有匆匆驅車離去,怎么也想不明白,好好的鈔票,為何化作斷掌一只?

回到家里,他躺在床上大聲喘息,尊重生命的他,見過無數浮尸,卻從未見過這么可怕的斷手。床底傳來幾聲異響,他忽然想到了藏在床下的鐵箱,還有里面的存折與珠寶,顫抖著打開鐵箱,存折依舊,珠寶依舊,長出一口氣,他忽然覺得眼前一花,存折和珠寶,化為層層疊疊的浮尸,瞪著高度腐敗的眼睛,瞧著他,掛著水草的嘴角,笑。他一聲慘呼,倒在地板上倒退著爬行。

“生命不能標價,尸體可以標價。” 他沒來由的想到了這一句,忽然,他整個人變成了一大堆黃紙錢,散落在滿地的浮尸中間。他不知道,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所有的生命,已在冥冥中被標了價,有些是珍珠寶玉,有些是真金白銀,而有些是草紙數張,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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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0-10-2010 12:35 PM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joy10 于 19-11-2010 11:04 PM 编辑

★901恐怖故事标题★〜上帝之手

看來今晚又是個不眠夜了,司凱不眨眼的看著天花板。失眠,對司凱來說已是家常便飯了,他甚至不記得何時曾經按時入睡過,常常都是覺得很累,但脫了衣服上床卻又無法入睡,腦中總是太亂,靜不下來。司凱今年三十二,單身,在遠離家鄉的沿海城市就職于一家廣告公司。

盡管他在這個城市生活了將近八年,但閉上眼睛,還是覺得很陌生。在司凱的廣告公司,加班是常事,剛開始司凱還不很習慣,但到第三年時,如果每天晚上在7點半之前離開公司,他會產生早退的感覺,盡管他很清楚,真正的下班時間其實是6點。

到了第四年,司凱已經習慣加班了,有事沒事他都會在公司呆到八點多,因為他發現人少的辦公室其實比家里舒服多了,這里空間又大又安靜,還有免費的茶和咖啡,只要看電影時不弄出聲響,沒人在意你是否真正在加班。 “做自己不喜歡的事,就叫自虐。

剛開始的時候,往往是被逼的,無奈的。但如果一直無奈下去,虐呀虐呀的,就會漸漸虐習慣了。到最后,你會發現,自己已經虐上了癮,一天不虐自己,你心里會有種莫名的空虛。

再過幾年,你甚至會變得精于此道──達到這個層次時,會有人尊稱你為學長,老師,或者前輩── ──恭喜你,你終于可以虐別人,或者教別人怎樣自虐了。” 以上是司凱在天涯某無名作者的博客里看到的,這作者曾寫過《改命指南》、《黑貓知道》,雖然這兩文都沒涉及到靈異,但司凱認為都很有意思。除了看電影,上天涯看貼也是司凱拖延時間的絕招之一。

八點半,司凱收拾完畢,終于離開了公司。但他知道,自己除了回到那按揭還剩十年的房子,并沒什么別的地方好去。在公司里,日常的工作煩勞會暫時占據司凱的大腦,但每天回到寓所,孤寂總會像濕氣一樣撲面而來。如果此時隔壁或者頭上有什么歡笑聲傳來,這種孤寂感會更加強烈,讓司凱更清楚的感受到自己是孤單一人。

所以,他會盡量不讓房間里安靜下來,不是開著電視就是放著音樂,無論他是否真的在看,真的在聽……應該說,他只是在用聲音來掩蓋房間的冷清。司凱也有過幾次擺脫單身的機會,但每回都是以悲劇收場,有段時間,他也曾跟風參加過各種派對,但是總是受不了里面那種刻意制造歡樂的氣氛,那種地方最終只會讓他逃離。

夜晚來臨,當司凱睡不著睜眼躺在床上時,總在思索著自己的人生,思索著為何自己只能從事著費力不討好的工作,為什么公司里資歷比自己淺好多的人都混到了管理層,而自己還停留在技術人員的層面,為什么與自己同齡的人都已有了溫馨的家庭、每天下班都有人準備好了笑容和晚餐在等他們回家,而自己還始終為晚飯吃什么費神……

