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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为医之幸福偕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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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 医科大学研究生文丹溪穿越到一个类似明末的乱世,她的愿望就是活下去,并且不想像猪狗一样的活下去。
她因为医术高超而被掳到杀人如麻恶名在外的破虏军军营,与那个暴虐的男子开始了一生的纠缠。
世人皆以为他是狼,她是羊,却不知,她才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这是一个腹黑女与傲娇暴躁男的斗智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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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3-4-2014 09:47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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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重生在乱世
这是四月的清晨,天气不冷不热,空气中传来阵阵馨香,文丹溪起床洗漱完毕,开始去厨房煮早饭。
由于动作生疏,她连擦多次火镰才把柴火点着。文丹溪不由得自嘲的笑笑,坐在柴草堆里一边烧火一边想着自己这个半多月来的经历:自己本是中医药大学的研究生,刚
刚适应医院的工作,正准备摩拳擦掌的大干一场,想着积累几年经验自己好开诊所,谁知一场感冒却把她送到了这里,附身于同名同姓的文丹溪身上。这里的文丹溪父母双
亡,不久前哥嫂也相继撒手西去,只留下六岁的侄儿和五岁的侄女与她相依为命,姑侄三个苦哈哈的熬日子。这还不算,雪上加霜的是自幼与文丹溪定亲的周家竟然在这个当口悔婚。于是这便成了压倒文丹溪的最后一根稻草,一向坚忍的她大病一场,再次醒来就换成了现代来的文丹溪。
文丹溪看着早饭将熟正准备熄火去喊两个小豆丁起床吃饭,她刚起身就听见院里有人在打水洗脸,雪松和雪贞两个孩子竟然已经起来了,文丹溪不由得暗自感叹果然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姑姑。”雪松跑进厨房冲她咧咧嘴,露出一个可爱的笑脸。
文丹溪笑道:“灶上有热水,你舀一瓢去和妹妹洗脸。”两个孩子自己洗了脸和手,然后规规矩矩的坐在桌前,等着文丹溪上桌。姑侄三人默然无声的吃完早饭。文丹溪刚放下筷子,就听见有人敲门。
雪松懂事的说道:“姑姑快去吧,肯定是有人来看病了。”文丹溪忙去开门。说到这里,文丹溪不得不感慨事情的巧合。
文家与她现代的家大致一样,也是世代行医,文丹溪的祖父是家乡枣阳有名的大夫,后来因为匪祸举家迁到易州。文父是中年得女,对文丹溪非常疼爱。行医之余常手把手的教她读书识字,也顺便教些医术。也正因为这样,穿越而来的文丹溪干起自己的老本行来毫无障碍,乡亲们也觉得理所当然。
如今正值季节交替,加上前段时间天气乍寒乍暖,人们极容易生病。这大清晨的,文家的大门外就站了不少前来瞧病的人。人们一边等候一边拉家常。文丹溪脸上挂着笑意将乡亲们迎进院里。因为堂屋不太宽敞,有的人干脆站在院子里等候。
文丹溪挨个问诊。“王大爷,您这是着凉了,注意多穿点衣服。我呆会儿给你开副药你吃两天就好了。”
“李大娘,您这是老毛病又犯了。”
文丹溪耐心的给村民们讲一些注意事项,有问必答,答必细致。诊金是有就给,没有先欠着。这倒不是文丹溪多圣母无私,自己都穷得快揭不开锅了却还给人免费看病。这却是她来到这里后思索了几日后做的决定。文家在清溪村本就是个外来户,虽然因着大夫的身份,村民对他们并不太排斥,但隔阂仍然存在。她现在又是孤身一人,无依无靠。而且根据自己这半个月的观察打听,她还得知这并不是一个和平的朝代。具体怎样她不太清楚,但听村人平日闲谈,时不时参杂逃难、鞑子、马匪屠城屠村之类的词语,世道不平由此可见一斑。所以她想在村民中尽可能多的博得一些贤名,希望人们不要为难他们姑侄三个。她这么做也确实有些效果,古人相对而言淳朴得多,大部分人都有知恩图报的自觉,虽然没有付诊金,但那些病愈的人家不是拿来一篮菜就是端来一碗米。积少成多,倒也勉强够他们三人嚼用。
看病的队伍在一点点的缩短,大多数乡民都是皱眉而来,舒眉而去。
“文姑娘,老婆子我家里穷,没法给你诊费,这几个鸡蛋你拿去吃吧。”这是村西头的王婆子,前几日文丹溪刚给他儿子看过病。
文丹溪忙推辞道:“王婆婆,你家也不容易还是拿回去吧。”
“不,不行。我家再穷,这几个鸡蛋还是拿得出的,莫不是姑娘嫌少?”文丹溪看她执意要给,正想着要收下时,突然院外传来一阵急速的马蹄声。
众人闻声不禁大惊失色,有的人不要命的喊道:“快跑!鞑子来了!”
众人有的飞快跑出去,有的干脆翻墙而出。年轻些的妇人则赶紧惊慌失措的躲起来。院子里乱哄哄的,雪松和雪贞更是吓得面无人色,两人紧紧依偎在姑姑身边,两双眼睛惊恐万分的盯着大门。
王婆子毕竟年纪大些,倒比旁人镇定,忙大声说道:“光听见马蹄声,没听到惨叫声,不一定就是鞑子。”说着,她也觉得不大安心,便颤巍巍的跑进厨房,抓了一把锅灰熟练的抹到文丹溪脸上,小声说道:“不管是不是鞑子,抹上总归没错,你快躲起来吧。”文丹溪朝她笑笑,刚要开口说话,就听那马蹄声越来越近了,最后竟在院门口停下,从马上跳下来的十几个身形魁梧的壮汉呼啦一声全进了院子,粗气粗气的问道:“这里文大夫的家吗?”
还没来得及逃走的众人越发慌作一团,有的钻床有的钻桌子,有的跑去柴堆躲起来。文丹溪尽力维持镇定,快步走上前,客气的答道:“文大夫是我大哥,只是年前已被鞑子所杀,我是他妹妹,不知几位找我大哥何事?”那几个壮汉打量了几眼文丹溪都没吭声,只有一个刀疤脸对她略略点头,转过头来和另一个留着大胡子的男子说道:“这可怎么办?要不再去别村请郎中。”
大胡子烦躁的答道:“你又不是不知道,附近的郎中都被请遍了,没一个中用的。所以大哥才让我们来这里,谁知……真[粗俗词语过滤-#0043]倒霉。”
两人叹息一声,又低声商量几句,转身离开了文家。文丹溪看他们走远,心里松了一口气。那些汉子一走,躲藏的乡亲们才敢闪身出来。各人都后怕的拍拍胸脯感慨一番。
有的人好奇的问道:“文姑娘,你怎地不害怕?’
文丹溪笑道:“其实我也害怕,但这里是我家,若是我也躲起来,他们找不到人发了凶性就可怕了。”而且就这几间茅屋,躲又有什么用,一找就找出来。
众人点点头,也顾不上看病,纷纷心有余悸的告辞回家,临走时还不忘提醒她:“这些人看样子是独狐将军的手下,那个陈将军以前是个马匪,杀人不眨眼,异常残暴,人称活阎王,你可要小心些。”文丹溪脸带感激的点点头。她虽然只来到这里半个多月,但独狐将军的名号她却是如雷贯耳。连雪松吓唬雪贞时都是打着他的旗号,其威力可见一斑。不过她从没跟这种人接触过,所以心里上并没有像别人那样害怕。
送走乡亲们,文丹溪将院门锁上,提了篮子带着侄儿侄女出门。
两个孩子仍是惊魂未定,亦步亦趋的紧拽着她的衣角不敢松手。文丹溪一路轻声细语的安慰着。三人刚到村口,突见村道上烟尘滚滚。文丹溪不由得大吃一惊,原来竟是那十几个人去而复返!文丹溪正在思量要不要跑时,那些人转眼间已经到了跟前。
第一个下来的是大胡子,他用手一指文丹溪,说道:“你,跟我们走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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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3-4-2014 09:47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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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军营看病
文丹溪心中一突,她飞速打量了一眼马上的男子,满腮的大胡子,一身的戾气,眼球暴突,一看就是个脾气暴躁的主,再想想有关破虏军的传言,她一个人去不太安全。可若是不去……她现在有拒绝的权利吗?对方刚才明明已经走了,为何又回来了呢?
想到这里,文丹溪迅速斟酌了一下字眼说道:“我的医术不仅大哥的十分之一,若是其他大夫都束手无策,我去也是白耽误时间,不如请众位另请高明的好。”
不等大胡子说话,一旁的刀疤脸不耐烦的打量了一眼文丹溪,双眼一瞪怒喝道:“我四哥刚才在路上听说了,你是这附近有名的大夫?怎地?你能给旁人看,为何不能给我三哥看,我破虏军难道会吃人吗?”
文丹溪等他发完火,放缓语速说道:“这位大哥,我身为医者,不管是谁有病按理都该去瞧的。只是我是女儿身,在村中还好说些,若是孤身去军营却有诸多不便,再者,我平日给乡亲们看的都是些小病小痛的,委实担当不了这个大任,还望大人谅解。”刀疤脸动了动嘴,还想继续发火。
大胡子却略略沉吟了一下,说道:“你尽管放心,我们破虏军虽然恶名在外,但有一条军规:杀人可以无罪,□者凌迟!文大夫也应该听说,关于我破虏军的传言中可有欺辱妇人的吗?”文丹溪闻听此言不由一愣,这个军规还真是独特,她略一细想,似乎还真没听到破虏军□妇人这一说法。
“怎么,这下文大夫可以放心了吧。”刀疤脸怒目圆睁,濒临在爆发边缘。文丹溪只好安抚性的朝他笑了笑。大胡子也以目示意刀疤脸稍安勿躁。
文丹溪她无奈的看了看身旁的两个孩子,她想了想,到了这个地步她是推脱不了,不如就跟着去一趟吧。
她弯下腰对着雪松说道:“松儿乖,姑姑要去给一位叔叔看病,你留在家里照顾妹妹好吗?”雪松咬着唇,怯怯的看着姑姑,眼含着泪花默默点点头。这时王婆婆拐着拐杖大着胆子走上前说道:“文姑娘,你就放心去吧,这两娃儿交给我了。”文丹溪连忙说了一番感谢的话,将两个孩子交给王婆婆。她自己又回去背上药箱,便跟着大胡子等人一起上路。
文丹溪不会骑马,大胡子只得让人弄了一辆破马车拉着她咣咣当当的往军营驶去。
大胡子沉着脸亲自在前头赶车,文丹溪待心情平复下来便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大胡子说话。
这大胡子刚开始挺骄矜,文丹溪问十句他才答上一句。后来在她的水磨功夫下也慢慢打开了话匣子。文丹溪先是侧面打听了一些病人的情况。
大胡子一提到病人顿时满脸的忧虑:“我这个兄弟平常壮得跟牛似的。上个月打完仗回来,半夜突然叫肚子疼,请来了不下十个大夫,喝了几大盆子药汤,仍是不中用。那大夫说是肠痈。”文丹溪一边跟他说话一边飞快的思索着。肠痈也就是阑尾炎,这在现代不算什么大毛病,到医院开一刀就行。可是在古代的话,若是早期还能用中药医治,中后期就不行了。这倒是一个棘手的问题。难道到时候真得动刀?可是若动刀的话感染了怎么办?
大胡子看文丹溪眉头紧蹙面有难色,忙放缓了语气说道:“文大夫你放心好了,我们兄弟都不是不讲理的人,你尽管尽心去治,就算治不好也不会有人找你的麻烦。这也叫生死有命吧,唉……”说到最后一句,他的语气中含有一丝让人动容的悲怆和不舍。看来和病患的交情不浅,文丹溪看他虽然面相凶恶,但行事说话却也是个通情达理之人。她忙笑着答道:“肠痈是因外邪侵袭,壅热肠腑;饮食不节,损及脾胃;饱食后暴急奔走或忧思恼怒,气机受阻等,造成气血瘀滞,败血浊气壅遏,湿热积滞肠间,发而为肠痈。如热毒过盛,则败肉**,化而为脓。至于能不能治,我还得看病人情况再做决定。”
大胡子一听她这番分析,眼睛不由得一亮,说道:“以前也有大夫这么说过。不知文大夫可有治愈的法子没有?”
文丹溪思索半片刻,缓缓答道:“先前,我家曾有一本古书,上面提到过——”文丹溪的话没说完,旁边一直偷听两人谈话的刀疤脸忍不住插话道:“这么说我三哥有救了!哈哈,太好了!”
文丹溪可不敢把话说得太满,忙接道:“两位大人,我的话还没说完呢。”
刀疤脸忙说:“哦哦,你说你说。”
文丹溪先打了个腹稿,然后慢慢说道:“可惜的是我这本古书逃难时丢了。”
“唉呀,你不是瞎糊弄人吗?”刀疤脸拍拍马脖子,忿忿难平,忍不住瞪了文丹溪一眼。却被大胡子又给瞪了回去。
文丹溪也不介意,抿嘴一笑道:“虽然丢了,但我却记个大半。所以待会儿要看看病情再做决定。”
刀疤脸忍不住对着天空翻了个白眼,这个女子怎么回事,逗他玩呢,说话总是说一半留一半。再看跟四哥谈笑风生的样子,似乎一点也不怕他。哼哼,胆子也真够大的。不过,她若是见了大哥也这样子,他才服了她呢。刀疤脸暗自在那儿腹诽不提。
文丹溪说到这里却突然沉默下来,她连忙认真的检查了一下自己药箱里的器材和药材。这个药箱自然是这具身体的大哥留下来的,文丹溪接手后又进行了一番改造,她本想再自己画图打造一套医疗器具,但村里的铁匠只会打造些粗笨的东西,若是去城里一是太乱,二是没钱,所以她的图纸一直静静的躺在箱子里发霉。今日倒是一个好机会,破虏军中肯定有铁匠,想到这里,文丹溪便开口问道:“洪大哥,请问军中可有铁匠?”这大胡子姓洪,人称他为洪大胡子。这些都是刚才文丹溪套问出来的。
刀疤脸又抢着回答:“当然有了。不过治病要铁匠做什么?”
大胡子朝马上抽了一鞭子,说道:“铁匠是有,文大夫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就是。”文丹溪把图纸包好递给大胡子说道:“我估摸着一会儿可能会用到这些器具,如果方便的话还是让人先打出来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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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3-4-2014 09:48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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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陈信
一个多时辰后他们便来到破虏军驻扎的地方。文丹溪虽然一副目不斜视的规矩模样,但一路走来早用眼睛的余光将地形记了个大概。这哪里是正规军营分别就是一个土匪窝!不过,她想起传说中这个所谓的将军也是出身马匪,也就释然了。
文丹溪故意以一副赞叹的语气好奇的问道:“洪大哥,你在将军手下当差,官衔应该不小吧?”
洪大胡子有些好笑的看了看文丹溪一眼,说道:“你知道大粱朝什么最不值钱吗?”文丹溪很配合的摇摇头。
“将军。”
“啊?”
“因为全国有上百个将军。”文丹溪一脸的不解。
洪大胡子接着感叹道:“这十几年来到处都是灾荒,水灾旱灾没一天消停过,到处都是流民,盗贼四起,朝廷为了安抚民心,只要你不造反就会给个官当当,可是这有什么用呢?又不发兵饷……”
洪大胡子说完似乎又觉得自己话多了,便立即噤声。文丹溪心中一阵翻涌,看来,这个大粱朝已经到了末期了,情况远比她所想的要糟糕。俗话说,宁为太平犬,不为乱世人。这话正说明了战争的残酷性。而她一个女子带着两个孩子在这个世道的艰难可想而知。想到这里,文丹溪心中不由得一阵沉重。
两人各怀心事,一路无话,经过几道哨岗后便来到一座石造的营房前。
刀疤脸迫不及待的推门进去,文丹溪一眼就看到床上蜷缩成一团的病人。这人身材高大,弓着腰朝外躺着,脸色黑黄,头发凌乱不堪,纵使在睡梦中仍是一副紧蹙眉头的样子。
刀疤脸上前推他:“三哥,快醒醒,大夫来了。”病人嗯了一声,身子并没动弹。
洪大胡子走上前,啪的一下打在他的屁股上,嘴里大喝一声:“大江起床了!”
“啊!”病人猛然坐起,半睁着睡眼,一副茫然的样子。
“大江,我又给你请了一个大夫。你快看!”郭大江慢慢转过脸,在屋里扫了一圈,发现他不认识的人只有文丹溪一个。
他狐疑的打量了一眼这个弱不禁风的女孩,心里一阵纳闷,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朝刀疤脸一瞪眼:“驴蛋,你以为大哥不在营中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快把人家姑娘送走。否则我宰了你!”
刀疤脸闻言一张大黑脸涨得通红,梗着脖子嚷嚷道:“三哥,你把话问明白了再削我行吗?他是四哥给你请的大夫。清溪村的。”郭大江这才注意到文丹溪身上背上一只药箱。
刀疤脸又嘀咕道:“还有,别再叫我驴蛋,我有大名叫郭大河。”
文丹溪很淡定的站在屋子中央,一副假装什么也没听到的样子。洪大胡子上前悄声跟郭大江低声说了一会儿话,郭大江频频点头,再看向文丹溪时,目光又有些变化,看样子洪大胡子肯定替她说了不少好话。
“那个,文大夫麻烦你了,你来给我瞧瞧吧。”郭大江说着主动伸出手臂过来。
文丹溪面带微笑,仔细给他号了脉又看了他的舌苔,又问了一些问题,查看了病人所痛的地方。郭大江第一次被一个姑娘翻来覆去的查看,多少有些不自在。洪大胡子不禁也有些内疚,让一个姑娘家看这种病,着实也有些难为人家。但四弟的病又不能再拖下去,唉……
文丹溪此时已经确诊郭大江是急性阑尾炎,而且已经到了中后期,中医是不能治愈了,只有破腹开刀一种办法。
文丹溪低头想了一会儿,干脆对他全盘脱出:“这位大哥,你患的是急性肠痈,因为拖得太久,光喝药无效,眼下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破腹用刀将坏掉的那截肠子取出来。”
文丹溪的话音刚落,屋里屋外的人嗡的一声议论起来。
文丹溪站着不动,细心观察着病人的神情。郭大江拧着眉头思索了片刻,这些日子大夫没少看,药也没少喝,每回都疼个死去活来。与其这样耗着,不如博上一博。
想到这里,他凝声问道:“文大夫,你有几分把握?”
文丹溪实话实说:“没有把握,你是第一个。”她在上学时解剖过不少动物,自己经手的也有十几起,但来到这里后却没根本没机会实践。
一旁的刀疤脸顿时急了:“你这个黄毛丫头,没把握你瞎嚷嚷什么?”
文丹溪不气不恼,淡淡的说道:“我也早说我没把握是你们非让我来的。”说着她又看向郭大江:“若是继续用寻常办法,那些大夫哪一个都比我强,但你也一直不见好。唯今之计,唯有先置于死地而后生,非常时期当用非常之法。不知郭大人敢不敢放手一博?若敢你还有一线生机;若不敢,我就给你开几副止疼药,让你走得舒服些。”她这话音一落,下面的人不由得表情各异。
郭大江定定的看了一脸镇静的文丹溪一眼,突然觉得眼前这个身材瘦弱的女孩子身上与年龄不相符合的成熟和冷静,让人不由自主的产生一种信任感。事实上,文丹溪的内心绝不像表面那么镇定。但是她的职业习惯告诉她,自己必须显得自信镇定,这样才能给病人一种信任感。她在研究医学之余还潜心钻研心理学,对病人的心理的准确把握,能让她在治疗过程中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这也是她刚毕业就能工作顺风顺心的法宝之一。
“好,就按你所说的做!”郭大江远比她所想的要爽快得多。本来,文丹溪已经在心里准备好一番说词,她以为对方肯定要跟自己说什么“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之类,没想到他这么快就答应了。
文丹溪不由得出声赞道:“好,就冲你这个痛快劲,这次治疗又多了一成把握。”
郭大江虽然痛得五官大汗淋漓,但仍忍不住好奇的问道:“为什么又多一成把握?”
文丹溪掷地有声的答刀:“因为,阎王不敢收勇敢的人!”
