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载故事]爱...分享

夏.風信子

愛情陰影

今天的天氣不是那麼好，天空灰灰濛蒙，從酒店的房間往外看，即使隔著窗子，也似乎能夠感覺到海面上吹來的陣陣大風。大雨快來了啊！

這是我留在這個漂亮海島的最後一天，老天眷戀我，給我帶來了一場海島雨景。來到這個海島是個意外，我本來計劃的假期不是這樣的。我本來準備跟兩個女人來場自駕遊。沒想到，因為其中一個女人在啟程前一天發現有孕，男友即場來了段浪漫求婚，而為了小心起見，女人不參與自駕遊了。

另一個則因為公司出了狀況，暫時不能離開。方向感不好的我實在不適合自駕遊，所以臨時決定搭火車，再轉搭船到這個美麗的泰國小島來。

計劃趕不上變化是我常說的一句話，所以這樣的行程改變對我而言也沒甚麼大不了。可惜，行程的改變沒影響我，但心情的轉變卻讓我完全提不起勁來。

那天夜裡，有孕女人趁著晚餐時候公佈喜訊，男友驚喜之餘，竟然跑上了餐廳的舞台，當著整間餐廳的人面前，說出他此刻的心情和對女友的承諾。浪漫的氣氛讓人感動，他就在沒有鮮花，沒有戒指的情況下讓女友點頭了。

很替朋友開心，那晚開了多少支香檳和紅酒，已經記不起來了，大家都笑著說我比當事人還要開心，我也笑嘻嘻地點頭說是。

後來，大家把醉醺醺的我送回了友人的屋子。隔天早晨，我坐在電腦前預訂酒店住宿和新的旅程地點，嘴裡嚷著要從事自由業的朋友跟我一起出發。她笑笑說不行，剛接了份工作。當我坐上朋友的車子，等待她送我到火車站途中，她突然問我，幹嘛還不放下呢？

我愣了一下，還沒搞清楚她說了甚麼。她說，每個人都以為逝去的感情已經不能影響我，每個朋友都以為我活得很好，大家都認為我過得很開心。她說她一開始也以為是這樣的，可惜每一回我喝醉的時候，喃喃自語的話語讓她知道，我一直把自己困在過去的那段感情。

“我覺得你生病了，而且病得很重。你再不放開自己，你遲早會毀掉你自己。”

她還說了很多，多到我都記不起來了。結果，我在火車上看著飛逝的景色，想起的卻是那段相隔已經4年的感情。那個曾經跟我在一起6年，本來準備在隔年結婚的男人，最後卻告訴我說，他在一個夜裡喝醉了，跟女同事發生一夜情，最後女同事懷孕了。

他說他必須負責，他只能捨棄跟我的6年感情，2個月後跟女同事結婚。

我記得當時的我沒說話，只是靜靜地等候他把話說完，然後把東西都收拾好就離開。在我轉開大門時，他流著淚拉著我的手說對不起，這個不是他要的結局。我一直以為，我們會走到最後，甚至也快開始籌備婚禮，沒想到是這樣的結局。

我離開之後，就再沒跟他聯絡。2年後，他聯絡上我，約我共進晚餐。那頓晚餐，他訴說著自己婚姻的不幸福。他說，跟妻子的生活腳步不一，磨合了兩年卻還是爭執不斷。他說如果沒有那次的意外，跟我已經是夫妻。

男人怎麼都那麼可愛，憑甚麼以為前女友有必要成為他婚姻不美滿的垃圾桶，我為甚麼要接收他的負面情緒。最好笑的是，這樣一個男人卻莫名其妙地想要我成為他婚姻裡的小三。

我告訴他，我的生活過得很好很精彩，很遺憾他要在柴米油鹽和小孩尿布奶粉以及夫妻爭吵中過生活，但我的生活已經沒有他立足的位置，感謝他讓我不必活在他現有的狀況中。

“2年前，你說你慶幸他的一夜情讓你不用成為每天煩惱柴米油鹽、教育小孩的黃臉婆，你說你發現單身很精彩。可是，我覺得你錯誤詮釋單身的精彩了。某個層度上，你開始不認同婚姻生活，你不抗拒跟男人的約會，但只要對方想要跟你確認情侶關係，你就開始挑對方的缺點，不再跟對方見面。4年了，你這樣的日子過了4年，應該很足夠了。”

朋友的聲音又響起，我試圖反駁。

“你可以反駁我，但是我不相信你想要單身終老。你現在的朋友圈子還有一半是未婚的，但你有時都說找不到人陪你，再多10年呢？”

我無言了。我踏上火車，轉頭跟朋友揮手道別時，她說：“想清楚吧，不要再被那段感情困著你自己，一次的感情傷害，不代表你未來不會遇上對的人。不要欺騙自己說這樣很好，不要以為自己能夠一直這樣終老。”

在這美麗的小島，我想了無數遍，還是沒有結果。外頭開始下雨了，雨後的天空會有彩虹，雨水能洗滌所有不好的事情，希望這場雨也能夠洗去我心裡的陰影。

夏.風信子

煙圈的輪迴

艾艾的生日會。

室內的空氣有點渾濁，我繞過舞池，鑽出落地窗外，恣意的猛吸一大口氣，再放肆的大聲呼出。

然後我瞥見角落有個人影，及迅速一明一滅的火光。煙者全神貫注，並不因我的嘈擾稍微移動，煙抽得很狠，似乎欲籍由一呼一吸間，泄盡胸中怨屈。陰暗中，灰灰的煙圈一波一波瀰漫；寂寥的身影，那樣的熟悉。

玻璃窗滲出的微光，映著煙者的側面，一瞥間，深深刻劃其中的悽苦，茫然和無助，震攝了我！

潛意識中那不知來處的湮遠的幻影在我腦海浮閃，猛烈的悸憾，疾劇的抽笞著我的心“是他！”

那瞬間，一切已成定數，今生。

我癡狂的凝著他，不知置身何時何地，直到艾艾打開門打招呼：“表哥，來吃蛋糕。哦，亦斯，你也在這？”

我回到生日會，迎著他似笑非笑揶揄的目光。

我變了另一個人。

X X X X

我對他展開激烈攻勢。親朋戚友目瞪口呆，艾艾好言相勸說“我表哥不適合你。”

大家都說我瘋了。

行船十年，他從海上回歸，一身傷疤，覆一臉寒霜，攫奪了我的心。

沒有人看好我的戀情，教員和海員？風馬牛不相及！

而我不知所以，只是深深迷戀他，痛楚地。

我和他說“我們前世必有因緣，三十三年，不曾有人入我心門，我是在等你出現。”

他呵呵笑，瞇眼看我，無可無不可，眼角的紋輕佻舞動，閑閑拉我入懷，撩我以深吻。我迷醉復迷惑。

他終於留下，謀了個機械技工職。海事工程與機械工程是兩回事，然而，他願意為我留下，我深深感動。

艾艾欲言又止：“或者，表哥只是累了。”

我大笑，笑她的多慮。

我心裡明白。不過是個宿命。

X X X X

我終於披上婚紗。

婚後的日子當然是快樂的，我們是神仙美眷。

月下，我們互相依偎，他告訴我許多海上的神話。

“海是神秘，幽邃的，有靈性，有生命，它讓你遨遊其間，但若你企圖深入它，冒犯它，它必勃怒，它是不可侵犯。”他說，吻著我的髮絲。

“婚姻是神聖的，孩子是婚姻的完整，我要生幾個我們的孩子，等我們老了又會有孫子，孫子又有孫子，我們的生命，源源不息。”我枕在他腹上，腦中閃爍著古樸的紅羅帳木窗櫺，龍鳳燭光中新郎官和新妾兩情相悅，盈盈對看，東廂房中結髮妻呆坐垂淚，孤對冷月。

雨夜，三杯兩盞淡酒，我們淺酌，同數雨簾。

有時，我們沉浸在長電視劇中，隨劇情而哭而笑，而怒而悲。

（快樂，會是短暫的，還是永恆？）

X X X X

新婚過後，日子雲淡風輕，漸漸老夫老妻，柴米油鹽。

不知何時復始，他燃著煙，又在密密的煙圈中發怔，臉上悽苦如昔，渾忘眼前。

我心如刀割。當日攝引我的，正是今日氣苦我的。

日出日落。我終於絕望：“我以為我已經把你從過去的哀傷拉扯出來，我以為我們的愛情已經拯救了你。”

他震驚，煙跌地，歉疚擁慰我。可是倆人少了激情，彷如魂已離身。

要來的，終於來了。他說：“我要出國一趟，辦點事。”我問“是見一個人嗎？”他默然。

他整理行囊。有照片掉出，是個美麗的外族女子。

我靜靜踱到客房，竟徹夜未眠。清晨，他在門邊踟躕，終於離去。沒有一聲再會。

我照常上班。放學回家一室空蕩蕩，叫人站不住。是我的屋子，所以我甚至不能離去，只能寂寂嚼噬自己的心。

稍後，他來了訊息說“舒婭離婚了，我不要再失去她，請原諒我。”

那夜的他如此哀傷，煙圈中的失落捕抓了我，以至我沉淪，如今輪到我傷心難過，他卻已回到令他心傷的人身邊。

當初，舒婭結婚，所以他回來，讓我遇見了他，了了千年的情債，而今，舒婭離異，所以他也要和我分開，與她再續前緣。原來，沒有舒婭，就沒有我，有了舒婭，還是沒有我。原來，我不是那個妾，我是那個妻。

我是他倆的插曲。

原來，愛情是輪迴。

我找到那根他掉落的煙，嗆咳著吐出一個大大的煙圈。煙圈迅速消失。

原來，愛情是煙圈。

夏.風信子

吉隆坡飄雪

我忘記從何時開始，身邊多了一個小女孩天天都在賴著我。她只會傻傻地跟在我後邊，玩家家樂，我當老師她做學生。玩捉迷藏，我會刻意讓她找到；她被媽媽責罵，我出面幫腔保護她；我考試不及格，她的家就成了我的避風港。她甚麼都聽我的，我也會跟她分享生活的種種……

韶光荏苒，現在的我們都已長大成人並且在同一間公司裡上班。縱使這個階段，我的身邊有著無數愛慕與關心我的人，但我心底最牽掛的人卻是她。不過，我卻搞不清楚我與她之間的這一份感情是友情、愛情或是親情？

“吉隆坡，會下雪嗎？”我們午休坐在雙峰塔下，她問了我這個問題。

“傻瓜，你沒有讀地理啊！這裡是赤道國家，哪裡會有雪啊？”

“你想像下，若雙峰塔被雪覆蓋，那種感覺一定很棒！”她笨笨地對著我傻笑。而我拿起手，輕輕拍她頭。

她繼續在為著自己白癡的幻想來解釋，“不是嗎？吉隆坡突然間下雪，那麼我們就可以不用上班，然後一起去馬爾代夫游泳。”

我懶得繼續跟她喋喋不休，繼續吃我的飯盒。

突然，她慌張的叫了起來：“偉祖，快看！快看！”

“看甚麼啊？”

“市場部那個又高職又帥的萬人迷！”她雀躍歡呼起來，就像樹枝上的麻雀那樣。

“哎呀！你不要再想他了。你們擦肩而過了那麼多次，衣服都擦破了。有擦出甚麼來嗎？”

