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主题命名为从“另一角度看楞严经”来收集一些对于楞严经的反方向看法。
楞严经第七卷经文出处考
《大佛顶首楞严经》第七卷,主要内容是建立道场、楞严咒文和持诵功德等。《楞严百伪》说,“建立道场一段,窃取《陀罗尼集经·佛顶法》之文,恣意改窜,纰缪尤多(日本另有《大佛顶别行法》伪书一种,即合《集经》《楞严》而一之)”。这里提到的“大佛顶别行法”,全称为“大佛顶如来放光悉怛多般怛罗大神力都摄一切咒王陀罗尼经大威德最胜金轮三昧咒品第一,又名大佛顶别行法,无畏出”,见于日本大正藏第十九册。《楞严百伪》的意思,似乎是说大佛顶别行法乃日本所出,先是楞严抄袭陀罗尼集经,然后大佛顶别行法又再抄袭陀罗尼集经与楞严经,将两者杂而为一。这个说法并不完全准确,大佛顶别行法其实并非日本人所自出,在敦煌遗书当中就发现有它的写本,题名同为“大佛顶如来放光悉怛多大神力都摄一切咒王陀罗尼经大威德最胜金轮三昧品”,其大部分文句,与大正藏中的大佛顶别行法一模一样,只有抄录笔误的小区别,它正是大佛顶别行法的异传本。这表明,大佛顶别行法是从中国流入日本的。吕澂先生本人在作《百伪》时,应该还没能见到它的敦煌写本。既然如此,大佛顶别行法与楞严的关系,谁先谁后,究竟谁抄袭谁,便需再加考证。
大正藏中的大佛顶别行法,全书共分六品,各品的名称依次为:“大佛顶如来放光悉怛多般怛罗大神力都摄一切咒王陀罗尼经大威德最胜金轮三昧咒品第一又名大佛顶别行法无畏出”,“大佛顶如来放光悉怛多钵怛罗诸菩萨万行品第二”,“大佛顶如来放光悉怛多诸金刚品第三”,“大佛顶如来放光悉怛多诸天品第四”,“大佛顶如来信印召一切小天咒印法品第五”,“如来口印召一切药叉将军品第六”。 大正藏的编撰者将第一品的品名当做全书的经题,应当是缘于录入者的误会。全书实际上尚没有定型,还没有定型的名字,只是六品经文的汇编,“大佛顶别行法无畏出”则是其第一品的异名。
这部大佛顶别行法,并非来自于翻译,而是国人对佛经的集录和改编,属于抄经一类,吕先生将其判为伪书,是完全成立的。全书的来源很驳杂,可以确定的第一个源头,是陀罗尼集经。该书第一品的前部分,由六师外道与佛斗法而引出佛顶法的宣扬,这部分与陀罗尼集经雷同,文句无有太大出入,连人名都几乎完全一样。此外,第一品中的佛顶身印,佛顶心咒,破魔降伏印咒,奉请印咒等,也全部都是来自于陀罗尼集经,与陀罗尼集经的文句完全雷同。后面的马头观音一段,也是从陀罗尼集经抄录和改写而成。
大佛顶别行法的第二个源头,则是佛顶广聚陀罗尼经。前面提到过,该书第一品有加注“又名大佛顶别行法,无畏出”,而佛顶广聚陀罗尼经,它的别名正好叫“大佛顶无畏宝广聚”,而且其中第十二品题名称:“无畏宝广聚如来佛顶秘密藏,亦名七族王,亦名大佛顶一切如光明聚悉怛多钵怛罗大神力摄一切咒王陀罗尼经大威德最胜金轮三昧咒品第十二。白伞盖佛顶之经一卷,有如是我闻,后有受奉行,为时间之有不及写也”,可以看出,这一品经的经名与大佛顶别行法的全称完全一致。所谓的“无畏出”,指的就是从大佛顶无畏宝广聚中抄录而出,而且抄录的正是它的第十二品。但是很遗憾,佛顶广聚陀罗尼经在中国已经遗失了,仅见于日本大正藏,翻译年代和译者都不可考。而日本大正藏收录的是安元二年(1176)法传寺的手写本,里面说“为时间之有不及写也”,没有抄写该品经文。所以里面是什么内容,大佛顶别行法从中抄录了哪些部分,已很难搞清楚,只能旁敲侧击来推断了(后面将谈及)。可以肯定的一点是,大佛顶别行法第一品,是以大佛顶广聚陀罗尼经第十二品为底本而进行汇编的,里面的很多内容,肯定是从此品而出。