“哈哈!”郭大江爽朗的笑了两声,屋里的其他弟兄也跟着笑了两声,只是笑着笑着,脸上又忍不住换上了担忧。
郭大江大义凛然的往床上一躺,豪气干云的说道:“你动手吧!”说罢闭上了眼睛,一副任君宰割的模样。文丹溪开始做手术前的准备工作,她先让人烧了一大锅开水,又要了洁净的白布等东西。
又等了好一会儿,军营里的医官才送来了文丹溪单子上所列的东西,由于时间太短,东西没有备全,很多用具都是临时拼凑的。像手术刀就是一把极薄极快的匕首,针和羊肠倒有不少。其他的类似于止血钳 镊子之类的根本没有。还好,她要的麻沸散的几种配料倒是备齐了。现在是没条件制造条件也要上,因为郭大江的病已经不容耽搁了。
“我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所以请你们先出去吧。”文丹溪转身对洪大湖子和刀巴脸说道。
这些人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想动。他们一是不放心郭大江二是想看看文丹溪到底怎么破腹开刀。
“那好,既然你们要留下来,就要遵守我的规矩,一是我在治疗过程看到任何情形不得有出声干扰,有任何疑问不得当常追问。”众人只好点头答应。
文丹溪先给病人灌下麻沸散,然后洗手,消毒,把手术用具在开水煮过,准备好这一切后,病人已经被麻得没了知觉。文丹溪仔细观察着病人的腹部,确定位置然后又稳又准的一刀切了下去。然后再一刀拨开脂肪层,就看见了蠕动的大肠和其他跳动的器官。文丹溪极力控制自己,稳稳的握着刀寻找到阑尾的位置,一刀下去干净利落的将阑尾切除,啪的一声将那一截盲肠扔在一旁的桌子上。
屋里的人一个个都惊讶的张大嘴,刀疤脸紧张又警惕的看着众人,生怕这些人叫出声来干扰了文丹溪。还好这些人都是见过血腥场面的人,倒没人叫出声来。文丹溪其实也非常紧张,但她只能强作镇定。她迅速查看了一下,好险!再拖下去就要穿孔了,后果不堪设想。待确定彻底切除后,她开始缝合,还好没有大出血。文丹溪拿着早就准备好的针和细细的羊肠线,像是缝衣服似的飞针走线。一屋子的人看得直吸气,静得能听出众人的心跳声。
隐隐约约的,文丹溪觉得有一道异样的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但她此时需要专心致志,所以硬撑着没有回头探个究竟。她端着手缝合了半个时辰,缝完最后一针时,文丹溪已经累得满头大汗。此时郭大江身上的麻醉仍没散去。文丹溪松了一口气,喝了半杯茶水,连忙告诉一旁帮忙的军医一些注意事项。她正说着话,就听到洪大胡子和刀疤脸异口同声的招呼道:“大哥!”文丹溪也循着声音看去,就见门口站着一个身材魁梧,面孔奇特的青年男子,说是奇特,是这因为这人的眼睛深邃,轮廓分明,有点像后世的新疆人。但此人气质却异常冷硬,全身上下散发出一股生人勿近的气场。他的年龄看上去比洪大胡子等人要小,不知为何这些人都称他为大哥。他就是传说中的“活阎王”陈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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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3-4-2014 09:48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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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姐妹
“大哥,这位是文大夫。你别看她年纪小,医术可了不得,她把三哥的肚子噗的一声划开,把烂肠割掉又呼的一下缝上了……嘿嘿。”刀疤脸说着将目光转向文丹溪,一副与有荣焉的得意样子。陈信顺势将目光移过来,漫不经心的打量了几眼文丹溪。文丹溪嘴晨谦虚几句,面带微笑冲他点头致意,陈信有些意外,勉强牵牵嘴角,也冲她生硬的点点头算是回礼。众人目光炯炯的盯着两人,生怕错过些什么。
文丹溪趁机说道:“几位大人,病人已经脱险,我已经将各种事项写在纸上交给军医,如无别的事,我要回去了。”
刀疤脸比刚才的态度好了许多,连忙笑着说道:“我马上叫人送你回去。”说着他就要迈步出去,却被洪大胡子抢先一步:“你去床边守着老三,我去送文大夫。”刀疤脸咧咧嘴狡黠的笑了笑,让开了。文丹溪福了福身子同两人告别,低着头跟着洪大胡子出去。那道灼人的目光仍时不时的停留在自己背上。
文丹溪上车时,一个小喽啰急匆匆的跑过来递给她一包沉甸甸的东西,文丹溪正在愣神的当儿,洪大胡子笑道:“收下吧,这是诊金。”文丹溪笑笑,并没有推辞,随手扔进褡裢里。洪大胡子仍亲自在前头驾马。
两人之间已经比刚才熟络许多。
文丹溪说道:“洪大哥事务繁忙怎敢劳驾,随便派个人即可。”
洪大胡子笑笑:“有什么可忙的,最近很太平,没有马匪和鞑子。我顺便溜达溜达。”尽管路况不好,但洪大胡子的车子却驾得又稳又快。
洪大胡子比来时还沉默,似在沉思着什么,文丹溪很识趣的没有打扰他。两人一路沉默着,很快就到了清溪村口。
马车刚到村口,文丹溪就看到王婆带着雪贞雪松正翘首悬望。三人一看到她顿时面露喜色,一二两人一起向她这边奔来。文丹溪忙跳下车扶着雪贞和王婆,笑着将看病的经过大致讲了一遍。王婆松了一口气,不觉赞叹叹几句。嘴里连念了几声佛道:“菩萨保佑,可回来了,乡亲们正担心你呢。”
文丹溪顺口接道:“我觉着咱们都误信传言了,其实破虏军没有那么可怕。”
王婆道:“这人的嘴就是不可信。”
文丹溪跟洪大胡子和王婆告辞后,便带着两个孩子回家,稍稍歇息了一会儿,便开始做饭。
两个小豆丁非常懂事,一个烧火一个帮忙择菜。文丹溪温言软语的夸了两人几句。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笑语不断。
做好了饭,文丹溪正要招呼两个孩子吃饭,突然响起了急急的拍门声:“文大夫在家吗?”文丹溪盖上锅盖,高声应道:“在家,谁啊?”
喊门的正是村里的猎户朱能。文丹溪以为他又受伤了,谁知等她开门一看,原来却是朱能和另外一个男人用木板抬着一个人。
朱能用手背上擦了一下汗水说道:“文大夫你给瞧瞧,这位小嫂子不知怎的晕倒在后山……”文丹溪上前去看,只见这板上的妇人身穿蓝绸衣服,手里紧攥着一个布包,脸色白中带青,牙关紧闭。她伸手探了探鼻息,还有气息。
“快抬进屋里。”两人闻言便抬起门板放到堂屋的小床上。
文丹溪招呼道:“你们真是热心,快坐下喝口水吧。这位嫂子没什么大碍。”
朱能不好意思的笑笑:“看不到就算了,看到了怎么能见死不救?”
‘那个,文大夫你快给她看病吧,我两先出去了。”
“那好,你们先回去,嫂子在家该着急了,等她醒过来,我让雪松告诉你们一声。”两人拱拱手告辞离去。文丹溪掩上门,解开妇人的衣服,用银针扎了穴位,又轻轻地给她按摩了一会儿,妇人的气息越来越平稳,眼看就要苏醒过来。文丹溪正全神贯注的给他扎针,谁知妇人竟突然大喝一声,照着她猛推一下,文丹溪一个不防,蹬蹬后退数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妇人猛的睁开眼,目光冷厉的看着她。她愣怔半晌,目光渐渐柔和,脸上现出一丝愧疚,哑着嗓子说道:“对不起,妹子,我……”说着就要挣扎着起身。
文丹溪站起身,走到床前说道:“大姐你醒了。”
妇人弯腰文丹溪施礼:“实在对不住,我把你当……”
“不知者不为罪,姐姐不要介意才是。”
妇人再三致谢:“谢谢妹子的救命之恩。”
文丹溪拦住她说道:“姐姐谢错人了,你是我们村里的猎户朱大哥和他亲戚抬回来的。我是这儿的大夫。”
妇人脸上流露出感激的笑容说道:“谢谢你们。”
文丹溪吩咐雪松端来菜粥,放到床边的方桌上,又随口问道:“大姐是哪里人?缘何一个人走在荒郊野外?”
妇人一听这话,眼中微有湿意,语带哽咽地说道:“小妇人娘家姓李,名叫冰雁,夫家姓王。因家乡匪祸不断,小妇人便同公婆和相公一起来易州避难,谁知途中却遭强人抢劫……除我之外,一家人都被劫匪屠戮……”文丹溪连忙好声劝慰。在这个世道,这样的悲剧时常发生。
两个人一个哭诉一个劝说,过了好一会儿,李冰雁才渐渐稳定下来,她用袖子擦着眼泪说道:“让妹妹见笑了,虽说这些事过了一个多月,但我每每想起仍是心如刀割不能自己。”
文丹溪劝道:“姐姐要节哀才是。如今世道纷乱,天下有此遭遇者何止我们两人。”说着她也委婉的将自己家的景况给李冰雁说了一遍。两人因为有类似的境遇,不知不觉关系又拉近了许多。最后在文丹溪的力劝之下,李冰雁喝了小半碗菜粥。文丹溪让她躺下休息。自己则去整理药材。
当夜李冰雁便在文家住下,次日一早,朱能的娘子赵氏便来文家打探消息。李冰雁大大感谢了一番朱能的救命之恩,又将昨日的那番说辞重复了一遍。引得赵氏等几个妇人俱是唏嘘感慨不已,有些心软的还跟着掉了几滴眼泪。赵氏忙又邀请李冰雁去她家,文丹溪忙趁机说道:“朱嫂子,李姐姐还是在我家适合,一来她还要将养,二来我们家就我一个人,还能和我作伴。”赵氏本来就是客套一番,此时听文丹溪这么一说,自然是顺着台阶下来,连声称是。
自此,李冰雁就在文家住了下来。她的身子一好便起床帮文丹溪干活。文丹溪悄悄观察她的举止,发现她举止文雅,行事做派像个大家闺秀,做起家务和农活来动作也比较生疏。倒是针线活却极好。李冰雁每有闲暇便教两个孩子读书认字。自她一来,文丹溪倒也轻松了不少,两个女人相依为伴。她给人看病时,家务也有人做。
清溪村的村民逐渐接纳了这个长相清秀,为人和气的妇人,时不时有妇来文家找她说话。很快地,李冰雁的遭遇在村里传得人尽皆知,人们愈加同情起这个妇人来。又过了几日,文丹溪带着李冰雁去找里正,让李冰雁正式落户清溪村。两人也姐妹相称,日子虽不富裕,但也过得有滋有味。
文家原先也有几亩地,但文丹义忙着行医,便把地租给了李大头种每年收租。文丹溪也知道种地非常辛苦,现在也没想收回来。她打算是把后院的半亩地开垦出来,准备种些蔬菜。每当没有病人上门时,文丹溪和和李冰雁一起拿着刨子锄头开慌,两个孩子也不去疯玩,像两条小尾巴似的跟在大人后头拔草捡石头。
李冰雁看了看院墙说道:“丹溪妹子,你这墙太矮了,得加高些才好,最好养条大狗,一有个什么动静也醒动些。
文丹溪点头称是:“原本就想着的,只是一时忙没顾上。”
李冰雁叹道:“万事要小心才好,尤其是你一个姑娘家还带着两个孩子。”文丹溪看了看李冰雁,和她共处这么久,她发觉她特别警惕,每晚临睡前都把院子检查一遍。房门插上了还不放心,还要再放一桶水在门边。枕边还要再放一把菜刀。文丹溪渐渐觉察出或许她的经历并不像她自己所说的那么简单。不过,是人都有秘密,既然对方不想说,她不会去问。而且她也觉察出,李冰雁是真心待她和两个孩子,这就足够了。
李冰雁察觉到文丹溪眼中一闪而光的疑惑,不由得低下头,略有些掩饰的说道:“要不然,我们请几个短工把院墙砌一下。”
文丹溪连忙收回目光,微微一笑道:“行,等乡亲们闲下来我去问一下。”两人说完又开始刨地锄草。就在这时,听得有人在敲门。雪松雪贞争抢着前去开门。
文丹溪以为又有人来看病,便放下锄头去前院。
门外站的却是一个身着青衣的陌生男子。文丹溪想了想,此人不像是本村的。便客气的问道:“这里是文家,请问公子有何贵干?”
青衣男子蹙着眉头,冷冷淡淡的打量着文丹溪。脸上流露出一副不情不愿的屈尊纡贵的委屈模样。
这时雪松轻轻拽了拽文丹溪的衣服,小声说道:“姑姑,他是周姑……周家的。”文丹溪闻言猛然想起原来的文丹溪还有一个退了婚的未婚夫。只是对方既已退婚,这次又来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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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3-4-2014 09:49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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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斥骂渣男
“哦,原来是周公子,我前些日子生了病,有些事都模糊了。你大驾光临有何指教?”文丹溪一听说是姓周的,口气也冷淡起来。在古代,女子被退婚,很可能一辈子就被毁了。即便能再嫁,也嫁不到什么好人家。稍微脆弱一些的女人抹脖子上吊的都是常事。原来的文丹溪便是受不了这个打击,才一病不起撒手西去。可以说这周家是杀死原主的间接凶手。
她穿过来后,起初几天也有很多流言。但是因为文家兄妹一向与人为善,哥哥文丹义医术高明,脸皮又薄,平常村民赊欠的药费诊金,他也不好意思上门追讨,这清溪村的很多村民都或多或少的都受到过他家的好处。俗话说,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如此以来,除了极个别的长舌妇,其他人都不好意思再说文丹溪什么闲话。若是换了别人家,可没这么幸运了。
在文丹溪病重时,周家人躲得远远的,头都没露一个,现在却又上门来,是什么意思!
“听说你前些日子生病了?”周良俊虽是在问文丹溪的病情,却语气敷衍,眼中没有丝毫的关切,像是在完成一种任务似的。
文丹溪心中冷笑,淡淡地答道:“不劳挂念,当时因为兄嫂过世,伤心过度而已。经过众乡邻的开解,我已经想开了。”文丹溪的话外之音很明显,我病倒是因为哀悼亲人,而不是因为你这个渣男。
周良俊似乎并不相信,嘴角挂起一丝嘲讽,道:“哦,是吗?我也这么觉得。”可别人并不这么觉得。
“那就好,既然周公子已经确认了自己的看法,是不是可以离开了?毕竟我一个闺阁之女,不便招呼外男。”
周良俊闻言,脸上的讽刺愈发明显,他冷笑一声,道:“好一个闺阁之女!你抛头露面,在大庭广众之下随意触摸男子身体时怎么没想起自己是未嫁之女?你进入贼营时怎么不顾忌自己的闺誉名声?”
文丹溪闻言不禁大怒,她真想扇这人几个嘴巴。这个人渣,她不骂他是因为自己有修养,但此人却反过来教训她。还有没有天理!
不过,怒归怒,多年的职业训练早已让她习惯于喜怒不惊。她心中的火苗只是冒了一下,又迅速熄灭下去。文丹溪定定心神,淡然回敬道:“我身为医者,治病救人是本职,触碰病人也是不可避免的。我和村里的乡亲们倒从没往这龌龊的方面想。俗话说:‘道者见道,淫者见淫。’由此看来,周公子的眼光真是了得。”
周良俊见她不但不羞愧反省,反而强词狡辩,不由得怒火上窜,他用手指着文丹溪怒斥道:“你这个不守妇道的轻浮狂女,我周家退婚是退对了!”
文丹溪微微一笑道:“你说得太对了,我也觉得你退对了。我感到无比庆幸。我若是嫁入你家才最不幸。你们周家糊涂一世总算聪明一回。”然后文丹溪不等他说话便又朗声说道:“周公子,你想确定的两件事,一是我生病了又好了;二是你周家退婚退对了。眼下两件都确认了,请问你是不是该回去了?否则你这么闹下去,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来治疯病呢。”
“哈哈——”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文家的门前已站满了前来看热闹的乡亲。众人一听文丹溪的话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周良俊被人哄笑,不由得脸色通红,他冷喝道:“若不是因为你散布谣言说我周家背信弃义,你当我愿意来吗?”
文丹溪此时已经斗志昂然,不紧不慢的说道:“周家背信弃义难道不是事实吗?怎么又扯到我头上了?周公子什么时候变成长舌妇了?”
周良俊由红变白再由白变青,文丹溪不待他发话便向着众乡亲弯了弯腰,拱拱手说道:“各位乡亲,你们中的很多人都是看着我长大的。现在我请你们做个见证,你们说说我文丹溪可曾向人散布过周家忘恩负义、背信弃义这个谣言?”
文丹溪的话音一落,便有妇人接道:“这姓周的净瞎说,人家一个姑娘家被退婚,谁好意思自己提这事啊?”
“是啊,周家背信弃义本来就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还用人说吗?这周公子真有意思。自己做错了事反过来怪人家。这周家的家教真够可以的。”
……
人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周良俊嗫嚅了一下,刚要开口,文丹溪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她一脸感激的对着众人说道:“丹溪说句实话,周家初退婚时,我也很难过。毕竟这是亡父和周太爷亲口订下的婚事。突遭大变,我还时时反省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慢慢地,我也明白了,我真的做错了,怪不得周家退婚。”众人一听当事人要爆□,哄闹声一下子静下来,一个个都目光炯炯的盯着文丹溪看着。周良俊心中也挺纳闷。他也很想知道文丹溪怎么说自己的错处。
文丹溪酝酿了一下,声音清朗的说道:“周家之所以退婚,错全在我身上。”说到这里,她故意停顿了一下,乡民中有人看不下去,忙说道:“文大夫,你何错之有?全是因为周家不守承诺,和你无关。”
“就是啊,你有什么错呢。”
“过错在我。”文丹溪固执的说道,突然话锋一转道:“我家错在三个地方,一是我父亲没有挣下万贯家财,家中贫困,以致于和周家门不当户不对;二是我哥哥只知醉心医术,不去考取功名。使得我家没有王家的权势,不能助周公子青云直上;三是我不该活着,我若是在周家退婚前就安静的死去,周王两家就能顺利结亲,周家也不用担背信弃义的恶名了。所以千错万错都是我家的错,还望周公子你大人有大量,原谅我家吧。我回去定会烧纸给父兄,让他们给九泉之下的周老太爷告罪。”
众人闻听这一番话,先愣了一会儿,然后笑得更欢畅了。不少人暗赞文丹溪会说话。周良俊虽然良心不多,但心眼却不缺,如何听不懂她这是正话反说,话外有话。此时,他是一肚子的气没地撒,脸皮憋得像半熟的茄子似的,紫涨紫涨的。
文丹溪一本正经的走到面前,福了福身,一脸诚恳的说道:“周公子,真是对不住了,我早该上门请罪才是,又劳你车马劳顿亲自来问罪。我说到做到,一定会让父亲去找周太爷请罪,又或者让我父亲找令尊也可以。”
周良俊狠狠的盯着文丹溪,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不需要!”说完,便落荒而逃。众人哄的一声大笑起来。
文丹溪脸上继续带着诚恳的笑意,说道:“多谢众位乡亲们对我的帮助和宽容。对于我这样一个被夫家退亲的弱女子,村里却没有一句流言蜚语,我心中感激无比。这也是本村乡亲厚道大度,若是在别村,真是不可想像的事。”众村民听罢,大多数面带微笑,嘴里却说道:“文大夫,是那周家见利忘义,不讲信义,你又没有错,况你为众乡亲做那么多好事,谁忍心说你什么。”还有少部分人心里暗自惭愧,心里暗下决心,以后还是不要嘲笑人家姑娘了,否则该被别人说不厚道大度了。
众乡亲又议论了一会儿,才慢慢散去。文丹溪笑着送走众人后,关上门和李冰雁一起进屋。
李冰雁一直插不上话,直到这时才有时间跟文丹溪说话:“我原本怕妹妹面软吃亏,想不到妹妹这么却有这般伶俐的口才,姐姐真是有眼不识金镶玉。”
文丹溪笑道:“这是因为我占着理儿。姐姐没听人说嘛,有理走遍天下都不怕。”
李冰雁的笑声有些恍惚,她幽幽叹道:“有时候有理也未必行得通。”文丹溪张了张嘴想问些什么,一看对方只是纯属感慨而已,忙知趣的岔开话题。
李冰雁也忙回过神说道:“对了,你说周良俊大老远的来要做什么?不单单是兴师问罪这么简单吧?”文丹溪想了想道:“管他做什么,肯定不是好事。”
李冰雁思忖片刻,猜测道:“我觉得他家很可能为了挽回名声,不退婚了也不定。”
文丹溪冷笑道:“若不退婚,那王家怎么办?”
李冰雁小心翼翼的接道:“王家照娶,周家很可能想让妹妹屈尊为妾室。”
文丹溪心中一沉,对了,她怎么竟忘了这可是一夫多妻制的古代,看周良俊的样子说不定还真有这个打算。
想到这里,文丹溪的脸上像挂了一层冰霜,她连连冷笑几声,道:“他周家也太拿自己当回事了。那周良俊算什么?给我倒马桶我都懒得要。下回若我不在家,姐姐只管往马桶刷招呼他。”
李冰雁看文丹溪难得真性情流露,不由得噗嗤一笑道:“妹妹可真有意思。姐姐听你的,拿马桶刷招呼他。”
这时雪贞听到马桶刷,颠颠的跑过来递给文丹溪一只刷锅的炊帚,奶声奶气的说道:“姑姑,你要拿这个打坏人吗?”