“難道看都不行嗎？”她轉過頭來向我擺了一副鬼臉。

我故意在潑冷水，掃她興的說“如果男人是衣服，她就是你買不起的名牌！”

“好！為了證明我也能穿名牌，我即刻行動給你看。”說後，她就丟下飯盒，展開了她追求“名牌”行動。

我從來沒有懷疑過她的魅力。儘管她小時候，每天都參在男兒堆裡嬉戲，把自己弄得髒兮兮的。可是，長大後，在她意識到自己擁有美麗的外貌，在種種的競爭上佔有絕對的優勢。所以，她搖身一變，從醜小鴨變成了天鵝。

在她的美麗與智慧下，真的成功把萬人迷的目光吸引住。接著，那些戲劇性的交往情節也跟著浩浩蕩蕩地開始了。

至於我，守候在雙峰塔下吃飯盒的時間明顯變得孤單起來。因為無聊，所以我偶爾也會學她一樣傻傻地思考她的問題“吉隆坡真的會下雪嗎？”

想著、盼著，我竟然又開始想念起她。打從她“追求名牌”的行動成功以後，我們就很少機會獨處。只是偶爾在公司裡碰面，她總是跟我炫耀“萬人迷”，說他對她是多麼的關懷備至，呵護有加。

下班後，在打卡機前旁，再也沒看見她在等我的影子。以前，若有新電影上映，她一定會吵著要我陪她去看。可是現在，我害怕經過電影院，害怕一個人看電影的孤單。偶爾約好吃晚餐，她一定會把萬人迷一起帶來，而我淪落成超級無敵的大“電燈泡”，尷尬極了。

原來我們都已經長大，感情已不能再像童年的狀態一樣。所以，我決定辭職，一個人去旅行。

從小到大，她都告訴我說她很想去馬爾代夫。她喜歡那裡椰林樹影、水清沙白，而且是坐落在大印度洋的世外桃源。對於當時年幼的我們而言，馬爾代夫絕對是個奢望。所以，等到現在收入穩定以後，我決定要到馬爾代夫去瀟灑走一回。

晚上，我到訪她家與其家人道別時卻找不到她蹤跡。

我在冰箱裡用冰花堆成一個小雪人，然後擺放一個雙峰塔模型，任冰花灑在它上面。

當我轉過身發現，她卻突然站在我跟前。並且，哭成了一個淚人。

我不知道她哭泣的理由？我只知道她跑向前來把我抱得好緊、好久……“吉隆坡終於飄雪。我們可以一起去馬爾代夫了。只不過，不知道你還願意與我同行嗎？”

原來，這麼多年來，是我自己一直無法辨認出的情感。原來，我們彼此的感情早已從友情昇華成了愛情，愛情早已在我們相處之間萌芽……

夏.風信子

飛呀

微笑地接待所有乘客出機，我和幾名同事在辦完一些手續之後，便拖著行李箱步出機場。

我們幾個是在國內的航空公司服務，經常都會在不同州屬的機場停留，無論飛行多久，最終都在陸地著落。今天是我在砂拉越古晉機場停留的第99次，對周圍的環境了如指掌，再熟悉不過了，久而之就產生生了一種厭倦感。

“我請你們美味可口的冰淇淋！”韻音一向來都大方豪爽，這次請客也不意外。

“真的嗎？太好了，我最愛吃冰淇淋了！”莉茜最愛吃甜品了，她興奮的表現也不令我意外。

“思思，別只顧著按手機，你聽到我說話嗎？”韻音看著不停地發短訊、收短訊、撥電話、接電話的思思，忍不住講講她。

其實是思思和男朋友在聯繫，大家早已司空見慣。

“哎，人家見思思難得剛下飛機嘛，小倆口閑聊一番很正常啊！走，我們去吃冰淇淋。”莉茜拖著韻音的手，走向機場內的冰淇淋店鋪。店鋪裡的顧客不多，大部份是外國遊客。我們各自選了不同口味的冰淇淋過後，在角落的4人座位坐了下來。

“艾菱啊，怎麼啦？一下機後就不說話的？”莉茜一邊吃著焦糖冰凍果子露口味的冰淇淋，一邊試探性問我的心事。

“心情鬱悶，不想說話。”再甜、再冰的冰淇淋也無讓此刻的我快樂。

“別這樣嘛！待會叫我男朋友載你們去兜風，好嗎？”想到就快與男友見面，思思絲毫不介意我們當電燈泡。

“你啊，真是的……”韻音取笑思思的心情。不過轉頭又安慰我說，“艾菱，你一定會申請成功的，放心。其實現在不是很好嗎？你有我們這幾個知己姐妹相伴。”

“如果你轉到國際航空，我們可能就無法天天見面，不能一起工作了，更不能像現在這樣跟我們聊心事、吃雪糕。”看來莉茜很不舍得和我分開。

“雖然我也不舍得你們，但是我還是很想接觸國際航空服務，而且我在國內做了5年呢！這5年的表現都未能讓公司把我調到國際航線。”

“那你可以轉向其他國際航空公司！國內航空公司的手續繁多，申請調航線或許要等到明年、甚至是後年呢！”思思說。

“內部升遷的待遇總有不一樣吧！其實我蠻喜歡現在的公司，只是想有不同的嘗試與體驗！”

“我相信無論是國內還是國際航空，只要你堅持願望一定可以實現。現在你就以平常心來看待吧！”莉茜握住我的手，為我加油。

“對呀，平常心、平常心。不要因為這件事而影響你的心情。保持樂觀、開朗，好運自然跟著你啦！”思思笑著說。

“身為你的好姐妹，我們一定支持你！支持你所愛，支持你所選。”她們的這番話，讓我感動不已，更加珍惜彼此的情誼。

無論心願是否成真，我已得到了安慰。頓時，內心感到溫暖無比。我拿起雪糕送進嘴裡，冰涼的口感與溫暖的內心形成了對比。

3個月後，適逢我的生日，姐妹們在機場的餐廳裡獻上了飛機造型的蛋糕為我慶生。在吹蛋糕上的蜡燭前，我低著頭，真誠的許願下“飛呀”這個願望。我願飛到國外，飛到我理想的環境工作。我希望神和上司都聽到我的期許。

原來神聽到了我內心的渴望，這個願望居然在一個星期後實現了。不知是上天的安排，還是上司的眷顧，我被推薦給國際航空，也轉到新的公司上班。新公司提供很多不錯的僱員福利，新的工作環境也如我預期的那樣，再加上同事的熱情款待，令我感恩不已。

“飛呀！”第一個的抵達的是台灣。雖然不能再像以往那樣和好姐妹一同分享美食、逛街購物，我也精心為她們挑選手信。

我更希望她們能像我一樣，享受現在工作和生活，有朝一日也能和我一樣，衝上本地的雲霄，飛往不同的國度，發掘世界各地的不同處的奧妙。

夏.風信子

起死回生方程式

我和殷立嘉在辦公室內小小的茶水間，喝著下午茶，就站著喝自己泡的三合一飲料。

我端詳殷，她和我不同部門，我們合作辦活動，不眠不休地趕工。

估計我的體力只能維持到今天下班，無論如何得回家補眠了。我問已婚的殷，這樣三天兩夜的加班，她沒有任何顧忌嗎？

“你是用言情小說為藍本，才會問這種問題吧？”殷反問，又說：“通俗愛情故事衍生不出婚後兩個相愛的男女，所以用那種方程式的人還會說‘婚姻是愛情的墳墓’，所幸我和小林的愛情是‘起死回生方程式’，婚後也經得起加班現實問題的考驗。”

這樣有別於人，我很感興趣。

“你們的愛情沒有被現實生活給打敗？”

“我看言情故事總是打瞌睡。這個症結我和小林討論過，他說我潛意識排斥那種男女關係。我確實不能接受沒有現實考驗過的感情，那樣怎麼還叫愛情啊？”小林是她丈夫，工程設計師。

殷仰頭把咖啡一飲而盡，順手洗了杯子。

她說：“不要擔心，我和小林因愛結合，沒沿用言情小說裡的那種方程式。”

她匆匆要回到崗位，而我對“起死回生方程式”的好奇後來被另一件事轉移。

X X X X

翌日，我辦公桌上有一束白色風信子，連續幾個週五都有人請花店送花。

是誰對我有傾慕之情？兩個月後，送花人約我在公司附近餐館吃飯。

考慮了很久，原本不打算回應，但神秘人引發我的好奇，我赴了約。

推開餐廳門，冷氣撲面而來，我和引路的侍者說要找人，還沒抬眼環視他就說：“黃先生已經交待了，我正是要帶你去廂房。”

我非常欣賞黃先生細心的安排，見了面，也滿意他的風度。他並非內向膽怯，而是費盡心思追求我。

不久我們結婚了。再後來，我放下職業在家顧孩子。沒有意外或驚喜的平凡日子一直反覆，我的丈夫不再是神秘浪漫的情人。也不知何時起，他常加班也就算了，回來還在言語上埋怨我不知道民生疾苦。

甚麼？我沒有把家門反鎖、無理取鬧、疑神疑鬼的，他還不滿意？我每天奶粉尿布裡打轉也夠無奈辛苦的了，為甚麼想和他講個話，還要聽他對我抱怨。

殷和我聯絡，我向她訴苦，她一直靜靜讓我說。

“立佳，你說夫妻愛情起死回生方程式到底是甚麼？”

“你知道打字機嗎？”她反問。

“甚麼？”我一時不明白。

“從前小時候，爸爸常常遲歸。”殷說：“媽媽和我們孩子說了打字機的故事。”

原來打字機的誕生是邵爾斯為要送給擔任秘書、時常加班的妻子的禮物。他為了減輕妻子熬夜抄寫的工作負擔，花了六年改良打字機並使它問世。其間如果不是他太太的支持，他也許會像前人一樣只留給後人幾個零件圖樣而已。

“我爸常不在家，我媽滿臉笑容照顧我們、做工補貼家用、應付帳單、面對親朋戚友、還有張羅大小聚會杯盤碗筷……我那時候就想，我只要我媽的十分之一，就能和一個愛我的丈夫愉快地活到老。”我聽了吃驚。

“她說夫妻會吵架，是因為兩個人聽不到對方的心聲。要白頭偕老的婚姻，就該心心相繫。我爸因為愛我媽，想要改善生活條件而付出努力才遲歸，他也是以愛為出發點；雖然那樣讓兩個相愛的人生活得更艱苦，可是這個能讓兩人心靈安息的家，就是這樣攜手建立得起來的。”

掛了電話，我沒法發呆多久，小兒子在罵他姐姐。當我要他們彼此言歸和好時，姐姐問我：“他剛才罵我，現在你要我和他抱抱？那也得讓我不覺得心痛了才行。”

“你每天從學校回來，會給我禮物、給我驚喜。為甚麼今天沒有呢？”

“我老師獎賞我會回答問題或是寫好作業的餅乾糖果，我才拿回來給你。今天考試，沒有上課也沒有分派作業，我哪會有禮物呢？你沒去學校，真是不懂事！”

“你沒告訴我，當然我不懂。現在我懂了……以後我去上學也會回答問題寫好作業，分給姐姐餅乾糖果的。姐姐，好不好？”