敦煌本“大佛顶如来放光悉怛多大神力都摄一切咒王陀罗尼经大威德最胜金轮三昧品”, 是大佛顶别行法第一品,在敦煌遗书中共有两种写本,分成三个编号,是S3783、S0073和S3720,其中S3783是一种写本,S0073和S3720则是另一写本的前后段。S0073写本的经名为“大佛顶尊胜陀罗尼”,这是抄写者搞错了,佛顶尊胜陀罗尼是另外一种经,很常见,而S0073的内容,是属于“大佛顶如来放光悉怛多大神力都摄一切咒王陀罗尼经大威德最胜金轮三昧品”。 对照来看,两个写本内容很一致,其中只有极少数抄录差异。
敦煌本与大正藏本的大佛顶别行法(第一品),相同的部分很多,但不同的地方也很多。以开始说咒为界,其前部分的经文,敦煌本与大正藏本是完全一样,只有抄写错误的小区别。但敦煌本没有建立道场这一段,似乎是脱漏,或者是删除了。咒语部分,大正藏本没有完整的楞严咒,即大佛顶白伞盖咒,但有多种其他咒心,如:大佛顶心咒,大佛顶灌顶咒,大佛顶结界咒,大佛顶心中心咒等,且每种咒均附有几种结印法。敦煌本则没有这些咒心,而只具有完整的大佛顶白伞盖咒,与楞严经中的长咒相似,不过版本不同,是一种异译。后部分的经文,述说持咒的威神功德,大正藏本较简短,敦煌本则篇幅很大。但大正藏本这部分的文句与敦煌本相同,它是从敦煌传本中加以摘要和改写而成的。
敦煌本与大正藏本属于同一部汇编书籍,两者前后详略不同,互有取舍,正说明这个汇集改编工作尚未完全结束,全书并没有定型。无论如何,它们与楞严经都具有无法否认的关系,相互雷同的地方太多,下面先来就此作一简要说明。
楞严经第七卷,先是回答阿难的问题如何摄心,然后是讲如何建立道场,再就是楞严咒和述说持咒威神功德。如何摄心这一段,与大佛顶别行法大部雷同,无论是在敦煌本还是大正藏本,均可以找到相关文句。建立道场这一段,与大佛顶别行法则几乎完全雷同,在大正藏本中可以找到相关段落,但敦煌本里没有此段。楞严咒文这一段,大正藏本中没有,在敦煌本中则有相似的别译版本。持咒功德这一大段,在大正藏本里只能找到一部分,但在敦煌本中则几乎可以全部找到。总的来说,楞严经第七卷就象综合了敦煌本与大正本的产物,除开楞严咒和十二类生两节,其余很大一部分,差不多无一句不可从敦煌本与大正藏本中找出。
如此多的内容雷同,究竟是谁在抄袭谁呢?我们来逐步分析。
先把目光放在持咒功德这部分经文上来,这部分经文最长,大量的文句,大佛顶别行法与楞严经都完全雷同或者相似。这部分经文会出于何处?上面已经说过,该书是以大佛顶广聚陀罗尼经第十二品为底本而进行汇编的,这部分经文会不会出于此处呢?大佛顶广聚陀罗尼经第十二品的具体内容我们是无法确知了,但幸好抄写者还提供了一个很有价值的线索,使我们可以推测它的大致内容。他在第十二品简短说明的最后处,写着“白伞盖佛顶之经一卷”,可知它是和白伞盖佛顶陀罗尼有关的。在大正藏中,有白伞盖佛顶陀罗尼经的两种单译本,为“佛顶大白伞盖陀罗尼经”和“佛说大白伞盖总持陀罗尼经”,分别是元朝沙啰巴和真智所译。在敦煌遗书中,则有应当是更早的异译本,题名“大佛顶如来顶髻白盖陀罗尼神咒经”,编号为S4637,不录译者年代,亦不见于诸藏。此写本内容和元朝两译无有差别,大致都是说佛在三十三天说此白伞盖陀罗尼与及持咒功德,三本所翻白伞盖陀罗尼,与所谓的楞严咒应该出于同样的梵文本,但均是将其中大部分翻咒为文。为了将它们与大佛顶别行法作对比,这里将元译两本持咒功德相关内容录出来(敦煌S4637略不录,有兴趣者可以寻读),不占用正文版面计,列之于附录一、二。至于大佛顶别行法的相关部分,由于敦煌本篇幅太大,大正藏版的这部分则比较简短,可以看做是从敦煌传本中精简抄出,所以这里以大正藏本的相关部分为基础,用敦煌本S3720的内容对其做补足,按S3720原文顺序编排,列之于附录三。