两人面面相觑,哭笑不得。李冰雁蹲下身,抱起雪贞啪啪亲了她两下笑道:“大姑告诉你,这是刷锅子的,不是刷马桶的。”
雪贞有些不好意思的点点头说道:“哦,雪贞知道了。”
三人有说有笑的往后院走去,那半亩地才开垦了一点,眼下离吃午饭还有一会儿时间,还能再干一会儿。不过,当三人推开后园的柴扉时,不觉都愣住了。
后园站了三个男人。一个是刀疤脸,另一个是个身着黑衣的年轻男子,最后一个却是陈信。而园子里的荒地全被翻开,湿润的黑土□在外。空气中散发着泥土和清草的气息。
“你们怎么进来了?”愣怔了好一会儿,文丹溪语调缓慢的开口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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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3-4-2014 09:50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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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机锋
刀疤脸上前笑道:“我们原本只是路过,可惜战马受伤了,大哥也受了点伤,就这么过来了,嘿嘿。”
那黑衣男子也接着补充道:“我们本打算正大光明的进来,可你家前院的人太多,所以就从后门进来了。”
刀疤脸一把扯过黑衣男子说道:“文大夫,这个叫贺黑子。大哥的随从。”
文丹溪冲贺黑子点点头,嘴角微微上扬,说道:“没事的,三位请屋里坐。谢谢你们帮我家翻地。”刀疤脸和贺黑了连忙说不客气。
文丹溪在前,李冰雁忐忑不安的紧跟在后头。文丹溪看出了李冰雁的紧张,回眸笑笑,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收回目光时,却正好遇到陈信居高临下的审视目光。文丹溪急忙将目光移到一边。
文丹溪并未让他们进堂屋,而是领到屋后面北向一间茅屋里,这里原本是放杂物的,文丹溪喜欢它面对菜园,又比较清静便收拾出来,准备夏天乘凉用。文丹溪又让李冰雁去烧水。她去前院拿来药箱,走到陈信面前,轻声问道:“你伤在哪里?”
陈信看了看她,没说话,只是把手伸了过来。文丹溪细细号了号脉,说道:“你的脉搏正常。”
陈信不言语,他慢慢缩回手,喝了半杯凉茶,突然开口问道:“你会治腿伤吗?”
文丹溪答道:“那得看什么样的伤。”说着目光不由自主的瞄向他的腿上,顺势问道:“你的腿受伤了?”陈信的话音一落,就听到贺黑子急切的问道:“将军,你方才怎么不说你的腿受伤了?伤在哪里?”
刀疤脸也是一脸惊讶,急忙追问。陈信不慌不忙的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慢悠悠的说道:“不是我的腿,是马的腿伤了。”文丹溪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她怎么觉得这人很不正常!心里虽这么想,面上却不显,她语调平平的说道:“我没治过马腿。你去找兽医吧。”
陈信接道:“有人说你常把人当兽医。”
文丹溪:……
她只不过有时会拿动物来练习解剖而已。此时她也懒得解释,只好沉默罢了。两人都不说话,刀疤脸和贺黑子张了张嘴,想说又不知说什么好。四人只好一起沉默,屋里一阵诡异的安静。
“各位请喝水。”李冰雁刚好提着水壶进来,客气的招呼着,刚好打破了僵局。文丹溪起身提起水壶给三人倒了三大碗白开水,待水稍稍凉却,陈信带头端起碗一饮而尽。文丹溪只好再倒一遍,陈信又率先灌下去。文丹溪脸现黑线,她准备再倒,看他们能喝几碗。可惜,壶里的水已经没了。
李冰雁说道:“你们等着,锅里还有。”
这时刀疤脸和贺黑子的脸皱得像苦瓜一样,两人一起拿眼觑着陈信。陈信仍然端坐不动。两人你看我我看你,又用手互捣了对方几下。
刀疤脸嗫嚅了几下,最后一跺脚,硬着头皮上前对文丹溪说道:“那啥,文大夫你不能光让俺们喝水是吧?总得留点肚子吃午饭吧?”
文丹溪忍着惊诧,听刀疤脸的意思,他们还想在这儿吃饭!她的目光迅速在陈信的脸上掠过,人家还是像尊菩萨似的端坐不动。他只略略侧头看了一眼贺黑子,贺黑子立即会意,忙从腰里掏出一锭银子笑道:“文姑娘,这是饭费。我们将军去哪儿吃饭都会给钱的。”敢情他们把她家当饭馆了。
刀疤脸急忙接道:“给我,我去打酒买肉。”文丹溪却笑着接过银子,递给李冰雁道:“你去村口老朱家买些肉再去老王家打两斤酒。”刀疤脸这时才反应过来,他去不适合。李冰雁偷偷的打量了三人几眼,看这三人虽然举止古怪,但目光却并不轻佻。她放下心防,拿着银子转身出门。
文丹溪说道:“你们先歇着,我去做饭。”她临走时顺手把后园的柴门关上,万一被村民看见她家中有三个陌生男人就不好了。她抬步去厨房,雪松雪贞紧跟在她后头。
两个孩子一出了后园,怯生生的问道:“姑姑,那三个叔叔是谁?好可怕啊。”
文丹溪只好蹲下身子解释道:“三个叔叔饿了,来咱们家吃饭,不用怕的。来,帮姑姑干点小活好吗?”
“好好。”两人忙不迭的答应着。文丹溪分派两人一个看火一个择菜。
她看了一下,厨房里的青菜很多,一些是她自己摘的野菜,剩下的大部分是乡亲们送来的。鸡蛋也有几个,她一直没舍不得吃。
文丹溪想了想,这几人恐怕都是食肉动物,做这些青菜人家也看不上。她还是等李冰雁回来再说吧。家中的白米不多,吃米饭太奢侈了。蒸馒头又来不及了,主食就烙葱花饼吧。
她带上围裙开始和面,先把小葱切碎往里打了两个鸡蛋搅拌均匀,然后倒入面中,放到一旁醒着,她吩咐雪松小火烧另一个锅灶。待锅热倒上一点菜油,开始烙饼。
白色的面饼在锅里翻了两下后开始逐渐变成金黄色,浓郁的香味弥漫在厨房。两个孩子忍不住舔舔嘴唇,雪贞菜也不择了,踮着脚往锅里看,雪松也想看,但又觉得这样不好,只好强忍着,小屁股在板凳上扭来扭去。文丹溪看得有趣,只装作不知,待第一个饼熟。她铲出来分成两半说道:“你们帮姑姑尝尝咸不咸?”两个孩子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但谁也没敢接,文丹溪只好先撕下一块自己吃了,两人才欢呼着接过去。
“好吃好吃。”雪贞嘴里塞得满满,口齿不清的赞道。
烙了几张饼后,李冰雁提着两个篮子东西回来了。
文丹溪忙上前接过来,篮子里有一条约两斤重的草鱼,一只大胖公鸡,一大块猪肉。另外还有猪下水猪肝等一堆杂碎。
李冰雁一回来便把雪松雪贞赶出去自己来烧火,但两个孩子硬是不出去,他们还想着帮姑姑尝菜呢。
文丹溪动作飞快,那只拿惯手术刀的手切起肉来快得让人目不暇接。
文丹溪看两个孩子跑来跑去无事可做,便吩咐道:“你们俩去后院告诉叔叔们,让他们把桌子摆在后头的菜园里,准备吃饭了。”若是摆在堂屋,万一有人来看到不好解释。后园一般没人去。
两个孩子踌躇了一下最后还是去了。话说刀疤脸早就在后院望穿秋水了,更兼着那葱花饼和肉的乡气不断的飘出来,三人的肚子也应景的咕咕叫起来,但主人不上菜,他们总不能去催吧。为了转移注意力,刀疤脸和贺黑子又把后园的地给翻了一遍。
两个小豆丁怯怯的来传话,刀疤脸一听要开饭了,心中高兴,冲着两个娃儿亲切的笑了笑,招招手说道:“来来,到叔叔这儿来。”谁知,他不笑还好,这一笑,把两个孩子吓得大惊失色,两人迈着小短腿蹬蹬的跑开了。刀疤脸不由得一阵尴尬,懊恼的嘟囔几句。
还好,他正懊恼着就听见文丹溪喊道:“开饭了!”刀疤脸的郁闷一扫而光,连忙笑嘻嘻的上前接过托盘。先上来的几个菜分别是红烧肉块,干菜扣肥肉和红烧草鱼。接着李冰雁也端着木托盘过来,这一托盘是葱爆猪肝,醋溜肥肠和红烧鸡块。雪松雪贞跟在最后面端着几碟凉菜。李冰雁折回身把一篮子葱花饼拿过来。
菜上齐后,众人分桌而坐。 三个男人一桌,文丹溪和李冰雁带着孩子坐在旁边的小桌上。两边的菜式一样,只是量不同而已。贺黑子是第一次来文家,多少还客气几句,谁知他一转眼,就见刀疤脸已经甩开腮帮子大吃特吃起来,那姿态像是要把头□盘子里一样。一旁的陈信虽然略比刀疤脸文雅些,但也吃得飞快。此时他也顾不得客气,三个男人如饿狼一般,一个个吃的满嘴流油,不大一会儿就将半桌子菜给扫荡一空。
刀疤脸抹抹嘴,意犹未尽的说道:“那啥,文姑娘,这饼还有吗?”
文丹溪一愣,问道:“还没饱?”
刀疤脸呵呵一笑道:“留着路上吃。”李冰雁低头偷笑。
文丹溪只好说道:“你们等一会儿吧。我吃完饭再去烙。”
这时,陈信开口了,他淡淡的说道:“不用了,下回再吃吧。告辞。”
文丹溪有点傻眼,什么意思?下回还来吃!不行,一次还行,次数多了,村民肯定会发现。所谓入乡随俗,她不得不顾忌名声。得罪就得罪了,这话她必须说。
想到这里,文丹溪站起身,来到陈信面前,神情恳切的说道:“陈将军,我们姐妹两人一个未嫁一个新寡,实在不方便招待外男,您看这……”你下回还是别来了。
陈信闻言,面色一沉,目光陡的变冷。刀疤脸和贺黑子都有些担忧的看着文丹溪,谁知文丹溪却不惧不让,她坦荡荡的迎着陈信的目光,一脸无奈的说道:“流言如刀,不得不避,还请大人见谅。”
陈信沉默半晌,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道者见道,淫者见淫。”文丹溪的脑袋嗡的一声响开了,这话不是她对周良俊说的吗?他当时在后院是怎么听到的?现在竟然拿出来堵她的话,可恶,太可恶了!
就在文丹溪呆愣的当儿,陈信领着刀疤脸和贺黑子来到后院的墙根下。
他用低沉的声音又说了一句:“你这院墙该修修了。”说完,身子轻轻一跃而过,飘然离去。
文丹溪回过神来,快步跑到墙根下,握着拳头恨恨的说道:“明天就找人修墙,修得高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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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3-4-2014 09:51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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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马匪
文丹溪说到做到,次日就去找了村中的泥瓦匠老李头商量修墙的事情。乡亲们一听说文家要修院墙,能抽出空来的男子都来了。文丹溪把上次给郭大江看病的银子拿出来,买了肉和面,这些人最后给工钱肯定不要,只能让他们吃好些了。
清溪村靠山,山上石头多,文丹溪就建议他们用方正些的青石垒院子。俗话说,人多好干活。这些村民,有人负责运石头,有人负责和泥有人垒墙,活儿干得很快。一个多时辰过去,墙基已垒了老高。文丹溪则带领几个妇女在外头就着新建的大灶做饭。
乡下人也不讲什么精巧只讲实惠。文丹溪也只准备了几人家常菜,猪肉炖白菘,鸡肉炖蘑菇,凉拌野菜等等,全都用盆来装,再蒸上几大锅白面馒头。这些人吃得满嘴流油,吃完后干得更卖力了。
文丹溪收拾完后便和李冰雁一边在院内晒药草,一边听着这帮汉子聊天。
李冰雁很认真的跟着文丹溪学习辨认药草。文丹溪也发现李冰雁于家事上并不擅长,倒是对医学有几分兴趣,她也乐于教她。
李冰雁一边翻晒着药材,一边叹道:“自从出来后,我才发现自己原来是一无是处。什么琴棋书画能顶什么用呢?早知道就学一门手艺了。”
文丹溪箫着安慰她:“谁说没用,以后自有用得的地方。”
李冰雁笑笑,说道:“姐姐眼下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一手女红,所以我想抽空去城里买些绣线,做些针线,拿出去卖了也好帮趁一下家计。总不能全靠妹妹养家。”
“姐姐快别这么说,咱们别说谁养家了,不过是相依为命罢了。你也看到了,我一个弱女子独撑门户有诸多不便,自从姐姐来家后,我倒是轻松了许多。”
李冰雁赞叹道:“妹妹真是玲珑心窍,帮了人家还让对方觉得是在帮你。就是不知道将来有个怎样的男子娶走妹妹……“说到这里,李冰雁又看了看文丹溪平静无波的脸色,她思量着要不要把昨天的事情拿出来说说,提醒她几句。但她转念一想,眼下人多眼杂,还是等只有两人时她再说吧。
就在李冰雁踌躇的当儿,忽听得身后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两人回头一看却是王婆的儿媳妇王嫂子。王嫂子为人一向热心,干活也利落。文家一有什么事,她准第一个赶到。文丹溪笑着叫了一声嫂子。
王嫂子则笑呵呵的打量着文丹溪,只见她身穿着寻常的青布衣裳,头发随意挽起。身材娇俏面容白净。虽然不是十分健壮又是退过婚的,但胜在人好又有手艺。
文丹溪被她打量得心中发毛,只好问道:“嫂子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王嫂子咯咯一笑,上前拉着她的手说道:“丹溪妹子,你既觉得一个女人独撑门户不容易,何不再寻一门亲事呢?我跟你说,我有一个娘家侄儿,是十里外的王家村的,你以前还见过呢。”
文丹溪忙笑着婉拒道:“王嫂,你看我兄嫂刚去,热孝刚过,哪能这么快就提亲事呢。”
王嫂怔了一下,但仍不想放弃,继续劝道:“话虽如此说,可眼下这等世道,人们都不讲这些了。何况你日子过得这么艰难,你兄嫂泉下有知想必不会介意的。”
文丹溪敛了笑意,略略沉吟了一下,缓缓说道:“我知道嫂子是好心,也知道这是非常时期顾不得那么多礼节。可我,还带有侄儿侄女,我家从外乡迁来,亲族不在跟前,无处托付。只能带着……请嫂子帮忙问问,若有人愿意接受侄子侄女,我就……”王嫂听她这么一说,也不禁面有难色,她忙说道:“不是听说你家是大族吗?老家肯定有堂兄叔伯吧。没道理让你一个姑娘家来养两个孩子吧?”
文丹溪心中有些不悦,但也不好说什么,只是推脱道:“我家虽有不少宗亲,但都迁往别处去了,寻起来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我总不能丢下至亲不管吧,那于禽兽何异!”文丹溪说话时特意留了个心眼,她可不能说自己没有族亲,虽然村里的大多数乡亲都很淳朴,但人心隔肚皮,谁知道后来发生什么?省得有些不良之徒以为自己举目无亲,上门找碴。
王嫂看文丹溪脸上有一丝凛冽坚决之意,也觉得自己有些造次了,连忙脸上堆笑道:“我倒忘了这个了,好好,我帮你问问。看看男方怎么说。”
文丹溪忙道:“嫂子还是别问了,咱们可以设身处地的想,换了咱们自家也不乐意接受我这样的。若是不成,嫂子面上也不好看。我也觉得对不住嫂子。”文丹溪的真正含义是,若是不成,自己的名声会受损。别到时一提她,人们想到的就是:那是被周家退婚被王家拒亲的谁谁。谁愿意成为别人茶余酒后的谈资?王嫂子自然听出了文丹溪的弦外之音,她讪讪一笑,又闲叙几句告辞离去。
姐妹两人继续晒药草。李冰雁看了看文丹溪,欲言又止。最后才终于忍不住说道:“妹妹若遇到合适的,尽管答应就是,松儿和贞儿就交给我带着吧。”
文丹溪一脸惊讶,以玩笑的口吻问道:“难道姐姐就打算不嫁了?”
李冰雁闻言,脸色一黯,神情异常复杂,她静默半晌,长叹一声,低低地说道:“不嫁了。这一辈子就这样了。”文丹溪心思翻涌,相处这么长时间,她一直觉得李冰雁这人挺奇怪的。看她带雪松雪贞的熟捻样子,可以猜出她应该有过孩子,但却从不听她提过自己的孩子。而在她自己所叙述的遭遇中却不曾听她提过孩子。还有她的丈夫,除了刚来那几天提到过,此后再不曾听她说起。文丹溪甚至还有一种感觉,她提起丈夫一家被杀时的神情倒像是做戏。她的表情中更多的是麻木、失望和悲愤,而不是悲痛。
虽然察觉到李冰雁的异样,但文丹溪从来都不是一个喜欢探究别人**的人。她喜欢细心的观察众人只是她的职业习惯而已。李冰雁也察觉到了文丹溪探究的目光,她掩饰的笑笑,低头翻着药材。文丹溪也回之一笑,说道:“我去泡茶。”文丹溪刚要抬步,忽听得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传来,为首的正是村前头的李老汉和他老伴。
两位老人拼了老命的向这连跑,一边跑一边喘着气喊道:“快跑!躲起来——马匪来了!”李老汉这一声叫喊,宛如平地一声雷,把众人震得愣在当地。
李冰雁第一个反应过来,她声音尖利的叫道:“别愣着了,快去后山藏起来。女人都跟我来!”说着,她一把拉着文丹溪拔腿就跑,文丹溪此时也反应过来了,又去把雪松雪贞拽上,和李冰雁一起喊旁边的妇女赶紧躲起来。
这时,人们也纷纷从呆若木鸡的状态中惊醒过来,现场顿时乱成一团,有的惦记着自己的老婆孩子,有的想着自己家的东西和牲口。
李冰雁跑了一阵回头看还有几个妇人没有跟上来,而是往家跑,她不由得顿足道:“快跑!否则落入马匪手中就完了!”但人们乱成一团,哪有人听她的。文丹溪喘着粗气说道:“别管了,我们先跑吧。”钱财牲口算什么,只有人命才最重要。
李冰雁的脚力很好,跑了好一阵也不显疲惫,文丹溪就不行了,再加上还拖上两个孩子,越发跑不快。文丹溪侧耳一听,村子里时不时传来妇人孩子凄惨的喊叫声和马匹的嘶鸣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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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3-4-2014 09:51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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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求救
文丹溪听得心惊肉跳,她以前一直生活在和平年代,何曾经过这等场面!但她现在也只能逃命,旁的无能为力。
两人各牵着一个孩子,也顾不上理会荆棘灌刺,只想着赶快跑到树林深处。但她们没想到的是很多牲畜也被主人驱赶往这里跑,一时间树林里鸡飞狗跳,乱成一团。
文丹溪一看不禁暗叫不好,这样下去,马匪迟早要追来。因为现在是初夏,去年的粮食早已消耗殆尽,村民家中并没多少值钱的东西,这些牲畜就是大件了,马匪是为劫财而来,说不定会闻声追来。
“姐姐,我们换个方向跑。”李冰雁也很快想通了其中的关节,两人赶紧掉头朝东南方向跑去。那边有一条河,有的地方并不深,文丹溪想着反正自己会游水,如果她们渡过河就安全多了。
不过,她们还是慢了一步,四人刚到河边,就听见身后马嘶人沸,文丹溪一回头,不同得大惊失色。她们的身后,竟来了十几个彪形大汉。李冰雁也是面无人色,雪贞更是吓得哇哇大哭起来,雪松死死攥着李冰雁的手,极力强忍着不哭。
那十几个贼寇一见竟有两个年轻女子,不由得兴奋得嗷嗷大叫起来。骑马的也连忙滚下马来,和其他人一起组成一个半圆包围圈来,一个个脸上带着□朝两人步步紧逼。
文丹溪警惕而愤怒的看着这帮人,若是落在他们手里,她们就完了。她侧侧头看着身后的河水,若是她一个人,她就跳进河里逃走。可是,她的身边还有三个人!
文丹溪心电念转,强作镇定的对来人大声喊道:“几位好汉,我们清溪村已经归了破虏军陈将军管辖,你们同是绿林道中人,还请高抬贵手!”
那为首的一个大汉哈哈大笑道:“这位小娘子好有意思,我从不曾听说有这事。你也休想拿破虏军来吓唬大爷。”
他身后的喽啰们一齐起哄道:“唉呀,老大,这两个小娘子细皮嫰肉的,摸起来一定舒坦……”
“哈哈……”李冰雁挨着文丹溪,不由得簌簌发抖,她的目光绝望而愤恨的看着渐渐逼近的贼人。突然,她侧头悄声问文丹溪:“你会游水吗?”文丹溪连忙点头。
李冰雁咬牙道:“好,你快去逃,去找破虏军,两个孩子没事的。”说着,她有意识的拉着文丹溪不断后退,一直退到河沿上。
喽啰们嬉皮笑脸的喊道:“哎哟喂,两个小娘子,你们可别想不开,河水凉哦,我们大王会好好疼你们的!”
