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童话

狂想诗人

{引子}

　　深秋的风拂过你的窗前，带去我的话：我爱你。

　　遗憾，往往都存在于一霎那之间。

　　我总是感觉到很多事情都由一丝丝带着巧合性的部分合成的。我听过某人告诉我的故事，他说他爸爸如果没在那年的月台遇上他妈妈，那么他们就不会结合，也就不会有他。有那么几次，我都在避开巧合的事情，不知为何地，会感到害怕。也许巧合的事情来得太惊喜让我无法惊受吧。可是巧合的事情却往往是如同意外一般，不带声色便降临到你的生活上，是一霎那的，所有事情都和谐地交织在一起。我想，巧合就是意外，因为它们都有着无法预知的共同性。

　　可惜我很少碰见巧合的事情，我想我是会碰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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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看到那幅画了，那幅挂在美术室东墙上的画。每一次我上美术课的时候，都会不由自主地抬头凝望那幅画。它挂在不太显眼，但也不太隐秘的角落，只要一打开美术室的门，第一眼钻进眼底的就是那幅画。可是，每次我看的时候都无法看清楚，因为我上美术课的时候，是每个星期四的最后两节。那个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夕阳的光线从室顶透风板照射进来，映在那幅画上，使得它如梦般的朦胧，我隐隐中看见画上鹅黄叶绿的优美景图。
　　
　　有好些时候，我常常独自一个人在校园的树脚下靠坐着，吹风，看书。我爱看抒情的作品，每每投入于字行间的时候，徐徐微风吹向我的脸颊，叶子沙沙作响，我感觉很是惬意。我有两位要好的朋友，一位是我的青梅竹马，一位是偶然结识的同学。前者叫小哲，后者叫雨念。小哲很喜欢逗女孩玩，雨念却很安静，两人性格形成了强烈的对比，不过，他们两位并没有因为不同的性格而无法来往，反而起了互补的作用。我喜欢和他们在一起，但我偶尔更喜欢安静。

　　现在进入秋天了，放学的时候，我和小哲，雨念徒步在往自行车车棚的道路上。在夕阳懒洋洋的金光下看着那陈黄色的落叶轻轻地飘落，其中几片落叶投影在我的脸庞上，我眨了眨眼，看见那裸枝，空荡荡的，仿佛在叹息，衬托出了悲凉的秋意。回家的路上，自行车的轮子轻快地走动，微风不时迎面而来。我仿佛忆起多年前早已忘却的温馨时刻，但回忆仍然很朦胧，只隐约中感到一股舒心的快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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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有着奶奶、爸爸、妈妈和姐姐，一家五口，属于小康之家。我刚一踏进屋子里就被妈妈叫住。我妈妈是个很和善很温柔的母亲。有一次，妈妈冒着雨到外边打开院子的门栏，为的是让常常在屋子外徘徊的野狗可以跑进来躲雨。她吩咐我到家里附近的杂货店买些东西，顺手将钞票伸了过来。

　　那间杂货店是我们家最常光顾的，店老板陈伯父，和蔼可亲，对什么事情都很随和。有些小孩子常常往他放在店外的绿豆红豆捉了一撮，就跑。他只是在后边叫着他们别跑，小心马路。他有个女儿，也是和我同校的，但不同班。我觉得她很怕见人似的，在进货时，陈伯父到后面点货而她暂时充当一下收银员时，她总是战战兢兢，要不就很直很木的算账，收钱，找钱。我至今仍然记得她那次将货物交给我向我僵硬点头的画面。

　　我买好了妈妈要的辣椒酱，盐，糖及麻油就踏着自行车回家去，正好在路途中见到她刚刚从学校回来。我的眼神向她问好，她也回我一个浅浅的微笑。我们在学校见过几次面了。比如说在周会上，还有食堂，及校园的某个角落。但我从来没和她谈过话，我们就是点头之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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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饭过后，我独自一个人在房间里。音乐播放器播放出周杰伦的《你听得到》，我只开很小声，我听音乐不爱大声。我喜欢听他的歌，但不是全部，喜欢的多属较抒情的，较伤感的。我的床摆在了窗口边，我每天一早起来便能望向窗外的风景，那里有一棵树，很久了，我们一家搬来的时候就见到它伫立在窗口的对面。夜晚的时候，蛙鸣声还是有的，不过并不吵杂，有时候听起来还很惬意。西边院子的风铃声常在晚风的吹拂下响起来，让恬静的夜晚增添一些舒缓而感性的气氛。我在写功课，音乐影响不到我，因为习惯成自然了，不过看书的时候就无法了。当我把作业簿收回书包，拿起书来看时，我首先会关掉播放器。

　　家里在夜晚上显得很宁静，奶奶多是睡觉了，爸爸与妈妈在客厅，一个在看报纸，一个在看电视机，他们几乎每日都是一样，然而这一切在他们看来都非常幸福。这叫陶醉于安恬淡泊的境界吧。不需往外边串哪家的门子，不需陪哪位朋友到外边酒醉灯谜的地方厮混。这在我看来，爸妈两人开心地一起聊天，谈些琐事是挺惬意的。偶尔，邻居家来做客，或是爸爸的同事上门来，那么家里的气氛才热闹了些。这就是我的家。