當司凱看著天花班思考這一切的時候,他總是覺得上帝很不公平,一直很努力的自己難道就因為性格孤僻一些就落得如此下場么?自己并沒有傷過任何人的心啊,一直以來都只是被人傷心…… “唉,想也沒用,想了這些年也想不出個所以然,可能這就是我的宿命了。”

司凱嘆了口氣,從床上起身打開電腦──既然躺著也無法成眠,總要做點什么打發失眠吧。打開網頁,司凱像往常一樣瀏覽一些電子消費產品的網頁,他一直想換個新的音箱,但始終都找不到滿意的。 “叮咚”,正在漫無目的尋找,忽然電腦叫了一下──有消息通知自己收到了新e-mail。

半夜兩點了,誰會給自己發電郵呢?司凱疑惑地打開信箱。

剛收到的這封信,發件人是“上帝之手”,司凱從沒見過這樣的名字,信的標題是“你愿意繼續忍受這一切么?” ──這似乎又是什么交友網站的宣傳語,但,為什么會在半夜發信呢?鼠標一點,司凱好奇的打開了這封信。 "命運是可以改變的,只要付出代價。如果不想繼續忍受這一切,如果愿意做出犧牲,我會告訴你怎么做。"

司凱愣住了,他上網快十年,還從沒收到過這樣的email──這樣內容奇怪的email。是有人在惡搞自己么?自己當然想改變命運,誰不想啊?現在這種活一千天,只等于把一天重復活了一千次的生活,實在和機器沒什么區別,但“做出犧牲”指的是什么?是跳槽,還是換其他工作?司凱想不出還有什么可犧牲的了,因為現在他生命里除了工作外再沒有什么重要的事。

“我很想改變命運啊,請告訴我怎么做。”

三分鐘后,司凱給“上帝之手”寫了回信。看著屏幕上顯示出“您的郵件已發送到上帝之手”,司凱突然覺得自己很離譜,收到這樣的信已經很荒謬了,自己竟然還寫了回信,看來自己的大腦確有些秀逗── 就像彩玲所說的那樣。

“該不會因為看了這封郵件而中毒吧?”司凱無聊的點了一根煙,心中開始忐忑不安。

“又或者,此人只是在和我開玩笑,想耍我。” 書上說,半夜三點,是人最脆弱的時刻,如果你這個時候沒有入睡還在醒著,是最容易受外界暗示和影響的。

“叮咚!”過了很久,電腦又響了一下,表示司凱又收到信了。竟然是上帝之手的回信,信里只有一行字:你想怎樣改變命運?你想要什么樣的生活? “我想要什么樣的命運?”……司凱覺得這是個很出乎意料并且很沉重的話題。

“我想要花不完的錢?不行,這想法太沒創意了。為什么我第一念頭會想到錢……不行……就算和這上帝之手開玩笑,我也應該開個高級點的。” “我想要至高無上的權力,我要掌控無數人的能力……這好像太荒謬了,還不如直接說我要當世界主席……不行,這是希特勒的美夢,不是我的愿望。”

“我想要最美麗的女人作妻子……這也不行,之前我也有過很漂亮的女友,但全都無果而終──太美麗的蝴蝶,是不愿始終停留在一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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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0-10-2010 12:35 PM | 显示全部楼层
想了五分鐘,司凱終于打好了一行字。這樣說肯定不錯,他咧著嘴角,對自己的答案很滿意。鼠標一點,司凱把這行字發了出去。司凱在回信上寫的是:“我想成為一個快樂充實的人,并且一輩子都是這樣,可以么?” 這回答算是可圈可點吧!──司凱得意的想著。

“叮咚!”不到五分鐘,上帝之手回信了: “當然可以,但不知你愿為此付出何種代價?你是否能做出犧牲?” 有那么一會兒,司凱的呼吸是停止的──看來今晚真遇到神經病了。雖然覺得很無奈,但司凱還是回復了:“如果真的可以改變命運,我情愿做出犧牲,請再說具體一點。

上帝之手回信是這樣的:“犧牲有兩個辦法,第一,犧牲身體的某部位,必須是身體上可以自由活動、不可再生的某一部分才行,指甲盲腸之類不算;第二,你可以捐獻三個月收入來代替身體的犧牲,只要照做,命運就會按你的意愿改變。”
看完上帝之手的回信,司凱已確認這人是在一本正經的耍自己──或者說,這就是傳說中的詐騙!!!