两人已经退无可退,李冰雁低头对两个孩子说道:“松儿,你是个小男子汉,一会儿带着妹妹跑开千万不要回头,去搬救兵救姑姑,好吗?”雪松迟疑着了一下,看看文丹溪,咬着唇重重的点点头。李冰雁说完便和文丹溪一起把两个孩子推出去。
那些人见是两个五六岁的孩子,也没放在心上。
李冰雁怕文丹溪犹豫,她猝不及防的用尽全身力气撞向文丹溪,文丹溪身子一个趔趄,脚步一滑,扑通一声落入了水中。众喽啰吃了一惊,不少人涌向河边,心中犹豫着要不要下去捉人。
李冰雁大声喊道:“妹妹,快去。我等着你!全村的父老乡亲都在等着你。”文丹溪心中五味杂陈,她迅速思量了一番,她虽然不忍心丢下李冰雁一个人,但就算她跟过去,也改变不了大局,唯今之计只能快速游过岸去,找陈信来帮忙,这样还有一线生机。想到这里,她奋力向对岸游去。
那几个喽啰们本想下水,但此时是四月天气,河水尚冷,而且,他们还有很多东西要搬运,也不想为一个女人费神,稍一犹豫,便拖着李冰雁上马,其他人则钻入林中去赶牲口,准备和村中的兄弟们汇合后好回山寨。
文丹溪已经游至过半,她看着李冰雁已经被拖上马,不禁心如刀绞一般,她浮出水面,声嘶力竭的喊道:“姐姐,鞋、鞋——把我的鞋和荷包丢下来还我!”岸上的人听到文丹溪都这时候还不忘了要鞋和荷包,不禁哈哈大笑起来,女人就是女人,都这时候了,净还想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
李冰雁初时也有些不解,略一思索便明白了文丹溪的深意。她也不像其他女人那样拼命的哭喊挣扎,反而有一种麻木的认命样。贼寇拖着李冰雁继续去搜寻女人和牲口。
文丹溪拼尽全力游上岸去,这具身体太差了,若是前世的她,游几个来回都没问题。
此时的河水仍然很凉,她一上岸便不由得打起啰嗦来,全身**的滴着水,两腿如灌了铅一样沉重。她咬着牙往前跑去,眼下这种时候不能耽搁一分一秒,她就算爬着也要赶过去。
也不知跑了多远,忽地听见不远处有得得的马蹄声,文丹溪此时已如惊弓之鸟,她怕又是马匪,连忙躲到一旁的灌木丛中,小心窥视着看看究竟是什么人路过。她刚藏好,几十匹马便像一阵风似的掠过来。文丹溪定睛观看,为首的一人正是陈信。她的心像是要跳出来,她从未像此刻这般激动过。她顾不上多想,猛地从灌木丛中跑出来,大声喊道:“陈将军,救命!”
此时马队已经冲了过去,只有最后一匹还没来得及冲过。那马的主人,一见半道上突然窜出个人,吓得急忙拉住缰绳,蹙着眉头责备道:“我说这位姑娘,你怎么突然跑出来,马儿踩到你了怎么办?”
文丹溪抬眼一看,这人头戴方巾,身穿青衫,一副书生模样。
她不管对方,继续冲着前面的队伍大声喊道:“洪大胡子,刀疤脸,我是文丹溪!救救我!”
其实,她喊第一声时,陈信就听到了,他此时已经掉过马头,接着刀疤脸和洪大胡子等人也跟了过来。众人均是一脸惊诧的看着浑身湿透的文丹溪。
刀疤脸第一个出声问道:“文大夫你怎么会在这里?”
文丹溪还没来及得开口,就觉眼前忽地一暗,一件浸着男人浓重汗味的外裳将她当头罩住。文丹溪伸手刚要拿开衣服,就听得头顶一个清润的声音说道:“咳咳,我说姑娘,这是我们将军的一片心意,你就穿上吧。”文丹溪低头一看,她身上的衣服本就单薄,一经水浸,全身曲线若隐若现。看到这里,她也只好飞快套上衣裳,稍稍喘了口气,便将马匪路过清溪村的事情讲了。
然后她一脸崇敬的仰脸看着陈信说道:“村中百姓都说陈将军是个重情重义,见义勇为的人,所以特地让我来求将军,救乡民于水火之中,我们全村人定能结草衔环,倾力报答将军。”说完,她一脸期待的看着陈信,只盼他能点头答应。
陈信的目光闪了闪,脸上的神情让人琢磨不透,文丹溪不禁有些后悔,早知道那天,她就不得罪他,说不定这时又了多一层胜算。
陈信突然轻飘飘的抛下一句:“全村那么多男子不来求我,偏派你来,怕是你自己的主意吧。”
文丹溪哑然,低头一笑,只好硬着头皮说道:“乡亲们知道我医过将军的结拜兄弟,故此托我来,还请将军发发慈悲,救救清溪村的村民。”
这时洪大胡子已经忍不住了,他高声说道:“大哥,我们快去吧,再耽搁一会儿,那些妇人恐怕就……”
刀疤脸也附和道:“是啊,大哥我们快去吧,这些马匪敢在我们眼皮底下做案,想是活腻了!”
不管众人怎么吵嚷,陈信仍然静若湖水,他那一双深邃的蓝眸静静打量着文丹溪似在细细考量着什么,文丹溪虽然心头起火,焦急万分,但眼下也没办法,只得强作淡定。她看他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心里直打鼓,心中忖道,戴高帽和恳求都不行,那就激将吧。
想到这里,她一咬牙,再抬脸时,眼中的恳求已经消逝不见,此时却带着浓浓的失望和悲愤,她脆声说道:“我也知道贼人势大,寻常人等不敢招惹。丹溪仗着和陈将军有一点交情,所以才拼死涉水前来求救。却没有站在将军的立场考虑,将军惜命惜卒无可厚非,我也不敢强求,既如此,我自去别地求救,听说,离此处不远的郑将军也素有威名。”关那于那个郑子朋,她只是说人说过,连他驻军之地也不知晓,但此时,她只能拉块驴皮做大旗。说完,文丹溪作势欲走。临走时,还不忘朝陈信等人再投去一个失望至极的眼神,意思是,我没想到你们竟然见死不救,太让人失望了。文丹溪是在跟自己打赌,她不信这些终日刀尖舔血的男人没有血性!她不信这些人会让竞争对手去得这个救人的贤名。
听了这话,洪大胡子终于忍不住了,他朝陈信拱拱手道:“大哥,你们先忙吧。文大夫对四弟救命之恩,我不能见死不救。我,一人前去。”
刀疤脸看了看陈信,也说道:“我陪老三去。”
陈信面沉似水,扫了两人几眼,冷声道:“你们倒是积极,我说过不救了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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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3-4-2014 09:51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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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共骑
文丹溪一听这话心中的石头终于放了下来,她自动收住脚步,用既感激又有些惭愧的语气说道:“谢谢陈将军,原来我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谁知,那青衫书生却轻轻接道:“文姑娘是以女人之心度男人之腹。”文丹溪忍不住转头打量了此人一眼,也不知他是什么身份,她上次去军营时并未见过这人。
那人见文丹溪眼中有疑惑,自动前来介绍道:“敝姓秦,单名元。是破虏军的军师,排行二。”
文丹溪忙拱手施礼,她的目光又看向了陈信,她此时是心急如焚,恨不得飞过河对岸去。但看这些人却不急不慌,非常时刻她也顾不上许多了,她上前几步向洪大胡子伸出手,说道:“村里的妇人已被贼人掳去,再耽搁下去后果不堪设想。对岸林子里方岔道极多,我想和你们一起去追逐贼人。”洪大胡子惊讶的张大了嘴巴,要知道在大粱朝,即便是夫妻也很少公然共骑一马的,若真是这样,她的名声就完了!他看着文丹溪伸出的手,迟疑不决。
文丹溪也明白对方的顾虑,她垂下头一脸忧伤无奈的说道:“非常时期,顾不得那么多了,若是再晚一刻,冰雁姐姐她们就……她当时把逃跑的机会让给了我,若是出了事,我也不能独活了……” 洪大胡子闻言脸色一凝,他犹豫了片刻,最后下定了决心。非常时候不该顾忌这等小节,拉她上来吧,大不了最后他……
洪大胡子刚要开口答应,恰在这时,秦元又开口了:“文姑娘,洪老弟身躯太重,两人共骑怕马会禁不住,不如……”他的话音未落,文丹溪的手已经被另一人抓住,下一刻,她的身子便被提了起来。文丹溪惊诧的看着陈信,他不语不语,把她安置在自己前方,尔后声音冷冽的说道:“我的马最禁重!”洪大胡子愣怔片刻,目光闪烁了几下,心中有一种说出来的感觉,他嗫嚅了几下,最后还是把话咽了回去。掩饰性的急忙催马前进。秦元仍在最后,他的眉毛耸了耸,眼中闪过一抹笑意,表情变化莫测。
文丹溪规规矩矩的坐在陈信前面,虽然两人都竭力保持着距离,但马背上的空间毕竟有限,在不断的颠簸中两人的身体不可避免的撞到一处。男人特有的气息时不时萦绕着她。文丹溪尽力端着姿态,假装无知无觉。对周围时不时射来的目光也视而不见。她只想着尽快找到李冰雁她们。
马队在水稍浅处涉水过河,一到对岸,陈信便吩咐一个随从道:“你带三个人去通知营里的兄弟,分成三队,两队分别在大青山和小青山的山道上埋伏,一见贼寇当下诛杀,另一队到清溪村听命,今日剿匪!”随从领命而去。接着陈信又派了两人去村中查问情况,他自己则带着剩下的十几人去追赶贼寇。
文丹溪手中紧拽着缰绳的前端,一路低头仔细查看着地面,
果然不远处的地上一只绣花鞋,文丹溪兴奋的叫道:“往这儿!这是冰雁留下来标志!”陈信也没多问,按着她手指的方向驰去。
“再往这儿!”就这样约摸行了十来里路,地上再没有鞋子和荷包之类的东西了。而林中岔道又极多,文丹溪一时无所适从。陈信也不吭声,他放慢速度,细细查看着林中的情形,时不时停下来侧耳倾听一番。
“停!”陈信突然吩咐道,众人不知何故,但也都乖乖的停了下来。
只听他接着吩咐道:“全体下马,留下两人看马,其余的跟上!”众人答应一声,纷纷滚鞍下马,再顺手将马拴在树上。文丹溪也准备下来,陈信看了看她,长臂一伸将她捞了下来,说道:“你跟军师在这儿看马。”说完,大手一挥,众人拽下腰间的大刀,气势汹汹的跟了上去。文丹溪刚要抬步跟上,秦元嘘了一声指指林中:“贼人就在前方,别去添乱,静等消息就好。”
文丹溪只好留了下来,她心里像只一百只老鼠在挠似的,焦灼忐忑之极。但愿李冰雁她们没事,这可是在古代,若真发生了什么意外,她们可真是死路一条了。
秦元气定神闲的看了她几眼,清声说道:“你大可不必担心,你的姐妹不会有事的。你完全不知道马匪们的规矩,他们抢的女人和钱财要运回寨子按功劳大小分赃的。况且,这里离雁鸣山很近,他们也不敢多做停留。所以只要人还在路上一般是不会有事的。”文丹溪看了看此人,看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虽没有全信,但心中不觉安定了许多。
两人静静等着,马儿们低下头不声不响的吃草。天地间只有风吹过树林的声音,文丹溪只觉得时间过得异常缓慢。
过了一会儿,她开口问道:“将军是怎么得知贼人就在附近的。”
秦元望了望天,慢悠悠的说道:“这还不简单,当然是因为……”文丹溪坚起耳朵认真聆听。
谁知秦元说到一半,突然话锋一转:“这个,你还是问他本人吧,我也不清楚。”
文丹溪:“……”
“你是新来的?”
秦元摇头:“早来了。”
文丹溪道:“上次去时没见过你。”
“我回乡探亲了。”
一番话问下来,文丹溪也套出了不少信息,还有一些是秦元是免费赠送的。比如说陈信的个人状况等等。
“我们五个人的排行不是按年龄,而是按本事排的。所以我大哥年纪最轻但本事却最大,其次是我。”
文丹溪打量了一下秦元的身板,好奇的问道:“你们是按武的还是文的?”
秦元轻轻一笑:“他们四个是按武的,轮到我时就按文的。”
“……嗯,我大哥今年二十六岁,河间人,看上去喜怒无常,但细穷起来也有迹可寻。为人重义气,不喜女色。”
文丹溪转过脸假装看着马说道:“我没问你这些。”
秦元笑得一脸促狭:“我知道,是我自己想告诉你的。”
文丹溪为了打发时间,便去拔些青草,给马儿加料。
秦元又慢条斯理的说道:“方才,小弟我掐指一算,文姑娘正好能克住我大哥。”
文丹溪白了他一眼道:“我也掐指一算,你这人肯定最奸猾。”说罢,任凭对方再说什么她也不理睬。
又过了一会儿,忽听得树林前方,马叫人喊,似有不少人往这边来。
秦元轻松的说道:“大哥回来了。”
正在文丹溪疑惑的瞬间,就见陈信带头牵着一匹马回来,他的衣服已经裂开,露出大片精壮的胸膛,衣服上沾满了片片血迹,不知道是他的还是别人的。
他身后的刀疤脸和洪大胡子也是类似状况。文丹溪急忙跑上去,正要开口询问,就听得一个女声惊喜的叫道:“丹溪妹子!”文丹溪听出是李冰雁的声音,不禁欣喜若狂,她一边应着一边往马队后面跑去。
李冰雁也是同样的表情,两人紧紧握着手,互相看着,想说什么却又不知说什么好。紧接着也有村中的妇人唤她。文丹溪拉着李冰雁上前问话,这些妇人又是哭又是笑的,一个个仍然心有余悸。众人得知是文丹溪搬来的救兵后,都对她感激不尽。
文丹溪看李冰雁已经安然无恙,不由得又担忧起雪松和雪贞来。她和李冰雁一起上前对着陈信说道:“陈将军,谢谢你们的大恩大德……我们想去寻找两个孩子。”
陈信眉头微蹙,抬抬眼皮,转身对着洪大胡子吩咐道:“你们去找人!”
“谢谢将军。”文丹溪连忙称谢,她正要抬步跟上,谁知陈信又说道:“林子里还有漏网之鱼,最好不要乱跑。”
文丹溪不由得顿了一下,但她还是不放心,就算有也没事,毕竟有这么多人。她还是亲自跟去找,谁知陈信却霍然起身,沉声吩咐道:“准备回山造饭。”
众人不由得一愣,被这个命令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一旁的秦元以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调提醒文丹溪:“你刚刚还说要倾力报答,如今却连饭都不想管吗?至于孩子,马匪都能找到,孩子能找不到吗?你们的脚力能有这些汉子快吗?”文丹溪和李冰雁这才恍然大悟。只是,这人的脑回路怎么就么诡异呢。
文丹溪很识时务的转了回去,走到陈信面前,说道:“感谢将军和各位将士的大恩大德,还请往村中歇息片刻,让我们备些粗茶淡饭犒劳众位。”
陈信不置可否的哼了一声。这话说晚了!非得让人提醒了才说!
文丹溪只好耐心解释道:“我这是关心则乱,还望将军见谅。”陈信脸色稍霁,挥挥手说道:“走吧。”
文丹溪领着众位妇人往村中走去,一进村便看到不少人乡亲在村口悬悬而望。大多数是老人和孩子,男子们有不少被打伤了。亲人见面,不免又抱头痛哭一场。这些人看着妇人们均是完好无缺的回来,也都放下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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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3-4-2014 09:52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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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宴席
随后,陈信也带领着队伍跟着进村。村民们一个个扶老携幼,跪地谢恩。这时,前去伏击其他马匪的士兵也纷纷赶回。另外被赶到林子里的牲口和孩子也被找了回来。村民们更是惊喜交加,感恩戴德不提。文丹溪和李冰雁也激动的抱着雪松和雪贞亲个不住。
两个孩子鞋子和衣服都被荆棘挂破,身上脸上俱是伤痕。文丹溪连忙带着两人回去换衣服,四人一进院门,就发现屋里被翻得乱七八糟的,衣裳药材扔的满地都是。好在家里没什么值钱的,银子和粮食都被文丹溪藏在了地窖里,除了厨房里一篮馍馍和半袋米没了其他并没损失。
其他村民各有损失,还好人都在。文丹溪收拢了药材,让李冰雁帮着给那些伤者上了药,其他以后再说。眼下还要招待这一帮救命恩人。
胡里正闻讯也带着一帮人过来感谢破虏军的救命之恩。胡里正脸上带着谄媚的笑容低头哈腰的跟陈信说话,陈信漫不经心的听着也没怎么搭话。
“将军,请移步到小民家中闲坐片刻。”
“不用了,我们将军就地歇息一会就好。”贺黑子代陈信答道。
“将军,这……”胡里正抓耳挠腮,一时找不出合适的话来说。
文丹溪走过说道:“李叔,您不必忙了。陈将军一向和将士们同食同宿,我看干脆就着我家门前的几个大灶做些简单饭菜即可。”胡里正干笑向声,他看向文丹溪一脸平静,不由得暗暗诧异这女娃的胆子。她这么说,自己自然是求之不得,连忙说道:“好好,就这么办。我去让乡亲们送些吃的过来。”他的话音一落,陈信不由得皱皱眉头,贺黑子忙说道:“胡里正,不用了,我们的军规是不占老百姓的便宜,你们也挺不容易的。我们自带的有干粮,马上就到。”胡里正听罢脸上露出了由衷的笑意,心中不由得长出了一口气,本来现在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村民们能不挨饿就不错了,再经这马匪一抢,哪还有余粮拿出来。
胡里正喜滋滋的带着一帮人去众乡亲家里借桌凳和碗筷不提。又隔了一会儿,就听见士兵们高声欢呼起来:“哎,回来了回来了!”
众人一齐看去,果然是破虏军的其他将士回来了,这次真是满载而归。马背上,士兵的身上背的全是东西。
原来,这些马匪都是有备而来,他们分成十几个小队,挨村抢劫女人和财物,抢完就暂放在大青山的一个山洞里,派兵看守。待到各队抢完,再兵合一处,运回老巢,再按功劳分赃。而破虏军的探子早就得知了这个消息,正准备黑吃黑。毕竟他们虽有番号,却没有兵饷,自然只能靠干老本行来维持生计。陈信出来也是要查这事,正好半途碰到文丹溪。
破虏军在大青山和小青山伏击完贼寇后,当场把那些抢来的女人发了路费放了,贼寇抢来的东西却带了回来了。
东西一运回来,文丹溪和李冰雁便迅速组织村中妇人开始造饭。这些士兵又帮忙赶造了几个大灶,做饭的也分为两队,文丹溪和几个厨艺稍高的妇人负责给陈信弟兄们开小灶,其他人则去负责众士兵的伙食。
陈信此时正坐在文家门前打谷场的大柳树下,闭目养神。贺黑子和秦元则在旁边陪着。
秦元打量了一眼文家的房子,自言自语道:“这院墙怎么只垒了个半截?”
贺黑子接道:“估计是垒到一半马匪来了。”
陈信一挥手吩咐道:“去,让人给垒上。”
贺黑子“哦”了一声,拍拍屁股前去吩咐士兵干活。
秦元半眯着眼打量着不远处正在忙碌的文丹溪和李冰雁,出声赞道:“这个文姑娘,不仅医术高明而且厨艺高超,遇事沉着冷静,真是高出众女之上。”陈信浓密的睫毛略动了动,没搭话。
秦元也不觉尴尬,摸摸光溜溜的下巴继续说道:“如今的世道越来越乱了,说起来易州地面的土匪们比起别地还算可以,至少没赶尽杀绝,我回来时路过的平州青州,那些遭遇匪祸的村子真是让人不忍目睹,男子和孩子一律杀光,女人当场糟蹋,稍有反抗便虐杀之……”
陈信的眼睛眯开了一条缝,半晌,冷哼一声:“若落到破虏军手中,把头目凌迟。”
秦元先是抛砖再引玉,说道:“大哥,我看咱们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二弟我心忧啊。”陈信双眼突然睁开,他盯着秦元看了一会儿,说道:“二弟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二弟心中还存有忠君报国的想法,想让弟兄们去投诚朝廷不成?”
