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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小舒小予

《搞鬼一家人》第一部之与魅共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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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31-3-2009 07:22 PM | 显示全部楼层
  对了,这个空间,是罗德跟连胤一人一半建立起来的,充斥着只有他们才能驾驭的古怪力量与迷乱的记忆,既互相支持,又互相抗衡,在这么个几千年都未必会出现一个的特殊场所里,没有什么是“不可能”。古灵夕想到这里,点点头,心中依然狂跳如雷。
  
   “大胆贼子,竟敢盗我闯我冥界盗物!还不束手就擒!”
  
   黑雾里那雷公一样的声音震得古灵夕耳膜发颤,带来的那种由内而发的心惊之感,放佛偷东西的人是她一般。
  
   捡回了所有彼岸花,孩子抱起布袋,跛着脚没命地朝前狂奔,那些绿色的液体,顺着他的伤口低落到地上,在黑色的泥土上泛着荧荧的光。古灵夕看着他朝自己撞来,可是,他的身体,像快速流过的气体,从她的身体里“漏”了过去。
  
   见孩子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黑雾里的东西越发恼怒了,只听铿锵一声,雾里伸出一把三叉戟,锋利的顶端朝孩子逃跑的方向一指,一道闪电般的玩意儿,边缘燃烧着暗红的火焰,毫不留情地朝那孩子扑去。
  
   不管这孩子犯了多大的事,那副孱弱的身板加上那张惊恐的小脸,任谁看了都会心生恻隐,谁都不想看到这个小人儿被那道闪电一穿而过的场面。揪紧了心的古灵夕下意识地大叫了声:“跑快点!快啊!”
  
   虽然明知道自己的声音是完全多余的,可是那孩子放佛听到了她的喊叫一般,不知哪里来了力气,脚下的步幅猛地加大,拿出了比刚才快过数倍的速度,边跑边哭喊:“师傅救我!”
  
   轰隆一声巨响,闪电在孩子的脚后跟处落了地,把地上轰出了一个大洞,石头土块应声碎裂,翻滚开去。若不是这小家伙猛然发力跑快一步,只怕不会只是被爆发开来的气浪猛推开去这么轻松。
  
   可是,尽管他躲过了一场粉身碎骨,背脊上的衣裳还是被爆炸带出的气浪撕裂开去,从他幼嫩皮肤上突然冒出的大大小小的燎泡看来,这股气浪的灼热不容小视。
  
   这个孩子,这么小,却要经历这般九死一生的场面,就为了怀里那袋彼岸花?!
  
   “师傅!救救我!”
  
   孩子带着哭腔的喊叫,刀子一样刺到古灵夕心里,那种恐惧与绝望,绝对不是他这个年纪可以承受的。
  
   紧追不舍的黑雾,放出了第二道闪电,威力跟速度,比头一次的攻击更胜一筹。
  
   就在闪电即将劈到孩子身上时,面前昏黑的空气突然豁开了一道半人高的口子,仿佛有人从外往里划了一刀,一簇白亮若阳光的光线从外头透入,在地上画成一条笔直的光带,像条一尺宽的小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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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31-3-2009 07:22 PM | 显示全部楼层
见状,孩子大喜,提起最后一丝力气,挺身朝那道光线形成的小路上猛窜过去,脚刚一沾地,整个人顿时被染上了一层晃眼的光,像一层充满力量与安全的结界,将他牢牢保护起来。
  
   紧跟而至的闪电在触碰到从外洒入的光线时,如同薄纸遇到了明火,顿时化了灰烬,所有气焰悉数消失。而放它出来的那团黑雾,以及藏身在里头不曾露面的“雷公”,竟也突然停下了追逐的步伐,在光线照不到的地方晃来晃去,一副想扑上去却又不敢的模样。
  
   “是阳光。”连胤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皱眉道,“有人以异术撕开了冥界,以阳光阻止了见不得天日的守岸夜叉,接应这孩子。”
  
   “守岸夜叉?”古灵夕看着那团束手无策的黑雾,又看着艰难行走在那道用光铺成的小路上的孩子,看他紧抱着怀里的彼岸花,带着一身累累伤痕,朝光线的源头,那道半人高的豁口而去。
  
   “冥界中专司看守彼岸花之职的冥将。”连胤有些无奈地笑笑,“有声却无形体,有蛮力却无智谋,是冥界众将里级别较低的一群。”
  
   “跑快点!快啊!”
  
   豁口外头,有个急迫的男声在不停催促孩子。
  
   孩子咬紧了牙,加快了步伐,可加诸在身上的重伤,早已抽干了他的力气,对这个幼小的身体而言,此刻还能坚持着没有倒下去,已属不易。可外头的人一催,他还是尽量加快了速度,蹒跚着朝豁口小跑过去。
  
   “无用的东西!”一声低沉的训斥,在守岸夜叉旁边响起。
  
   古灵夕扭头一看,一个青蓝相交的影子,从虚到实,如有画笔行走,在空气中勾勒出一个身量清瘦的素衣男子,黑发羽冠,玉带环腰,模样甚是清俊。
  
   此人话音未落,便将手臂一杨,宽大的袍袖顿时变成了那戏台上挥舞不止的长长水袖,畅若流云般穿入守岸夜叉不敢触碰的光线之中,在已经往豁口外探出了大半个身体的孩子彻底逃脱之前,紧紧缠住了他的双脚。
  
   古灵夕分明听到了一声惊叫。
  
   “师傅……师傅救……”
  
   “花,先把花给我!快!”
  