呵呵笑著,司凱做出了以下的回復:“放棄三個月的收入是不可能,我那積蓄都付了房貸的首付,但我愿意犧牲身體的一部位──但要如何犧牲那部位呢?需要自己切下來嗎?”

“你可以不相信我的話,但先告訴你,如果不按我說的做,明天你身邊就會有人死,之后還有更壞的事情發生在你身上。”──上帝之手的回信。

“別鬧了,叔叔我今年都三十多了,要是結婚早,孩子現在都會上網打醬油,你當我是粉嫩可愛幼稚園小朋友啊,說騙就騙?!” 打完這行字,發送出去之后,“啪!”,司凱合上了電腦。他早就聽說,現在流行一種犯罪手段──不法分子通過群發短信,群發郵件來大量散布虛假信息,要么說你已中獎,需要提前付稅,要么謊稱是你家人朋友,聲稱遇到危險需要幫助……而收到這些信息的人往往以萬計,中間難免會有幾個財迷心竅,或者頭腦發昏中了圈套的。而且這種犯罪有個很生動的名字──低智商犯罪,和高智商犯罪正好相反。當然,倒不是說利用了低智商的人們,而是利用了人們一時的低智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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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0-10-2010 12:36 PM | 显示全部楼层
“這世上肯定有傻子,但絕對不是我,再說,騙財騙色還可以理解,騙人身體的某部位、器官,真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啊!”司凱邊關燈邊對自己這樣說。說也奇怪,關了電腦之后,這晚司凱竟然很快就睡著了……而且還睡過了頭。一覺醒來,司凱發現已是上午十點,

“該死”,這月的全勤獎又沒了!匆忙趕到公司,打完卡,在經過眾多同事的工作臺時,司凱隱隱聞到一股不祥的味道。

“大梁今早出事了!”剛坐到自己座位上打開電腦,司凱就在內部通信軟件上收到這樣一條消息。發件人是銷售部的小徐,司凱和小徐是多年的老同事,很熟。

“大梁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司凱摸摸下巴,敲動鍵盤回了一句。

“大梁今早上班時,被車撞死了!”

“什么?你不是開玩笑吧?!”

“當然不是開玩笑,你今天遲到來的晚,我們可都看見現場了,真夠慘的……不說了,領導叫我呢──” 看著小徐的頭像漸漸變暗,司凱覺得有些茫然──大梁是公司財務部的,司凱和他打交道不算多,只記得是個喜歡系領帶的開朗小伙,怎么會突然間就死了?!而且剛上班就聽到這樣的消息,司凱的心情可想而知……突然,他回想起了昨晚半夜在網上的奇遇,想起了昨晚收到的那幾封上帝之手的奇怪郵件……想到這里,司凱迅速登入自己的電子郵箱。

“……如果你不按我說的做,明天你身邊就會有人死,之后還有更壞的事情發生在你身上……”

這正是昨晚收到的上帝之手的最后留言。不會吧,有這么邪嗎!司凱頓時覺得渾身冰涼……難道上帝之手所說是真的?這郵件和大梁的死真的有關系?──整整一上午,司凱心里都在糾結。在糾結與忙碌中,午休時間很快到了。該吃飯了,司凱關上電腦,從椅子上站起──出什么事也不能耽誤了午餐啊。

“阿凱,你能幫我嗎?……我有麻煩了!”當司凱走到公司門口時,聽見彩玲站在走廊里這樣叫他。 “怎么了?”司凱微微皺起了眉頭,彩玲是公司里最可愛的女孩之一,和司凱曾有過一段沒有結果的戀情,早在半年前兩人就已分手,原因是彩玲嫌司凱的腦筋太死,不懂鉆營投機,有些“秀逗”……現在,兩人的關系只能說是同事。

“阿凱,我有麻煩了,你能借我些錢嗎?”彩玲臉上的表情快要哭出來了。 “什么麻煩?”司凱最怕看到女孩流淚,尤其是自己曾愛過的女孩。

“很大的麻煩啊,如果你不幫我,會有很壞的事情發生在我身上!”