　　我看着安徒生童话的时候，姐姐推门而入。事实上，我们家并不是不讲求礼貌，而是一家人，何必那么约束呢。所以姐姐是完全不需我的答应便可进门来的。姐姐应该是刚从美术班下课来，因为她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水彩笔气味。她下午放学之后，往美术班学习画画。她爱画画，而且她的画作常常在学校拿到奖项。我的房间墙壁上正有她的几幅画。她一进来，便悄悄地用双手从后边遮住我的眼睛。我便告诉她，童话里的美人鱼正想刺杀王子，情节紧急。她却说情节带有暴力倾向，不可以看。于是我迅速地转过去，用食指插了她的侧腰几下，她立刻缩住身体，放开手来。姐姐正要带上门，我向门的方向向她摇摇手。然后又转过头来继续读《海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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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是星期五，学校下午两点钟才开课。我和小哲，雨念两人约好到百货市场逛逛先，然后去吃，才到学校去。到学校的时候，第一节课，老师却没来上。我们整班闹得像巴刹像露天广场一样。这样的情形是无法念书的了。我看着小哲将所有的课本从书包倒在桌上，喊着一本一块，失声笑了起来。正当这时，老师突然走了进来，紧紧地捏住了他的耳朵。无论小哲如何求饶，老师都没放下。最后才惩罚他到美术室帮忙。我刚才还在为小哲的困境而内心沉默良久，但是一听到美术室和帮忙两个组词时，我起了很大的疑惑。为什么美术室需要帮忙？帮忙什么？雨念这时看我缩紧眉头，丢了张纸屑过来，我才醒过神来。他和我说，一起和小哲去吧。结果我和他要求老师给我们同去。老师想了一下，说，也好，监督这顽皮鬼。

　　小哲完全不像是受惩罚的学生，他嘻皮笑脸地走向美术室，好像一位从监狱出来的囚犯一样。到了美术室，见到许多不同班的同学在收拾，打扫。几位老师和几位班长在谈着话，巡查员也来。我虽然很奇怪，但一会儿也不觉得奇怪了。美术室是时候该打扫一下了。我们被一位老师叫去抹窗子，雨念开始后悔同小哲一起来了，因为他最不喜欢抹窗子的了。然而，他还是抹了。我们从那位高大的巡查员拿了一桶水来，几条抹布，便开始抹着百叶窗。听着雨念在发牢骚和小哲在吹口哨，我感觉到他们是最适合不过的朋友了。至少比我还最适合。小哲的口哨突然提高了，望向我眉头抬了两下，又示意窗外。我往窗外一看，小美（就是那位陈伯父的女儿）走过。我对雨念摇摇头，小哲却和我说别装了，谁不知道我和她的暧昧关系。恰恰小美经过他那边，我想她听得很清楚，因为她立刻跑开了。

　　我看见同年级Ａ班的班长和几位女同学搬着一些画到外边去。那些画是常常挂在墙上以供欣赏的，是从前的学姐学长留下来的佳作。我的位置真好靠近门口，他们一幅一幅地搬出去，我看到了体育类球型的画，有阴影的，棒球好圆而且看起来有毛丝在上边，仿佛是真的棒球。还有一幅鸟的画，但是没有背景，虽然鸟画得很好看却始终失色。还有国庆日画的双峰塔画，参赛得奖的水彩画——在椰子树下眺望无垠的大海。这些画一幅幅摆放在外边的墙壁，大概是为了要重新挂得更整齐及打扫画框后面的尘埃。望着一幅幅的画，我瞬间地想起了那幅我每次一进来美术室便要看的画。这次却没有习惯性地抬头望，也许不是星期四的关系吧。我转过头去看时，发现它已经不在那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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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抹好窗子的时候，打了第二节的铃声了。我们可以回去了。我一走出去就望着那些摆放在壁脚的画，没有看到那幅如梦般朦胧的画。可是我在想，也许这些画当中其中一幅就是了，可是我从来没看清楚过那副画，也就无法认出来了。我们走回教室的时候，小美迎面而来。她正好拿着一幅画。小哲走前去，向她讨来看。雨念看她畏畏缩缩，就叫小哲别闹了。可是我真想看她手中的那幅画。不知道为什么的，我有一股感觉，那幅画便是我要找的，虽然这感觉没有过于强烈。今天我确实心事重重了些。

　　我记得那幅画是有颗树，有个人，画中大概是傍晚的时分，因为每次看的时候都感觉日暮的恬静。我还是叫住了刚走开的小美。因为我感觉到巧合的事情正要发生了。那幅画说不定就是在小美的手上，世事也许就是那么巧合呢。所以我叫住了小美。她转过头来，我说，给我看。她就把画伸了过来。小哲在旁边调侃我作为情郎，一唤就能得到回应了。也许这是我在这辈子最深刻的一个印象了，那幅画，我接过来一看时——确实是那幅我要找的画——竟然画着和我的房间窗口一模一样的景象。那是一位少女在一张床上望着窗外边的那棵树。和我时常在空闲时候作的一模一样。