   素衣男子的双眼一直不曾睁开,可是,却像洞悉了一切天机,不需看,不需听,只消动动手指,便能操纵乾坤。
  
   他的动作十分轻柔,可是呈现在他那只“水袖”上的力量,却生生将那孩子从外头拖了回来。
  
   “师傅!师傅!不要松开我!不要!”
  
   身体在豁口处用力挣扎的孩子,哭喊不止。
  
   然,哭喊声中突然爆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嗖的一声,孩子被彻底拖了回来,一条鲜明的拖行痕迹,清晰出现在他身下。背上的燎泡已经被磨破了,嫩红的肉里,同样渗出了绿色的液体。

而这时,古灵夕不止惊心于孩子背上的伤势,她清楚看到仰面倒在地上,双手痛苦地在空中挥舞着的他,两只手掌上被均被深深刻下了一道刀痕,深可见骨,大量的绿液,从伤口里涌出。一看便知是有人在情急之下,一刀砍下,其目的,恐怕只是为了让这孩子松开紧抓不放的双手罢了。
  
   豁口在孩子被拖回去之后,消失了。
  
   黑河河畔的颜色,又恢复了最初的昏暗,四周又陷入无边的沉寂,唯有孩子发出的阵阵喘息,听得人心惊肉跳。
  
   水袖被素衣男子收了回去,他微微一偏头,皱眉道:“竟是个孩子……”
  
   孩子躺在地上,身体筛糠般抖动,惶恐的眸子看着眼前这个男人,颤抖的嘴唇紧闭着,一个字都讲不出来。
  
   这时,守岸夜叉见终于有了机会惩罚盗贼,举起三叉戟便朝那孩子刺去。
  
   “不要!”看得“入戏”的古灵夕大叫。
  
   铿一声响,素衣男子衣袖一扇,轻松挡开了守岸夜叉的武器,呵斥道:“退到一旁!不长脑子的东西!”
  
   “是……大人。”守岸夜叉收起武器,讪讪退开了去。
  
   素衣男子走到孩子面前,俯下身,面无表情地问:“你是谁?方才在外接应你的人又是谁?为何要冒死来盗彼岸花?”
  
   许是吓傻了,孩子愣愣地看着他,似乎忘记了身上诸多伤口的疼痛,眼里的恐惧也在此刻被浓重的绝望所代替。
  
   他闭紧了嘴,一字不说。
  
   素衣男子见没有得到答案,倒也不恼,只将手臂一挥,长袖探出,击在身旁一块圆石上。无声无息之间,坚硬的圆石碎成了粉末,细到轻风一吹,便散开了去。
  
   “你想跟那块石头一样么?”他收回衣袖,纤长的睫毛覆在线条美妙的双目上,让人不得不去猜想,这样一双眼睛,在睁开之后将有怎样勾魂夺魄的风采。可是,这般动人的面容之下,藏的却是毫无感情毫无怜悯的心。
  
   古灵夕看得火大,一个孩子,已经伤成这样,还犯得着这么折磨他么?!
  
   “那个人模狗样的王八蛋是谁?”古灵夕愤愤质问连胤,“一个大男人,欺负个孩子算什么?”
  
   连胤轻咳了两声,掩饰他的无奈和小小尴尬,道:“冥王座下有十殿阎罗,四方死神。这个……呃……王八蛋,正是四方死神之一的北堂漉。”
  
   “你的部下?!四方死神?!”古灵夕刹那的惊异后,以无尽鄙视的口气道,“你居然培养出这种没人性,不,简直不是人的家伙!不管怎么说,好吧……”古灵夕看着那孩子纯蓝的眼眸,“姑且先当这个孩子是罗德,他偷了你们的东西,是不对,可是你们这群人也不能这样对付一个孩子啊!”
  
   “四方死神,本来就不是人啊。”连胤继续无奈,“北堂漉算是四死神中脾气比较好的了。他们几个很少呆在冥界,每三年才回来一次向我报告工作情况。遇到他,只能说这孩子运气太坏。”他顿了顿,看向素衣男子的眼神有些异样,“只不过,北堂漉他……”
  
   “他怎样?”古灵夕很少见他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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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31-3-2009 07:15 PM | 显示全部楼层
连胤眼睛一亮,大喜道:“当然可以!没有比这个更好的!那块护身符不止可以助我一臂之力,更能对你们多一重保护!”说着,他一拳击在自己手心,喃喃,“居然忘记了你有老鬼的护身符……”

    “这个,真有那么厉害?”古灵夕从脖子上解下那块牛骨制成的方牌子交给连胤,嘀咕着,“戴了它那么久,可是每次遇到个什么危险,从没见它发威保佑过我!”

    连胤将护身符托在手心,看着眼露不满的古灵夕笑道:“既是传家神物,在你真正成为钟家一份子之前,它大约不会把你放在眼中。”

    “我……”古灵夕一怔,恍然大悟道,“好像有点道理,他们家的传家宝,没有理由保护一个外人……”说着说着,她突地红了脸,别扭地嘟囔着,“我又没说过要成他家的人……这个是他爹硬塞给我的……”

    “好啦,你们小两口那点事,容我们平安渡过这一劫后再商议吧。”连胤敲了敲她的脑袋,示意她坐到自己对面去。

    古灵夕盘腿坐定后,连胤默念一句咒语,将护身符摆放在两人中间的位置,只见一层游动的红晕从护身符中散出,轻巧地让这块四方小牌浮在空气之中,那片红晕仿若跳动的心脏,随着两个人的呼吸,有节奏地跳动,光芒越发明透。

    连胤伸出双手各捏一个诀,对古灵夕道:“照做!”