秦元苦笑了一下,自嘲的说道:“大哥又不是不知我的过去,经此一事后,我若是还想着忠于这样的君,我真是长了猪脑子。”
“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秦元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又摇摇头:“我还没想透彻,今日不过是先给大哥提个头罢了。”
秦元和陈信在柳树下闲叙不提。文丹溪此时也在大灶前忙个不停。因为要准备的菜式很多,她指挥着其他妇人把肉、菜洗好切好,自己只负责来做。饶是如此也把她累得够呛。破虏军这次带来的各种东西很多,猪肉羊肉牛肉甚至腊肉,各种粮食都有。文丹溪没时间精做细做,只做了简单又量多的菜式,像大锅酸菜鱼,农家毛血旺,大盆香辣虾,当然葱爆肥肠,红烧肉是少不了的,上次在她家时,她就注意到,陈信和他的弟兄都喜欢吃这几个菜。
菜一下锅,香味开始弥漫开来,整个村子上空都飘着浓浓的肉香味儿,若不是陈信的凶名在那儿,那些馋小鬼们早围上来了。
秦元和陈信开始还一本正经的说话,说着说着两人的目光不由得向文丹溪那儿转悠。
“啊嚏,炝死我了。”秦元用鼻子吸着香气,自言自语道:“文姑娘用得是什么调料,这味道跟我以前吃的可不一样。”
陈信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眉头仍微蹙着,像是思考什么难事……
文丹溪正忙碌着,李冰雁用手捣捣她,说道:“你看他们竟然在帮咱们盖院墙。”文丹溪扭头一看,竟是真的!因为人多,院墙垒得飞快。此时已有一人多高。文丹溪飞快的扫了一眼陈信,觉得此人也算是粗中有细,有情有义吧。她倒也没责怪对方最开始时的拿捏,毕竟她和他又没什么太深的交情。人家救是情份,不救她也说不出什么来。想了想,她打算再加几道菜:酱汁猪蹄、扒烧整猪头、酒风猪肝蒜味猪排、 东坡肉、蒜泥白肉等等,能做的做出来吧。因为调料不全,文丹溪只好用相近的材料代替。味道虽不如现代正宗,但比一般的菜也强上许多。
几个主菜刚出锅,一直徘徊在附近的刀疤脸早已忍不住了,涎着脸凑上来说道:“文姑娘,这盆太重,还是我来吧。”其他人也早机灵的拣了一张较大的桌子摆在陈信所在的大柳树下。
刀疤脸和洪大胡子等人帮着把菜端上来,文丹溪也端着小盆跟在后头。
洪大胡子对文丹溪咧嘴一笑道:“妹子你辛苦你了。”
文丹溪擦擦额上的汗水,笑道:“不辛苦,你们快去吃吧。”
这一幕恰好被陈信看到,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刀疤脸和洪大胡子都没注意到这些,倒是秦元,眉头一挑,眼中闪过一抹笑意。
文丹溪再端菜上桌时,陈信终于挤出了一句:“别再做了,大概够了。”
文丹溪把盘子放到他面前,说道:“本就不打算做了,这是最后一道。”
陈信:“……”
文丹溪让人把馒头和饼送上来后,便大大方方的说道:“你们慢用,若是不够再告诉我一声。”说完飘然离去,和其他妇人拼桌吃饭去了。
破虏军的其他士兵可没这么好命,他们吃的是其他妇人做的菜。虽然味道比起军营里猪食一样的饭菜要好上许多。但是跟将军那桌还是不一个档次啊。他们中的不少人时不时吸吸鼻子,吃不到闻闻还不行吗?
这些人大部分都是大老粗,根本没有食不言的规矩,一个个一边吃一边大声说笑。其他前来帮忙的村民也跟着分了饭菜,因为桌子不够,众人围成一个圈卷,就地一坐,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顿时,整个打谷场热闹得跟集市差不多。
陈信这桌上的也不例外。刀疤脸此时正在大讲特讲他英勇破敌的经过。
“却说那二龙山的老大,开始时吹得呜哇呜哇的,什么绿林第一好汉啦……结果,老子一上前,五个回合把他打得哭爹喊娘、屁滚尿流……”
陈信和往常一样不声不响,秦元偶或赞叹一声:“老五好样的!继续继续!”
“那是,我郭大河除了几个哥哥服过谁啊……”刀疤脸继续扒拉扒拉的开讲。洪大胡子看他唾沫横飞,不着痕迹的将盘子往里推了推,以免沾上不该沾的东西。
刀疤脸的目光无意中一扫,好家伙!刚刚还满满当当的饭菜此刻已下去了一半。他再一看,桌上的人,除了自己外都在埋头痛吃,连那个最斯文的秦元也不例外,抢菜的功夫越发长进。他也不吹了,赶紧吃饭才是正经。
酒足饭饱之后,刀疤脸十分惬意的摸着圆滚滚的肚子,不雅的打了个隔,嘴里感叹道:“这么好吃的菜只可惜不能常吃。两厢一比,咱们山上的饭菜简直是猪食。”他这话一落,就被陈信瞪了一眼。
刀疤脸自觉失言,忙狗腿的转移话题,道:“大哥,你做为老大,得为弟兄着想是不?”
陈信许是吃饱了,此刻心情不错,慢悠悠的问道:“你说说怎么个着想法?”
刀疤脸的目光向不远处的妇人聚集处望望了,嘿嘿一笑,道:“大哥给我们娶个嫂子不就结了。山上一有女主管着,保准大变样儿。”他此话一出,众人是神态各异。
秦元脸上似笑非笑,一副看好戏的神态。洪大胡子则面色微沉,掩饰性的低了头不言语。
陈信将众人的反应瞧在眼里,特别是看到洪大胡子的神色时,心中不由得生出一丝不快来。
他缓缓地说道:“娶也可以,可惜没有合适的人选。”
刀疤脸急忙说道:“怎么没有,那文——”谁知他的话没说完,就听洪大胡子喝道:“五弟,你又喝多了是不?不可拿人家姑娘家的名声开玩笑!”刀疤脸张了张嘴,不禁有些懊恼,他又没想到这些!他不好辩解,只好闭嘴不说。
陈信的目光闪烁,声音不禁有些发冷:“四弟什么时候变成了守规矩的夫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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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3-4-2014 09:53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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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寻求庇护
洪大胡子垂下头,声音略显沉重的说道:“因为小弟家中有一个妹子……所以很清楚的知道,女子活得太难了,于我们只不过是几句玩笑话,但于她们却可能是灭顶之灾。稍有不慎,后果就会不堪设想。”
众人听到这里,都收起了玩笑的神情,刀疤脸也觉得自己有些孟浪了。这些落草为寇的人,谁个没有过不堪回首的过去?像洪大胡子当初就是因为妹妹就险些被地主老爷□,他一怒之下前去为妹报仇,不想却失手杀死地主从而官府追杀,最后逃上雁鸣山。此事在当地闹得沸沸扬扬,洪大胡子的妹妹虽仍是清白之身,但人们却以讹传讹,说她已经被地主老爷毁了清白云云,自幼定亲的夫家听信流言前来退婚,洪小妹一时没想开,便上吊自尽。洪家父母见儿子杳无音讯,女儿又上吊自尽,不由得急火攻心,相继病倒,又无钱医治,不久便双双去世。洪大胡子后来在雁鸣山站住脚根后便回家去接父母妹妹上山,谁知到家却只见到三座新坟……
这些往事,几个弟兄以前都知道。今日听洪大胡子又重新提起,不禁都有些愀然。陈信听完这些,脸上神色也逐渐变得复杂起来。
他一字一句的说道:“好了,这件事到此为此,以后不准再提。”说完又给了刀疤脸一个警告的眼神。
刀疤脸垂头丧气嘟囔道:“好啦,我错了还不行吗?我一直住在塞外,那里的民风跟这儿不一样。”
秦元趁机插话道:“知错就好。来来,大家都是兄弟,可别为了这些伤了和气。”说完他又意味深长的看了洪大胡子和陈信一眼,意有所指的说道:“我们哥几个也没久不曾这么相聚了。我希望咱们永远像以前那样。一直同甘共苦,不忘初衷。”你们可别因为一个没到手的女子伤了和气。
秦元的话,众人岂能不明白。洪大胡子微微一愣,他低下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良久以后,他流露出一副彻悟的神情。
再抬眼时,他的眼中已是一片清澈和明司,他坦坦荡荡的看向陈信,站起身来,深有触动的说道:“大哥,我来敬你一杯,其实大哥误会了我,文姑娘跟我那妹子有些像,都是看着柔柔弱弱的。一点也不像个农家姑娘……”洪大胡子说到这里,语气哽咽,眼中隐有泪光闪出,若不是自家妹子生得好,又怎会有这样的遭遇,还不如粗笨的好。
陈信此时也觉得自己有些过份,他也站起身来端过酒杯一饮而尽,说道:“就这一次,以后……再不会有了。来,干了这杯!”
秦元见一片乌云散开了,心中也畅快起来,脸上挂着笑意,兄弟几个就着残席接着畅饮起来。
刀疤脸趁机插科打诨,他表情夸张的摸摸肚子叹道:“唉,菜都没了。”众人哄笑不已。
这厢,破虏军的士兵们正帮着村民们把桌椅碗筷还给各家。而文家的院墙已经拉起来了,文丹溪看了一眼,目测有三人多高。她心中窃笑,这次某人应该不会轻易翻过来了吧。
文丹溪正在沉思,胡里正带着村中几个较有威信的老人走了过来,脸上堆着笑跟她打招呼。
“里正。”文丹溪被这陈势弄得有些意外,连忙叫了一声。
胡里正忙说道:“叫我胡叔就行。”文丹溪叫了一声胡叔又问他所为何事。
胡里正略沉吟了一下,说道:“丹溪,你是村里为数不多的读过书的人,我们几个今日想向你讨个主意。”
文丹溪微微一愣,连忙停下手中的活,问道:“胡叔您说吧,我看看是什么事。能帮的定会尽力而为。”
胡里正轻叹一声,一脸凝重的说道:“你看今日这事,唉……幸亏陈将军来得及时,不然就完了。粮食牲口倒是其次,人若是被虏进去,得毁了多少个家啊,你说谁家没有妻女啊,这可恶的马匪……”文丹溪闻言也一脸沉重,一旁的妇人听了也个个脸色惨白。
“那你们可是想出了什么法子?”
胡里正捋着几绺狗油胡,郑重的说道:“眼下村里没什么油水他们还来抢,若是麦收秋收时,那不抢得更厉害了。所以我们几人商量了一下,你看咱们村能不能纳入陈将军管辖之下?”文丹溪把这些话在心中过了一遍,思索半晌,也觉得这个办法可行。可是也不能次次让人家帮忙,一次两次还说得下去,多了就不好了。俗话说无利不起早,若要破虏军长期的心甘情愿的保护清溪村。那就只能把两者的利益紧紧绑在一起。
如此想了一会儿,文丹溪心中已有了方案。
她笑着赞道:“胡叔想得真是长远。”
胡里正讪讪一笑,道:“你觉着妥当就好,不过,你看,我们几个一把年纪了,口拙舌笨的,我听你婶子说了,那陈将军的几个兄弟都喜欢吃你做的菜……”他的意思自然是由文丹溪出头说项。
文丹溪忙谦虚的低头说道:“哪里,他们不过是给个面子罢了。不过,胡叔既然这么说了,我也不能推脱,虽说我是一个女子,但也是村中的一份子,胡叔用得着,自然该领命前去。只是……”说到这里,她面露难色。
胡里正看她这副神情,不由得心中一紧,只好说道:“有什么要求你尽管说,只要我做得到一定答应。”
文丹溪灿然一笑道:“胡叔误会了,这个要求并非为我个人的,而是我觉得咱们光提要求不大妥当。众位请想,我们和陈将军能有多大的交情,一次两次还说得过去,次数多了呢?”
胡里正忙说道:“这个我们早已想好,每回决不会让他们白忙活的。”接着他补充了一些关于给破虏军送礼的事情。
文丹溪听了摇摇头:“还是不太妥当。这点东西,说实话,对方不见得看上眼。”
胡里正和几个老者一起皱着眉头,他们没办法,清溪村本就才几十户人家。家家仅堪温饱,多余的实在拿不出来。
文丹溪这时也不再兜圈子了,直接说道:“我看不如这样,我们去和陈将军说,要他派兵保护我们,而村里的收成上缴两成。”
“这……”胡里正等人皱眉思索。
文丹溪接着说道:“但是清溪村毕竟太小,没多少油水可捞,我们还可以去通知下河村,溪头村等几个较大些的村子,劝说他们跟我们一起加入破虏军。另外还可以从各庄抽出一些壮丁,组成民团,闲时操练,忙时种地。在各村头挂口大钟,再组织一个巡逻队,不分昼夜轮流当值,一有异况立即撞钟示警。孩子和妇人赶紧躲藏,男人们则去抵挡,再派人去通知破虏军。”文丹溪说得条条是道,句句在理。胡里正等人听完,不由得暗自赞叹,果然读过书的人就是不一样。
接着,众人又你一言我一句的商量补充着一些细节,最后敲定了一个方案。由文丹溪前去向陈信说明。
众人商量完毕,胡里正一看天色将黑,不由得懊恼的拍拍脑袋说道:“唉呀,都怪我,早想出来就好了,我们快去吧,这天马上就黑了,陈将军说不定快要走了呢。”
文丹溪安抚了一下众人,忙喊过一个小兵说道:“你去告诉陈将军,就说我一会儿去送夜宵。”那小兵一愣,这刚吃过饭才多久,又要吃夜宵了。不知道他们这些小兵有没有份。
小兵心里虽然疑惑,还是痛快的答应了一声,前去报信。
陈信听过信后,先是惊讶了一下,然后似乎想通了点什么,他等着看她耍什么把戏!
文丹溪也戴上围裙继续做饭,晚饭是大鱼大肉,夜宵可不能这么吃了,最好吃得清谈些,独特些。最好让他多吃多些,这样,体内的血液会跑到胃里帮助消化,大脑一缺氧自然会迟钝起来,说不定一下子就答应她的要求了。这个自然是有科学根据的,据说有人有聪明的谈判方会热情的劝对方多吃。文丹溪这么想着,便让人去剁肉馅活面擀面皮,自己则负责来包。包个饺子,再做个肉片木耳汤,搭配个几个爽口的小菜就行了。文丹溪一边忙活一边整理着思路。
由于人多,而且做的量不大,所以不大一会儿,饺子便包好了。香喷喷的肉片汤也新鲜出锅。
文丹溪带着人端着饺子进来的时,众人的目光刷的一下全射过来。秦元的眼中有一丝困惑,其他人则有一丝兴奋和期待。俗话说,无事献殷勤,非奸既盗。他们想看看,这个女子究竟想对大哥做什么!
文丹溪视若无睹,走上前将饺子摆上桌热情招呼道:“来,你们尝尝好吃不。”
她的话音一落,刀疤脸就迫不及待的夹起一个饺子扔进嘴里,谁知这饺子刚出锅,烫得他嗷嗷直叫,众人不由得大笑起来。陈信的嘴角也逸起了一丝笑意。他飞快的扫了文丹溪一眼,见她破天荒的没有上了菜就离去,而是静立一旁,似乎在等着什么。
他做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着饺子,吃一口回味好久。文丹溪终于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心中有两头草泥马在奔腾,平常吃饭时,他的速度那么快。怎么这个时候偏偏这么斯文?陈信似乎故意跟她做对,他好容易吃完了饺子,喝起肉片汤时,速度更慢,像个大姑娘似的,一小勺一小勺的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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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3-4-2014 09:54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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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谈判
文丹溪现在是万分的后悔,她不应该把饺子分开装盘,若是摆在一起,看他还吃得这么斯文!早被人抢光了。文丹溪在心里后悔不迭。陈信磨蹭了好一会儿终于吃完了。文丹溪强忍着不耐,上前一步。声音沉静的说道:“将军……”
陈信端起水杯,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水,顾左右而言他:“这儿好像有蚊虫飞来了。二弟,咱们还是回去吧。”
秦元的眼睛眨了眨,一本正经的答道:“嗯,大哥说的是,该回去了。”他嘴里虽这么说,身子却根本不动。
文丹溪只好说道:“刚吃了饭就行路,对身子不好,各位还是随我进去吧。”
陈信还没来得回答,秦元假意客气道:“这怎么行,还是回去吧。”
“那就请将军移步到隔壁空房坐坐。”陈信也知道适可而止的道理,这才起身跟着文丹溪去隔壁的空屋子坐下。外面的胡里正等人早得了消息,让人赶紧去打扫屋子,沏茶倒水。
陈信一坐下,文丹溪生怕他再折腾人,赶紧简洁明了的把刚才商量的对策一口气说完。然后态度恭敬的垂首站在一旁静候。她已经决定了,先恳求,不行,再摆道理;还不行,就用激将法;再不行,那就另想办法吧。
陈信听完这些,沉吟不语,用手指轻轻敲击着桌子,似在考虑这个提议的可行性。秦元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游移着,眉毛时不时耸动一下。刀疤脸和洪大胡子等人听完是眼睛贼亮贼亮的,满眼期待的看着陈信,不知道的还以为求人的是他们呢。
许久,陈信才慢条斯理的说道:“这个,恕我不能答应。破虏军兵微将寡,怕庇护不了贵村。”
文丹溪听到这个倒也不急,她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正因为兵微将寡,将军才更应该答应清溪村村民的请求。此事若成,与将军有三个益处:一是有了破虏军有了稳定的粮草供应——当然,凭将军的本领,军粮自然不愁。但前者却更加稳定。”这句话的潜台词是,你靠抢,每次都能抢着吗?
“二是将军亦会有更多更好的兵员,那些民团平时可用来剿匪卫村,一到战时便可直接拉上战场。三则是,于将军的名声也有利……”
文丹溪的话没说完,就见陈信突然把脸一拉,脸带薄怒的问道:“文姑娘的意思是本人的名声很不好吗?”
文丹溪盯着陈信的脸看了片刻,一时也看不出他是真怒假怒。不过,她却一点不怕。她不怕不代表别人不怕。那胡里正虽说不敢凑到陈信跟前,可也在不远处看着,此时一看文丹溪惹怒了陈信,心中不禁又怕又悔,但他又插不上话。
刀疤脸和洪大胡子对视一眼,嘴唇动了动,刚要开口替文丹溪求情,却被秦元用眼神制止住了。两人只好把回咽回去。
文丹溪不慌不忙的说道:“我不是说将军的名声不好。而是说,将军的实际为人与外在的名声不符。”
“哦?”
“民间传闻将军是天界恶煞托生,生有三头六臂,目射金光。杀人不眨眼,吃肉不吐骨头。”
“嗯,实际上呢?”
“实际却不是这样——”
“怎样?”陈信追问道,语气中竟有一丝不易觉察的急切。文丹溪也故意玩起了把戏:“实际就是这样,将军难道还不了解自己吗?”
陈信:“……”
文丹溪咬了咬牙,又多加了几个诱人的条件:“将军若是答应这个请求,丹溪代表村民再加上两个条件。”
“嗯。”
“一是清溪村民愿意接受破虏军合理的正当的差遣,二是丹溪会尽量帮助破虏军的大部分将士……介、哦,是说亲。”
文丹溪的前一个附加条件还不怎么样,后一个一提出来,屋内屋外顿时一片哗然。要知道陈信严令破虏军不准□妇女,不得抢女人上山,即便是别的贼寇抢的,也得根据妇人的意愿决定去留。结果,这么长时间来就有几个中年妇人愿意留下来……
于是军中大多数人都是剥光了的麻杆——光棍一条。现在有人竟然拍胸脯保证会给军中大多数人说亲,这怎能不让人兴奋激动!此时,不管陈信如何决定,刀疤脸和贺黑子等人,心中决定,这个大嫂他们认定了!
陈信的眼中快速闪过一丝笑意,不过,他很快又恢复正常,抓住文丹溪话中的漏洞问道:“为什么不是全部而是大部分?”
文丹溪不咸不淡的答道:“所谓说亲,必定是男女双方自愿,如果有的人性子太孤介不正常而没人愿意嫁的话,总不能强逼吧。”
陈信略有些不自在的说道:“我破虏军的将士虽然人粗了点,俗了点。但都是正常人。”
文丹溪:“真金还需火炼,好男人还需检验,自己夸的不算。”
众男人一起惊愕:“……”
大家一起沉默着,最后还是刀疤脸率先打破了沉闷:“那啥,文大夫,你看俺咋样?能说到媳妇不?”
文丹溪认真答道:“应该可以。”
“俺呢?”
“还有俺!”
……
屋内屋外乱成一团。
秦元的肩膀一耸一耸的,强忍着笑意。陈信脸上是喜怒莫辩。
文丹溪趁势说道:“将军民意不可违,不如让大伙自行决定吧。”
秦元脸上挂着笑意问道:“依文姑娘看,怎么办才好?”
文丹溪看了看陈信,一本正经的问道:“平常你们遇到此类事情怎么做?”
“举手表态。”
“好,按老规矩来,同意的举手,不同意的举双脚!”
一阵短暂的沉默后,众人突然哄的一声笑起来。
文丹溪说完一句,福了一福,告辞转身离去。
秦元一副意有未尽的神态。刀疤脸和贺黑子一看文丹溪要走,连忙说道:“文大夫,你别走啊,俺大哥还没表态呢。”
文丹溪头也不回的答道:“他默认了,因为他没举双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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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3-4-2014 09:55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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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商量
文丹溪走出屋外,李冰雁和胡里正等人正焦急忐忑的等着她。
“怎样?”