　　小哲和雨念顿时吓了一跳，小哲指着那幅画，跟我说这不就是我的房间吗；雨念问我这幅画就是我姐姐画的吧。不过画中的少女不是我姐姐。这是不用置疑的。我顿时对这幅画感到莫大的兴趣，仿佛内里有一个秘密等着我去揭开。小美的样子很疑惑，她望了望画又望了望我。我和她说，将画拿回美术室吧。我和两位朋友说这是巧合，因为很多人家的房间也是如此的。这位画者的家里大概也是这样吧。他们也觉得这个答案很合理。不过，我内心的疑窦不断冒出。我在想，画者肯定与我的家有关。因为那棵树，我看了好几年了。那幅画的树和现实中的树几乎一模一样，我的心再努力辩解也没能解释竟然会有如此的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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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今天，正好有两天可以给我寻找这个谜题。星期六日都不用上课，我并且拒绝了小哲他们，到外边去。我一回到家，妈妈不在，我到奶奶的房间去。奶奶已经年过70，但还是很健康。我小时候，每当父母出去宴请的时候，她便陪在我的床边，讲童话故事给我听，这也是为什么我喜欢读安徒生的原因了。奶奶识字不多，她说她的故事都是过世的爷爷告诉她的。公公在以前我们住的村子里是个说故事的高手，说的故事都是孩子们最爱听的。也许奶奶喜欢上公公正是因为这件事，因为奶奶常说童话不仅带给她小时候的欢乐，就连现在她也仍然相信童话中的美好是难以磨灭的，因为爷爷虽然去世了，可是爷爷温馨的童话却永远留在了她的身上。奶奶一看到我，便和善地对我说，吃饱了没，又叫我快去冲凉吧，免得太夜冲洗着凉了。我只是握着她的手——她的手永远都那么温暖——笑笑说了几句话，然后才出了房门。

　　在吃晚饭的时候，我问妈妈，我们的家买的时候就已经建好了对不？她说是，她问我为什么这么问呢？我没将那件事告诉她，因为我并不觉得很重大。我本来想问她之前是谁住知道吗，可是我怕妈妈会觉得我肯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所以我还是打算去问另一位了。

　　晚饭过后，我踏着自行车到陈伯父的家里，陈伯父的家便是他的商店的楼上。我从侧边楼上走了上去，敲门，出来开门的却不是陈伯父而是小美，小美的母亲在厨房洗着碗。我觉得很不好意思，本来只是想和陈伯父问几句话，可是小美告诉我他不在的当时，陈伯母却要邀请我进去坐坐。小美听她母亲那么一讲，就打开铁门让我进去。我一坐上，陈伯母就端了杯水来，我连忙道谢。和她聊过几句家常后，她又掉过头去忙自己的家务了。小美坐在我对面，写着功课。我在想陈伯父一家在这里住了很多年，小美还未出世就住在这里了。那么，陈伯父一定会知道从前住在我家里的人，也就是那位画者；但他不在，不过小美应该也知道一些吧。很多时候都是她顾店。我便问她，知不知道依前住在我家里的人。她说她没看过，不知道。沉默一下子之后，她望着我，作出在苦苦思索的样子，可是仍然是说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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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我等陈伯父一会，却忘了时间，9点多钟才回到家。我平素很少这样晚才回到家。当我拐进家里的那条路口时，看到路灯下一个影子，爸爸站在那边等着我。他说天气凉了，怎么跑得那么晚才回来。我说为了一些功课的事情出去了，忘了时间了。我没想到我竟然为了一件无足轻重的事情，向我爸爸说谎了。那幅画，我的房间窗口，一颗树，少女，这些画面不断地充斥在我的脑海里。我想要是我知道了谁是画者又如何呢？他或她也许就是以前住在我家里的人，在我现在的房间想到灵感画下了这幅画。这有什么奇怪的呢？我不明白。

　　那天，我几乎一整天睡不着，我是那种什么事情都想要快快解决的人，但是那天学校带回来的作业簿却没有解决。刚才回来时的思绪是最接近答案了。绝对没有另外的答案了。可我为什么那么执著呢？如果真是那样，那就那样啊，可我还是隐隐中感觉到，这件事情很不寻常，仿佛会给我生命中带来一场非常不可思议的惊喜的际遇。我的脑袋有时翻翻转转，会想着那位画者现在如何了，我在房间的时候一直想到他或她从前做过的事。他或她是否也曾像我现在托着腮想着事情，躺在床上，但不放窗帘，往外看星星？但毫无疑问的是，他或她和我都有一样相同的习惯，那就是在黄昏时望着外面的那颗树。我想到这里，我起身望向外边。皎洁的圆月照得天空如同黎明般清亮，柔光洒照大地，树的轮廓分外清晰。在凝望它的同时，我设想到当年曾经有个他或她也像我如此凝望着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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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天气晴朗，我往那颗树走去，这也是我的习惯。我每当空闲的时候就喜欢走向那颗树下漫步，思考。这颗树我叫不出名字来，我从书中看过一些书，如俄国让人感觉有沧桑感的白桦树，亚洲多个国家叶冠极大的榕树，还有旧时在村子里看过的榴莲书，红毛丹树，但这颗树不是颗果树。它会开花，我奶奶和我说的，不过我不大相信，因为自从搬来的那年开始，都没看过它开花过。我是小学4年级的时候搬来的。

　　在树下那阳光透过密叶照射进来，阳光仿佛在抚摸着大地，轻轻地，暖暖的。在这样的时刻，也总感觉到树正在打瞌睡。它一直给我很懒洋洋的感觉，不过很多个夜晚的暴风雨之后，它仍然屹立着。进入秋天的这些日子，它并不飘叶，它飘叶的日子在冬后，每次要过年的前头。我轻轻地触动树皮，树纹皱皱的。有些鸟儿飞来又飞走。我尝试在这颗树寻找一些线索。如果那时候那位画者也曾像我这样前来树下漫步，那么这里肯定有它的痕迹吧，不过这痕迹看来很渺茫。因为要是我现在便走开了，尔后我妈妈来过，她也不可能知道我到过吧。更何况那是更久远的事情了。