    “哦。”古灵夕赶忙收回死盯着护身符的视线,学着他的样子双手捏诀,已是跳动过频的心脏咚咚作响,仿佛随时要从胸腔里蹦出来。

    连胤又伸出双手小指,轻轻勾住古灵夕的,看定她,严肃地说道:“我数到三,你闭上眼,心里只要一门心思想着你的老钟就好,同时坚定一个念头,就是无论如何都要跟他相见,切勿有其他杂念。还有,如果在这个过程中见到了什么让你恐惧或者伤心或者有任何不良情绪的场景,你都要尽力控制自己,强迫让自己接受,那只是一段跟你无关的回忆,并非真实。”

    “我已经知道这个空间是由你跟罗德的记忆构成的鬼地方,不需要再控制跟强迫了吧?”古灵夕不明白他为什么还要特别强调这一点,虽然不能完全了解这个空间的构造,但从连胤刚才的讲述里,她至少清楚在这个地方所发生的一切,不过是个真实又混乱的“梦境”而已。

    “身为凡人的你,在我的魂游之术里,只怕会神思不清,身不由己。”连胤微微皱眉,“这也是我所担心的,你的心境会直接影响到你可能遇到的一切,如果定力不够,……”

    古灵夕赶紧打断他,信心饱满地说:“放心,为了找到老钟,为了惩罚那个混账罗德,我一定会好好配合你!”

    连胤直视她饱含“壮士一去不复还”悲壮的双眸,还以她一个轻松的微笑:“你这丫头是我看不透的人儿,所以,我相信你不会有事。我开始倒数,做好准备了么?”

    古灵夕狠狠吸了口气,用力点点头。

    “ 三……二……”连胤缓缓念出数字,一股冷暖相交的奇异力量从他捏诀的指间急速奔出,从两人勾在一起的小指上传递到古灵夕身体里,像一只游走不定的手,快而温柔地抚过她的五脏六腑,所过之处,只留下倦意和难以言表的飘渺之感,仿佛有个声音在身体的最深处,一遍又一遍地呓语——

    睡吧,闭上眼睛,放任身体在无际的虚空里飘摇,轻得像一片羽毛……

    “一。”

    当连胤动听的声音念出这个数时,古灵夕的双眼不由自主地闭上了,整个人,如同陷入一个最沉最深的梦里……

    流星一样的光影密集地划过漆黑的夜幕,也许那是夜幕吧,又或者那只是一片分不清天地界限的混沌之色,无端端地出现在面前,扰乱了视野。簌簌的声音刺激着耳畔,仿若穿行于逆风之中。

    雨点般的凉意一滴滴撞在古灵夕的眼皮上,刺目的冰冷转瞬即逝,她下意识地举起有些酸软的手,用力揉着眼睛,然后张开。

    一种鲜艳到极致,红到涨人眼目的颜色,铺天盖地覆在视野中的每寸地方,一片血一样红的海洋在古灵夕脚下翻涌不止,不知来向的光芒从“海面”上折射而起,将古灵夕眼中每一块能看见的地方都染上摇晃不止的血红色。

    耳畔,蓦地传来咕嘟咕嘟的怪声音,被眼前景象惊得说不出话的古灵夕轻飘飘地停留在空中,眼睛瞪得比灯笼还大,诧异地俯视着脚下的汪洋血海。那阵接连不断的咕嘟声,正是从“海水”中不断冒出又炸裂开去的无数气泡。再往“水面”下看去,一道道粗如蟒蛇的乌黑暗流,在水中游弋纠缠,世间没有一种黑与红的组成,有如此的触目惊心。

    “不!!放我!!放了我!!!”

    “求你们了,好难受,我受不了了!放我离开!!”

    “好痛,好痛!”

    “不要!为什么要把我放在炼狱里?为什么?”

    绝望而凄厉的尖叫从海里直冲而上,震得古灵夕的耳膜跟心脏同时猛颤了一下,循声一看,不过眨眼时间,原本空空荡荡的海面,不知几时多出了一堆在血水中沉浮的人头,有男有女,有老人有壮年,每一个都死命地朝空中伸出双手做挣扎状,伴着身体激烈地扑腾,红如鲜血的水花,带着某种程度的黏腻,乱溅而起。

    这场面,没有几个人看过之后能够做到泰然自若。

    古灵夕甩了甩发晕的头,那些人的惨叫让她突然有了摇摇欲坠的感觉。整理视线投向前方,又一幕见所未见的情景映入眼帘——

    两个看不清面容的紫衣人,身形健硕高大,押了一个衣冠楚楚,作古时公子打扮的年轻男子,出现在血海的上方,一条如小孩胳膊般粗的铁链悍然缠绕在他的脖子上,连着他紧握成拳的双手,又垂下,套住他赤裸的脚踝。这个古装公子,每走一步都十分困难,几乎将他全身束缚的沉重铁链,哗哗作响,在这空旷的空间里荡出悚人的回音。

    当他们几人以不同于寻常的移动方式“走”到血海正上方时,其中一个黑衣人举手往那古装公子的背脊上一推,不过是那么轻轻的一下子,那公子却像是受了千斤之力一般,像个秤砣似地朝海里坠去。

    落了水,这公子的反应比起身边那些“同伴”,有过之而无不及,如一条被扔进油锅里的鲜鱼,在垂死中挣扎不休,一边扑腾,一边朝着空中的二人大喊:“为什么要这么对待我!为什么要抓我来这里!放了我!你们放了我!!”