女兒抱了抱她弟弟，說：“你要忍著一直不吃美麗的糖果餅乾是很辛苦的！我今天其實領到一張美麗的書籤，我想自己留著……對不起！”

“沒關係……你給我看一眼也行。”

我大感意外，想到自己和丈夫也該好好的溝通，讓我們的愛情起死回生……

夏.風信子

天使愛美麗

“雖然置身度假勝地，卻絲毫沒有雀躍的心情。可能是因為她的緣故，任何她喜歡的東西都令我打從心底產生厭惡……”

我默默地沿著海岸線走，在豔陽底下，陽光從我背後射來，把陰暗又修長的影子拉得長長的，我打著赤膊，任由汗水流過胸膛，再讓潮濕而帶著鹹鹹的海風吹在身上，看著眼前漂亮的海岸線，蔚藍的天空，平日這道風景肯定讓我瘋狂，今日的我卻沒有任何一絲的興奮。

為了逃避來到長灘島，逃避巨債、親人鄙視的目光、還有那個原以為可以共患難的她。

原來她就像母親說的，自能共富貴，當你從雲端跌向地面時她不會憐憫，從此在身旁消失。

平時忙於事業，身邊總有一堆人奉承，完全不把母親的叮嚀當一回事。

看著她非常喜歡的長灘島，腦裡浮現那天奚落我的畫面。漫無目的地在沙灘上溜達，雖然為了逃避來到這裡，但是兩個星期後始終還是得回去面對，到時又得與債主們掀起一場拉鋸戰。

雖然置身度假勝地，卻絲毫沒有雀躍的心情。可能是因為她的緣故，任何她喜歡的東西都令我打從心底產生厭惡，包括這美麗漂亮的度假島嶼。

“嗨，你是華人？你會說華語嗎？”迎面而來的是一個肌膚曬成古銅色，身形高挑的女生。她的臉上架著一副褐色太陽眼鏡，遮擋了她一半的臉頰，讓人看不清女生臉上的輪廓，不過一身健康的膚色卻格外吸引旁人的目光。

一句招呼讓我認識了雁，她是一名性格樂觀外向的台灣女生，雁來到島上生活已8年，從原本的遊客變成了島上的民宿老闆娘，同時也是專業的長灘島導遊。她說這個美麗的長灘島讓她流連忘返，所以就直接把自己也變成了島民，臉上的表情讓人相信她會在島上生活到老而不倦。

萍水相逢的我們格外投緣，我本來就是漫無目的的前來長灘島，在聊得投緣的原因之下，我閑來無事就到雁經營的民俗溜達，若是她沒有忙著民宿或是帶團的活動，她會為我介紹長灘島的一切，看得出，她真的是由心的喜歡長灘島。

“其實，逃避一時卻不能逃避一生，你必須要回國面對。我之前也是為了逃避，而到來長灘島。”雁向我訴說她自己的故事，我想，這事情一定深埋在她心裡已多年，我能夠做的只能默默地聽。

“其實，我是一名女同性戀者。”雁直視我。

“我並不排斥同性戀或是雙性戀，這是不能改變的事實，我身邊也有不少這樣的朋友。”

“我有愛滋病！”

這句話確實令我感到震驚不已，因為身邊有不少的同性戀朋友，不過至今從沒患上愛滋病的個案。了令一個令我吃驚的是，雁竟然會對一個認識不到兩個星期的人如此坦誠。她要承受的壓力到底有多大，與她相比之下，我的債務問題顯得小很多。

我在即將回國前，我才知道原來雁會染上愛滋病是因為護士錯把一名愛滋帶原者的血液輸進當時遇上車禍的她。很不幸的，她是一名同性戀者這件事也在這個時候被揭穿，身邊的親戚朋友自然而然的把愛滋病患與同性戀者畫上等號。

這事讓她難堪無地自容，當時她害怕所有身邊人的目光及閑言閑語，所以逃來台灣遊客喜愛的長灘島。

“我是在到來之後才開始愛上它的。這裡的人熱情洋溢，終年夏日的島嶼海灘也讓我難忘，我決定長留下來。”

我想，因為逃避，也讓我愛上了這個漂亮的長灘島。

“其實，我現在並不覺得我是一個病人。當年，我釋懷之後，覺得愛滋病並不是一件這麼可恥及可怕的事情。過後我也回到台灣，原來事情並沒有那麼糟，只是當時還沒放打開胸懷，總覺得身邊的人都帶有異樣的眼光，當你釋懷之後才知道事實並非如此。”

我看著眼前的夕陽，回想著雁所說的話，我相信一切都會過去，長灘島讓我對那道倩影釋懷，讓我有勇氣有信心回國面對一切，讓我知道母親永遠都站在我的一方支持我，長灘島也讓我交了一位真心的朋友，我承諾，我將回到這邊！

夏.風信子

你在哪裡啊？

“悠溏，為甚麼你今天好像特別憂郁似的？”

“韋琪離開我們已經半年了，我非常想念她。”

“假如你懷念一個人或一件事，最好還是與它保持距離，不要讓它干擾你現在的生活。”

“事發那天我親眼看著韋琪被救護人員放在沙灘的長凳上，她的身體在月光下看起來像石膏，白白冷冷的。她的雙眼睜開，眼中灰白，似乎回應著我的難過。韋琪的泳術最好的，但她卻溺斃了。”她鼻子發酸，幽幽地說。

“我們別再討論這件事了好嗎？過兩天，我就要參加馬拉松賽跑，我是時候要去練習了。”

“阿信，我覺得你有事情瞞著我。”

“你認為是甚麼事？”他皺眉。

“那天我見到你和韋琪在海邊似在談論著甚麼嚴肅的問題，當時你的神情很沮喪。一定有事發生，你不必再瞞我。”她認真的盯著他看。

“事情都已經過去了，沒有必要再提起了。”

“你欠我一個合理的解釋。”她的眼眸掠過一絲失望，思緒回到了半年前。

X X X X X

悠溏和韋琪跳進了海裡暢游，醉心攝影的阿信則留在沙灘上拍照。

“你在哪裡？在哪裡啊？”韋琪叫嚷著。

悠溏環顧四周，依稀見到韋琪在水中拚命地掙扎著，阿信在她的身後用手把韋琪的頭按在水中，並沒有發現前方的悠溏。阿信臉上的表情，狠毒而猙獰。

瞬間，韋琪像昏了過去。再一瞬間，韋琪便消失在水中。

“我發狂似地上岸求救，可是已經太遲了，韋琪已返魂乏術了。”她用顫抖的嗓音說。從那天開始，她提心吊膽，不止一次，半夜做夢驚醒，一頭是汗。

“我已經解釋過無數次了，當時我看到韋琪快要溺斃了，所以才下水救她。況且那時天色已昏暗，你根本就看不清楚。”

“不對！事實不是這樣的。”她搖頭固執的不接受這個答案。

“悠溏，你知道我愛你，我是不會騙你的…”

“不，我不知道，我覺得無法信任你，我對你一點也不瞭解。”那一瞬間，她覺得萬分失望。

“我出去透透氣！”他轉身離去。

那一夜，阿信喝醉了，凌晨三時後才回到家，他衣服也沒換就倒在床上。他在朦朧的夢境中想起了韋琪。

“真不敢相信你會盜用公款！”

“韋琪，你知道我是沒辦法的。這次的股災累我輸了很多錢，再不還錢，阿窿會斬死我的。”

“好了，我不要再聽你的解釋，如果你去自首，案件可能會輕判。”

“就算不用坐牢，我將來的日子也不好過。我自幼家境貧窮，父母早逝，寄人籬下，無人愛無人敬甚至無飯吃。這些年來，我努力工作改善了生活，日子過的豐足，生存的有價值有尊嚴，而且不久後我將和悠溏結婚。韋琪，我們三人是多年的好友和同事，你就網開一面，別告發我。”

“對不起，我不能幫你。”她的態度強硬。

“你何必做到這麼絕？你不外乎是想我死！”他雙手握拳，情緒激動。

阿信冷眼地看著韋琪在海裡游泳，他悄悄地游在她的後方。緊接著的瞬間，他用手堵住她的嘴，她不斷的轉動頭部，掙扎著叫不出聲。

“為了前途。”他有說服自己的理由。

阿信猛然張開雙眼，像個快溺斃的人大口大口的吸著氣。他的心突然地抽筋，痛得伏倒在地，他按住痛得撕裂的心房，不由自主地蜷縮身子。

這半年來，他迷上了止痛藥和安眠藥，每日服用超額的份量，但藥物治療不了他的心痛和失眠，又驅散不了他的罪惡感。他只好加上烈酒，悲傷又麻醉地過日子。

馬拉松賽跑那天，阿信在比賽途中，忽然倒下來了。在急救室外，醫生告訴悠溏他的死因是濫用藥物導致心血管爆裂。她聽後雙腿一軟，依著牆邊不發一言。“為甚麼？”她雙手拍牆，苦苦悲哭。

阿信走了以後，悠溏把他的遺物收拾好放在箱子裡。她無意中拿起了一本書，裡面藏著一張照片。是她，阿信和韋琪的合照，照片後面寫著無數個“對不起”。

悠溏來到海邊，她知道韋琪的死和阿信有某種連繫。韋琪知道阿信已經不在了嗎？悠溏把這個消息送來了給她，希望她可以安息。從此以後，悠溏不敢再到有海水的地方，因為總覺得韋琪會呼叫她“你在哪裡？在哪裡啊？”

夏.風信子

幸福白麵包

“妹妹，今天你要幾片麵包呢？”

“媽媽，我要五片。”

“那麼多哦！你吃得完嗎？”

“可以。”

小女兒已經四歲，她已學會用言語來表達自己的思維。

當我親眼看到她們母女倆交談的時候，心中頗為感動。

曾幾何時，我為了工作，犧牲了陪伴她成長的機會。直到我發生了交通意外，在家中休養時，才能把爸爸的角色容納進女兒的生活裡邊。

“你要花生醬或牛油呢？”

女兒淘氣地說道：“兩樣都要，參在一起，可以嗎？”

妻子覺得不可思議，便問道：“這樣可以吃的嗎？”

“可以，我以前看爸爸也是這樣塗抹的。”

妻子突以詭異的眼神看著我：“你的爸爸真是你的好榜樣啊！”

“佳芊，你不要冤枉爸爸哦！”我必須否認狡辯，因為妻子是會為著我樹立不良的榜樣而動怒的。

“爸爸，你說騙話。”小女兒拿起手指指著我，她顯得生氣起來。

“沒有。”我否認，也用手指指回她。

“有。”

“沒有”

“有。”

剛換好校服的大女兒也加入戰圍並且與我為敵。因此，我們三人掀開了“有與沒有”之間的罵戰。

“佳芊，你說現在該怎麼辦呢？”

“沒有辦法了。是你先把牛油和花生醬參在一起。媽媽一定會罵你。”

其實，把花生醬和牛油混合塗抹在白麵包上也是一種口味的吃法。所以，當妻子她瞭解了這一點後，她便不再開口幫腔。只因她知道這是我挑弄兩個女兒的伎倆。

當我看到小女兒的眼淚在眼眶裡凝聚時候，我知道罵戰應該結束了。

她在出門上課前依然非常不服氣的走到我面前說：“爸爸，你是一個大壞蛋。”