　　我在想着这些事情的时候，小哲突然来到了我面前。我和他说过，我今天不出去，他却说他不是约我出去的，而是要看我在搞什么鬼？或者是不是偷偷去找小美了。我对他真的很没好气，他这人就是很爱开玩笑，那个玩笑如果有逗笑的价值，他就会开到底，而且不知疲倦。他把手挂在我的肩对我说，他想到那幅画是谁画了。我很是惊喜，但是听了他的答案，我才知道我的惊喜是多余的了。因为他的答案是：以前住在你家里的人画的。接着，还说了一大堆话来印证他的答案的正确。简直就像个福尔摩斯一样。

　　我听他辩解许多话后，告诉他，这些我都猜想得到了，他顿时语塞。不过他仍然装得像个侦探一样，说了一些可以觅寻得蛛丝马迹来。这次，他果真帮上忙了。他说也许就在这颗树下的泥土里，藏着那位画家的一些东西也说不定，因为我们知道通常细胞内有些艺术成分的人，很喜欢做些古怪的事，或是很感性的事情。这些东西，又很有可能想让哪个有缘人瞧见。我这么一听，觉得不无道理，自己怎么想不着呢。于是，我从屋子里拿来了小铁铲。我挖了几个地方都没能见到什么东西。小哲也耸耸肩头。我有点沮丧地将小铁铲插进一快泥土，想要休息时，却听到了“叮”的一声。我有预感，敲到的东西便是我们要寻找的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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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往下挖的时候，小哲的目光越来越兴奋，如果挖到的东西不是他所想象的，他难免会很失望，但是这次他并没有失望。挖到的东西是一个铁盒，盒盖已经生锈了，无法打开，或说得更确切的是，要用力撬开才行。我又冲进屋子里拿来铁锤和凿子，这些都是爸爸修理家具的工具。将凿子对准盒盖的缝隙，尝试掰开。小哲在旁边说快，快，快。我一个劲儿一掰，终于打开了。里面只有一封信。不过，我觉得只要看过这封信之后，就能知道我所要知道的了。

　　我将这封信拿在手上的时候，感觉到一种奇妙的欢乐。这种欢乐就像一个警探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得以破案了的喜悦。我妈妈这时走出院子来，问我在做什么。我只说要将石头挖掉，手中紧握的那封信收在背后，小哲聪明地取走了他。可当妈妈走了之后，他却不愿意还给我。我拗不过他，他打开信封，拿出信来看。我凑过去，只看到几个字眼罢了：

　　　　深秋的风拂过你的窗前，带去我的话：我爱你。　紫烟

　　很明显的这封信并没有寄出去，而是留在了树下的泥土，一年，三年，五年，或者更久，更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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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哲立刻又扮成侦探模样，说这封信是要寄给一位叫做＂紫烟＂的女生，而且他在女生两个字加重了声音，似乎很肯定收信人是女生。然而，我却认为他错了。我的想法是：这是一封寄给不知名的男生，而＂紫烟＂这个女生——我也认为是个女生——才是寄信的人。如果我的推理没错的话，那么这封信没寄出去的原因呢？是不是她害怕告白？还是她，我不敢想，我一想就会觉得她是否当时就快死了，所以不想寄出去；或是她需要离开他了，而她不想让他牵挂，所以始终不敢说出真正的心意。但我的心却一直那么认为，紫烟的这封信会否是遭受拒绝了，而将它永远埋藏于泥土下呢？因为树作为保护的象征，紫烟是否要让树保护着她这份失意的爱情呢？别让那纯洁的恋爱因为遭受失意而将忧伤赋予爱情的世界。这也许是她的想法吧。

　　小哲回去之后，下午的时候，雨念来到我的家里，本来他是想搭巴士到大型广场的，可是也找不到小哲，所以还是来看看我，再问问我要不要去的。我把早上和小哲遇到的事情告诉了他，雨念是我们朋友中最聪明的，我让他知道这件事情，肯定有帮助。他听到后沉默一会，指着那张我放在书桌上的信条，说，这也许是首诗罢了。没有任何意义。但是它藏在了树下就一下地提出了它的意义了。我将自己的观点告诉他，他只说所有观点都有可能性，而且也有可能是写给死去的亲人也不定，因为信条埋在土地里，这看来也不无道理。

　　我傍晚时分又去了一趟陈伯父的商店，终于从他口中得知，以前我家住着一家人，在他的模糊记忆中，应该是父母及一个女儿，就这样。如果这样，那么那封信就是这个女儿写的了，这看起来全部都符合逻辑。我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根本没有想过我为什么要做这些事，仿佛就是本能的。虽然我的内心一直隐隐中感觉到这件事情越来越明晰的时候，就越来越可惧，仿佛自己做错了事情或是会知道一个很惊人的秘密，但我的动机毫无恶意。只是想从这里知道一个女生的过去，何况她的过去是很让人有追查下去的心动的。这不是八卦，经历那么多的巧合之后，我感觉到是命运有意让我追查下去。也许这正是个很感人的故事，也许是很普通无味的过去往事，但无论如何我决定追寻她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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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期日是很熬人的一天，因为在家里已经无法获知更多有关她的信息。我很渴望重新回到校园的怀抱，因为在那时候，我才能看到那幅画。那幅画肯定藏着一些信息，不会没有的。我在想这些的时候，感到既兴奋又害怕，兴奋在于我见到那幅画后，会增进我所要知道的事情；害怕的是如果那幅画真的无物可寻，没有带出任何信息，我该如何继续追寻下去。凭着这一张信条，我无法得知她的过去。