“到底是怎么回事,彩玲你在說什么?” “昨晚,我收到一個奇怪的郵件……”


~~~~~~~~~~~~~~~~~~~~~~~~~~~~~~~~~~~~~~~~~~~~~~~~~~~~~~~~~~~~~~~~~~~~~~~~~~~~~~~~~~


“黑皮哥,又有人匯錢了!下一步咱們怎么辦?” “叫什么黑皮哥,你要叫我上帝之手才對,我現在已經是神一樣的人物了,哈哈哈!”──街角,某個冷清的電腦維修店里,一個挺著啤酒肚的黑大漢發出了這樣的狂笑。他身邊還坐著幾個干瘦的男子,每人都在運指如飛的敲打著鍵盤。

“老大實在太聰明了,怎么知道他們會上鉤呢?” “按照正常的人口死亡率,每天總會有人意外或正常死亡。昨晚我用一個特殊軟件發了10萬條郵件給10萬個不同的人,告訴他們明天身邊會有人死……而收到我郵件的這十萬人中,總會有那么幾個人──身邊會有人死──明白了嗎,小子?”

“啊,我明白了!那些收到你郵件、碰巧身邊有人死去的人,就以為你能預測未來!這招實在是高啊!”

“是啊,收到我郵件的這十萬人里,肯定會有人身邊出現生離死別,只要他們以為是我預測的,我就是他們的神了!”
“沒錯,老大,看來你通過新聞報道統計死亡率還是挺準確的──因為,我們剛剛收到了第三筆匯款!”

“你等著吧,不只是匯款,也許有笨蛋還會切手指呢──昨晚上帝之手可是給很多人兩個選擇哦!”

黑大漢滿臉得意。雖然司凱和彩玲最后沒有上當,但收到“上帝之手”郵件的其他人是否中招──那就不得而知了。各位,你們收到過上帝之手”的郵件嗎?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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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0-10-2010 12:36 PM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joy10 于 19-11-2010 11:04 PM 编辑

★902恐怖故事标题★〜尸 驚

夏天的夜總是躁動的。老周從朋友家喝酒歸來已是半夜兩點。經過九眼橋的時候,他看見一個女人蹲在地上,悉悉索索擺弄著什么。路燈照不透她的長發,整個人蹲在地上就像一團巨大的陰影。

老周從她身邊走過,聞到一股奇怪的味道,一時間沒反應過來。走了二三十米,心緒不寧,便回過頭去探個究竟。

沒想到那女人竟然是在往腳上系繩子,繩子的另一端連著一塊大石頭。系好之后,她便起身,抱著石頭翻越九眼橋的護欄。 “姑娘,別想不開!”老周一邊奔跑一邊喊道。那女人仿佛沒聽見似的,站在護欄外,雙手一松,石頭就直落落墜了下去。老周正好趕到,一把抓住那女人的肩膀。那女人既沒說話也沒掙扎,只是慢慢地把頭扭了過來。那是一張滿臉是血的臉。顱骨已經被擠扁,右眼珠子連著肉筋懸吊在臉上,七孔流血,腦漿和頭發黏成一團。鼻梁已經斷了。

嘴唇被撕掉了一半,半死不活地耷拉在鼻孔下方…… 這哪里還有活人的生氣!這怎么可能是活人?老周只覺得氣血翻涌,所有的血都像逃命似的涌向心臟。撲通——撲通——撲通撲通撲通…… 他難受地捂著那顆本來就有功能缺陷的心臟慢慢向后倒去。

那女人對他詭譎的一笑,瀟灑地從護欄邊跳了下去。噗通。 …… 這天清早周鐵就覺得心神不寧,正好要去父母家拿戶口本,隨便就買了點補品給家里送去。還沒停好車,周鐵就看見家樓下站了好些鄰居,正在指指點點。

他伸頭一看,父親站在樓頂天臺的邊緣,搖搖欲墜。嚇得他跳下車就沖過去。 “爸!爸——!不要跳!” 他一邊狂喊著,一邊飛奔。樓下圍觀的群眾看到跳樓者的家屬來了,很自覺的讓開一條道。就在人潮分流的時候,老周像沙包一樣毫無掙扎地墜了下來。正好落在周鐵的跟前。腦袋瓜子如熟透的西瓜般笑呵呵地裂開了口,瓜瓤涂了一地。但,除了白白的腦花竟然沒有一點鮮血。只是這些,過了好久,周鐵才反應過來。周鐵請了假,在家陪伴崩潰的母親。