妻子聽了她這話後，開懷大笑起來：“你看你的女兒不認輸的性格，完全跟你一樣啊！”

頓然，我說不出話來，因為這種親子的溝通方式出了很大的問題。

以前，在我的生活作息裡，工作態度佔據了我生命的全部。如今，我在家裡休養時才發現，我已經完全淡忘了如何跟女兒相處的技巧。我不能讓女兒學會我的逞強、愛面子。反之，我要讓她們知道包容與諒解。

她們離開家以後，寂靜像口香糖般緊緊地粘著我不放開。

其實，我非常抗拒這種淒迷落寞的感覺。可是，曾幾何時自己也是為了工作而冷落了她們。那時在我的心目中，事業是最重要的一環。這也是讓我建立個人形象和價值的重要途徑。有時候為了讓工程跟得上預先的安排，就連假日也要出差到東海岸去督工。

這些年來要是沒有妻子支撐著這個家。我想，這個家早已不像一個家了。

當我事業有成得意時，妻子不一定能在我身邊和我一起分享成功的喜悅，但她溫柔的叮嚀總能讓我不迷失自己。當我失意的時候，她一定會在我身邊，她的鼓勵總能讓我在逆境中找到自我。當我臥病倒在床的時候，她便一直照顧著我。當我需要她的時候，她總會出現在我身邊……突然，手機鈴聲響起，打斷了我的思緒，等我握起手機一看，才發現電話是妻子打來的。

“怎麼了，剛出門就想起我了？”我的臉上浮起一絲絲的笑意。

“哈哈！又讓你知道了。

一場車禍意外的發生，就像一粒小石頭擲入平靜的水裡，水面出現漣漪，把我們漸行漸遠的的距離拉近了。在這段療養期間，我發現，原來妻子除了需要物質的條件，她更需要享受家庭親情的天倫之樂。因此男人除了事業，也得花多點時間陪伴妻兒。

“我已經在你的白麵包上塗上了花生醬和牛油、鮮奶也已煮溫，你現在去廚房拿來吃吧！”

“老婆，謝謝你！”

我的父親常對我說，我的妻子原是我的守護天使。當她喜歡上我以後，便忍著痛楚把翅膀折斷墜落凡間、嫁我為妻。因此，我會傾注一切地愛護她。

哪怕世界末日，海枯石爛，我都要堅持下去……

夏.風信子

酒‧緣

餐廳內充斥著食客的喧鬧聲，餐廳外等待座位的食客早已排成長龍。此時，有位穿著粉藍色夏威夷風格長裙的女人直接步入餐廳，與掌柜打了個照面後直接走到樓上。

輸入齊宣辦公室的保安門密碼後，紫依一開門就把手袋一甩，到櫥柜的最上格取出紅酒，開始借酒消愁。

一個小時前，她又和姐姐吵架了。這一次是為了弟弟選修科系的事情。姐姐認為要念有“錢途“的科系；而她則支持弟弟往有興趣的學科發展。原本一頓好好的飯局，就因為兩姐妹的爭吵而搞到不歡而散。

紫依在多年前喪失雙親，自此他們三姊弟相依為命，她與姐姐多年來合力撫養年幼的弟弟。不曉得為甚麼，她與姐姐就像貼錯門神似的，從小感情就不好。後來父母離世後，沒有他們從旁調解關係，兩人更是經常為了芝麻綠豆小事“勢不兩立”。

每次心情不好的時候，紫依不是到便利店買啤酒，然後到海邊發泄，就是到酒吧酗酒一番。直到有一次，她在酒吧喝醉後不小心得罪了同時發酒瘋的小混混，還好酒吧老闆是齊宣的朋友，這才平息了這場風波。

自那件事後，齊宣告訴紫依下次要喝酒就到他酒樓。因為他認為與其讓紫依到處溜達，不如到他那裡更安全。她要的只是酒，他的酒樓多得是啊！

X X X X

晚上11時，餐廳的員工開始收拾與清潔的工作。齊宣拖著疲累的身軀步入辦公室。

其實，這家酒樓是父親傳承下來的祖業。他是家中的獨子，妹妹又對從商沒興趣，他也只好接下這盤生意了。

齊宣的辦公室原本只有簡單的設備，供他處理公事及休息。但自從這裡成了紫依的秘密基地後，他特別添購了音響，讓紫依除了喝酒也可以聽聽音樂。

紫依是他的中學同學。畢業後失聯多時，直到兩年前紫依光臨他的酒樓，兩人才正式重逢。

雖然他知道如此縱容紫依對她的健康不好，但那是她的發泄方式，不讓她抒發情緒，他也不知道該做甚麼來幫助她了……走進辦公室，齊宣發現醉倒在沙發上的紫依，口里偶爾還念念有詞，也不知道她在嘀咕些甚麼？齊宣取出被單，小心翼翼地為紫依蓋上。他坐在一旁端詳著紫依，仿佛欣賞她的醉態是一件很美的事情。

由於齊宣每日都忙於酒樓的業務，因此他與朋友約會的時間很少，久而久之朋友也變少了。就現在而言，紫依可說是與他來往得最頻密的朋友了。齊宣記得，有好長一段時間紫依都沒有來找他，他感覺到很不習慣，還以為發生了甚麼事情，後來知道原來她談戀愛了，也放下心來。

可是過了不久，紫依再次回到這個秘密基地的時，也就是她失戀的那一天。齊宣突然感覺到，自己的辦公室還能成為朋友的避風港也不錯！

X X X X

齊宣準備關門回家時，瞥見地上有一個牛皮信封，他好奇的打開，發現是紫依的醫藥報告。他想起，紫依在某個夜晚的一番話。

“齊宣，醫生說我的肝硬化，快死了！”紫依說這話時表情誇張，但片刻後她又說：“開玩笑的啦！”齊宣原本聽到前半段的時候還感到緊張不已，但聽到後半段後又沒好氣地懶得理會紫依，繼續處理賬目。

原來紫依說的是真的！她究竟怎樣呢？

X X X X

“醫生到底怎麼說？你接受治療了嗎？”看著齊宣拿著醫藥報告，紫依驚訝不已，原來她尋了很久的報告掉在這！

“我不想過著和藥物為伴的日子。”紫依的淡定讓齊宣抓狂，他真搞不懂她怎麼會有這種想法？

“如果當初不是我縱容你，你也不會變成這樣！”齊宣開始自責。

“不關你的事！”紫依反駁。

“當然關我的事，我不准你有事！不准！”齊宣命令的口吻讓紫依嚇著，她從未看過反應激烈的齊宣。

齊宣抓起紫依的手說：“以後你心情不好，就躲到我的懷抱，不要再喝酒了，好嗎？現在你一定要聽話接受治療，我還要你來當老闆娘！”

紫依被這突如其來的表白搞得有點招架不住，但望著齊宣，她卻沒有說“不”的意思……

夏.風信子

偷偷地恨你

又是下班時候，又是塞車時刻。仕方厭倦了這種喧鬧的都市生活、厭倦了十年如一日擁擠的交通、厭倦了坐在身邊的美芬。

想著想著，仕方不禁為自己的無理取鬧而笑起來。

“你笑甚麼？”美芬大感不解地問。

仕方當然不會告訴她真相，他該怎麼跟美芬說他笑的是自己，他在自我解嘲。美芬如果知道了不罵他神經病才怪。和美芬結婚也有三年了，他們的婚姻生活就像這都市的交通情況，煩囂有餘、無路可退。

這一切的一切全都拜車子所賜，這全是車子的錯、車子惹的禍。當初以為有了車子，就可免除擠公共交通的麻煩，殊不知原來還是無法逃過城市上下班繁忙的交通。仕方用微薄的薪水來償還汽車貸款，顧得了車，卻管不了吃和住，還有和美芬的拍拖費。城市人的戀愛就和車子一樣，沒有的時候心癢癢，有了的時候卻又嫌麻煩。它們唯一的好吃是，汽車用作代步，戀愛足以解悶。

在這樣的窘境之下，美芬建議不如大家同居以減輕負擔。

不過先決條件是得先和她註冊以保障她的“地位”。

“不是我計較，我有多愛你，你自己心裡明白。否則我也不會厚顏到提出這種建議。我知道自己是不會看走眼的，你絕對是個負責任的男人，我只希望自己可以名正言順地當上林太太，反正這也是遲早的事。不是嗎？我們註冊結婚以後可以聯名供一所房子，以後公婆各一份。苦是苦了點，但是為了你，吃再多的苦，我也心甘情願。”美芬頭頭是道地娓娓述說。

“原來早有預謀，難怪如此坦蕩。”仕方不自禁地揣測。

同居對仕方來說原是求之不得的一件美事，只是一聽到“結婚註冊”這兩個字，仕方的神經為之一振，之前“便宜姑且一貪”的念頭隨即被打個消失無影無終。仕方知道這世上沒有免費的午餐。哼！美芬也未免太機車了吧！說甚麼我是負責任的人，她對我有信心，既然那麼信任我，那為甚麼又想以“結婚註冊”來拴住我呢？

“哼！軟硬兼施，原來是想逼我就範。”仕方在心裡嘀咕一番。美芬似乎看出他心中的疑慮。

“仕方，你不要以為我是在要挾你和我結婚。我不是這樣的人，難道你還不瞭解我嗎？”

“哼！不是才怪呢！”仕方在心裡默默嘀咕著“仕方，你為甚麼不說話，你是不是認為我這個別有居心，你說啊，你！”

仕方知道這種時刻絕不是坦誠相告的良機，於是，他忙說：“不是啦，我哪裡會這樣想呢？你對我這樣好，我又怎麼忍心辜負你呢？”說出這句違背良心的話，仕方才驚覺自己原來是天生的演員，要不然又怎會偽裝得如此情真意切，害得美芬感動的淚珠潸然落下並信誓旦旦地許諾陪伴仕方一生一世。

彼時彼刻，仕方處於千鈞一髮的險況，身陷窘境的他仿如砧板上的魚肉，惟有坐以待斃，任美芬宰割。

如今回想，仕方只怪自己當時太輕敵了，那次他比過往的任何一次都還要輸得徹底，因為他遇上了對手。可是，他不服氣，他不甘心屈於自己妻子之下。

美芬絕對是個不容小覷的女人。這三年來還真多虧她打理家中的一切大小事務，仕方才得以過著“飯後一支煙，快樂似神仙”的無憂生活，養尊處優的仕方對此也並不是不懂得珍惜，只是不甘心的他總認為當初的結合是“為勢所逼”，多年以來他對此一直耿耿於懷，甚至憤憤不平，皆因這大大損傷了他大男人的寶貴尊嚴，使得他無法在美芬面前做個堂堂正正的大丈夫。“義憤填膺”的他總在暗地裡伺機反擊以期向美芬報一箭之仇。

大男人和膽小鬼有時只是一線之差，不幸的是仕方兩者兼備。由於他不敢明目張膽地反抗，他只好消極地在精神上出軌，實行無聲的抗議，諸如平白無故地在車上發笑，讓美芬心生疑竇，輕嘗精神虐待。