“成了。”
“太好了!”几个人有节制的欢呼着。胡里正又进去说了一大通感谢敬仰之类的套话,陈信漫不经心的听着。
秦元侧头看看天色,适时提醒道:“将军,我们这次真得走了。”
陈信只好吩咐队伍启程回山,因为还有很多东西天黑不方便运走,所以还留下了一部分士兵看守。众人看到这一帮士兵,心中越发安定。谁知道那些马匪有没有漏网之鱼,万一他们要是来报复村民怎么办。
乡亲们将陈信等人送出村口,纷纷回家拿来铺盖给这些士兵,谁知对方却拒绝了,说是缴获的东西中有这些。村民们越发觉得感念破虏军军纪严明。
文丹溪和李冰雁此时也拖着疲惫的身躯牵着两个叽叽喳喳的孩子回家。
文丹溪点了油灯,和李冰雁对面而坐。
“妹妹,今日真是难为你了。”李冰雁感叹的说道。
“姐姐哪里话,分明是你当时把逃跑的机会给了我,妹妹心中是感激不尽……”
“妹妹别说了,其实我……我已经无所谓了……”李冰雁说到这句话时,眼中含着浓浓的悲怆还有一丝自暴自弃的漠然。
文丹溪握着她的手说道:“那好,我们就别客气来客气去了。”李冰雁默默点头。想了想,她又问道:“那个陈将军对妹妹……”
文丹溪淡然一笑:“不管他,我只装作不知就行。”李冰雁还想提醒她要注意,但见她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只好将话咽了回去。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便熄灯睡觉。
次日一早,文家大门口便聚集了一群昨日被马匪打伤的村民。文丹溪和李冰雁两人匆匆扒过两口饭就开始忙碌。胡里正带着几个长者去附近村子游说去了。
“文大夫你可真厉害,在陈将军面前竟然一点不怕。’
文丹溪只好答道:“谁说我不怕,但一想到这样能让咱们村免遭马匪的祸害,我就硬着头皮上去了。”
“那也得有胆子才行,若换了我,头皮硬腿发软。”
“哈哈……”
虽然刚刚遭了抢,还受了伤,但这些人并没表现出萎靡不振的神情。
文丹溪看了看众人,又说道:“以后还得常跟这些人打交道,就怕到时有人又该说闲话了。”
众人闻言,不由得面面相觑。是啊,昨晚他们只够高兴了,谁也没往别处想去。以后难免有人嚼舌根说闲话。
这时,有个妇人开口道:“文大夫你尽管把心放到肚子里去。若不是你,咱们村指不定变成啥样。以后谁要说你的闲话,他就是忘恩负义的畜牲!”
“就是就是,若有人敢这样,我第一个不饶他!”众人议论纷纷,情绪汹汹。
文丹溪一脸感激的说道:“各位大位大嫂们既然这么说,我就彻底放心了。”众人又是一番劝慰赞扬。
文丹溪趁势说道:“我用的药草都是我哥哥留下的,这两日伤者太多,药草快用完了。我本想上山去采,无奈脚力有限,进不了深山。所以我在此请大家帮个忙。以后你们再进山打猎打柴的,碰到药草就顺便采来。我一一登记下来。以后你们的诊金就以药材抵账。以后我若手中宽裕些,就直接买下来。你们看这样可好?”
众人听完这些嗡的一下议论开来。有的连声叫好,有的说想采但不认识药草长什么样子。
文丹溪忙笑道:“这个不能,我把这些常用的药草都画下来,你们进山时带着。”众人忙不迭的应了。
临近中午时,刀疤脸和贺黑子竟然又来了。
此时文家大院里的病人也基本都回家去了。文丹溪看到两人倒有些意外,连忙招呼他们坐下。贺黑子指指他身后带来的两个扑实健壮的中年妇人,笑着说道;“文大夫,这两位是几个月前我们在易州救的,她们的丈夫和家人都被鞑子害了,眼下也没个寄居之处。在山上也多有不便,不如留下来给你们做个伴如何?”文丹溪闻言看了看这两个妇人,那两人脸色均是黑中带红,手脚粗壮,一看就是常年劳作的村妇。两人脸上都带着腼腆的笑意,一起拿眼觑着文丹溪。
刀疤脸也嘿嘿一笑道:“文大夫你就收下吧,这两人很能干的。”文丹溪却有点犹豫,她家清贫,养活四个人都有些捉襟见肘,再加上两人就更不行了。
贺黑子突然了悟,连忙补充道:“你看我,都忘了,这两人的口粮自然有我们来出。”文丹溪一愣,这是哪门子道理,送给她用,口粮还要对方出?想到这里,她的心中突然升起一丝警惕,忙说道:“留在军中不行吗?雁鸣山不是很大吗?”
这时一个胖些的妇人上前弯了弯身,说道:“姑娘有所不知,山上都是爷们,我们留在那儿着实不便。虽说姑娘是大夫避讳比一般姑娘家少,但有我们两个老妈子帮着,也方便许多不是?姑娘不便做的事由我们去做,不方便赶的人都可由我们去赶。“文丹溪看了这个妇人一眼,不得不承认她的话有些道理。至于她刚才的怀疑……她暗暗一笑,就算是真的,又怎么样?她怕什么!
想到这里,文丹溪假装沉吟了一会儿,说道:“这位婶子说得有道理,既如此,你们就留下吧。至于口粮的事就不用了,我家虽穷但也能勉强糊口。就是我家日子过得清苦些,还望你们不要嫌弃才好。”两人听了对视一笑,自是欢喜不尽。
那瘦些的妇人忙接道:“俺们都是穷苦人,怎能会嫌弃姑娘家。”
刀疤脸和贺黑子见文丹溪同意收人,自然也是满心欢喜。
文丹溪侧头又笑着对刀疤脸和贺黑子说道:“真是辛苦你们两位了,还特地跑这一趟。”
贺黑子忙说道:“也不是,还有别的事呢。”
“哦,胡里正出门了。不知你们还有什么事?”
刀疤脸忙答道:“他不在也没关系。我们是来给乡亲们把粮食的。”文丹溪闻言不由得一脸惊诧。
贺黑子忙解释道:“这是我们军师向将军提议的,他说清溪村既归了我们就得担起责任来,乡亲们眼下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我们破虏军先给村民发粮食熬过这段日子,等收了麦子还我们就是。”
文丹溪眼睛一亮,这倒是个好意。这个秦元倒真有些脑子。
“那我们去发粮了。”
文丹溪心中高兴,嘴里客套道:“你们去吧,晌午就在我这儿吃吧。”
刀疤脸双眼放出亮光,声音响亮的答应道:“好咧好咧。”
两人告辞离去,一出了院门,就听见刀疤脸说道:“嘿嘿,文姑娘果然留我们吃饭了。下回再来办事,咱专门赶到饭点。”他的嗓门比一般人都大,文丹溪和李冰雁听得清清楚楚。
两人不由得对视一笑,这个刀疤脸还真是又囧又二。
文丹溪继续整理药材,她又进去将文丹义房中所藏的医书搬出来,又拿出一些纸张开始画图。李冰雁在一旁帮忙。约摸过了一个多时辰,就见刀疤脸和贺黑子和那两人妇人一齐扛着东西进了来。
文丹溪连忙上前道:“这粮食借给乡亲们就好。我家还有,暂时不用借。”
刀疤脸道:“这不是借给你的,这是俺们的口粮,老让你家蹭饭怎么能行?”
贺黑子也接道:“是啊,赶明儿你说的什么村落大联盟一说成,俺们少不得要常来办事,常来你家吃饭,还不得吃穷了。”
文丹溪听到这里,便也不再推辞,她指挥着粮人将粮食放到仓库里。
然后便洗手去做饭,那个妇人也跟着进来帮忙,这两个,胖些的要李,瘦些的姓王,文丹溪一律以婶呼之。两人做惯粗活,力气很大。动作也利落。
刀疤脸和贺黑子闲着无事,便自觉到后院帮忙浇菜去了。
两人一边干活一边小声嘀咕。
刀疤脸捅捅贺黑子说道;“哎哎,你说文姑娘当咱们大嫂好不好?”那样以后,不但天天有好吃的,说不定还能娶上媳妇。
贺黑子不假思索的答道:“好。”这样以后,将军有了克星,他就不怕他发火了。
刀疤脸咧咧嘴,一脸忧愁的叹道:“可惜,大哥打仗有一手,对女人完全不在行。”
贺黑子听他抹黑将军,忍不住反唇相讥道:“他不在行,难道你在行?”
刀疤脸大眼一瞪:“谁说我不在行,想当初,我十几岁时那可是塞外有名的美男子,一张嘴唱歌儿,姑娘们听得都脸红心跳的。”
“真的吗?”贺黑子看了看刀疤脸另一边没有刀疤的脸,即使挡上那半边脸也不像个美男子啊。
“哼哼,不信。”
刀疤脸翻了个白眼,他也懒得吹了,接着方才的话题说道:“你不是说自己是除了军师之外最有学问的人吗?你看看这事怎么办?”
贺黑子嘻嘻一笑,得意的摸摸下巴:“那是当然,不过,这事还真不好办哪?”
“唱情歌肯定不行,那写信怎么样?”
“写信不可以,咱们这儿男女不得私下相授。”
“请媒婆呢?”
“不行,大哥的名声不好,性子也别扭,文姑娘可不一定答应。咱得先让文姑娘心悦大哥,然后再请媒婆这样不就水到了渠成吗?
……
两人叽叽咕咕讨论好一阵也没个好主意。
贺黑子蹙着眉头继续浇地,当他浇到几株药草时,突然脑中灵光一闪,当下用葫芦瓢一拍脑门道:“我有主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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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3-4-2014 09:55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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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心病
刀疤脸一脸急切的问道:“是啥是啥?快说!”
贺黑子嘻嘻一笑,一脸的神秘:“一会儿再告诉你,快把菜地浇完,该吃饭了,我都闻到菜香了。”一说到吃的,刀疤脸的注意力立即转移了。他忍不住吸吸鼻子,说道:“是有香味。”
两人正说着话,就见雪松怯生生的站在柴门外,小声喊道:“两位叔叔,吃饭了。”
“好好。马上就来。”刀疤脸亲切的笑笑,贺黑子怕他吓着孩子,连忙挡在他前面对着雪松憨憨的一笑。雪松愣了一下也回了他一个笑脸,然后迈着小短腿蹬蹬的跑开了。
两人一到堂屋,文丹溪就笑着招呼道:“又去干活了,每次来都不闲着,快净了手来吃饭。”
两人嘿嘿傻笑着,一起洗了手坐在桌前。这次文丹溪并没跟他们分桌而坐,几个人凑成一桌开始吃饭,主食是野菜团子,菜是昨天剩下的猪头肉,文丹溪先用盐腌了以免变质,然后放上了八角草果茱萸生姜桂皮等调料做出一锅五香卤肉。再加上猪耳拌青蒜、酸辣猪肚和几个炒青菜,虽不及昨日的菜式丰富,却也独具特色。两人照例像以前那样吃得大呼过瘾。
文丹溪一边招呼他们吃饭一边又问道:“老四的病情恢复得怎样了?”
刀疤脸嘴里塞得满满的,含糊不清的答道:“快好了,再过几天他会亲自前来谢文大夫的。”
文丹溪忙说道:“不用来谢,让好好养伤吧。”
“嗯嗯。”
“那就让大哥代他来谢吧。”
文丹溪脸色微黑,忙说:“不用不用。”
两人吃过午饭,还要赶着去办别的差事,只得匆匆告辞。
却说清溪村的村民领了粮食后,一个个是兴高采烈,愈发觉得跟着破虏军混真是跟对了。村民们见着刀疤脸和贺黑子时,脸上不由得都流露出一种尊敬。甚至还有几个胆大些的男孩子上前来搭话。两人以前哪受过这种待遇,整个人全身上下散发出一股从未有过的精气神来。就算他们以前是土匪又怎么着,现在不照样有人尊敬!
晚上胡里正回村时,许多村民不用招呼都自动涌上前去叽叽喳喳的议论上午的事情。
胡里正也非常高兴,山羊胡一翘一翘的。他朗声笑道:“我今儿也告诉大伙一个好消息。溪头村、下河村、上河村,还有南溪村等十二个村子愿意和我们一起加入破虏军,至于护庄民团的事,过几天慢慢的商量。”
有人问道:“那周家村、王家村、东溪村这些村子呢?”
胡里正闻言目光不由得略略一黯,神态有些窘迫,顿了顿才说道:“这个,人家说了,他们村里有庄丁护院,不想依附于匪、陈将军,我们也不好勉强是不?”
文丹溪一愣,似乎那个周良俊的祖籍就是周家村的。不过,这样挺好,她可不想再面对那家人,听说周良俊的母亲也不是个善碴。
村民们议论纷纷,有人说道:“周家村和王家村都是大村子,而且人家村里都有做官的,自然不肯跟我们一道。”
有的接道:“管他呢,咱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
“就是就是。”
“哪呀,真这样就好了,里正他们回来时正好碰上我大哥,一起去的三爷爷和四叔公是满脸的怒气,听说是在周家村和王家村受了气了。”
“啊——快说怎么回事!”
“还能咋回事,被他们奚落了呗。”
“可恶,真可恶!”
“不愿意来就不来呗,干啥奚落咱们,这年头谁都活得不容易。”
……
“啪啪”几声,胡里拍拍手,人们知道他是有话要说,声音开始渐渐小下来,胡里正待人群安静下来才说道:“你们这些受了伤的都好好养伤,等你们好后咱们赶紧把民团拉起来,这马上就收麦子了。我听人说,今年中州府、山西府都有灾荒,那些地方的马匪说不得要换地了,还有鞑子说不定也来插一脚,大伙都警醒些,不论男女老少,若是发现什么异常,都赶紧来找我,找你李三爷和钱叔公都行。村里的铁匠也赶紧把大钟打制出来,好示警……”胡里正扒拉扒拉的吩咐了一大堆,村民们都认真听着。
刀疤脸和贺黑子办完事回山后照例先去向陈信和秦元报道。
“事情办得怎样?”秦元一见两人进来就笑着问道。
一提起这些,刀疤脸顿时激动起来,迫不及待的将上午的情形加油添醋的复述了一遍:“唉呀,大哥二哥你们不知道当时那情形多让人激动,一听说放粮,乡亲那个激动劲儿,他们一看到我们,那个热情哟……还有那些大姑娘小媳妇时不时的拿眼瞟我们……看来咱们破虏军娶媳妇的事不远了啰……”
陈信在一旁听完,只是“嗯”了一声,然后又漫不经心的问道:“就这些吗?”
贺黑子毕竟比刀疤脸细心些,连忙清清嗓子上前补充道:“还有就是我们送的人文大夫也收下了,她非常满意。”
陈信虽然脸上神情没变,但兴致明显比刚才高了一点。
刀疤脸也跟着补充了几句,陈信听着听着,眉头忍不住轻蹙了一下:她竟然留他们吃饭,还在一个饭桌!
秦元半眯着一双细长的眼睛,眉毛时不时耸动一下。他的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然后清清嗓子,装模作样的教训道:“你们两个拿军规不当回事是不?不是说了不让你们占老百姓的便宜吗?”
刀疤脸苦着脸,委屈的嘟囔道:“文大夫又不是老百姓,再说了人家盛情邀请俺们,不答应多不好。”再说了你们上次不也去了吗?怎么轮到我们就不行了。
贺黑子初时也有些困惑,然后再一想便略微明白了,幸亏他留了一手,想到这里,他连忙做出一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样子说道:“哎呀,将军我忘了一件事了。那啥,文大夫还托我给将军带了吃的回来。喏在这儿呢。”
“哦?”陈信的目光飞快的扫过来,随即他又觉得这样显得不好,遂生硬的又扭过头来,做出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说道:“嗯,放那儿吧。”
贺黑子脸上带着憨憨的笑容,从袖子里把东西拿出来,揭开层层的苇叶,原来是两个肉夹馍。两瓣白馍里夹着几块腊汁肉。刀疤脸一看忍不住吞咽了一下口水,旋即他又满眼疑惑的看着贺黑子,他明明跟他一起出来的,为什么这事自己不知道?
陈信脸色已经缓和了许多,他挥挥手说道:“你们俩辛苦了,下去歇着吧。”贺黑子响亮的答应了一声,几乎是用跑的速度退了下去。刀疤脸也尾随其后跟了出来。刚出屋门,刀疤脸就一把拉住他不满的问道:“哎,黑子,这是怎么回事?”
贺黑子只好实话实说:“那啥,我吃完饭去帮文大夫打水时,正好看到篮子里有几个肉夹馍。那男娃告诉我,这是他姑姑留给他们吃的。”
“于是,你就偷了两个出来?”
贺黑子瞪了他一眼:“我是那种人吗?我用一把短剑换的,我还答应了下次去再给他做把小弓箭。”
刀疤脸不禁目瞪口呆。这人也太那啥了罢,哄人家小孩子。
贺黑子也觉得自己做得不地道,掩饰性的干咳了两声,连忙转移话题道:“好了别提这些小事了,来来,咱们接着商量上午的事。”
刀疤脸也回过神来,接道:“嗯,接着说,你有什么好法子?”
说到这个,贺黑子脸上不由得流露出一股小得意劲儿:“你知道的,我是咱们军营里除军师外学问最大的——”
刀疤脸听他又提起这个,心中不禁有些不屑,只好说道:“快说吧。少啰嗦。”
贺黑子附耳过去,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的说了一通。
刀疤脸听完,不禁拍了一下大腿,赞道:“好好,这个法子好。你快写。”
于是两人在屋里翻箱倒柜,找了半天,才终于找出一支秃了毛的毛笔,半张皱巴巴的纸。贺黑子怕浪费了纸张,先在桌子上练习了几遍,才敢下笔。
写好后,他还学着那些文人秀才们一样,轻轻用嘴吹了吹,再铺在桌子晾干后才小心翼翼的收起来。准备第二天好送回过去。
次日中午,恰好秦元应胡里正等人之邀要去见见其他村子的里正,跟他们商量加入破虏军的事情。两人也得了个跟班的差使。
趁着秦元和众位里正及村民代表商量事情时,两人悄悄离开,来到文家。
文丹溪一见是他们不禁有些意外,连忙笑着招呼两人进来,又让李婶去倒茶。两人对视一眼,最后还是贺黑子出头说道:“咳咳,文大夫,我们将军这几日有些不舒服。”
“哦?都有那些症状。”文丹溪有些疑惑,他那天不是好好的嘛,吃得比谁都多。
“吃饭不香,睡得也不好。”文丹溪心中越发疑惑,该不会是积食了吧。
“这个是药方。”贺黑子双手递上一张纸。
“药方都开好了?”文丹溪接过,她以为是军医开的。谁知接过来一看,却远不是那么回事,只见这半张皱巴巴的纸上十分生硬的写着两个大字:心病。
文丹溪了看了一会儿,抬头端详了两人片刻,两人都是一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神情,一个个都做出一副“我什么都不知道”的表情。
文丹溪心道,装吧装吧你们。
她语气平淡的问道:“这方是谁开的?”
贺黑子抢答道:“当然是将军亲自开的。咳咳,一看这字就是他写的。”文丹溪又看了一遍,嗯,这字既生硬又别扭确实跟他的人很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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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3-4-2014 09:55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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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自己活也让别人活
文丹溪面不改色的将方子揣了起来,点点头道:“我知道了,你们先去忙吧,临走时到我这儿拿药。”
两人面面相觑:“拿药?”能治“心病”的能是药吗?她怎么就没问问别的呢?但他们之前已做出一副不知情的模样此时若再追问就露了马脚了。于是,两人只好硬着头皮告辞。一走出院门,刀疤脸就迫不及待的捅捅贺黑子:“唉,黑子,你说文大夫什么意思?她不会没看明白吧?”
贺黑子嗤之以鼻:“你以为人人都像你那样长着一个榆木脑袋吗?她肯定看明白了,人家那叫揣着明白装糊涂懂吗?”
刀疤脸皱皱脸:“当然懂了。就是不知道她给大哥开什么药?”
“到时不就知道了。”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快步赶到胡里正家,秦元已经和众人商量完毕。意见基本达成一致:由于时间紧迫,各村按人口多少抽出数量不等的壮丁,武器由军破虏军负责,口粮自带。由破虏军派出有经验的人来训练。练兵场就设在清溪村前面的空地上。
秦元人长得白净秀气,气质儒雅,不知内情的谁也不会想到他竟是破虏军的军师。这些人商量完了正事并不急着走,仍坐着试图跟秦元拉家常。
“秦公子,您是读书人吧?”
秦元淡淡一笑:“不才略读过几年书。”
“秦公子是哪里人?”
“祖籍太原府。”
……
如是拉扯了好一会儿闲话,场面渐渐冷下来。
秦元端起一只粗瓷杯子,慢慢转动着,气定神闲的说道:“我们双方都是本着诚意合作,大伙有什么话尽管说,不必拘谨。”
“秦军师,那老汉我就说了……”说话的正是溪头村的于里正。
“老汉是个粗人,说得不对,您可别介意。”
秦元点点头,再次示意他说。
于里正神态窘迫,呐呐的说道:“前几天我跟胡里正等人一起游说各村,让他们跟我们一起加入破虏军,可是这几村的村民都说他们……反正话不好听,还说破虏军的将士很多都没有家口……公子请想,谁家没有妻女姐妹。反正,很多村民都人心惶惶。老汉我领着人好一番忙乱,我想向讨军师几句话,回去好好安抚这些人。”
秦元一听,嘴角忍不住上扬,这个流言还真有意思。他继续转动着杯子,沉吟半晌,直到于里正都快坐不住了,他才不慌不忙的说道:“众位知道破虏军这个名号怎么来的吗?”众人一齐摇头,茫然不知。
“那是因为我们中的大多数人都来自关外,”秦元说到这里不由得站起身来,一脸严肃的接着说道:“我军中将士大多数于鞑子与不共戴天之仇。鞑子趁我朝天灾人乱之时,吞我边界,屠我父兄,辱我姐妹。是以,我大哥才揭竿而起,带领众位兄弟与鞑子血战到底。我们破虏军杀人如麻不假,凶如阎王也不假,那针对的只是鞑子。破虏军从没没有抢过穷苦百姓一分一毫,更是严禁将士□妇女,一旦发现,定斩不饶!”秦元这一番慷慨陈词说得众人面面相觑,又惊又叹。
秦元又接着说道;“秦某不知到底是何人在造谣惑众,不过,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我希望你们要做一个眼明心亮的人。”
……秦元等人在这里众人周旋不提。
文丹溪和李冰雁忙完家里的活计后,两人便商量着要进城一趟,她把两个孩子托王婆照看,她和李冰雁两人各背了一个背篓坐上车把式的驴车前去青阳县。两人到了县城之后跟车把式说好两个时辰后在原地见,众人纷纷下车去采买东西。
县城几日前也遭到了马匪的抢劫,损失不少,街上的人较之往常少了许多。
文丹溪先去杂货店买了盐巴针线,又去布店扯了一些细麻布,准备给四人做套夏装穿。李冰雁也买了几包绣线和几块碎布。路过肉铺时,文丹溪又买了大骨和一副猪下水,最后,两人又去粮店买种子。 文丹溪看了看还是那几样,只好问道:“伙计,没有别的了吗?”