母親幾次哭到昏厥。這讓孝順的周鐵承受了喪父之外的更多痛苦。通過跟母親的交談得知:昨晚父親根本就沒有回家。也就是說,他今早是直接回來走上天臺跳樓自盡的。但是在昨晚之前,父親沒有一點厭世的征兆,跟母親也沒有半點爭執。難道是打牌輸了錢?這點猜測也被汪叔叔在電話里否決了。汪叔叔說昨晚老周離開的時候,小贏了一點,心情很好。周鐵絕不相信自己的父親會自殺。表面證據與邏輯相去甚遠,周鐵強忍住悲慟決定把事情查個水落石出、他堅持讓法醫解剖父親的尸體,看是否是藥物導致父親神智失常。但解剖報告讓他意識到,事情沒有想象中那么簡單。按照身體跡象表明,老周的死因是心臟病發猝死。而且死亡時間在5~6小時之前。

這時周鐵回憶起父親跳樓時候并無血液飛濺的情況。怎么可能?!難道父親是在別處死掉之后被人搬運到天臺……但這么多雙眼睛清楚看到當時就他一個人站在天臺邊,然后飛身躍下。辦案的同事詳細勘察了天臺,周父確實是獨自上去,并無被人搬運的痕跡。這時候,望江路派出所傳來消息說府河里打撈起一具女尸。懷疑是在車禍中喪生后被人拋尸河中。但是打開天眼的監控錄像,卻發現該女子是自己揣石跳河。監控錄像中出現過一個老人的身影,現在望江路派出所正在試圖尋找這名老人了解實際情況。周鐵聽說這個案子跟父親墜樓的情形很類似便前往望江路派出所。在監控錄像中,他一眼就識別出那個試圖勸阻跳河女的老人正是自己的父親。

當他看到老周捂著胸口慢慢退后然后倒地,頓時醒悟,那時候父親就已經心臟病發作了。那父親是怎么走回家的呢?錄像中只剩老周一個人安靜的躺在地上,快進了大約半小時才看到一個女子走上前去查看老周的情況。說也奇怪,在那女人對老周進行掐人中和心臟復蘇按摩之后,老周竟然站起身來。隨后兩人各自離開。周鐵總覺得這個錄像有什么地方不對勁,一時間又說不上來。在第四次看錄像的時候,周鐵突然意識到:自己的父親和那個女人根本沒有任何交流。

似乎那個女人一開始就知道老周是心臟病發作,而把老周救醒之后也沒有見他道謝……按常理說那個女人此時至少應該幫老周通知家人,或者送他去醫院做進一步檢查,但是完全沒有這些交流的過程。那種怪異的畫面就像是給一個失去能源的機器人換了電池,那機器人就自行動了起來。看來,這個女人是整個案子的突破口。另一方面,從錄像中看到,跳河的那個女人是從河邊樹林穿出來的。

出了樹林,她已經懷抱石塊,繼而翻越欄桿跳下府河。周鐵翻閱了附近的天眼錄像,都沒見到這個女人的身影。那她到底是從哪里來的?周鐵想到了警犬。利用警犬的反向追蹤很快確定了女人是從一公里以外的建德南路走過來的。憑空出現。看來應該是有人開車把她放在這里,然后她再徒步走去九眼橋。隨即調來建德南路的天眼錄像,他們發現是女人是從一輛藍色POLO上走下來的。從她下車的姿態來看,稍顯僵硬,不像個正常人。或者說,不像個活人。

民警們開始對這輛藍色POLO進行重點調查。周鐵則對另一個女人展開了調查。從天眼中可以看到,這名女子從酒吧出來跟朋友告別,然后一個人跌跌撞撞走進橋頭的一間公廁。這時候來看她應該是喝多了,去小解。

但是她從公廁出來之后,竟然像換了個人似的,步伐穩健,徑直朝老周走去。照這樣看,她應該只是泡完夜店回家的路人甲而已,但為什么她又會做出后續令人不解的舉動呢?錄像中還有個疑點,那個公廁偶有人進出,但是有一個黑影在跳河女上橋之前就進去,卻一直到老周離開了才出來。但是因為天色太暗,看不真切,周鐵也不能確定這個黑影是不是同一個人一直呆在廁所里。就算是,也有可能是猥褻的色狼之流。周鐵開始著手調查這名女子的身份。

三天之后,他總算搞到一些相關資料。這名女子叫楊春蕾,在一家公關公司上班,但是已經有好幾天沒來上班了。部門主管回憶說前幾天收到楊春蕾的短信說那晚陪客戶喝酒胃出血,需要請一周病假。看在她剛簽了一筆大單子的份上,主管也就同意了。自此之后再沒聯系。周鐵拿著主管寫給他的地址一路找到楊春蕾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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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0-10-2010 12:36 PM | 显示全部楼层