将四者作对读之后,可以很明显地看出,它们这部分持咒威神功德的内容是完全一致的,连秩序也相差无几,只是译文风格和详略有不同而已,应当具有相同的梵文原本来源,不过其梵文原本或许有繁简之别。我们由几种单译本知道原本中是包含有这样的持咒威神功德之经文,很自然地,我们就可以判断,大佛顶无畏广聚第十二品名为“白伞盖佛顶之经一卷”,肯定也具有这样的经文。那么,大佛顶别行法,既然明确说是“无畏出”,其相应的持咒功德经文,无疑就是从此大佛顶无畏广聚变化而出了。所以很清楚,这部分的出处就应该是大佛顶无畏广聚,而不会是楞严经。由此可知并非大佛顶别行法抄袭楞严,而是楞严抄袭大佛顶别行法;楞严这处经文绝大部分都与大佛顶别行法雷同,原是从大佛顶别行法抄袭而来。楞严在抄袭时对其中经文加以了精简和小的改写,拼凑成为四字句的风格,这种拼凑常常会损害原文文义,留下一些拼凑痕迹,下面就来看看这些拼凑痕迹。
楞严经长咒之后“十方如来……”一段,敦煌本中篇幅大,楞严的篇幅小,楞严简除了不少文字,在有一处便造成了语义的不通。楞严中有这样一句,“十方如来持此咒心,能于十方,摩顶授记,自果未成,亦于十方,蒙佛授记”,主语是“十方如来”,既是如来,“自果未成”一句,便显得颠三倒四,因为如来已经觉证圆满,已在果地,更无“蒙佛授记”的道理,所以这里的文义是不通顺的。敦煌本的文句其实是这样的:“十方如来持此陀罗尼,能于十方,摩顶授记,安慰人天,断诸结使,若诸菩萨,自果未成,亦于十方,蒙佛授记,证大菩提”,“自果未成”的主语是“诸菩萨”,这在文义上才通畅。这里是讲如来为众生摩顶授记的,于十方人天之中,诸菩萨是被摩顶授记的对象之一,而楞严在抄袭这段经文时,胡乱略去中间的文字,语意上便十分混乱可笑了。
楞严中有“设有众生,于散乱心,非三摩地,心忆口持,是金刚王,常随从彼诸善男子”,而敦煌本为“若诸有情,于散乱心,非三摩地心,忆系执持者,一切诸佛菩萨金刚天仙药叉龙神,咸来随逐”,大正藏本为“若人散乱心,非三摩地心,暂忆持是咒,一切菩萨金刚声闻缘觉仙人龙神八部,常来营卫”。在敦煌本和大正藏本中,“非三摩地心”五字都应当是连在一起成句的,也就是“非定心”的意思,是对“散乱心”文义的重复与加强;而楞严从此改写,为了凑四字句,将最后那个“心”字归到下一句首,造出一句“心忆口持”,文义虽然还勉强可通,但却落下了明显的拼凑痕迹。这里还有一点值得顺带提及,楞严此处有“此诸金刚菩萨藏王,精心阴速,发彼神识,是人应时心能记忆八万四千恒河沙劫”,这里的“精心阴速”四字,从文本直觉上看就有浓厚的道教色彩,它实际上是对敦煌版传本的简写;敦煌版原文为“彼诸圣众,诚心覆护,各各分己功德势力,冥资加被,修其精神”,这才是比较标准的佛教用语,被概括简写为“精心阴速”四字,这个改写者的道教背景色彩,由此隐约可见。再者,大佛顶别行法这里原为诸多圣众,“菩萨金刚声闻缘觉仙人龙神八部”,楞严在抄袭时加以简略,只说为“此诸金刚菩萨藏王”,这个名称也是胡拼乱凑的,本应当为“金刚藏王菩萨”,却搞成“金刚菩萨藏王”,胡乱抄袭改写的痕迹,也由斯可见。
以上从持咒功德这部分经文着手,我们已经可以得出楞严抄袭了大佛顶别行法的初步结论,接下来看摄心和建立道场这两部分经文的比较结果。这两部分不属于“白伞盖佛顶之经”,不是从“无畏出”,虽然明知道它是来自于作者对陀罗尼集经的改编和再创造,但它没有明确说是“陀罗尼集经出”,所以与楞严谁先谁后,究竟是谁抄袭谁的问题,只有从抄袭痕迹上去推求。
[ 本帖最后由 德源 于 4-8-2008 02:47 PM 编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