哼！好極了，就這麼決定。仕方對自己的絕佳妙計深感滿意。他決定了與美芬長期作戰……

夏.風信子

鬼屋歷險記

林覓和姐妹淘趁著學校假期，結伴到遊樂園去。在姐妹們的利誘威逼之下，林覓最終決定攜伴出席，把剛交往半年的程昱帶來。

林覓個性比較膽小，向來都不敢挑戰高難度或是驚險刺激的遊戲。她就像是一顆珍貴的寶石，一直以來都被父母捧在手心呵護著，不容許她受到一丁點兒的損傷與傷害。然而，她的這群姐妹卻忽視她那身嬌肉貴和膽小怕事的習性，她們把她拉到鬼屋門前，起哄要她進入。

“我不要啦！我會怕！”林覓一副快哭的表情，使力抓住欄杆。

“有程昱陪你，怕甚麼？他會保護你！”姐妹們想方設法試圖說服林覓接受挑戰，與她們一同“暢遊”鬼屋。

其實，林覓對於隱藏在鬼屋內的另一個世界是充滿好奇的。可是礙於她的性格使然，使她從未舉步踏進鬼屋裡，亦無法嘗試驚嚇所帶來的快感。在姐妹們的遊說之下，再加上她對於程昱的信任，林覓決定提起勇氣放膽一試。

進入前，屋內的尖叫聲不絕於耳，林覓的心也隨著一波又一波的尖叫聲而起伏不定。她緊握著程昱的手，而程昱也點點頭的試圖讓她放心。

一踏入，林覓就緊緊拉著程昱的手，每當受到驚嚇時靠近程昱的胸膛。林覓發現，只要有程昱在她感到安心。不過，每每受到驚嚇時，還是會被驚嚇聲連連。

突然，林覓與程昱的手掙脫了。林覓感到無助與恐懼，頓時深感不知如何是好，她下意識的蹲下嚎啕大哭。雖然明白這是公共場所，必須顧及儀態，但一心只想逃離漆黑的空間。

正當感到茫然之際，突然又一隻手拉起她的手，放到另一個人的手裡。她心想，一定是連鬼都怕了我的哭聲，趕快把我交回給程昱，讓程昱趕緊帶我離開。她笑了，正想要站起來直奔出口處時，卻因為受到驚嚇影響，雙腳不聽使喚的站在原地無法動彈。

她的身子被抱起，心想有男友陪伴是多麼幸福的一件事啊。她靠在他的懷裡，即使四周的氣氛詭異，但她的心是甜的，眼前盡是光明。正當她被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上，頭一回，令她被嚇得跳起來。

原來，剛才用公主式把她從鬼屋裡抱出來的人並不是程昱，而是一名喬裝成鬼的工作人員。林覓無法相信自己被“鬼”抱，嚇得往早已在外等候姐妹們，而程昱也站在一旁狂笑著。

林覓的心情就像是乘坐過山車一樣，從高空跌到了谷底。在一分鐘前，她還幸福地認為自己沒有選錯男朋友；此時此刻，她的心卻像是被針刺一樣，好疼好痛。

她一個人走到旋轉木馬處，希望可以藉著旋轉木馬那快樂的氛圍讓她的心情好轉。不知不覺，圍繞著旋轉木馬的人越來越多。她心想，怎麼那麼多人想要坐旋轉木馬呢？準備起身讓位給其他人。

悠揚的口琴聲從耳邊傳來，那是一首熟悉又陌生的曲子。林覓仔細地想想，才記起這是梁靜茹的《對不起，我愛你》。聽著聽著，她想起了從前的她瘋狂地愛著梁靜茹，還說要成為她的頭號粉絲。程昱還曾經因此而買了一本專門收集梁靜茹歌曲集的樂譜，練習演繹一首首梁靜茹的歌曲。前一秒還在生氣，這一秒她卻想他了。

隨著曲子進入副歌部份，林覓看見程昱吹著口琴向她走來。她不知道究竟程昱究是從哪“變出”口琴，也不曉得原來他還記得她曾經喜歡的一切。眼淚一點點滑落，感動不已。

曲子結束。圍繞在旋轉木馬旁的眾人，瞬間默契十足地大喊：“對不起！原諒他吧！”。這時，只見程昱捧著一束迷迭香，誠懇地向林覓致歉。在循眾要求之下，林覓最後伸手接受了花，向前抱住程昱。

其實，在一段感情裡，偶爾的任性、偶爾的難過是在所難免的。只要愛情還在，只要彼此的心仍舊緊緊聯繫著，其他都變得不重要了。

夏.風信子

愛

“怎麼現在才回來呢？飯菜都冷了。”看他打開家門，我劈頭的第一句，是埋怨。

“老闆要求加班，所以回晚了。”他的眼神透露疲憊，緩緩地說。

“怎麼加班也不告訴我呢？那麼我就不必這麼早準備晚餐。現在飯菜都涼了。”我一邊把蓋子掀開，一邊喃喃自語。

“對不起，下次不會了。累了，幫我盛碗飯好嗎？吃了想洗澡睡覺了。”他走過來拍拍我背後，試圖安撫我的怒氣。

看著他，心中莫名產生一股怒氣，用力的把蓋子蓋下，提高聲量的說：“你忘了要陪我看戲嗎？我等了你整晚，你卻對我如此冷淡，也不願陪我，就只想睡覺了？”

“我真的很累！公司突然要我們加班，我工作了一整天，難道就不能體諒一下嗎？讓我洗個熱水澡，睡個好覺，明天還要早起上班呢。明晚再陪你，好嗎？”他哄著我。

“明晚？哪知道你會不會又要加班，回來後又說累呢？”我不滿的怒吼。

“你究竟想怎樣？難道就不能不無理取鬧嗎？”他開始不耐煩，語氣很重的說。

“我無理取鬧？你以前都不會這樣說我的。你開始嫌棄我黃臉婆嗎？還是……外面有別的女人？”我突然發飆，扯著他衣袖罵道。

“你胡扯甚麼？我沒有外遇，你多心了。我不想再糾纏在這話題上。我真的累了，我們冷靜一下吧。”他甩開我的手，一步一走上樓。

看著他的背影，我的怒氣未消衝上前。

“不談了？心虛嗎？現在就和我說清楚，是不是真的有小三啊？”我拉著他的手臂大喊。

“沒有，我說沒有就是沒有……”

“不要騙我。其實加班只是個藉口，遲回是去了幽會？”

“你鬧夠了沒？我沒有外遇。我們真的需要冷靜一下，你把手好放開，好嗎？”他近乎疲憊的聲音懇求著我。

“我不放，你今天不解釋清楚，我是不會善罷甘休。”我用力拉扯著他衣袖，不讓他離開。

兩人在樓梯間拉扯著。一個倉促，有人喊了一聲。

“砰砰砰”響了好幾個很大的聲響。一個轉身，我看見他躺在樓梯口。

漸漸，紅色的血佔據了白色大理石地板。

我呆了。

跑下樓把他扶起。他，已奄奄一息。

血從他的頭部慢慢滲出，沾滿了我的手。

“老公，你醒醒啊！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對不起！你撐著，我打電話叫救護車。”我不知所措的想站起身打電話。

他拉著我的手，緩緩說：“沒關係，沒關係了。老婆，我真的……真的只是加班，沒有去胡搞。我真的愛你……”他說完，眼睛閉上。

然後，整個空間，靜了。

“不”我喊了出來。

抬起頭。

發現，自己伏在餐桌上。

忽然，電話鈴聲響起。

“老婆，今天老闆突然要求加班，我現在趕著回來了。你餓了嗎？如果餓了先吃好嗎？不用等我。”接起電話，耳邊傳來老公的聲音。

“沒關係，我等你，安全最重要，你慢慢來。”搖搖頭說道。

“咦？老婆你今天怎麼變得體貼了？平時不都會催我嗎？遲了回家還會被你嘮叨一番呢。”他取笑道。

“以後都不會了，多夜都等你，只要你平安到家，我甚麼都無所謂。不嘮叨你，不埋怨你了。”我搖搖頭，淚，不經意落下。

“傻瓜，謝謝你啊。好啦，綠燈了，不談了，等下見。”他輕聲的說道。

“嗯，等下見。我愛你。”掛上電話，轉身走向餐桌，把飯菜拿到廚房熱一熱，待會他回來就能吃了。

大門開啟，是他。

走出客廳，看見提著公事包的他正要關起大門。我跑向前，緊緊抱著他。緊緊的。

“怎麼啦，傻豬？”他摸著我的頭，不解的問道。

我只是搖搖頭，甚麼話都沒說。淚，再次落下。但這次，我微笑了。因為，他沒事了。

依靠在他肩上想說悄悄話時，卻在他的領口看見一抹紅色的唇印。

身子怔了一下，腦袋閃過那幕爭吵與驚心墜樓畫面。

黯然。

離開他身上，牽起嘴角，淡淡笑道：“你先去洗個熱水澡吧。飯菜該熱好了，你下來就能吃了。”

“嗯，好的。”他應道。看著他上樓的背影，我，呆呆站在原地。

夏.風信子

無語星空

甄的電話簡訊鈴聲響起。

“路進院了！”

一夜輾轉難眠的甄，被突如其來的短訊內容嚇得完全清醒。

昨晚，她離開以後，路到底發生了甚麼事？

她匆匆忙忙地梳洗，即刻打電話給倩，“路在哪間醫院？”

天空一片灰，甄的心跳異常快，腦袋被一堆胡亂的思維充斥，腦子裡出現了無數最壞的結果。儘管如此，她還是自我安慰說，“沒事的，沒事的……”但眼淚還是不由自主地滑落，模糊了前方的視線。

在病房門口，警察剛錄取口供離開，甄已從諮詢柜台中瞭解到一些狀況，她看著路對倩亂發脾氣，她在門口停駐了半秒，遲疑著深深吸了一口氣方才推門而入。

甄一步步走進路的視線範圍內，路不直視甄，一言不發，甄的心像被捅了一刀，她不懂路究竟是在生她的氣，還是不想讓她知道自己的內心感受，如果那天不是因為她丟下路一人離開，就不會發生那件事，她感到抱歉，面對路的冷漠，她無言。

X X X X

“有時間嗎？想約你。”

“可以！”

“幾時？”

“周未晚！”

“好，單獨的約會。”

“我沒問題。”

“就這樣說好。”

X X X X

“想去哪裡？”

“Pub！”

“哼？”

“你沒聽錯！”

“去喝小孩子飲料嗎？”

“你以前不是說要帶我去Pub嗎？”

“你都不喝酒！”

“我沒說過我不喝，我只是說我不能喝，容易醉，酒精含量比較低的應該還好，而且你會看著我的，不是嗎？”

“會不會失控？”

“我會酒後吐真言。”

“好！”

“就當著是我們第一次的完美開始和最後一次的美好結束。”甄說這話的聲量非常低。

“甚麼？”

“我說期待你給我一個難忘的回憶。”

“好。”

X X X X

甄最終還是按耐不住，在倩面前掉下了眼淚。

“看著他。”

甄流著淚轉身離開，在車上，她崩潰哭倒在方向盤上。

她自己也不知道為甚麼而哭？是愧疚、委屈、在乎、難過還是心疼呢？從甚麼時候開始，她的心已不受自己控制，她為路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牽引著，為路的快樂而快樂。自從路出現在她的眼前那一刻開始，她的心已被俘虜，她無法自拔地愛上了路。