　　也许我星期日还熬不够，星期一至三也没能看见那幅画一次，因为我根本没机会接触到那幅画。小哲在星期三的时候和我说，那幅画很有可能已经丢掉了。我初始还以为他开玩笑，后来得知他是听小美说的。哪天小美拿着那幅画的时候，就是老师叫她拿去问管理主任还要不要，不要就会送到别边去，也许孤儿院，也许老人院。因为学校一直运行着，学生们的新作品取代旧时的作品，学校也是遵守自然规律的。我内心祈求，千万别送往别边去。有好几次，我想溜出去，到美术室看看。可是一来我并非很大胆，二来美术室应该有学生在使用。我始终还是放弃到美术室了。

　　雨念和小哲看我心事重重的样子，便和我说，要不然今天放学偷了那幅画如何。这在我看来当然行不通，要是被老师校长发现，这是不得了的事情。小哲说，他们都不要那幅画了，不见了也不会管，还会谢谢偷去的人呢。可是我还是觉得行不通。放学的时候，我们三人经过美术室，我透过百叶窗看进去。那幅画依然挂在原来的位子，我看到它的下边一些，上边被窗遮挡住了。这我才放心下来。雨念拍了我的肩旁一下，说道，要是没有这幅画，你绝对没办法知道你要知道的事情了。它的意思是要我偷了这幅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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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我渴望上美术课的心情真是难以形诸笔墨。可是，当上了美术课的时候，我的心情直落到谷底了。那幅画，那幅我几乎天天都梦见的那幅画，竟然不见了！我用很紧急的语气问美术课老师，那幅画在那里了？她和我说，已经给一家孤儿院了。还说不止那幅画，还有许多幅旧些的画都送出去了。这位老师是知道我对那幅画情有独钟的，所以她并没有对我的粗鲁提问感到生气与奇怪。她像是知道我的心情，安慰了我一两句。可惜这些仍然无法让我的心平复下来。我的内心第一次，第一次感到无尽的空虚……永不再有，永不再有……这四个字一直刺激着我的脑海。

　　我顿时感到很无助，很沮丧。虽然那件事情和我一点瓜葛都没有。可是我这个人只要一开始做什么事情就非要做出结果来的。失去了那幅画，我无法得到更多的线索了。又是一个星期五的夜晚，明天不用到学校去，但学校不再那么吸引我去了。我到底怎么了？我从来只是个爱读书，很文静的学生。为什么我会说这些话？在家里，我也显得闷闷不乐，这样做值得吗？我也不知道。只是真的感到这次的挫折很让人愤懑，无力。这挫折的源头是抽象的，却比具体的更加深深的影响我。

　　星期日的下午发生了一件事情，我认为我当时的想法错了。当时我认为家里没有什么线索的想法错了。我在我屋子的储藏室找到了一本书，书里夹着一张卡片。这些放在储藏室的东西都是当时搬进家里来的时候，之前的人家遗留下来的东西，妈妈把它们都收在储藏室，以防他们会回来领取。但是他们从没来领取过，而妈妈也没再动过那些东西。这些在我之前都不知道，因为里面也有我们的家常用品，我以为都只是我们的罢了。没想到，我心血来潮，翻了翻里面的东西，找到了一本扉页上写着"CiYan"字眼的课外读物。书是一本英文书，我目前的程度无法读懂，大概是一本生活小说吧。我大略浏览的时候，看到了一张卡，她把这张卡当作书签吧。卡上面写着一排娟秀的字迹，是一个地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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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得看仔细点，因为字迹有些脱落了。我一字一顿地读着那地址的时候，才知道原来这个地址正是我现在正在站着的这间屋子。刚才的喜悦一下子全部消退，线索再一次断了。我以为命运不想让我放弃，让我有机会再得到有关她的信息，可是一切都不逐心。这件事情发生后，又过了一个月，也就是进入9月了，我始终没再知道过她的任何消息。在这段时期中，雨念和我一同到过几间孤儿院也没能找到那幅画；还有最重要的一件我忽略的事情，他也帮我做了。那就是查询旧年的学生的记录。记录簿我们是从老师那里弄来了，也有她的名字，她叫黎紫烟，大我整整七岁。但是更多的消息全都没了。地址始终是我家的地址。

　　九月学校放假的好几天其中的一天，我和雨念，小哲出席了一场画展。票是雨念的母亲弄来的，她母亲是个经商的女强人。在这个时候，我差不多对那件事情淡忘了，虽然还没到完全忘记的情况，但已经失去了当时的热情劲儿了。可就出席这场画展的这天，那消失的热情再次回来了。这个画展并不是名家的作品，只是一些学校，美术课补习班等送来的佳作。我在画展的一个角落重新看到了那幅画，那幅据说被送到孤儿院的画。这次在光亮的白灯照耀之下，我将那幅画看得很清楚。是一个带着忧郁，淡淡忧伤的少女沉默地望着窗外的一颗树，也许她在望着那颗树的同时，在想着另外一件事情，那幅画的逼真，使我强烈地感受事实上画中的人的确如此。