伙计摇摇头:“姑娘,咱们本地能种的也就这些。”
文丹溪笑道:“就是想买些不一样的。我以前在书上看过,说是要有南边传来的番薯,玉米什么的,怎么就没有卖的呢?算了,我们去别地再看看吧。”
伙计听了这话,皱眉想了想,突然说道:“哎,两位,你们稍等一下。”说着就咚咚的跑了过去。文丹溪也不急,在一边耐心等着。
过了一会儿伙计,拖了一个脏兮兮的麻袋出来了。他用手挥挥飞尘说道:“这位姑娘,你看这些你要不?”
文丹溪蹲下身一看,这半袋子竟然是番薯和土豆,而且还了芽!她高兴归高兴,脸上却一如往常,伙计看她并没有多喜欢,挠挠头说道:“这些都是从南边传来的,摆在店里没人买,我们掌柜的煮了吃一些,现在生了芽子不敢吃了,正准备拿回家喂猪呢。”
“好的,这些我都要了,你看多少钱?”这么多东西,伙计只收了她十文钱。文丹溪又嘱咐伙计说若再要类似番邦外来的种子都给她留下。伙计痛快的答应了。
两人抬着半麻袋东西也懒得再逛了。准备去来的地方等着车把式一起回村。
青阳县离清溪村并太远,坐驴车不到半个时辰就到家了。两人向车把式道了谢,抬着麻袋回家。
刚走到院前就见秦元和刀疤脸两人正坐在她家隔壁的空房前。贺黑子正握着刨子刨木头,秦元一见两人忙起身笑道:“你们回来了。”刀疤脸赶紧上前帮着把东西提进院里。
文丹溪随口问道:“商量完了?”
秦元点头道:“完了,哦对了,我刚才跟里正说了,这几间房子以后就做我们的议事厅吧。”
文丹溪愣了一下,只说好道:“嗯,也好。”
“文大夫你忙吧,我们去林子里转转,有什么事,你叫一声就行。”
文丹溪又跟三人闲叙了几句,便折回院子,开始挽起袖子干活。她挑出外形完好的番薯把它们埋在土里,盖上湿泥,本来是应该施肥的,但她闻不了那味道,只好用草木灰来代替。过几天,这些番薯就会抽出许多芽,待长成秧苗后便可以移栽到地里。她得抽空把房前屋后的空地都收拾出来。她记得明末时,整个中国天灾不断,饿殍遍野,谁知这里会不会也这样。不管怎样,她先着手做些准备吧。
文丹溪暗自庆幸,幸亏她小时候是种过田的,在母亲没去世前,父亲觉得乡下的空气有利于母亲的身体,便在城郊买了一个带两亩地的大院子,闲暇时一家三口便一起种地。他们也不在乎收成,什么都想种一些。结果两亩地竟种了二十多种作物,搞得跟植物园似的。路过的乡亲们忍不住拿他们当笑话讲。三人也不生气,还很谦虚的向附近的邻居请教怎么种地。文丹溪想到自己的一家,脸上不由得流露出一种幸福中夹杂着感伤的神情。虽然她在神游天外,可手上的动作却不慢。李冰雁也在一旁帮忙。
两人正埋头干活,就听得一阵院内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中间还夹杂着许多女人的声音。文丹溪以为是有人来看病,忙净了手迎出来。
等她出来一看,原来来的人并不是本村的人,而且看这样子不像是看病的。为首的妇人大约四十来岁,身材高挑,高颧骨,薄嘴唇,目光挑剔冷淡,一看就是副刻薄相。她的左右各站有一个丫鬟。
文丹溪微愣一下,上前问道:“这位大婶,可是来瞧病的?”
那妇人眼中闪过一丝嫌恶,不待她刚开口,她左边的一个红衣丫头白眼一翻,冷哼一声:“谁来瞧病?你才病了呢。怎么?你不会是气傻了吧,连我家夫人都不认得了吗?”
文丹溪蹙了蹙眉头,心中已有些明白,她不由得一阵恼怒,但仍耐着性子问道:“瞧着眼熟,一时想不起?”
这时,中年妇人开口了:“文姑娘真是贵人多忘事,我儿前些日子刚被你气走,怎么想起了吗?”
文丹溪心中已经确定她的身份了,这人正是周良俊的母亲方氏,她眉毛一挑,微微一笑道:“平时来瞧病的人太多,哪能全记住”
“我再说一遍,我家夫人不是来瞧病的!”
文丹溪轻飘飘的接道:“我说她病了吗?几位有什么事尽管说。”说到这里她已经是满脸不耐烦,这家人到底想怎样?婚已经退了,小的老的都来烦她。难道她长着一副好欺负的模样吗?
方氏盯着文丹溪看了一会儿,漫不经心的说道:“我家俊儿和王姑娘下月就要成亲了。”她说完,好暇以整的看着文丹溪,其他人也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文丹溪浑不在意的一笑:“周夫人这是亲自来给下贴子吗?真是荣幸之至。”
周氏也不跟她废话,冷笑一声道:“你太高估你自己了,我是怕你到时去闹,我们两家不比你家,来的客人都体面人家……我今儿个就是来知会一声。”说完,她手一挥,身后的丫头婆子们抱着东西鱼贯而入。
方氏见东西都搬进了院子才用不高不低的声音说道:“只要你不奢侈,这些足够你过好下半辈子,我们周家也算对你仁至义尽了,你也别因为手头拮据就去勾搭那些匪寇。你不为自己着想,也得顾忌一下先辈的名声。”
一旁的李冰雁一听这话,脸色大变,她张了张嘴刚要开口,文丹溪已经说话了:“周夫人还请你口下超生。”
周氏似乎觉得跟她说话是自掉身价,她挥挥手像赶苍蝇似的说道:“你别狡辩,清楚得很!”说完,继续不紧不慢的往前走。
文丹溪此时已是怒极,她两世为人还是头一次被人这么侮辱,她能咽下气才怪!她想也不想当下大喝一声:“姓方的贱货!你给我站住!”
她这一声喝斥把院内所有的人都震住了,任谁也想不到她这么纤细的身子竟会吼声这么有气势的脏话来。方氏的身子微微晃了晃,她的脸由白变青再变红,死死的盯着文丹溪。一度,她以为自己听错了。这是她所认识的那个清高孤傲、满肚诗书的文丹溪吗?
文丹溪面无表情的走到她面前,盯着方氏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你不相信我会骂人是吗?我告诉你,我本来不会的,可自从见了你们周家的人之后我就会了。我只是想让你明白:你有嘴,难道我没有?你能血口喷人,难道我就不能?你若敢坏我的名声,我就坏你女儿的名声!让你周家一辈子抬不起头来!反正我已经是被退过婚的人,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方氏一直不吭的盯着文丹溪,目光阴郁冰冷,文丹溪丝毫不怵,末了她沉声补充了一句:“记住,这是最后一次!自己活也让别人活,否则大家都别活!”说完这句,她大声喊道:“把东西拉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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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3-4-2014 09:56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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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缺什么补什么
这时,周围的邻居听到了动静已经赶了过来。有的人认出了方氏,在一旁指指点点的。文丹溪立即收起了脸上的戾气,换上委屈难忍的神态。众人看着方氏主仆的跋扈刻薄相不由得怒目而视,这个女人竟敢到他们清溪村来撒野!刀疤脸和贺黑子等人也跟了过来,两人一脸凶神恶煞的瞪着方氏主仆,若不是顾忌对方是女人,他们的拳头早招呼上去了。
方氏本就是个色厉内荏的主,她也就是仗着文家没人怎么样,才能上门找事。此刻一看这些人,再想想关于破虏军的传言,吓得腿都快软了。她一刻也不敢多留,连忙让人把东西装车,自己飞快的爬上马车灰溜溜的走了。谁马马车没行几步,就听见“咻”的一声口哨,拉车的马匹猝不及防的停下,车里的人“砰”的一声撞往一处,一片哀嚎。连方氏也磕了一下,她刚要发火怒斥车夫,就见贺黑子笑着上前递给车夫一块白树皮大声说道:“这是文大夫给的回礼,你们好好收下。”然后又是“咻”一声,马儿像受了惊似的一路狂奔起来。车里的人又是一阵尖叫。
贺黑子和刀疤脸带头哈哈大笑起来,其他人也跟着大笑。文丹溪此时心情也舒畅不少。她轻轻舒了一口气,但愿别再来惹她来了。否则,就别怪她不客气。看来,她得改变策略了。不想让狗跟着,就不能做出一副包子样,哪怕是表面的也不行!
她之所以这样,一方面是因为她初来乍到,需要时间适应陌生的环境。另一方面则是跟她以前成长的环境有关,在现代时,因为她的职业和家教,她平常都把锋利的小爪子隐藏了起来。这也主要是因为她早年的家庭美满幸福,父亲是政府机关一个不大不小的领导,哪有人给她气受。她父母都是独生子女,纵有几个亲戚也都很知趣。后来就算父母双双去世,但那时她已经大学毕业,况且父母早已给她铺好了路。因此她的本性一直没有发挥的机会。不了解她的人都以为她是和善亲切的人,表面上她确实是这样。但大多数人不知道的是她其实继承了爷爷的性格,外表温和,内里却刚强极有原则。谁若敢不知深浅踩了她的底线,她会立即给人以致命一击。来到这里后,文丹溪发现,她的小爪子开始一点点的露了出来。
文丹溪正想着,只听刀疤脸一脸不解的问道:“文大夫你送她那块树皮是何意?”其他人也一起看着文丹溪,等着她解释。
文丹溪一本正经的解释道:“意思就是,树要皮,人要脸。”
“哈哈……”
“好好。”
大伙正笑得开怀,秦元走了回来。他用温和如水的目光把文丹溪安抚了一遍,连带她身后的李冰雁。只听他轻声问道:“上次带来的两个婆子呢?下次再有这事就由她们出面?”
文丹溪答道:“她们去村西头磨面去了。”
文丹溪进院里继续去干刚才的活。秦元和刀疤脸也跟了进来帮忙。秦元一边干一边好奇的问东问西。文丹溪耐心的一一回答。
当他听到番薯这种东西无论种在哪儿都能活时,不由得眼睛一亮。
“不知文姑娘看的是什么书,可否借给秦某一观。”文丹溪心中一紧,一脸为难的答道:“只可惜逃难途中丢了。”
“哦,丢了,是挺可惜。”
突然,秦元的话锋一转道:“不过,有的书丢了也好。”
“哦?”文丹溪一脸惊诧的看了看他,要知道这个时候书可是十分珍贵的。
秦元的目光幽深,意味深长的说道:“有的书全是歪理邪说,腐臭难闻,偏偏还有人视若珍宝,比如像《女诫》、《女四书》之类,让女子谨言慎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鼓吹女子守节殉节……同是父母生养,为什么男子可以为所欲为,却偏偏要求女人这样?”
文丹溪闻言,手活的活也不由得停了下来。她一脸惊讶的看着秦元,她没想到在这时代还能遇到一个如此明理的男子。可见古代男子并不全是大男子主义。就连李冰雁看向秦元的目光也略变了变。
秦元饶是脸色很厚,在两个女人炯炯的注视之下也有些不好意思,他颇不自在的摸摸鼻子说道:“所以,你们千万别被这些混帐道理束住手脚,民口如川,怎么样都防不住,倒不如轻松自在些。只要无愧于心就行了。”秦元这话显然是在委婉的劝文丹溪。
文丹溪立即从善如流:“听君一席话,想去撕《女四书》。”秦元略略一愣,突然哈哈大气起来,文丹溪也不由得笑了。
刀疤脸和贺黑子也跟着说道:“是啊,文大夫,谁敢说你坏话,我就打烂他的嘴!”
气氛越来越活跃,几个人有说有笑,不大会儿就把活干完了。大伙说得太投入,根本没注意到院子里竟来了人。还是刀疤脸最先先发现,他有些结巴的说道:“咦,大哥,老四,你们咋来了?嘿嘿,快进来吧。”
文丹溪一看,陈信带着郭大江此时已经站在院门口了。
秦元看了看陈信的脸色,这人脸上是糊了一层面糊似的生硬无比。他微微一笑,若无其事的上前说道:“大哥,事情全办妥了。”
陈信没拿正眼看他,只是“嗯”了一声,指指郭大江说道:“我带他来谢谢文大夫。”
郭大江连忙上前向文丹溪施礼,文丹溪虚扶一把,两人都不是墨迹的人,草草客套几句便做罢。
李冰雁赶紧去厨房烧水待客。此时日头已开始偏西。文丹溪一看这几人的架势恐怕又得留饭了。刚好李婶她们也扛着刚磨好的面回来了。四个女人开始下厨房做饭。刀疤脸和贺黑子闲不住开始找活干,劈材、挑水、浇地逮着什么干什么。
文丹溪想着人这么多,炒菜太累了。正好早上活的面已经发好,她本打算蒸馒头的,现在改作包子算了。她一共包了三种馅:肥肉萝卜馅,猪油渣野菜馅,瘦肉青菜馅。再加上早上就开始炖的大骨汤,简单又管饱。
李婶王婶两人手脚利落,剁馅儿剁得飞快。文丹溪和李冰雁手上的动作也不慢。于是不到半个时辰,第一笼包子就出锅了。文丹溪先拿了五个包子出门去王婆婆家接孩子。等她带着孩子回来时,刀疤脸已经消灭了三个包子了。
“嗯,太好吃了。这包子简直不是人包的。”
众人一边吃一边拿眼瞪他。
刀疤脸自觉失言连忙补救:“我是说简直是仙女包的。”
第三笼蒸完,四个女子加两个孩子也上桌开始吃饭。
等到喝汤时,众免不了又一番赞扬。
陈信仍是一副面瘫表情,不过,这也没影响他的胃口。他看着文丹溪和众人一副谈笑风生的样子,心中越发不爽。像是泄愤的吃着包子。据她目测,这人至少吃了八个。
文丹溪最后实在看不下去了,只好劝道:“别吃了,否则又要积食了。”陈信回过神来,才知道她是在给自己说话,他看了看她,突然觉得他真的饱了,遂从善如流的停下了伸向包子的手。
文丹溪突然想起了上午那张药方的事。
她没有当众人的面说这件事,而是把贺黑子叫进厨房指着一个食盒说道:“这是我开你们将军开的药,你临走时别忘了拿。”
“好咧。”贺黑子响亮的答应着,一双小眼睛却滴溜溜的转着。但他很失望的看到文丹溪仍是平静如初。他只得收回心思。
“另外,告诉你家将军,他缺什么我给他补什么。”
“啊——”贺黑子一时没反应过来。
午饭后,陈信带着秦元等人在村里巡视了一圈又吩咐了胡里正一些事后便打马回了山。
一回到军营,贺黑子便拉着刀疤脸到一边说悄悄话。
刀疤脸一脸急切:“快,打开看看里面是什么。”
贺黑子赶紧打开食盒,两人先是闻闻,一起叹道:“好香。”
刀疤脸再仔细一看,惊讶道:“吓,原来猪心也能入药。心病给猪心,那下次我就说自己肉疼。”
贺黑子:“你还不如说头疼呢,到时准给个卤猪头。”
刀疤脸一时没察觉话中的真意,点头道:“嗯,猪头肉很好吃。”说完,才意识到贺黑子是在拐着弯儿骂自己。他大眼一瞪:“你才头疼,你的腰子疼!”
贺黑子:“……”
“好了,别吵了,快想想眼下怎么办?”
“能怎么办,交给大哥呗,别的不能说,只说是文大夫特地送给他的。”
“对对。”两人自以为小声嘀咕着,殊不知早被人全听了去。
两人商量完毕,勾肩搭背的一起来到陈信房中,一脸狗腿的笑着:“大哥,这是文大夫给你的点心。”
陈信不解的皱皱眉头,为何不亲手交给他?
贺黑子忙解释道:“将军,您忘了属下是您的随从,这等小事自然要交给属下了。”
陈信嗯了一声,这个道理倒说得通。他以后有什么事也不能亲自动手,好歹他也是一个将军!
陈信接过食盒,打开一看,一股特殊的香味慢慢散开来,这是卤猪心。
只是这猪心上面为什么还扎那么多眼?
“她有什么交待没有?”
两人对视一眼,一起答道:“没、没有。”
陈信本想用手抓着就吃,想了想还是让人拿来一根筷子——叉着吃。
他刚要下嘴,却见秦元笑着进来了。
秦元也不说话,只是看着那块猪心发笑。
陈信终于忍不住了:“这是送给我的,你笑什么?”
秦元脸上的笑意越发浓了,他清清嗓子提醒道:“大哥可知这猪心的典故?”
陈信茫然的摇头,突然眼前一亮,试探着问道:“代表着一种、心意?”
秦元极力憋着笑,摇摇头,一脸认真的说道:“我好似听文大夫说,大哥缺什么她给补什么。”
“嗯,缺什么补什么?”难道自己缺心吗?
秦元实在忍不住了,只好挑明:“大哥请看,这猪心上面有好多眼呢,所以呢——”他拖长声调。
陈信这次终于明白了,他的脸憋得通红,腾地一下站起来,大声说道:“她、她说我缺心眼!”
秦元怕他迁怒自己,只好一脸无辜的说道:“大哥英明,一猜就中。”这是你自己说出来的,可别怪我。
陈信怒气不减,他愤愤的说道:“她究竟为什么要这么说我?”
“大哥去问她不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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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3-4-2014 09:56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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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娶她算了
次日,陈信刚好去清溪村办事。他沉着脸找到文丹溪,拿出剩下的半块猪心,问道:“你为什么说我缺心眼?”
文丹溪一脸惊讶:“你自己写的药方,我就给你开了。”
“药方?什么药方?”陈信一脸疑惑的问道。
文丹溪看了看对方像是真的不知道,她只好把那半张皱巴巴的纸又拿了出来:“喏,在这儿呢。”
陈信伸手夺过来一看,“心病”两个板正得有些好笑的字映入他的眼中。他的眉头拧得像股麻绳似的,这上面的字迹一看就是贺黑子的,他的字会这么难看吗?
陈信的脸黑得像锅铁似的说道:“不是我写的。你难道看不出来吗?”
文丹溪摊摊手,一脸无辜:“我哪里知道,再说这字跟你的为人挺像的。”
陈信的蓝眸子放出一股厉光:“跟我的为人很像……吗?”他的为人像贺黑子的字一样糟糕吗?
文丹溪一点也不怕他,笑吟吟的反问道:“你说呢?”
陈信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试图用目光把对方逼退,以前,有不少男人都会在他饱含杀气的目光中畏葸退缩。但她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中,一直用坦然而饱含笑意的目光看着他,陈信觉得她的眸子清亮有神……有点像这四月的阳光,暖暖的,有点炙人。他不由自主的别过脸,轻嗯了一声:“文家不是书香之家吗?怎能……这么看人?”
文丹溪淡然答道:“我家没规定别人看我时不让我看他。”陈信又被噎了一下,他突然觉得自己在她面前越来越没有威信,他不禁反思自己是不是对她太和气了。他此时只觉得比来时更加气闷。
“你……”你走着瞧,你给我等着。这几句常用的话在他喉间转了几圈,又乖乖地咽了回去。最后他只说了这一个意味深长的“你”字,便转身气哼哼的走了。文丹溪耸耸肩,也不理会他,继续坐着看医书。
陈信回去以后,兀自气个不停。
“让贺黑子,郭驴蛋都来见我!”
屋外的传信兵也不去喊,只将脸朝着山内,扯开洪亮的嗓门喊道:“贺黑子,郭驴蛋来一下——”有的人生怕两人听不到,又接着传了一遍。一时间整个山谷里充斥着“贺黑子,郭驴蛋”的喊声,贺黑子倒还好,刀疤脸一听“郭驴蛋‘三个字,脸拉得老长,他不是早就不准人喊这个名字了吗?
刀疤脸和贺黑子两人像霜打的茄子似的,耷拉着脑袋战战兢兢的进来了。
陈信端正坐姿,面沉似水,言简意赅的问道:“说,怎么回事!”
刀疤脸苦着脸,嘴里嘟囔不清:“……就这么回事。”
贺黑子好歹比他机灵些,他脸上带谄媚的笑意,狗腿的上前一步,说道:“将军,我们虽然那啥没成功,可是心却是至诚的。将军你这么几年来,为了山上的弟兄们夙兴夜寐,劳苦功高,却依旧形单影只,我们看在眼里,痛在心里。所以才这么费心撮合将军和文姑娘,为的不就是让将军身边有个知疼知热的人吗?”