X X X X

“為甚麼那麼有興致約我？”

“以後大概沒甚麼機會了。”

“機會一定會有的。”

“我自己知道，我從來就不是住進你心裡的那個人，很快你的記憶就會淡忘掉我，我只想留給自己一個美好的回憶。”說完這話，她往路的唇上吻了下去，路呆愣著反應不過來。

“謝謝你，真的謝謝你，我永遠都會祝福你。”說完以後，她就留下路一個人離開了。

路的腦袋空白的，甄曾親口告訴過路，她喜歡她，但還是被甄那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倒。一口一口喝著那飲料，開始覺得有點暈眩，不是醉的感覺，是被下了藥，當路察覺時，藥性已經發生作用，她想馬上離開那個地方，但已經無力，連站起來的力量都沒有。

路看不清楚那個靠近她的男人的面孔，她想用力推開對方，但根本使不出力來，男人把路帶離吧台。其實，路還微有意識，但似乎毫無反抗的力量。醒來時，路衣衫不整躺在廉價酒店的床上，她悲痛不已，這是她從來無法想像到的情境，哭過以後，她到警局報了案，還親自到醫院留院檢查。出事以後，路第一個聯絡的人是倩，她在最難過無助時，第一個念頭就想到倩，路自己也許不自知，但本能反應卻讓路拿起電話的那一霎那，撥打了倩的電話。

X X X X

那一晚之後，甄選擇了消失在路的生活裡，她無法面對路，也無法面對自己，除了自責，還有種種妒嫉與在乎，甄不知道路的想法，但甄自己的情緒已接近崩潰，她提前離開了公司，和所有人斷掉聯繫。

路出事以後沒有再回到公司，她接受臨床心理治療，後出國進修。

那一夜，星光特別燦爛，甄搭上了飛往中國的班機，朝著青藏高原邁去；路搭上飛往澳洲的航班。

夏.風信子

愛相隨

26歲那年，嫁給同齡的賀南。

結婚幾年，三個孩子就間隔一年出世。對我而言，老大來得太早；老二來得莫名其妙——賀南或許是用了過期的保險套；發現懷了老三時我正好在醫院準備結紮手術。不過，孩子們都是我們愛情的結晶。這也是至今唯一能令我還高興的原因。是啊，我瘋狂的愛上賀南；賀南也瘋狂的愛上我。

嗯，我們是天雷勾動地火。

可是婚後我就變了。比起賀南，孩子們更需要我全心的呵護。

賀南不瞭解，對他向來熱情的我為甚麼若即若離。

連續6年全職看顧孩子的“差事”，幾乎耗完我所有體力。我極其害怕夫妻合而為一的霎那，幾時又會有第四個愛情結晶品。

可我愛他，每當賀南親近我，我都會控制不住自己。雖然我會用很多方法來試著澆熄他的幹勁，但是他更享受不費吹灰之力摧毀我費盡力氣豎起的圍牆。於是賀南更喜歡一而再的以此證明無人能超越他——在我心中取得一席之地的只有他。

這就是我和賀南在結束戀情，婚後步入現實生活中的樂趣：有矛盾、掙扎，碰觸對方最低底線時的勝利和失敗、達至和諧的相安無事……可我是愛的輸家，無力能勝了。

6年來，我需要夜裡起來給孩子們沖奶、換尿布、……

我確實也因為愛，享受其中每一種過程。

一天我病了，賀南載我到診所看病。輪候室的玻璃門外，有位爸爸抱著大約五歲的孩子要進門來。我為那父親開門，讓他把孩子送到急診部。可是，賀南卻無動於衷的坐著。

醫生為我檢查血壓和體溫後，勃然大怒的對賀南說：“你是她丈夫嗎？她發高燒41度，喉嚨還發炎。如果吃了藥未痊癒，就需動手術。真不懂為何現在才來求醫……回家途中，賀南說：“我怎麼知道你病了？你不是好好的在顧孩子們嗎？剛才你還能幫別人開門呢！”

“顧孩子的功夫大。不像上班時我生病了就向老闆請假。我生病了，孩子肚子餓照舊得顧。我不顧他們，誰顧？”

“我啊！你回家吃了藥，休息到病好吧。”賀南很願意代勞。

回家吃藥後，我到房裡休息。藥力發，眼一暗，沉沉睡去，這是我婚後第一次，睡得如此沉，直到耳邊模模糊糊傳來二女兒的哭聲，心裡掙扎著要醒還是要睡。腦袋裡有個昏沉沉的睡意，更不可能的是眼皮撐不開來。耳邊不斷傳來女兒的抽泣，我心裡著急，費盡力氣命令自己：“醒來！快起來！”

起來時，發現滿身汗水。扶著牆出了房，我探問道：“甚麼事？”

“妹妹要喝奶，泡給她了，她就是不喝。”賀南說。

“拿來，”我把奶瓶握在右手，一面對賀南說：“泡奶時，先倒好溫水，再放奶粉。奶粉和水的比例不對，會造成孩子排便問題。你先放奶粉，水溫又調太高，除了太熱會燙傷幼兒舌頭，而且，衝下去時不能化開奶粉，哪，顆粒狀的奶粉還塞住洞口，她即使要喝，奶水也流不出來。”我做示範再泡另一瓶，孩子喝了奶，也不再哭鬧。

賀南很難得請假3天在家幫忙，雖然家裡地板又粘又髒、洗碗槽裡堆滿了碗盤杯子、洗衣籃裡髒衣服滿到掉在地板上……不過，我睡了三天。

待我病好後，賀南做了一個重大宣佈，我似重獲新生地望著他。

連續下來的幾天，我費力把家務維持在生活的軌道上，又陪著賀南約見專科醫生。

賀南說：“天天做家務，看不出來做了甚麼；三天不做家務，人人看得出來甚麼都沒做。”

是的，這就是家庭主婦，慇勤的家庭主婦是家庭的祝福，好像沒做甚麼似的在家活著，做過的事又不值得大聲嚷嚷做過了。

週末，賀南入院做了結紮手術了。離開醫院時，醫生說：“十天后回來複診，檢查了精液完全沒有精子後，我還會給你頒發證書。”哈哈，我們很高興遇見這麼敬業樂業的醫生。

“證書上要寫：‘他為愛妻子而捨’！”賀南向醫生眨眼。

夏.風信子

男孩夢三十

原以為媽媽只是去了一個遙遠的地方工作，等她賺夠了錢就會回來供我讀書。直到班上一個同學直言不諱，才讓我意識到，原來媽媽真的離開了我。

“道錦，你別哭了。”隔壁的琳妮遞了張紙巾給我，“你要努力證明給他們看，雖然你的媽媽離開了你，你也一樣會考到好成績。”

琳妮是我的青梅竹馬，也是班長，不但品學兼優，而且待人也很有禮貌。

頓時，我恢復了信心，“琳妮，我不會跌到，將來還會保護你。”

放學後回到家後發現四週一片昏暗，客廳的燈泡壞了。相信爸爸今天值夜班來不及更換。我很怕黑，尤其是夜晚就更害怕。

天色越來越暗，恍恍惚惚中，過去的一幕幕就像電影一樣浮現在我腦海裡。

母親去世的一個星期前，我才剛剛過7歲生日。媽媽給我煮了兩粒紅雞蛋，希望我長大後給她找個好媳婦，當時想起了琳妮，沒想到這是媽媽最後一次和我慶生。

黑暗中我伸手不見五指。我很害怕、很生氣，也很失望。我的情緒再次跌進了谷底，我把自己關在儲藏室裡，心裡不斷哀求老天把我媽媽還給我……

X X X X

當我睜開眼睛時，已是2012年。

30歲的我是名裝修工人，想必是繼承了爸爸的衣砵。細心觀察著我的住處，骯髒而且凌亂不堪，邋遢不已。

突然，有個身材略肥、頭髮染偏紅色的女人走進房裡來大聲喊道“喂！你還不要起床啊！”

“去哪裡？”我感到訝異不已。她是誰呢？她又叫我去哪裡？

“你是醉昏了嗎？今天琳妮出殯，我們去送殯啊！”

“甚麼？”我立刻從睡床爬起身來“她怎麼會死了？”

“都叫你別喝那麼多酒啦！你看你像失憶一樣”她停下腳步說“她是空姐，飛機失事罹難。”

瞬間，我無法思考，也說不出話來。

我的未來不該這樣？我應該娶琳妮為妻，而非這個紅髮女郎；我應該是土木工程師而不是裝修工人；我要住大屋子，而不是繼續住這個狗窩裡……究竟是甚麼事情讓我自暴自棄而擁有如此不堪的未來呢？

葬禮在教堂舉行。不過，現場氣氛也很輕鬆、沒有哭聲哀號也沒有咳聲歎氣。琳妮的棺木擺在教堂前端的位置，任送行者瞻仰遺容。我還記得她以前說過她最喜歡向日葵，所以在她最後一程裡都有著花香。

教堂裡的熒幕上正播映著琳妮生前的照片和錄影。原來我在這十幾年來都沒有陪在她身邊。

當天有許多的老同學前來。迎面而來的是當年嘲笑我沒媽媽的同學，一個擁抱和招呼後，他向我道歉。原來那天之後，我便退學。他還說是他把我害成為一個為非作歹的壞人。最後，還被關進了牢房。

他說過的話，彷彿是我的經歷。因為不知道為何在我的潛意識裡有著這些記憶？

“肥仔，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當我走到琳妮身旁，看到他靜靜地躺著，臉色蒼白像一張白紙。

我的心頓時跌落谷底，眼底的疼痛就連紅髮女郎和老同學都禁不住流下了眼淚。

“琳妮，都是我不好，沒有好好照顧你；都是我不好，你罵我打我啊！”以前媽媽去世後，留給我的，除了記憶還有歎息和眼淚；現在琳妮卻在死後，留給我的，只有自責而已。

葬禮結束後，我回到家又把自己關在儲藏室裡邊。我很傷心，而且比那天更痛苦……我又次閉眼禱告，希望一切都能恢復原來的樣子。

驀地，我聽見爸爸呼喊我的名字，原來是爸爸回來了。

X X X X

從驚嚇與傷心的未來情節醒來後，我立志要改變自己的未來，我要努力讀書，學習做人。

現在的我恰好30歲，不但實踐媽媽的諾言，娶了琳妮為妻，還生了兩個女兒。

我堅持不讓琳妮當空姐，因為我知道未來的命運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

“爸爸，公公說這張照片給你。”小女兒拿了一張照片給我。

“誰來的啊？”

“婆婆！”

乍看之下，原來我的媽媽的樣子很像那個紅髮女郎，想必是她一直都在庇佑著我吧！

夏.風信子

盼不到懂我的人

午後是一天工作昏昏欲睡的時刻，早上的衝勁、中午的耐力都在放工前的一小時隨著工作的進展而消耗殆盡。

電話響起，電話屏幕上顯示是匿名者，電話筒傳來了的是一把女聲，她說，猜猜我是誰？我怔了一怔，我最怕別人出這道題目，因為我對聲音的辨識度向來不高，屢猜屢錯，別人最後都怪我不把他們放在心上。