　　我全神贯注地凝望着这幅画，直直地站住，大概也有半个钟头之久。我知道我身边有位女士，也一样一直注视着这幅画，她身上淡淡的香气熏香了空气。但我无法离开那幅画，我被那幅画吸引住了，仿佛是一块磁铁吸住了一块铁。雨念和小哲在我身后叫了一声后，我才转过头来。那一瞬间，我看到了那位少女的脸孔，初始我并没有觉得意外，一回想起来，我立刻又将视线重新投向她，可是她已经走开了，连她的背影都看不见。她就是画中的那个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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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要这幅画，雨念和我说没问题，因为这画展主办人和他妈妈很熟，她可以帮我弄到。我非常感激，但是我的心也无法高兴起来，因为刚才那么长的时间里——半个钟头就已经非常长了——我和我所要寻找的那么接近。不过这又有什么呢？如果我当时没被画吸引住，我也不敢和她攀谈吧。只是，我的心一直有着后悔的感觉。

　　那次的画展结束之后，我便得到那幅画了，雨念并不向我要钱，但我稍微也能懂得，取得这幅画绝对不是没有代价的。第二天我回到家里，便拆开相框，我觉得这幅画的后面肯定有紫烟的笔迹，或许从这里不止可以知道许多事情，把握到许多线索，还可能一次过了解完紫烟的过去。我轻巧地将画从框中取出，翻了过来。画的右下角只写着几年几月画，并附上自己的签名如此而已。

　　要寻找到这幅画的主人是很难的，但这幅画的主人确实并不离我很远，第一，她没去世；第二，她在国内，然而有这两条最紧实的线，对我来说却一点都没有用。要是那天她看完画展，便到国外去，那也是有可能发生的事。想到这里，我的内心充斥着一股空虚感。我突然间记起以前在小学时，坐在我旁边的女同学，自从我搬家了之后，我便不知道她的下落了。也许她也是离我很近，但是只要不让你知道，那么她与我的距离始终是天各一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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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是雨天，早上下着微微细雨，我本来约好雨念，小哲他们到外边喝早茶的，可是这场雨来了，也就临时取消了。我在客厅望向屋外，一阵阵凉意传来，虽然有点冷，可是感觉还是很舒爽，很清新。妈妈撑着雨伞送爸爸到外边取车去，两人的背影在雨声淅沥的朦胧中显得很温暖。姐姐穿好校服就要上课去了，她是读早班的。她走了出来向我微微笑，然后撑着浅蓝色的雨伞到外边，等他的爸爸已经把车开动了。奶奶坐在安乐椅上，安静地闭上眼歇息。老人是这样了，比较容易感到累，即使没有做过什么事情。姐姐走了出去后，妈妈就走了进来。我在雨丝中看到妈妈的背后，门边站着一个人。

　　那人，我很难相信，她是现在挂在我房间内那幅画里面的少女。她撑着雨伞，穿着及膝的布裙，寒衣内穿着一件长袖的衬衫，看起来很像个上班女郎。我走了出去，让她进来。我妈妈觉得好奇怪，为什么我有个“大朋友”；我奶奶看到这位来客之后，也没再睡下去了，她用力地看这位叫作紫烟的女生，妈妈也是边倒茶边往客厅方向看，我察觉到紫烟被我家人看得很不自在，我就向她谈话，可是我不知道谈什么。我只说了句：你就是黎小姐吗？

　　她和我提议说，到我的房间谈谈。我并没有想到拒绝，但也觉得不大好，即使妈妈和奶奶不在家的话。最终，我还是带她到我房间去了，我一带上门，就看到她伫立在那幅自己的画面前，久久凝望着。我觉得房间里很沉默，一个少女僵硬地看着画，我不知所措。外面的淅沥雨声细细地传进从窗口传进来。我开了风扇，为的是给如此静谧的空间增添一些气氛。但我始终不敢开口说话，我在她背后悄悄地打量她的样貌。其实这只是出于好奇心，因为她的样子我已经看过许多次了，那幅画的样子和她现在的样子也没差别太多，尽管已经过了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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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凝望一阵之后转过头来，向我说，她要那幅画，语气很坚定，还说了多少钱，她都可以付。这时我根本没有听进她的话，我只是感觉到命运冥冥中的安排，要不是那天的画展，我便没能取得这幅画；要不是她也想要这幅画，却让主办人说被我买走了，而她向主办人讨取我的地址，那么我和她这一辈子，有可能就不会再见面。我是如此认为她为何能知道买下这幅画的人家地址的。我从书桌的抽屉里拿出那张在树下找出的信条，也一并交给她。当她看着那排字的时候，我没能察觉到那瞬间的转变，因为来得太快了。她留下了眼泪。

　　我在想是否如同雨念所说的，那信条是写给死去的亲人的，所以当她看到的时候，想到往事而伤心起来呢？我不懂该如何安慰，我只是向她道歉，但我没有掩饰自己有心去找关于她一切事物的想法。她觉得很惊讶，这是我能预知的，毕竟一个非亲非故的人，为何值得去寻找。我不知道她是否把我当作很八卦，很爱揭人隐私什么的家伙，我想到这些就感到事实上自己确实对紫烟很抱歉。我立刻说，这信条，这幅画，全让她带走。