“可是你们不该背着这么做,把我的脸都丢尽了——”
刀疤脸急忙辩白:“大哥你丢什么脸了,你不还得了一块猪心吗?你不爱吃就给我呗。”
陈信的脸更黑了,他冷声喝道:“你们背着我做这等事,还敢狡辩,我饶不了你们,来人——”贺黑子忍不住瞪了刀疤脸一眼,谁让他多嘴!刀疤脸也虽然不知自己哪儿错了,但本能的觉得不对,他难得乖觉的低了头不说话,只拿眼觑着贺黑子,等着他救场。
贺黑子的小眼珠子溜溜的转着,突然急中生智:“将军,你饶了我们吧,我俩以后再也不敢好心做坏事了,再不敢背着将军给文大夫递信了,再不敢在文大夫面前提起将军…
陈信一听这话,眉头比刚才皱得还紧,他们以后若真不这样做了,似乎……也不大好吧。再说了,错也不全在他们身上,都怪她,为什么要骂自己缺心眼!对,他该找她算帐去。这两人还是先放放吧。
陈信脸上神色变化不定,他皱眉思索一会儿,挥挥手道:“算了,念在你们是初犯,暂饶了你们。”两人如蒙大赦,正要拔腿溜走。
却听陈信又喊道:“慢着!”两人还以为他改变主意了,不由得脸色微变。
陈信再次端正坐资,放缓语调,说道:“你们两个把这几日发生的事都说给我听听。”
刀疤脸一脸疑惑:“这几天的事大哥不都知道吗?”他每天回来都来禀报事情的进展,怎么还问?贺黑子悄悄给了他一个鄙视的白眼,顺手把他扒拉到一边,自己上前说道:“将军,让属下来说。”
贺黑子绘声绘色的便把这几天发生的事□无巨细的全禀报给了陈信,细致到连文雪松那小娃儿的话都报了上来。
刀疤脸满以为陈信会不耐烦,他这个大哥为人粗枝大叶,平日最烦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今日却奇了怪了,竟然听得津津有味的。
听到贺黑子提到周家来闹的事,陈信的眉头皱得更狠了,他叱责道:“你们几个都是吃干饭的吗?为什么不上前教训一顿?”
贺黑子忙说道:“将军,若她们是男人,属下早上去揍他们了,我们几个大男人总不能去打一帮女流吧。”
陈信嗯了一声,冷声说道:“抽时间教训周家一顿,让他们不知好歹!”
刀疤脸立即接下了这个任务:“大哥放心,这个交给我了。”
贺黑子暗暗观察着陈信的脸色,又接着补充道:“不过呢,我听人说了,文姑娘可一点也没吃亏,她把那婆娘骂得狗血喷头。最后临走时,还送了一块树皮,寓意是‘人要脸,树要皮。’”这可真是骂人不带脏字。”陈信点点头,这倒符合她的风格。他转念又一想,其实她对他还是留有面子的,她只是说自己是“缺心眼”而已嘛。这么一想,脸色也好看了许多。但心中的闷气却仍没消散。他还是想找她算帐。
因着这股闷气没消,所以此后一连几天,陈信再没去清溪村,同时也拘束着其他人也不让去。军营里顿时一片愁云惨雾。
刀疤脸忍不住埋怨贺黑子:“还第二有学问的呢?我看你纯粹是吃剩饭长大的——净出馊主意!”
贺黑子不服气的顶撞道:“你不也拍板了吗?咋能只怪我一个!”
到了第四天,刀疤脸忍不住了,只得去向秦元求救:“军师你快想想法子啊,大哥老拘着不让咱们去办差可不行啊。这可是咱们破虏军的第一把火,前几天都说好的,不能失信于人啊。那些民团正等着练兵呢?”
秦元道:“放心好了,大哥只说不让你们去,又没说不让别人去。”
刀疤脸:“……”
不过秦元话锋一转道:“不过呢,咱们可是好兄弟,我不帮你谁帮你。罢了,我去看看吧。”刀疤脸顿时眉开眼笑。
秦元溜溜达达进了陈信的屋子,陈信此时正在读书,没错,真的是在读书。秦元特意把头伸到外面向天上看了一眼。
陈信不解的问道:“老二,你在看什么?”
秦元:“我看太阳是不是从西边出来了?”
陈信:“……”
陈信不再理他,自顾自的哗啦啦的翻动着书页。动作烦躁而又急切,像是跟书有仇似的。
秦元主动说道:“大哥,不如我们谈谈你正在读的书吧。”陈信揉揉眼,趁势停下来。
他问道:“二弟,书上说,凡是人都要遵循礼教法度,男人做错了事就得担负起责任来,我们是不是也应该这样做?”
秦元理所当然的答道:“那是自然。”秦元不急不躁的静等下文。
陈信抛开书,在屋里不停的踱着步子,秦元也忍不住疑惑起来,这个人平常连打仗都没这么费劲思索过,通常是拍脑门做决定。今日是怎么了?
秦元正想着,就听陈信说道:“好了,我决定了,我对她负责,娶她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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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3-4-2014 09:56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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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上门提亲
秦元装作一脸惊诧的问道:“大哥你说的是谁?”
陈信不耐烦的挥挥手:“你忘了,我前些日子……无意中毁了一个姑娘的清白……”
“什么?”秦元这次是真的惊诧了,他霍地站起身来,脸色略变,不由得扬声问道:“大哥你怎么能这样做?破虏军的法令可是我们亲自制定的——”
陈信一看自己被人误会,连忙解释道:“当时是非常时候,不是没办法嘛,再者那可是她亲自要求的。”
“那也不能——”
“行了,我都说了我会娶她的,明天找媒婆去文家提亲。”
“文家?”秦元这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谁。果然与他先前猜测的一致,只是这个毁了清白是怎么回事?
陈信也意识到自己没说明白,只好接着补充:“我当时在众目睽睽之下和她共骑一马,这难道不是毁了她的清白吗?”
秦元松了一口气,无奈的笑笑:“大哥,你倒是说清楚啊,小弟我还以为你……”说完,他脸上的怒气顿时烟消云散,清亮的眸子似笑非笑,似乎能穿透一切,让人无所遁形。陈信微微侧头,掩饰道:“你也别想太多,我也是迫于无奈,发生了这种事,她以后也不好嫁。所以干脆娶过来算了。”
秦元耸耸眉毛,促狭的笑着说道:“大哥你和她共骑之事已发生许久,怎么当初没想到要娶她呢?”不但没说要娶她还让兄弟们封口。
陈信忍不住瞪了秦元一眼,说道:“军中事务繁忙,我这才想起来。”
秦元摸着下巴,假装沉吟一会儿,慢悠悠的又问了一句:“要这么说,大哥要娶的人还有一个呢?’
陈信狐疑的看着他,他实在想不出自己该娶的还有谁。
秦元故意停顿了一下,清晰的吐出三个字:“郑美云。”
秦元不提她还好,一提她,脸色顿时生硬得像生铁一样。
秦元眨巴着眼睛提醒他:“大哥别忘了,人家可差点上了你的床呢?这可比共骑一马严重多了。你不是要守礼法吗?你看这……”陈信冷冷的斜睨着秦元,此时恨不得用浆糊封上他的嘴。
他瞅了瞅四周,抄起刚才看的那本书砸向秦元,砸完还不忘吼一句:“这件事你给我烂在肚子里,若是走漏了风声,我就、我就让你娶了那郑美云!”
秦元笑嘻嘻的躲开,弯腰拾起书,心情很好的说道:“大哥,其实我就是想要这本书,既然你大方送给小弟我,那我就却之不恭了。”说完,抱着书慢慢地往门口走去。
陈信突然想到,他还等着秦元帮他出主意呢,这家伙竟真的要走了。他想喊住他,又怕他回过头来又取笑自己。不喊他,又自知这军营里没有适合的人来商量,他正在踌躇的时候,秦元像是猜透了他的心思似的,自动停住了脚步,善解人意的问道:“大哥,你真的没事了?那我真走了。”
陈信犹豫片刻,理智最终了战胜了面子,他从牙缝里挤出一两字:“留下。”
秦元很听话的转回来,一改刚才的嬉皮笑脸,一本正经的躬身说道:“小弟我为大哥的义气折服。尽,即使赴汤蹈火也要达成大哥的心愿。”
陈信愣住了,他原本以为对方还要嘲笑他几句的,怎么突然变成了这副样子?这读书人的心思跟女人的心一样难猜又多变。算了,他也不多想了。
秦元在刚才的位置上坐下来,继续说道:“大哥不要疑惑,其实小弟也一直觉得文姑娘不错,刚才无非是替她试试大哥的心意罢了。”陈信的神情有些不自在,他连连清咳几声,硬是没挤出一句话来。
秦元强忍着笑,一脸郑重的问道:“对了,大哥可有什么要吩咐的。”
陈信迟疑了一会儿,摇摇头说道:“没了,她有什么要求你看着办就是。”在陈信看来,她也大概也没什么要求,顶多会把家中的姐妹和侄子侄女带过来,这算什么,带得再多他也养得起。至于财礼什么的,后山的仓库她看着搬吧。秦元又旁敲侧击了好一会儿,陈信硬是死不松口,秦元也没法,只得告辞回去准备。
尽管两人并没打算将求亲的事公诸于众,但不知怎地,这个消息却像长了腿似的传遍了整个雁鸣山。
贺黑子和刀疤脸相视傻笑:“嘿嘿,咱们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就是不知道未来大嫂给我们说个什么样的媳妇。”
“你想要啥样的?”
刀疤脸一脸向往的说道:“俺想要白胖些,壮些的,厨艺好的。脑子不要太聪明的,嘴不要太厉害,不然拿捏不住。”
贺黑子冷哼一声:“这样的女子,怎么会轮到你!”
“轮不到我难道还会轮到你。”
……
于是,两人为了那子虚乌有的媳妇吵翻了天。最后还是贺黑子率先求和:“我说老五,咱别吵了行不,来来说点正事。”
两人火速罢战言听,又商量了一通,最后决定,为了挽回在陈信心目中的形象,他们去主动揽差事做。
“那啥,大哥,既然快要迎娶嫂子了,就得准备一下吧。”
陈信说道:“你去后山问刘婆婆,问她女人都爱要什么,黑子你去仓库里取出来就是。”
贺黑子答道:“这是一方面,还有房子什么的也要准备,将军,文姑娘可是个读书人,你看她家的院子屋子拾掇得多利落,大哥这屋……”后面一句贺黑子没敢说,他这屋跟猪圈差不了多少。
陈信一听也有这道理,便大手一挥:“去吧,交给你们去办。”
两人乐颠乐颠的去了。
翌日,文丹溪正在后院除草。穿得花红柳绿的钱媒婆上门来了。
媒婆一说明来意,文丹溪不由得愣住了,这人的速度也太快了吧。他此时不是应该在家生闷气吗?她转念一想,古人貌似喜欢闪婚,那些才子佳人们不是见了一面就能私奔吗?这样一想,她也能理解了,跟其他相比,他们俩的见面也够多了。
钱媒婆拿人钱财替人贴金,表现得十分敬业。一把利嘴把陈信夸得是天上有地上无的。不了解底细的人一准以为这人是一个“力拔山兮气盖世”英勇无敌足智多谋横行无敌的盖世枭雄。文丹溪表面上很认真的听着,心里却如波涛一般的翻个不停。
据她这些日子的观察,陈信这人性格有些反复和复杂,有什么事喜欢藏在心里,嘴硬,有一点傲娇,有一点大男子气,还有一点……孩子气,还有很多她暂时说不上来的脾性。这种人做为朋友来往还不错,但做为伴侣就不行了。而且他们相处时日尚短,彼此都不了解。这里可不比现代,合不来可以一拍而散。到时他没问题,她就不行了。所以她必须谨慎。
而且对于姻缘这东西,她一向认为并不是必需品。她在现代的观点是恋爱可以随意些,结婚一定要谨慎,宁可不嫁也不能随便下嫁。她在家一直被当成公主对待,可不想到了别人家去当奴隶。用她妈的话说:“如果她像邻居王阿姨家的女儿那样为了一个渣男无下限的作践自己,那她就对不起文刘两家的列祖列宗,对不起她这个超高龄孕妇的辛苦。”她爸则教育她:“人可以什么都没有,却不可以没有尊严和傲骨。”
而且她是一个重视父母超过一切的人,她大学时谈了一个男朋友,不想那人的父亲却跟父亲是对头,那个男孩对她父亲也颇多微词,甚至还不自量力的问她在她父亲和他之间他选择谁。文丹溪尽管很喜欢那个男人,照样二话没说让他滚了。在她眼里任何一个男人都无法和父亲相比。事后,父亲告诉他说,如果她真要坚持,他会考虑退居二线,因为他不想让女儿受委曲,怕她成为像王宝钏那样的人。文丹溪当时就说:“做女人做到王宝钏那种地步,真是傻缺得无法形容。她父母真该生下来就掐死她……”
钱媒婆说得口干舌燥,喉咙冒火。再一看人家姑娘却如老僧入定般闲适自在。没有一般姑娘家的娇羞难当,欲说还休。
钱媒婆停下来问道:“我说文姑娘,你可想好了。如今你哥嫂也不在了,你可得自己做主,过了这个村就没那个店了。”
文丹溪低着头,垂眸不语,半晌才问道:“钱大娘,你说了这么久怎么没提起男方的家人?”
钱媒婆顿时张口结舌,这……男方也没告诉她啊。不过,她到底是走千家串万户的媒婆,眼珠一转,立即计上心来,她模棱两可的说道:“对方家中人口简单,你嫁过去之后也不用怕公婆为难,小姑难缠,更不怕大伯子小叔子争家产。姨娘也没有,通房没别提。老身我活了这么大半辈子,头一回见到这么好的姻缘,啊呀呀……”
“文姑娘,你先好好想想,跟你姐姐商量商量,我过两日来听回话。”
文丹溪抬头粲然一笑道:“有劳大娘,我不想了,现在就给你回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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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拒绝
媒婆一听这话,连忙停下来等着她答复。
文丹溪的头垂得愈发低了,然后她做出一副刚想起了什么似的神情,问道:“对了,钱大娘,我有一事不明……”
钱媒婆一听她又有问题,头又大了,这个钱真不好拿……
文丹溪轻声问道:“既然男方这么好,为何都这么大了还没有成亲?”会不会有什么……问题?后面的话,在喉咙里转了半圈,她又咽下去了。还是别问这么直接算了。
钱媒婆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动着,心中迅速翻转,这…… 好吧,她此刻也觉得男方有点问题。虽然陈信以前是个山贼,但是找个女人还不容易吗?为什么没有呢?这要怎么跟人家姑娘说呢?
钱媒婆呵呵的笑了两声,伸手拿过茶杯,尽力拖延时间:“呵呵,老身方才说了一大通,喉咙都起火了,等我润润口慢慢给你说。”
文丹溪抿嘴笑道:“是我的不是,我一时羞臊难当,竟忘了招呼大娘了。大娘你多喝几口。”说完又像刚才一样低着头,静静等着。
她真的羞臊吗?钱媒婆不由得有些起疑。
文丹溪心中暗忖:看媒婆这支支吾吾的样子,估计是临时上阵,陈信肯定什么也没跟她透露。算了,她不难为人家了。
钱媒婆借着喝水的功夫已经打好了腹稿,她放下茶杯慢慢说道:“文大夫,我听说你们村不是都归了陈将军管辖吗?对他的事该知晓一二吧?”
文丹溪正色道:“瞧大娘说的,我一个姑娘家没事打听一个不相干的男子做什么?”
钱媒婆心中不以为然,但仍然满脸堆笑的附和道:“那是那是。老身当姑娘时也是这样,从不多打听不相干的事情。”
文丹溪也不想再跟对方磨蹭了,她假装沉吟半片刻,然后坐正身姿,脸上带笑,委婉的说自己还在守孝,想等两年再说亲。
钱媒婆没想到她会拒绝,大嘴一张,又想再接着劝说。文丹溪连忙拿话打断她:“钱大娘,既然男方有这么好的条件,您不如再去问问别家,定有姑娘愿意嫁她。守孝之事,我已在爹娘兄嫂灵前说过,不好随意更改,还望大娘体谅。”钱媒婆看她态度坚决,也只得停住不说,心里暗暗哀悼那即将到手的二两银子。两人又客套了几句,钱媒婆怏怏而去。
送走钱媒婆后,李冰雁看了平静如水的文丹溪一眼,疑惑不解的问道:“妹妹,陈将军这人还好吧?你怎么就这么不留余地的拒绝了?”
文丹溪微微一笑解释道:“我跟他怕是性格不合。”李冰雁想了想也没有多劝。
钱媒婆自去雁鸣山向陈信和秦元说明情况。秦元得知结果倒也没觉得意外,陈信听了脸登时阴沉得能拧下水来,他闷坐着不动,半晌没言语,贺黑子和刀疤脸倒是比当事人还沮丧。
钱媒婆在一旁战战兢兢,生怕对方迁怒于自己。
秦元忙和颜悦色的说道:“钱大娘辛苦了,这二两银子你拿去买茶吃吧。”钱媒婆本以为自己能完好着出去就行了,没想到还有这个意外之喜。忙麻溜的接了钱,嘴里不住的道谢,脚底溜油一般的跑了。秦元看得直发笑,笑了一半,刚好对上陈信阴沉黯淡的目光,秦元连忙知趣的停住,脸上也做出一副同样的表情,帮助他悲伤。
偏偏刀疤脸还不知轻重的接了一句:“大哥,你说文大夫是不是觉得你缺心眼才拒绝的呀,你赶紧告诉她你不缺——”贺黑子急得恨不能上前捂住刀疤脸的大嘴。
“滚——”
几个人面面相觑,只得无奈的夹着尾巴退了出去。
陈信把其他人都轰出去后,仍觉得不解气。她竟然拒绝了自己!想不通,不甘心,不明白,她以前不是跟人说过,要带着两个孩子嫁人吗?他不是答应了吗?为什么还是不行?难道她觉得自己的样貌奇怪?可是他们相识以来,他从未发现她有异样的神情。又或者是她心中还有别人?这个想法一蹦出来,陈信更加不淡定了。他在屋里转悠了几圈,最后也顾不上面子了,吩咐人把秦元请进进来,
秦元还没跨进门槛,陈信就开始发问道:“二弟,你说她的拒绝的理由可信吗?”
秦元不答反问:“你说呢?”
陈信一听这话不由得想起了文丹溪当初戏谑他的话,当下怒道:“别跟我用这种口气说话!”
秦元只好说道:“那好,我改口,那不是真的,大哥。”
陈信瞪了他一眼,然后又颓废的坐下,他伸手把头发抓成个鸟窝状。
“怎么办?”
秦元明知故问:“什么怎么办?”
陈信的脸色骤然一沉,秦元忙识趣的说道;“嗯嗯,我知道了。容我想想。”
两个男人大眼瞪小眼,小眼瞪窗帘。
良久以后。
秦元先开口道:“大哥觉得文姑娘跟别的姑娘一样吗?”陈信的眼前闪过了自己所见过的一系列的女子,摇摇头,肯定的说道:“怎么可能一样!”其他人有她那么刁钻吗?
秦元两手一摊:“这不就结了,对付女人就跟打仗一样,破奇阵要用奇法,这不一样的姑娘当然要有不一样的娶法。”
陈信一听这话,顿时觉得有点门道,连忙问:“什么不一样的娶法?”问完,又觉得自己太急切了,急忙追加了一句:“她拒绝我,就是看不起咱们破虏军的将士。我、我非得扳回一局不可。”
秦元似笑非笑,也不揭穿他,并且还顺着他的话说道:“嗯,大哥说得对。这不仅是大哥一个人的事。”接着,他话锋一转道:“咱们接着说正事,大哥你只要按我说的去做,包准管用。”
陈信支着耳朵认真听着,生怕错过一个字。
秦元停顿了片刻,接着说道:“以后你就月月日日,时时刻刻地在她面前转悠,俗话说,好麦怕车撵,烈女怕郎缠。不怕缠不到,就怕功夫少。”
“……”
沉默,冷场。
突然,“啪‘的一声脆响,一只杯子壮烈牺牲了。陈信一脸怒气:“馊主意!我岂是那种没脸没皮的人。我堂堂九尺男儿,你竟让我去围着一个女子伏低作小——”秦元一脸的不以为然,他其实想说,大哥就算你伏低作小了也不一定能成功好吗?
陈信为了挽回面子,又自言自语道:“我又不是非娶她不可。她刁钻古怪,说话气死人,心眼比你还多,我一点都不喜欢她。我决定娶她,不过是想做个有担当的汉子而已,她不愿意就算了,反正不是我不肯担当……男子汉大丈夫何患无妻。”陈信越说越让人觉得是在欲盖弥彰。
“以后,你们都给我捂严实了,不准再提这事!”
秦元乖觉的低头答道:“好好。”谁没事触这个霉头。
陈信最后又气壮山河的追加了一句:“以后谁跟我提她,我跟谁急!”秦元连声答应,心说,咱俩看谁先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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