    看着他因痛苦和嚎叫而扭曲的脸,古灵夕又惊恐又好奇,不自觉地竖起耳朵,并且小心翼翼地朝那边靠近了些。

    两个紫衣人完全没有理睬这男人的意思,双双转过身,完成任务般大步往回走,又不过是眨眼时间,两人的身影如烟一般消失在那片宽阔得吓人的红色之中。

    “回来!你们回来!”古装公子绝望地嘶喊,涌起的血水劈头砸在他脑袋上,强大的压力将他整个人朝水里摁去,水下那些蛇样的黑纹,似是发现了新猎物,纷纷游走过来,将古装公子拦腰缠住,原本平滑的躯体在粘上他的这一瞬间,生出无数锐利的尖刺,狠狠刺入他的皮肉。

    一声古灵夕平生绝对不曾耳闻过的惨叫,在耳畔爆发开来。

    古装公子原本俊俏的脸庞,不仅扭曲得吓人,更在尖刺入体的瞬间变得惨白如纸,体内的血液,仿佛在这一瞬间流失殆尽,只剩下一层无用的皮肉。

    古灵夕捂住嘴,再一细看,那些海水里挣扎的人,个个身体上都紧紧缠绕着一条到数条不等的黑纹,而流动在他们身侧的海水颜色,比别处总要艳丽几分。

    到了此时,古灵夕终于明白这片“海水”的颜色是为何而红的了。那些黑纹,一旦接近人体,就会生出锐刺,刺入人体后,这些人体内的鲜血便如同开闸的洪水般一股脑涌出来,将四周的海水染得通红。

    “救……我!!”古装公子朝紫衣人消失的方向不甘心地哭喊,“好痛!我受不了……受不了……”原本激烈的声音越来越像垂死的蚊蝇,无力地低了下去。

    “每个犯下滔天大错的人,都要受到惩罚。”

    一个沉着而悠缓的男人声音,从四面八方汇集而来。看不到说话人,却分明能感觉到这个人就在很近很近的地方。

    古灵夕屏住呼吸,生怕阻碍了自己的听力。

    “我没有错!是那个女人自愿的!为什么要抓我来这里……”听了那声音的一番话,古装公子顿时来了精神,死命把身体朝上浮起,对着空中声嘶力竭地大喊。

    “每一个来这里的人都说自己没有错。”声音缓缓而出,若天下最稳固的一块磐石,“若能知错,又何需带你们来炼狱反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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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31-3-2009 07:15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炼狱?这里是传说中专门惩罚有罪的灵魂的炼狱?

    古灵夕心里咯噔一下,自己平白无故怎么会来了炼狱?没干什么该杀千刀的坏事啊!还有连胤,那个跟她手指相连的家伙,这个时候怎的连半个人影都不见了?

    她的脑子无法自控地乱想起来,下意识地望向四周,想找出那说话的人。

    “放了我……”古装公子的声音再次弱了下去,“求你了……我要回去,我不要在这里……好痛……”

    “ 你加诸于他人身上的伤痛有几分,在炼狱里会十倍加诸于自己身上。”声音似是轻叹了一口气,“如今的你有多痛,当初被你伤害过的一切便有多痛。到你真正做到彻底悔悟的那一刻,你才能离开此地。炼狱,便是为了那些错而不知,知而不改的人而存在的。一字曰炼,无非要帮你们炼出应有的悔悟之心。”

    “不……不……我不要……我要回去……”

    古装公子的气息越来越弱,在血水里浮浮沉沉。

    声音在此时消失了,不再应对他任何一个反应。

    是谁在说话?到底是谁呢?古灵夕皱眉想了半晌,那个在空气里回荡到有些失真的声音,为什么藏着一股无比熟识的气势?

    记忆,炼狱,冥王……

    古灵夕这么串起来一想,头上像被人突地浇下一大盆冰水,瞬时清醒过来,连声骂自己真笨,这里是连胤的记忆,炼狱必然是归他这个冥王管辖的地方,刚才那个闻声不见人的家伙,必然是多年前的连胤,看他教训的人的打扮,起码也是好几百年前的事儿了吧。

    这家伙的魂游之术,居然把自己撇到了这么一段惨不忍睹的记忆里,真是天不长眼。

    想通了这点,古灵夕狂跳的心才算稍微静下了些,想起连胤那些再三的嘱咐,她赶紧深呼吸让自己更清醒些,并且用力拍着自己的脸,告诉自己一切都是不真实的,她不能被眼前所见影响,找到老钟才是当务之急。

    对了,老钟……他跟自己分开了那么久,会不会出什么事呢?万一罗德先找到他,那可怎么办。

    想着想着,古灵夕的思绪开始像一个不应该倾斜的方向倾斜下去,越想心里越乱。那个家伙现在到底在哪里,真恨不得马上就见到他……

    闭上眼,古灵夕照连胤的样子再次伸手捏诀,心里默念着钟晨煊的名字。

    谁知,刚一念叨,她的脚下便传来一阵微弱的呼救声——

    “我……在这里!”

    这个声音,纵是化成灰,古灵夕也能分辨得出来。

    她猛地张开眼朝脚下的海中一看,钟晨煊痛苦万分的脸,在海水中若隐若现,那双曾无数次握住自己双手的大手,无力地朝空中伸出,想抓住什么,却又总是无功而返。

    “老钟……”古灵夕大惊,也不知哪里来的念力,竟凭借着一股本能,让身体从空中快速降下,朝钟晨煊身边飞奔而去。

    水里的钟晨煊,曾经神采飞扬的发丝被血水湿成了一缕一缕,狼狈地乱贴在他的额头和脸侧,不时涌来的恶浪狠狠灌入他的口鼻,呛得他咳嗽不止。

    “灵夕……咳咳……我……”他难受地喊着她的名字,“我着了罗德的道儿……陷进炼狱里……快……快想法子救我出来……灵夕……”

    钟晨煊熟悉的声音,虚弱得让人心疼,古灵夕停在离他最近的地方,脚下翻滚不止的水浪沾湿了她的脚尖,她下意识地朝钟晨煊伸出手,焦急地说:“快把手给我!”