　　她没说什么，她又问我要钱不，我听不进去，因为我感觉这次之后，真的，我的感觉是如此强烈，这次她拿去所有有关她的东西之后，我就会永远失去了，失去什么我不知道，但我一直感觉到，失去的东西比我的任何东西不见都来得严重。我很后悔刚才说的话，但是这后悔的感觉只是很短暂罢了。既然命运能让我遇上这幅画，这信条，这少女，那么命运要从我身边夺走这一切也是理所当然的。我这么一想，就感到安心多了。她拿着画和信条走出我的家——也曾是她的家——朦胧的背影在我的记忆中留下烙印。

　　在这个细雨纷飞的早晨，我与黎紫烟的一切分别，这也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她了。

狂想诗人

一切都消失得那么快，匆忙流逝的时间冲淡了我对黎紫烟的记忆，也许没有那天中学毕业的时候，雨念再次提起我关于她的事时，我想有可能我真的从她的世界抽离出来了。那天的毕业典礼后，雨念，小哲和我一起最后一次地看完整个学校，来到美术室，门是上锁了。然而只要透过百叶窗看进去的时候，便能想起当年的记忆，那幅画这次不再是如梦般的朦胧映现在我的脑海了，而是清晰的，也许是失去了它之后，才能感觉到它在我心底的烙印是如此深刻的。一想起那幅画，我就想起那年的秋天发生的所有事情。这些事对任何人来说都是很普通的，平淡无奇的，也没有故事性，也没有什么戏剧性，只是一个十四岁的中学生追寻一位从前在他家住过的少女的事迹。这些对任何人来说毫无意义，对我也不能说影响深厚，或是久久不能忘怀，毕竟往后的日子里，太多琐碎的太多繁忙的，已经让她和它都淡出了我的记忆中。唯有当雨念问我，不知道她现在如何了的时候时，我才知道原来她和它却一直都没有淡出我的世界与记忆。因为雨念问的那句话不止与我起了共鸣，我终于还忆起了许多个夜晚，细雨的清晨，昏暮中的望树，院子里风铃声地时而响起时而止息的时候，我内心总是发出那句问语：不知道她现在如何了？

　　如果说我这个故事真的能让人留下记忆，那是让人嘲笑的，因为它只作为我的生命的一部分，而不是所有人的一部分，连同与我最要好的雨念，小哲，和作邻居许多年了的小美。然而当我如此想的时候，我却发觉自己错了，原来关于黎紫烟的一件事，带出了一个对我们非常重要的信息。那是我在打工的时候，也已经四年没再知道她的任何消息了。我回到家的时候，看到一件寄给我的包裹。拆开一看，有几封笔迹象涂鸦式写的信，还有一封寄给我的信。如果这些记载真的能算是个故事，那么就让这些信来当作这个故事的结尾吧。

　　那年一进入深秋后，那颗院子里的树，真的如奶奶所说的，终于开花了，日暮时分深秋的晚风向它狂吹烂打，那些花如同树的眼泪，飘洒在屋檐上，泥土里和台阶上，我感受到那棵树的悲伤……那天之后的不几天过后，那棵树的叶子也凋落了，树枝上尽是赤裸裸的……仿佛它已经无法庇护那些曾经在树下许过的心愿了。

狂想诗人

世界上的人
　　　　这是我伤心写下来的字，看到这些字的你，请珍惜你拥有的一切。我妈妈自从离开我爸爸之后，我爸爸整天喝酒，他现在一无所有。他讨厌我，他说他看到我就想到＂那个贱女人＂。我不敢说话。我今年八岁，我得了心藏有孔的病，我有时候呼吸困难，呼吸困难的时候，我会流汗，同学们说我脸色很白。老师不喜欢我，说我很怕人，同学常常取笑我，说我不能玩。我能玩，但是我会很喘，但是我真的能陪他们玩。我感觉到自己活在这个世界上很没用，我讨厌这个病，医生说会好的，会好的，可是到现在都没有好过。我真的很讨厌这个病，我有病之后，妈妈和爸爸整天吵架，后来妈妈离开我和爸爸了。我不知道她那次离开我的情景了，我一直以为她会回来。可是她一次也没有回来过。爸爸说我是个带罪的，是个来折磨他一生的杂种。我没做错事请，可是我一直被骂，被排挤。我写这些字的时候，我一直哭，有谁知道吗？我很喘，很喘，我不可以哭，我哭就会喘，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妈妈离开我，我爸爸不要我，我没用，我很伤心……我死了之后要变成一只小鸟，找妈妈回来，原谅我……

　　世界上的人
　　　　我听过《卖火柴的小女孩》的故事，小女孩死了，火柴灭了，可是小女孩跟着奶奶上天堂去了。我要是死了，我能像那个卖火柴的小女孩吗？我一出生就没有奶奶，我不知道我的奶奶会不会来接我。在很多个夜晚，我偷偷地哭，爸爸不让我哭。我见到他为了给医生的钱，和很多人借钱。我很想向他说对不起，可是我怕一说，他会原谅我，他会抱着我。我知道那会很温暖，很好，可是我不能让爸爸再对我好，我知道他的心，虽然他很讨厌我，可是他始终是爱我的。爸，我真的很爱你，可是，爸，你别爱我。我又哭了，可是我很喘，却没有死去。我死去，我会找妈妈回来的，爸……