打電話給我的朋友現在在比這裡快5個小時的地方――紐西蘭。她說看到我終於把心一橫，追上了智能手機的行列，心裡很是開心，我終於變了。

早上我打開面子書，朋友上載了一張照片，內容是這3年裡，你有甚麼是沒有改變的，選擇包括理想、工作、脾氣、體重、穿衣風格、戀人、性別、手機號碼、智商和甚麼都變了。仔細想想，你唯一不變的是甚麼。

有不少人留言說，唯一不變的肯定是性別，我不假思索地回覆，我的答案是，這3年來我甚麼都沒有變，變的只是智商。以不變應萬變，就是我現在待人處事的作風。

因此，即便只是簡單的換手機，也是我人生重大的改變了。她續問我生活好嗎？我說挺好的，生活太安逸了，安逸到我不想有任何的改變，這種安逸讓我漸漸忘了我其實已過了標梅之齡。

她說，會的，只是一個階段，而我只是比別人用更長的時間停留在一個階段，就像是換智能手機一樣。吸取別人用手機的經驗，我就可以選到適合自己的手機。

那一刻，我的心在攝氏16度的辦公室內頓時溫暖了起來。然而，真愛不會像我的智能手機一樣，自動送來我眼前。我告訴她，倘若不是我哥轉送手機給我，恐怕我也不會多作改變的。

X X X X

真愛究竟是甚麼呢？前些日子，在網上更新誠品書局的新書單，中國編劇作家廖一梅的《悲觀主義的花朵》寫著“每個人都很孤獨。在我們的一生中，遇到愛，遇到性都不稀罕，稀罕的是遇到瞭解。”

我不知道“瞭解”這樣的要求算不算太高？好幾次，通過朋友認識他們的朋友，第一次見面的印象挺好的，交談之下卻始終無法達到最基本的瞭解。

甲先生說他很喜歡看大製作，他喜歡英雄、爆炸場面、先進科技，看這些電影才值回票價。他問我喜歡看甚麼電影，我告訴他我偏好小品。他問，甚麼是小品？我說小品不是大製作，它只是講述一件很小的事情，講得很細膩，有小小的溫馨和感動。

他聽了後搖頭說，他不明白甚麼是小品。我心裡還有更簡單的說法是，那些他覺得不值得花錢一看的電影，就是我喜歡的類型。其實，他的喜好與我不一樣不是問題，重點是我並沒有像我那些讀電影的朋友，看一部電影說的是燈光、剪接、劇本，小品有那麼難明白嗎？

好幾年前還有一位乙先生，他問我從事哪行，我說記者。他問我寫些甚麼，我說副刊。他接下來的回答，又再次把彼此瞭解的界限推得越來越遠。他說副刊是甚麼？我很有耐性地解釋說，一份報紙有全國版、地方版、財經版、國際版、體育版、娛樂版、分類和副刊。副刊偏向軟性書寫，含括健康、教育、藝術、心靈等。他很老實地說，他沒有看報紙。

我對追求人生另一半的熱情，總在遇到這些人以後徹底地被澆滅。我覺得自己好像活在火星，說著和地球不同語言的話，才導致我說的話才讓對方難以理解。即便是兩個人坐在一起聊天，我都覺得特別孤單，如坐針氈，好想趕快逃離這窘人的交談。

很多人都說，是我眼光與要求太高，如果我的要求僅僅只是聽得懂中文，這樣算不算太高呢？和他們外出好幾次之後，我不停地自問，為甚麼要糾結這些瑣碎的事情，難道不能湊合湊合，順其自然的走下去嗎？

可是，我還是放棄了。我深知自己所追求的，不僅僅是一椿婚姻，附帶的還有安全感、金錢保障和生活依靠。

這些年來，單身比戀愛的日子還長，太多的習慣已不願去改變。我只想用最舒服的方式，最擅長的方式，讓一個人瞭解自己，也用對方喜歡的方式去瞭解他，這就是愛了。

夏.風信子

等嫁的心

忍無可忍之下，我向阿華發出最後通牒。

“阿玲，這個時候你就別跟我鬧了，好嗎？你明知道公司正在挑選有識之士填補剛退休老王營業經理的職位，你就高抬貴手，行行好，別跟我嘔氣，讓我先爭得這個位子再談我們之間的事，好嗎？”

“阿華，升職和我們的婚事，我看不出有甚麼關聯。你分明在找借口推搪，只是我想不到你竟然想出這麼可笑的理由來敷衍我。”

“絕不可笑，此事千真萬確。別的職位我不清楚，營業經理這個位子，我覬覦已久，對此我自是瞭如指掌，這是我們公司不成文的規定，營業經理得到各處擴展業務，所以，未婚人士比已婚人士在競爭方面較佔優勢。阿玲，你不會希望你的未來夫婿當一輩子的營業主任吧？我們的事，我看還是遲些再說吧？我對你怎樣？你還不清楚嗎？我不會負你，你放心好了，我這一輩子非你不娶，可是，不是現在。”

又是這些話，又是這些伎倆，每回跟他談起婚事，我總是被他這些招數弄得無力招架，最終沉默的還是我。我認輸，我鬥不過他。

想當初阿華和我熱戀時，對我百依百順、唯命是從，尤其是遊說我和他同居的時候，更是馴如家畜，他當時的表現和現在比較簡直是天淵之別。唉，一剎那的溫柔並不代表永遠的體貼。說不定這一切全都是他的陰謀，而我卻懵然不知地掉進他預設的圈套。

“阿玲，也不是我要說你，你怎麼這麼笨哪！沒有任何承諾，你就這樣糊里糊塗地跟他住在一起，我真擔心你被他騙。”好友曉蘭憤憤不平地苦口婆心。

“阿華說同居除了可以增進彼此間的感情，還可以節省房租和開銷。他還說我們可以將之視為試婚，看看彼此的調適到達甚麼程度。”

“說你沒用，你還真是沒用透頂，甚麼都是他說，難道你沒有自己的主見嗎？”

“我……”

“阿華所謂的試婚其實才是他和你同居的真正目的，天下烏鴉一般黑，所有的男人都是一樣的，他們只會佔我們女人的便宜。試婚？哼！好一個堂皇的借口，他所謂的試婚，其實是“試分”。”

“甚麼試分？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這還不簡單，“試用期”過後，就把你甩開，將你拋諸腦後，棄如敝屣，到時候，我看你何去何從？”

我再次語塞，我無言反擊。曉蘭一語道破我內心的惶恐。

“阿玲，這一次你實在是太失策了。要同居，不是不可以，只是一定得先註冊，一旦有了這把尚方寶劍，你的身份、地位就不可同日而言了。唉，現在說甚麼都太遲了！當初你為甚麼這麼輕率地就答應他呢？”

曉蘭現在說得再多、罵得再厲害也於事無補，皆因米已成飯，木已成舟。其實我當初也並不是沒想過這點，只是我認為倘若阿華要變心的話，一紙婚書又怎能為變質的愛情保鮮呢？可是，如今我卻對自己當時的鬼迷心竅感到後悔萬分，特別是阿華的妹妹－－秋怡結婚的時候。我的懊悔更是一發不可收拾。

秋怡結婚，本是值得高興的事，可是她的大喜之日卻是我尷尬之時。親友們看我的眼光和對我的態度只可以用兩個字來形容，就如我和阿華的關係一樣－－曖昧。彼時彼刻，我才深深地感到無名無分的切膚之痛。

人家的白眼說明了隨便，像我這種女人是得不到別人的尊敬。更甚的是當秋怡夫婦敬茶時，一切的焦點竟投落在我身上，我知道他們正等著看熱鬧，看我如何出醜。

名不正言不順的我當然沒有資格喝茶，無地自容的我縱然悲憤莫名也只得呆呆地站在一旁啞忍，裝作若無其事。

我無法讓秋怡夫婦喊我一聲大嫂，可我的實際身份卻又超越了阿華女朋友”的界線。愛到無路可退，此刻惟有自己深刻體會。

縱然無法再忍，還是得繼續等，處於劣勢的我，孤掌難鳴，別人不肯，我又如何逼婚呢？

夏.風信子

結束

今天是喜元披婚紗的日子。45歲的人，首次披婚紗確實有點遲了，猶幸她保養得宜，看起來好像36歲左右，還是個漂亮的新娘子。這個遲來的出嫁一切按照傳統方式進行，姐妹團都到客廳去恭候新郎的到來，房子裡就只剩下她一人。

看著鏡子裡的自己，喜元覺得有點困惑。嫁給子欽是她等了20年的夢想，她理應很開心才是。可是，這一刻的她卻不停地問自己，這樣好嗎？這個是最完美的結局嗎？

聽到屋外的車笛聲，喜元知道子欽來接她了。一如所料，子欽沒遭到任何刁難，就打開了她的房門。他們兩人的年齡加起來，都快100歲了，誰還有閒情去上演年輕夫妻結婚時的玩新郎戲碼。

子欽拿著戒指跪下，她笑著伸出左手，他溫柔地把戒指套進無名指裡，然後輕輕在她嘴上印下一個吻。她在心裡想起了他們之間的第一個吻，曾經是那麼地激情，過去一幕又一幕的畫面都跳上腦海來了。

X X X X

那一年，喜元25歲，遇上了28歲的子欽。他是她朋友的上司，不知怎地就跟一班朋友混熟了。大家經常鬧在一起，一起吃一起玩一起揮灑所剩無幾的青春。

一開始，喜元就覺得跟子欽很投契，慢慢地也就越走越近。喜元以為，子欽會是她未來的伴侶。當時的她還心想，事業順利無風浪，家庭也很美滿，還找到了個跟自己愛，對方也愛自己的人生伴侶，還有甚麼能抱怨的呢？

沒想到，兩人在一起的時間越久，子欽的眉頭似乎就越皺得緊，笑容也越來越少。喜元以為自己做錯了甚麼，還是彼此之間的感覺在流失中，人也變得患得患失。直到朋友後來開口詢問她和子欽究竟是不是在一起，勸告她說子欽已有一個從中學開始相戀的女友時，她才恍然為何子欽的笑容越來越少。

子欽在發現她已經得悉真相後，很快地就向她坦承一切。喜元曾經問自己，子欽是不是玩弄她的感情？可是，她在子欽的眼裡，卻看見了掙扎的痛苦。

子欽說，青梅竹馬的女友跟他一起走過12年的歲月，彼此太熟悉，彼此的家人也已經把對方當作親人看待，他沒有辦法遺棄她。

那時，喜元只是靜靜地聽著，甚麼也沒說。子欽說，他沒想過隱瞞她，沒想過欺騙他，一開始也只是把她當作氣味相投的好朋友，等到發現彼此的感情已經從友情昇華為愛情時，已經太遲了。

他說，他一直想要告訴她，卻不懂怎麼開口，到後來變成了刻意的隱瞞，既無法面對女友，也不想失去她。

喜元曾經誓言旦旦地說只要發現男友一腳踏兩船，就馬上分手。可是，面對跟子欽的一段感情，她卻放不下了。兩個人的感情一直拖拖拉拉，糾纏到子欽跟女友決定結婚那刻，才真正結束。

子欽結婚後，喜元選擇出國進修，之後也留在當地上班，直到6年後才返回大馬。回馬的第二年，喜元重遇子欽，沒想到兩人的感情依舊藕斷絲連，這樣的關係讓兩個人很是辛苦。這麼一拖拉，又拖掉了兩年時間，直到子欽的太太發現了她的存在。這樣的關係從兩個人痛苦，變成了3個人的痛苦。