    一大一小两只手掌,在风浪里不由自主地摇晃不止,古灵夕拼命地将手朝他那边伸,却总有一股看不见的力量将她的手掌推向一旁,就是不让她接近钟晨煊。

    “抓住……灵夕……”钟晨煊咬紧牙关,努力地把手朝古灵夕那边伸,可总是够不着,一场让人苦恼的僵持战在他们之间上演,彼此都用尽全力,就是碰不到对方。

    “不能……我不能死在这里!”尝试了无数次的钟晨煊突然变了脸色,愤怒至极地大吼一声,“快拉我出去!灵夕!!”

    这一声大吼,却如响雷般劈在古灵夕天灵盖上,她的心脏突地收缩一下,身子颤了颤,本来一直朝前伸的手像是触了不该触的东西,猛地收了回来。

    他叫自己灵夕?!

    认识他这么久,他从不曾如此亲昵地直呼过自己的名字,不是叫她笨蛋,就是直接那“哎”“那个”之类的词语代替了事。而且……他从不曾有过这般向危险低头的姿态,之前的他,前方纵是刀山火海,也不见得皱一下眉头,此时,他却如此声嘶力竭,那么迫不及待,甚至是满脸恐惧地要他人施以援手。

    不对……他不该是这个样子……

    连胤的警告,顿时闪现在古灵夕接近混乱的脑子里,越来越清晰。

    那不是钟晨煊,一定不是他,只是个因神智散乱而生出的泡影……古灵夕的双手紧握成拳头,咬牙闭眼,转过头拼命默念“那是假的,不是他,绝对不是他,他不会叫自己的名字,更不会狼狈求救……老钟,真正的你在哪里?在哪里?”

    “灵夕……救救我……我不行了……”血海里传来的声音,叠上了无尽的悲凉,又像被分割成了几层,逐一反复地散出,又聚拢,远远近近,魔咒般袭入古灵夕的耳际和内心。

    “你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情景了么……”

    “我若死去,你再受伤的话,谁背你去看大夫?”

    “灵夕,你是我的妻子啊……”

    将死不死的声音潮水般朝古灵夕扑来,在空气中乱了套,变异成无数种或粗犷或尖锐的怪音,将她淹没其中。

    “我不听我不听!”古灵夕用力堵上耳朵,拼命摇头,“你不是老钟,不是!”

    “我怎么不是?你在发什么疯?”声音突然有了怒意,但转瞬又回归到起初的哀伤无力,“灵夕,我想娶你,我想同你一直生活下去……一直到我们两鬓飞霜,笑看夕阳……”

    古灵夕慢慢睁开眼,却见到那只一直向她靠拢的手,慢慢沉入了水中,看来,它的主人似乎放弃了努力。

    “我好累……好饿……我想吃漓湖做的包子……”钟晨煊的身体慢慢朝下沉去,总是睿智又透着些许狡黠的好看眼睛,缓缓闭上,“跟你一起抢包子吃……是我此生……最有趣的回忆……”

    他的声音,回复到最初的正常,同古灵夕牢牢记在心上的那个声音,绝无二致。

    如果他是假扮的,如果他只是个幻影,为何他会说出这样的话……

    看着即将陷入灭顶之灾的钟晨煊,短暂的犹豫之后,古灵夕朝前猛然一倾,伸出手去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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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31-3-2009 07:20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炽热难耐的感觉从古灵夕触到钟晨煊手臂的指尖发散而上,每一丝热度竟如同凶恶的毒虫,迅速地爬过她的手臂,似要一举吞没她纤弱的身体。
  
  古灵夕心知不妙,忙定睛一看,自己拼死抓住的哪里是什么钟晨煊的手,分明是一条长着锯齿状硬刺的昆虫类肢体,跟它一体相连的,竟是只长相罕见而怪异,生着一对毛茸茸触角的怪物,直立着露在水面之外的,是它深褐色且油光可鉴的背壳,壳下软粘的烂肉散发着阵阵恶臭。就是这么个身躯类似变异蟑螂的怪物,却在头部生出一张跟钟晨煊一模一样的脸,只是从“他”的脸颊两侧,破皮而出了数条扭动不止的短小软触角,像一群乱舞的蠕虫。
  
   “灵夕……”怪物的口中依然发出跟钟晨煊一模一样的声音,又有数条长肢从水下猛然探出,迅速扣住了古灵夕来不及收回的手臂,以千斤之力将她往水里拖去。
  
   “嘻嘻,跟我在一起吧,灵夕,我们永远不分开!”熟悉的声音在怪物口中机械重复,带着怪异的嬉笑声,在空气中紧绕成乱人心神的魔咒。
  
   “放开我!放开我!”古灵夕大叫着拼命朝后挣扎,可扣住她的肢体,放佛长进了她的肉里一般,丝毫不曾放松,誓要将她拖入身下那片无底血海。
  
   勉强挣扎两下后,力气比对方小太多的古灵夕在尖叫声中跌落进海水里,鲜红的水花在她的身体四周飞溅而起,浓重到让人窒息的血腥以及一股深藏其中的无形怨气,齐齐朝古灵夕汹涌而来。那一瞬间,她只觉得头上如压千斤坠,生生要将她压到这血海的最深处。
  