　　世界上的人
　　　　我越来越感到虚弱了，也许我就快死了，我很高兴这样，我一定会变成一只小鸟找到妈妈的，那时候爸爸和妈妈还会在一起，他们会生一个弟弟，我在天堂和奶奶一定会保佑弟弟健康长大的，我真的没有力写字了，我感觉到我很软。如果给我再多一些的力气，我要一直许愿，别的孩子有可能会像我这样，对吗？我要让他们的爸爸妈妈也好起来，我要让他们的病好起来，老师同学会喜欢他们……可惜我没有更多的力气了，我想我要在下一次……（字迹越来越浅，直到看不见）

狂想诗人

　　有缘人

　　　（我恳请你先将其它信条读完先，才读这封信）

　　　那三张信条，不是从童话里抄来，也不是从感动故事集里弄来的，但是我无法让你相信，这三张信条的来源是那么的不可思议。那个时候我常常在家——也就是你现在住的家——的院子里的那棵树下看书。在那年的秋天，有一次，一只纸飞机从树上飘到我的正在看着的书页上，那纸飞机就是我现在寄给你其他的那些信条。我一打开看，被震撼住，我不敢相信这是事实。的确，这是叫人无法相信的，不过我宁愿相信。如你所将会知道的，那些信看起来并没有恶作剧的成分，那是很稚嫩的写法，那情感如此的强烈，从字行间蔓延开来，我还很清楚知道那年我哭着读这些信条。

　　　我还是有怀疑过的，我曾经想要寻找这个孩子来自哪里。我往树的四周看，没有一栋组屋或高楼，他是如何将纸飞机丢在七八尺之高的树上的。可是我在怀疑这些的时候，我又收到了第二封，第三封，这些真的太使我疑惑了。我感到震惊的是，这三只纸飞机看似随手而抛的，可是却仿佛跟着一条轨道来到了院子里的树上。我初始认为这样的巧合肯定是人为的。肯定是，一直那么想着。

　　　可是自从我收到了第三只之后，我就再没收到纸飞机了。我的内心感到一股莫名的惧怕，因为第三只的纸飞机写着他很软弱，也许他已经死了……或许这一切都是个闲空没事做的人，假意写了三张信条，抛进院子里来，然后为了让看的人感到真有其事的样子，便不再抛第四封来了。然而，我内心产生一种情感支配着我，使我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绝对不是造假的，我需要找到这个孩子，我能帮多少就帮多少。可是我根本没有地方可找，因为这太渺茫了。我无法寻找到他，这使我很沮丧。我写了那首你早已看过的诗：　
　
　　深秋的晚风拂过你的窗前，带去我的话：我爱你
　　　
　　　我感觉到这个孩子缺乏的就是爱，所以我写了如此的一句，在一个夜晚，我将这字条折成一只纸飞机，从院子里抛了出去，可是第二天它掉落在树下，我隐隐中感到那孩子是没能看到这只纸飞机了。命运之风将我的纸飞机吹了回来，仿佛告诉我，这一切都太迟了，或是这一切都没有用了。我当时并没不理性了，我是一直那么认为，我感到那孩子已经死了。我将那纸飞机收在盒子里，又将盒子埋在那棵树下。如果他真的死了，他成了一只小鸟，那么他会飞到这棵树的，他应该会知道。如果这一切都像童话般，那么这棵树会把一切的经过都告诉他的。这就是我为何要讲那张纸条埋在泥土里了。

　　　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件事，竟然会引起你的注意。全因为那幅画吧。读了这些，你应该知道为何我会画下那幅画了。因为我天天在期待那第四只纸飞机，所以我望向树那边，等待的心情是忧伤的，忧郁的，一天，两天，一个星期，一个月，直到我搬开之后，都没等到那第四只纸飞机。也就是这时，我把那首诗埋入泥土里了。

　　　后来，我找到了一份报纸。那份报纸有一份报导写着一位小男孩因为窒息而死在自己的房间内，小男孩因为没有医药费而一直拖下去，最终走到无法挽救的尽头。在他的房间里，找到了一只纸飞机。无论如何，你都要相信我接下来所说的话。那张纸飞机的内容写着：谢谢你，紫烟。而且他竟然不是马来西亚人，而是外国人啊！他从遥远的童话之都丹麦把纸飞机抛到马来西亚，家里，院子里的树上！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当望着照片上那纸飞机稚嫩的歪斜的笔迹和男孩所在的国家，他是个混血儿。那么说来，他是看到我的那只纸飞机了，是吗？是的，我一直那么相信着，尽管我永远无法知道是不是了。而且我也无法知道这件事到底如何办成。

　　　就在看完报纸的那天晚上，我梦见了一只小鸟飞到我从前住家的院子里的那颗树，所有我幻想过的童话景象，都一一呈现在我的梦境中，那位男孩变成了一只小鸟，那棵树告诉了它一切事情的经过……

　　　我写这些给你，确实是一种缘分，你如果没有出于好奇心，或是感到一种特殊的情感，我知道你并不会关心关于我的一切。一幅画让我们联系在一起了。但愿你知道了这个故事之后，能够更加珍惜生命。我无法不搁笔了，因为我需要让自己的情感平复下了。
　　　

紫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