敲了半天門也沒人應答。不知道為什么,周鐵覺得答案就在門后。于是他用塑料片撬開了門鎖,悄悄走了進去。屋子里拉上了厚厚的窗簾,大白天也顯得黑黢黢的。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悶臭,濃郁撲鼻久久不散。周鐵心里暗叫不好。這味道他再熟悉不過。大廳沒人,廚房沒人,廁所沒人……只剩下緊閉的臥室了。周鐵猛地一腳踹過去才發現臥室門并沒有上鎖,只是虛掩著。迎面而來的臭味更加濃烈,一女穿著時髦套裙的女尸靜靜地懸掛在天花板下方,臉色烏青雙目突出。女尸的雙手緊緊抓住勒住她脖子的尼龍繩,看得出來臨死前還是很痛苦的。周鐵捂著鼻子看了看四周,并無掙扎打斗痕跡,初步看來是自殺。于是他背過身去給局里打電話讓派人過來。

這時候,他忽略了兩件事:第一件事就是那具女尸手指關節突然動了,雙手吊住尼龍繩,把頭從繩套中脫了出來。緩緩地,緩緩地在他背后落下地來。悄無聲息。從這一點可以看出,女尸力量不小。憑著職業嗅覺,周鐵突然感覺空氣中凝濁的悶臭被攪動了,腦后生風。

機敏的他順勢蹲了下去正好躲過女尸揮過來的一拳。周鐵回頭一看,楊春蕾依然面色烏青雙目突出,沒有任何表情。手指關節皮肉已經悉數爛掉,指骨外露,完全是現實版的九陰白骨爪。饒是他身經百戰也嚇得一身冷汗。

楊春蕾沒有受過格斗訓練,但是力量奇大,每一擊都會造成家具或墻面的嚴重破壞。幸虧周鐵身手敏捷,一一躲過去。周鐵瞅準一個空檔,側身閃過撲過來的楊春蕾,一記重肘擊打在她后脖子上。楊春蕾頓時臉朝地撲倒下去。周鐵趕緊反掰著她的手從背后把她兩只白骨爪靠在一起。在拷的過程中,楊春蕾死命掙扎,周鐵分明聽到她手臂骨裂的聲音,聽得他頭皮發麻。楊春蕾掙扎著還想站起來,周鐵一腳踹在她屁股上讓她復而趴了下去。

周鐵趕緊找來繩索捆住她的腳并和手銬鏈子纏在一起。這下她總算站不起來了。像離開了水的魚,瞎撲棱著。周鐵忽略的第二件事是他一直沒注意到,大立柜里那雙冷漠的眼睛。直到他把楊春蕾捆扎好,腦袋上挨了一記重擊昏迷之前才反應過來,房間里還有個人。

醒來的時候,同事已經趕來了。楊春蕾如同其他死尸一樣,別無二樣。大家都很奇怪為什么周鐵要把一具懸梁自盡的女尸放下來還拷上…… POLO車的信息查到了,車主是一名叫劉宕的廣西籍男子。周鐵把他的照片和楊春蕾小區的保安錄像進行對比,發現他遇襲的那天劉宕確實出現在這里出現過。

通過電梯錄像,幾乎可以肯定當時躲在衣柜里的人正是劉宕。根據POLO車的線索,同事追查了他的行車天眼記錄,發現跳河自殺那名女子是在半個城區之外的十字路口被超速行駛的劉宕撞死后拖上車的。至于劉宕把她帶到建德南路只不過是想掩人耳目。但從錄像上來看,跳河女應該是當場就被撞死了,為什么還能自行走到九眼橋上?難道這個人有操縱死尸的能力?周鐵心如亂麻。既然目標確定了,他們很快開展對劉宕的抓捕行動。這時,尸檢報告也送過來了。

法醫發現跳河女、周父、楊春蕾的顱腔內都殘留著一些未被記錄在案的寄生蟲。這些蟲子呈半透明灰白色,軀干細長,觸角如同根須深入腦髓。不仔細看,很容易誤認為是腦血管一類的正常組織。這樣看來,劉宕應該是通過寄生蟲操縱尸體。這就不難解釋為什么楊春蕾進了公廁和出了公廁前后判若兩人。因為這時劉宕躲在公廁里看到跳河女嚇死了老周,便勒死如廁的楊春蕾再操縱她把寄生蟲植入老周的大腦。至于他是怎樣通過寄生蟲操縱死尸,恐怕要抓住他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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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0-10-2010 12:37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當他們趕到劉宕的居所時候,已經人去樓空。他的那輛藍色POLO還停在小區內。鑒證科的同事通過取證證實了車輛確實肇事翻修過,還能取到跳河女的DNA殘留。通過小區錄像、天眼錄像和銀行卡取款記錄,警方很快確定劉宕還未離開成都,并且確定了他出沒的范圍。警方抓不到真兇往往不是因為能力不足,僅僅是沒有懷疑到正確的對象。既然劉宕已經被列入追捕目標,很快就被警方緝拿歸案了。周鐵這些天全力追查案件,已經好久沒有好好睡覺了。