   苍天不长眼啊,上次为救霍青云差点葬身鱼腹,今天为找老钟又遭了一只会游泳的怪物蟑螂的道儿,难道自己今年犯水险,沾不得水?!在海水里扑腾不止的古灵夕怨念不止。
  
   “嘻嘻,来陪我啊……陪我啊……”成功拖猎物下水的大蟑螂动用全部肢脚,将古灵夕牢牢抱在怀里,然后咕噜一声沉下了水去。
  
   “救……”慌乱中的古灵夕连声救命都没叫完,口鼻中便猛然灌进腥咸无比的海水,被迫吞下肚去,难受之余,连咽喉都刺得发疼,喝下去的不像水,倒像是能烧烂五脏六腑的烈火。
  
   窒息的痛苦紧紧攫住了拼命屏住呼吸,并且死命想掰开肋下那几条制住自己的长肢,那怪蟑螂紧贴在她背部的腐肉,越来越烫,竟像融了般想渗透进她的身体。
  
  连胤啊连胤,你用的这是什么法术,一声不吭把自己送倒一只蟑螂的嘴里,而且还是一只长着钟晨煊脸孔的怪倒死的蟑螂!古灵夕又是心慌又是悲愤,视线里能见到的,除了血红一片的海水,便只有不断升腾而起的气泡了,自己的身体,像只秤砣一样不断朝下坠,耳畔除了汩汩嗡嗡的水声,便是那时远时近,从身后那只怪物体内发出的嬉笑声。
  
   这次……会死在这里吧……老钟你在哪里……
  
   神志渐渐涣散的古灵夕,想掰开敌人的双手越来越无力,那怪物的钳制亦越发放肆,将她扣得越来越紧,一股不淹死她也要勒死她的狠劲。
  
   咻!
  
   一道弧线完美的白光从无法确定的方向划来,以剖开两片海水的势头,精准地从古灵夕面前由上而下地劈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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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31-3-2009 07:20 PM | 显示全部楼层
一种突然被松绑的快感,激得古灵夕全身血脉为之一震,随即又有阵刺耳的嘶嘶声钻进她快要丧失功能的耳朵里,而一只冷中却有暖的大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腕,这瞬间,她只觉自己被一种由地狱而天堂的感觉完全包围了。
  
   古灵夕费力地张开差点一辈子张不开的眼睛,惊见一直跟自己贴身相连的怪蟑螂,不知什么时候从头到脚化成了一片细碎又虚无的光斑,凌乱地散开了去,很快被吞噬于鲜红的海水之中。
  
   惊讶之余,她更发觉自己的身体已经停止了下沉,被一股温柔的力量牵引着朝海面而去,什么窒息感,什么腥臭味,在此刻全部烟消云散,这时的自己,恍然有了一丝身在天宇的感觉,如仙子般越过微微起伏的气浪,往最高处飘飞而去。
  
   这种感觉,委实奇异!
  
   回过神的古灵夕猛转过头,这才发现身旁多出了一个不速之客,墨黑的斗篷为他的身体筑成一道不可窥看的防线,缓缓涌过的海水将这片黑色波动出迷人而魅惑的线条,红色与黑色,交织成最抢眼的华丽之景。
  
   他抓住古灵夕的手掌,是唯一能被人看清的部分,白而修长的手指,微凉却又有丝丝暖意,轻柔而稳健地拖着她向上升去。
  
   是他?!
  
   古灵夕心下一惊,那个三番四次救自己于危难的黑衣男人,又一次将自己从死亡线上拖了回来。
  
   可是,这里不是连胤跟罗德造出的幻忆空间么,除了他们几个,世上还有谁有这本事在这个迷乱不堪亦真亦幻的诡异空间里来去自如?!不但来去自如,还能轻易击溃那些看起来并不好打发的怪物。
  
   这个黑衣男人,到底是谁?!
  
   “你……”古灵夕呆望着身侧的救命恩人,试着张开口,发觉竟没有一滴海水灌进嘴里时,她惊喜地大声问道,“喂,你到底是谁?为什么我每次有危险的时候你都会出现?”
  
   隐没在斗篷下的人,发出两声轻笑,道:“总之,你我是友非敌。”
  
   古灵夕下意识地想凑近看清他的真容,甚至动了扯下他斗篷的念头,硬憋着满心的好奇,追问道:“你还没告诉我你是谁呢!还有,我好几次在梦里见到你,你总是喊着我和老钟的名字!告诉我,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救我?”
  
   一片绚丽的光从头顶上洒下,一望便是那种能将所有阴霾黑暗驱散干净的光芒。古灵夕张着嘴,仰头看着这片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光彩,一时间忘记了说话。
  
   “嫁人吧。”
  
   黑衣男人在头顶触到那片光彩的瞬间,突然这么说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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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31-3-2009 07:21 PM | 显示全部楼层
“哎?!”他的声音并不大,却字字打进了古灵夕心里,她眨眨眼,傻傻反问,“你说什么?嫁人?”
  