喜元曾經是那麼痛恨自己無法放下，也痛恨子欽的優柔寡斷。這樣又拖去了1年時間，直到喜元發現三角關係也影響了子欽的家庭和年幼的孩子，這樣的發現讓她更痛恨自己，最後只好狠下心來斬斷感情。

直到2個月前她從外國回來，發現子欽的太太在半年前離世，她跟子欽正式在一起。或許是為了彌補過去的痛苦，他們在極短時間內決定結婚，但喜元的心到出嫁的今天仍不踏實。

X X X X

喜元最後一次環顧四周，這段糾結了20年的感情最終還是無法走到人生的最終點。或許當時重新在一起的兩個人都太執著於曾經的感覺，忘了當下的一切才是最重要的，沒有好好重新認識和適應對方，就急著走入婚姻，所以才有今天的結局。

結婚的初期，他們也曾經很開心。可是，當子欽的孩子知道她就是讓他們母親陷入痛苦的女人時，對她開始有了仇恨，整個家也變了樣。

她和子欽開始承受無形的壓力，兩人的關係也開始變了質。

到了最後，他們不得不承認，生活裡不能只有愛，而愛情是不能依賴當初的感覺維繫的，他們都已經離當時的愛太遠太遠了。

關上門，喜元相信自己跟子欽的這段感情，終於畫上了真正的句話。

夏.風信子

虛偽

莫名受盡其它同學或歧視或譏刺的目光，莫名從模範生候選人中除名，甚至，莫名成了人人厭惡的過街老鼠。後來，她才曉得，可瑜向老師撒謊了，說她偷了同桌同學的錢包……趁著午休，她伸手輕輕捅了捅她。“怎麼？”，怡芯只是淡淡一瞥，眸底摻雜著無名的不悅與納悶。

“你……還在生我的氣？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以為是你……對不起。”，可瑜支支吾吾，恍恍惚惚的瞅著她。

她強顏歡笑：“不會，我們可是朋友，我豈會在意？再說，真相遲早會水落石出。”

“對，對，我們可是好朋友呢。”可瑜迷著眼，釋懷的笑意，總算溢出嘴角。

好朋友……怡芯微微一愣，真的……是好朋友嗎？可瑜真的當她是好朋友嗎？

今天，在眾目瞪瞪之下，無端端被老師拎起耳朵、挨了罵，記了一個大過。莫名受盡其它同學或歧視或譏刺的目光，莫名從模範生候選人中除名，甚至，莫名成了人人厭惡的過街老鼠。後來，她才曉得，可瑜向老師撒謊了，說她偷了同桌同學的錢包……當面的質問，只得來可瑜敷衍帶過的解說與口口聲聲的誤會兩個字，她只能無奈的將屈辱往肚里吞。

呆滯的望著講台上講課的老師，思緒卻是前所未有的混沌，不斷萌起怡芯方才帶著歉意的神韻，真假難分的語氣。適才，她經過可瑜的座位時，瞥見她的背包內，理應不屬於她的……紅色錢包。

她才恍然……原來，是她偷了……儘管咽不下這代罪羔羊的難受滋味，但，可瑜終究是她視為最為要好的朋友。抿一抿嘴，她選擇背上黑窩。

蹲在一角落旁，怡芯愣愣的輕撫著尚隱隱作痛的左頰，眼眶早已泛紅。適才，發生得太突然了…甫入課堂即迎來老師鐵青的臉色，在她尚未回過神來即狠狠地甩了她一個耳刮子。

“怡芯，你真是好大的膽子，竟敢偷老師的錢！”

“我，我，沒有……”，她滿頭霧水，心裡盡是委屈。

“還狡辯？那你背包里無端端多出的500令吉，是從哪兒的來？”，老師咄咄逼人，凌厲的語氣讓她的心不停的顫抖，喘不過氣。

隱約聽到迎來的腳步聲，她轉過身，藏於一角，還沒勇氣面對任何人的眼光。

“可瑜，這件事，該不會又是你干的好事吧？”，熟悉的語音溜入她的耳際，她微微一愕，這……明明是她同桌同學的聲音，兩人不是一向不咬弦嗎？何時感情竟如此的好？

“如果不是我，誰還有這樣的本事？”，洋洋得意的嗓音，聽來是無比的刺耳。

“你真行！表面上，是好姐妹；暗地里，卻拼命射箭，還硬要我摻一角。你難道就這麼討厭她？”

“我就是看不過眼她每回拿全班第一時的囂張自大，被老師讚幾句，即一副不可一世的臭屁樣子。現在，被老師這樣三番兩次當面羞辱，夠她受的！”

難道，這……一切是真的嗎？可否，僅是個玩笑…怎麼又想起那段不愉快的回憶？怡芯輕擰著眉，一口咽下手中的紅酒。果然，不應該出席這次的同學會，實在太無聊了……瞬間，掠過熟悉的身影，她定楮一瞧，簡直嚇呆了。

多年不見，此刻的她，美麗嬌艷，眉捎眼角透著嫵媚，所到之處無不成焦點。她嫣然笑著，貌似極為享受著他人對她的贊賞。

直至她無意間踱了過來，“可瑜……”，她輕喚一聲。然而，她只是冷冷的一瞥，無視她的存在，走了過去。她僵著笑容，措手不及。

眼前的她，變得好陌生，仿佛成了另一個人。

壓抑心中莫名衝動，怡芯急急趨至她眼前，硬扯嘴角：“你……你還記得我嗎？”

“你？誰呀？”可瑜目無表情。

“我，我是你的國中好友。”怡芯急急巴巴地說著。

她輕描淡寫：“不認識。”眉宇透著不屑：“再說，我從來沒有所謂的好朋友。”

她一僵，心中梗得一愣。回過神，只剩她離去的背影。

她不由自主，悄悄尾隨在她身後，或許，想解開當年的心中謎團。

意識到她的駐足，怡芯忙隱於牆角，俯耳竊聞。

“可瑜，那個女生……真的不是你的朋友嗎？可她的眼神真的很認真。”貌似男友的陌生男子親昵地摟著她，口吻透著嘲諷。

“她？哼，別開玩笑了。”可瑜嗤之以鼻，語帶不屑：“她只不過是我國中時一個看不順眼的眼中釘而已。”

她聞言一懍，半晌說不出話。

好朋友，好朋友……原來當年所謂的好朋友，真的，只是個玩笑。

夏.風信子

預設人生

“我叫鍾芳芳。”

“我叫黃芫芫。”

“哈哈……”老師和全班同學都被逗笑了，大家都說班上有一個“方方”又一個“圓圓”。

自從一年級第一天上學的自我介紹後，芳芳和芫芫成為了形影不離的好朋友，一起讀書打球、互訴心事，直到中六都是同班同學。

芳芳來自小康之家，課餘時還得去父母的檔口幫忙洗碗切菜。芫芫的父母是生意人，家庭經濟不必她操心，父母囑咐她只須要專心唸書，課外時間則可以參加才藝班或額外課程。

兩人都很體諒父母的處境，也很懂事自立，高中的時候就對未來有所規劃，也認真準備會考。芳芳如願進入國立大學的電腦工程系，可惜芫芫的成績卻不能讓她進入夢寐以求的醫學系，加上其父親生意失敗，無力供她去私立大學一圓醫生夢。

芳芳按捺不住心中的欣喜，十年來辛苦捧菜又捧書，老天總算為她開了一扇通往道康莊大道的門。芫芫固然傷心失意沒有心情聊天，卻也儘量為了好友的佳績而陪笑慶祝。

漸漸的，芳芳身邊圍繞著的都是和她同進大學的朋友們，而芫芫則決定兩年後重考，並留在家鄉協助父母重振生意，兩人不知覺中少來往了；幾年後，芳芳聽說芫芫一家搬離家鄉，兩人就不再聯繫。

時光飛逝。十年後，芳芳和芫芫在樂高樂園重逢。

“芫芫！”

“芳芳，真的是你？！”

“小庭，快叫安娣。芫芫，這些年來，你去了哪裡？生活還好嗎？我聽說你重考過後上了大學，現在應該是黃醫生了吧？結婚了嗎？”

芳芳已是電腦公司的程序編寫高級經理，她的兒子白白胖胖，可愛得很。她講話發問快速準確，一副女強人的本色。

“我原想給自己兩年準備重考，順便幫我爸打理生意。結果生意是上軌道了，我卻再次飲恨考場。”芫芫笑著說。

“那你可留在你爸的公司，做他的接班人啊！或者讓你爸贊助你出國讀醫？”芳芳向她提出建議。

芫芫搖搖頭：“後來我想開了，我只是考不進醫學系，我可以嘗試其他科系，在很少競爭下，我進了州立大學讀海洋生物系。畢業後我在養殖公司工作，剛剛辭職了。”

“你想找甚麼樣的工？也許我可幫你？”

“我喜歡海洋生物。我申請到了一小筆研究金，下個月要去南澳做考察和研究，雖然部份行程要自掏腰包，但是研究成果出色的話，澳洲的一名著名教授會收我做他的博士生。”芫芫眼中閃爍著一種堅定和自信。

“可是，你今年也34歲了，還到處奔波？難道你不想找個如意郎君，組織家庭？生育年齡過了的話麻煩就大了。在海產公司工作不好嗎？”芳芳覺得眼前的這個芫芫真是不可思議。

“芳芳……，我一直以為，完美的人生就是努力讀好書、考好成績、進好大學好科系、畢業後找一份好工作、買車買樓，找一個好對象生幾個好孩子，最後享受退休生活。”

“難道這不是每一個現代人追求的嗎？”

“可是，我覺得，人生還有很多的選擇。老早就預設人生模式，反而會成為追求夢想的限制。”

“哇！我可沒有你那麼理想主義。我得保住飯碗供車供屋供孩子，而且我還計劃未來四年多生兩個、免得老了生不出。你難道不需要一分固定收入來供期嗎？”

“我知道不會久留此地，所以沒買房子，上個月也把車賣了。父母已有退休計劃，我和男友下個月註冊結婚，是否有孩子並不重要。人生啊，計劃得再完美都會有變化。你呢？你現在活在你預設的人生裡頭了，是不是很開心啊？”

芳芳低頭不語。

芫芫看出一些不妥，歉然轉了話鋒：“當然，不是所有人都甘願過像我這樣的生活。看，我比你窮多了。我只能說：你有你的幸福、我有我的幸福吧！”

和芫芫的一席對談，一直在芳芳腦海裡迴盪。回到家，老公依舊在書房裡打機，無論是書桌上的一堆帳單，或是沙發上的一堆剛曬乾的衣服都引不起他的注意。

她輕輕拍打著鼻鼾聲漸漸有規律的小庭，心想：我真的幸福了嗎？

她擁有的一切，彷彿是她獨力爭取回來的……要在二十八歲時月入至少6千令吉、29歲時買房子、30歲結婚、31歲生孩子。規劃人生不就像預設一個電腦程序，設置好了按OK？難道這樣也不能找到幸福、如願以償嗎？

老公因戰敗了一局而發出一聲“哀嚎”。芳芳突然間心中一涼……。她實現了她的預設人生，卻從來不知道老公要的人生是怎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