這總算給了亡父一個交代,他安安穩穩得睡了十幾個小時,突然被電話鈴吵醒。說也奇怪,劉宕被審問了十幾個小時,死活不開口。后來他點名要見周鐵,說見了周鐵就坦白。周鐵來到看守所,走進審問室跟劉宕第一次面對面交談。劉宕陰惻惻的笑著,像一個人長了張狐貍的面孔。周鐵很不自在。而旁邊陪他一同審訊的兩位同事也一言不發,冷漠的快要凝結住空氣。

“你為什么要殺閔紅,就是跳河那位?” 劉宕收起笑容:“我沒有要殺誰,是她自己過馬路不小心,撞到我車上。

我只是……她死都死了,難道還要我這個活人跟著受罪嗎?所以我讓她換了個死法,以為這樣就可以跟我脫離干系。要不是那個老頭子……”

周鐵心里一陣激動:“那你為什么要殺楊春蕾,還有我父親!”

“這點要說清楚,那老頭是被心臟病害死的,可跟我一點關系也沒有。至于楊春蕾,只能怪她命不好,正好讓我抓住成為擺脫嫌疑的第二個籌碼……”

“第三個問題,哪些寄生蟲是怎么回事。是專門用來操縱尸體的嗎?” 這時,劉宕笑了,發自內心的笑,深不可測的笑。

“不許笑,嚴肅點!”周鐵很想沖上去煽他幾巴掌,但是礙于同事在旁邊不好發作。

“周警官,你的問題只說對了一半……”劉宕原本背在椅子后面的雙手突然移到前方,手銬是松開的。

“怎么回事!”周鐵向兩位同事投去疑惑的目光。

電光火石間,坐在身旁的兩位同事突然起身,齊齊鉗制住周鐵,把他死死按在凳子上,面色烏青毫無表情。劉宕一步步走過來,手里拿著纖如毛發的莫名生物,慢慢走到周鐵面前:“這玩意兒不單能操縱死人,活人也是可以的……” 周鐵最后的意識就是那蟲子倏地鉆進了自己的鼻孔。不痛不癢。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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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11-10-2010 01:58 PM | 显示全部楼层
潜上来给楼主加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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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1-10-2010 02:14 PM | 显示全部楼层
潜上来给楼主加油! ^^
yendeshiyo 发表于 11-10-2010 01:58 PM


因为你这句,我要亲自打字回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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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11-10-2010 05:46 PM | 显示全部楼层
很恐怖的虫~!
难怪现在有人活得像行尸走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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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11-10-2010 07:53 PM | 显示全部楼层
谢谢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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