   “钟鼓齐鸣,天作之合。”
  
  此话音一出,古灵夕只听耳畔呼呼灌过几阵风声水声,紧跟着眼前突然一亮,一直覆于头顶上的海水哗啦一声大响,竟自动朝两侧分开了去,让她的身体毫无障碍地从从水下一飞而出。之前一直陪伴在侧,且一直握住她手腕救她出苦海的黑衣人,此刻却像一阵风般消失在空气里,放佛从来没有出现过。
  
   尽管他人已不在,可留在古灵夕身上的牵引之力却没有消失,不但未消失,反而越发明显,如无形的双手,将她往空中的某个方向用力一推。
  
   待古灵夕的视线从四周景物被速度拉成模糊线条的混乱中恢复正常时,她已经稳稳当当落进一个宽大的怀抱里。
  
   “你这丫头,不是叮嘱过你,不可心有杂念么?!”连胤的嗔怪扑面而来,语气里却有一丝难得的如释重负。
  
   古灵夕用力揉了揉眼睛,看清四周早已不是什么血海炼狱,而是一片笼罩在苍茫夜色下的平坦泥地,不远处,一条幽深如墨的长河,映着挂在天际的几颗星子,默默闪着细碎的光点。长河对岸,延伸出一片火红的颜色,与这片无比寂寞的风景成了鲜明的对比,格外惹眼。
  
   她扭过头,看着身旁瞪着自己的连胤,顿时没了一切思考能力,只是无比凶猛地抓住他的胳膊,然后又攀上他的脸,搓面人儿一样狠捏一气,边捏边怀疑地问:“你是连胤?是冥王?是我表哥?不是蜘蛛??不是蟑螂??”
  
   连胤赶紧制住她肆无忌惮的双手,又揉着自己发疼的脸问:“你这是犯什么病?要把我搓成圆的还是扁的?”
  
   见连胤在自己最粗鲁的验证之下还保持原状,古灵夕强撑住最后一丝力气问:“你真是连胤?不是蟑螂?”
  
   “蟑螂?!”连胤看怪物一样看着古灵夕,不得不承认自己的自尊心在此刻受到了小小的打击,想他堂堂一任冥王,就算不被人说国色天香,也不至于猥琐到跟蟑螂为伍吧。他直视着古灵夕执著的双眼,无奈地回答:“我……不是。”
  
   古灵夕终于舒了一口气,然后软软瘫坐到了地上:“姑且信你。”
  
   “丫头,你刚才遇到了什么?”连胤蹲下身问她。
  
   古灵夕一吞口水,深吸一口气,然后噼里啪啦把刚才遇到的一切遭遇跟连胤汇报个彻底。
  
   略一沉思后,连胤微皱的眉头舒展开来,然后一敲她的脑袋,摇头道:“果然被我料中,你这丫头的定力实在太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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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31-3-2009 07:21 PM | 显示全部楼层
“这……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古灵夕从地上弹起来,无辜地指着连胤道,“用那个什么魂游之术的是你,要我帮忙的也是你,现在反而都是我的错了?你知不知道那只死蟑螂有多恐怖,你知不知道我有……我有多怕那种硬壳多脚的死虫子!!”说着说着,豆大的眼泪从她眼里掉出来,“现在好了,老钟没找到,我差点被蟑螂拖进海里淹死!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讲不讲天理的!!”她一边嚎啕大哭,一边抓起连胤的手,拿他的袖子蹭鼻涕。
  
   “我已经找到钟晨煊所在了。”连胤哭笑不得地把她的头抬起来,“魂游之术很成功,呃,起码在我这边很成功。至于你……”
  
   “哎?!”古灵夕像死人复活一样猛地来了精神,抓住连胤稳,“真的找到他了?真的找到老钟了?他没死?他有没有事?”
  
   “几时都轮不到他有事,倒是你……”连胤长叹一口气,然后黑线地盯了自己被古灵夕污染的衣袖一眼,说,“我一早便提醒过你,不可心有杂念,在实术过程中如果你定力不够,被眼前虚幻之象所迷惑,就会有危险。”
  
   “可是……你说的那些明明是假的,为什么我却那么真实地见到了假扮成老钟的大蟑螂,还有那片淹没了很多人的血海,当我沉在水里的时候,所有的感觉都是真的,我甚至能清楚尝到海水呛进我嘴里的腥味!”古灵夕大惑不解。
  
   “你所见的炼狱血海,是属于我的记忆,你身在其中,感觉到真实不足为奇。”连胤顿了顿,“但那只要你命的怪蟑螂,却是你自己招来的。”
  
   “我?!我没事招蟑螂做什么!!”古灵夕比说她自己是蟑螂还激动。
  
   “你最爱之人是谁?最惧之物为何?”连胤反问她。
  
   “呃……”古灵夕红了脸,没吱声。
  
   “一为老钟,二为蟑螂。我没说错吧。”连胤直截了当替她回答,又道,“魂游之术,考验的就是你我的定力,脱离了肉身的魂魄,没有了拘束没有了保护,就像一团可以随时被风吹散的云朵,如果定力不够,就会被埋在你我意识中最极端的念头所影响,并由此幻化扭曲成各种具有危害性的场面。你心中一直牵念着钟晨煊,可是你却无法让这种念头像我嘱咐你的一般,保持在一种很正面很纯粹的寻人之念上,你想找到他,可是你又担心他出事,而且你还不自觉去回忆你们在一起的种种,各种杂念不断,以最爱的钟晨煊加上最恐惧的蟑螂,终是导致你用自己的念力将自己的希望与恐惧结合并现实化成一只怪异的蟑螂。”他看着瞠目结舌的古灵夕,又说,“我们二人神魂出窍之后,你潜意识中的不稳定让你很快脱离了我的保护范围,而我又无法分神去找回你。若非有人出手相救,你真会死在自己手里。”说到这儿,他的唇间浮上一个饶有兴趣的笑容,喃喃道:“不过救你的那个人,倒是有些真本事的……我很好奇他的身份。”
  
   “说到这个人,我有跟你说过么,他不止一次救过我的命呢!还有,我好几次做梦都梦到他。可是直到现在,我都没有看到他的真面目。”古灵夕有些郁闷地说着,然后为自己的定力不足而沮丧,“原来………区区几个念头也能要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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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31-3-2009 07:21 PM | 显示全部楼层
见她这般模样,连胤捏捏她的鼻子,缓和了口气道:“不过这不怪你,人最难控制的便是念头。诚如很多人都做不到能想什么就想什么,能不想什么就不想什么。所以你不必难过。何况,这次若不是你跟我携手合作,把你体内的念力交到我身上,我是没办法找到钟晨煊他们的。”
  
   说着,他手指一动,钟家的护身符落下来,在红线的一端轻轻摇摆,一层若隐若现的红气笼在它的四周。
  
   接过护身符,古灵夕的沮丧即刻消失无踪,急忙问道:“老钟也在这个地方?”她四下乱望一气,“可是,这里除了我们没有别人了。还有,这里是哪里?我们刚才不是在一片白骨坡上么?”
  
   “魂游之术加上钟老鬼留下的护身符,已经替我们打通了跟钟晨煊汇合的路。如今我正照着我在施术时获得的感应,加上护身符跟主人的默契,一步一步带我们接近钟晨煊。我们从现在起所经过的每个地方,都是他经过的,只要一路跟下去,自然找到他。”连胤自信地笑笑,“有了方向,幻忆空间便难不住我了。”
  
   “怎么都好,只要能找到他就成!”古灵夕急急道,“那我们还杵在这儿干嘛?既然这里没人,我们怎么去下一站?”
  
   刚说完,她下意识地朝前一迈腿,完全没有留意到横躺在脚下的障碍物——霍青云,紧接着便是个不优雅的嘴啃泥。
  
   “这个霍青云!这个麻烦的大包袱!”古灵夕一边爬起来一边痛骂这个依然昏迷不醒的家伙,然后愤怒地看向连胤,“难道我们不能暂时把他安置在一个安全的地方,等找到出去的办法后再把他接走?他老这么跟着我们,也会有危险吧!”
  
   “幻忆空间是流动的,而且往同一个方向,也就是说我们一旦走过一个地方,就无法再回去,如同时光不能逆转一样。不带着他,他就会永远留在这里,随着空间消失而消失。”连胤摇摇头。
  
   “这……”古灵夕狠狠挠着自己的头发,“这家伙就是个麻烦精!第一次见他,就差点要了我的命!真实冤孽!”
  
   说话间,地上霍青云的眼皮似乎动了动。
  
   连胤蹲下来,抓住霍青云的手掌,又向古灵夕伸出另一只手,说:“行了,我休息得差不多了,握紧我的手,我们继续追你的老钟。”
  
   “休息?”一听他这么说,古灵夕才留意到他的脸孔似乎比刚才更苍白了些,额际隐隐可见尚未干去的汗迹。她心下不安,忙问:“你确定你还可以继续追?”
  
   “如果我不在元气耗尽前追上他……”他看了古灵夕一眼,笑笑,话锋一转,“行了,手给我!”
  
   古灵夕犹犹豫豫地伸出了手去,两人的手刚握在一起,耳里便窜过一声细微但尖利的嚣叫声,刺得他们心头一紧。
  
   这时,一阵噼噼啪啪的脚步声由远而进,急促不已。
  
   古灵夕一惊,这里还有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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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31-3-2009 07:22 PM | 显示全部楼层
她跟连胤同时举目一望,黑河的另一头,跑来一个小小的灰色人影。等到更近时,他们才看清那是个一身古时装扮,着一套破烂灰色粗布衣裳的男童,不过五六岁的模样,一头深褐色的头发胡乱地披散在背上,小脸上虽是污迹遍布,却掩盖不住下头精致秀气且不同于中国人的五官,尤其那双眼眸,竟是少见的蔚蓝之色。
  
   他脚上的草鞋已经跑丢了一只,怀中紧紧搂着一个布袋,袋口出隐隐露出几片红色。一脸惊恐的他,没命地沿着黑河朝另一端飞奔,那情形看得人颇为揪心。
  
   连胤看着这个似在逃命的孩子,尤其注视着他那双眼睛,渐渐想到了一个人。那双独一无二的眼睛,那张过目不忘的脸孔,心急口快的古灵夕更是脱口而出:“那个孩子……不会是罗德吧?!”

古灵夕犹犹豫豫地伸出了手去,两人的手刚握在一起,耳里便窜过一声细微但尖利的嚣叫声,刺得他们心头一紧。
  
   这时,一阵噼噼啪啪的脚步声由远而进,急促不已。
  
   古灵夕一惊,这里还有别人?
  
  她跟连胤同时举目一望,黑河的另一头,跑来一个小小的灰色人影。等到更近时,他们才看清那是个一身古时装扮,着一套破烂灰色粗布衣裳的男童,不过五六岁的模样,一头深褐色的头发胡乱地披散在背上,小脸上虽是污迹遍布,却掩盖不住下头精致秀气且不同于中国人的五官,尤其那双眼眸,竟是少见的蔚蓝之色。
  
   他脚上的草鞋已经跑丢了一只,怀中紧紧搂着一个布袋,袋口出隐隐露出几片红色。一脸惊恐的他,没命地沿着黑河朝另一端飞奔,那情形看得人颇为揪心。
  
   连胤看着这个似在逃命的孩子,尤其注视着他那双眼睛,渐渐想到了一个人。那双独一无二的眼睛,那张过目不忘的脸孔,心急口快的古灵夕更是脱口而出:“那个孩子……不会是罗德吧?!”
  
   “是他的记忆么……”连胤的视线随着孩子的接近而移动,暗自沉吟道。
  
   古灵夕楞在路当中,眼瞅着那孩子离他们越来越近,她甚至看到被他急速的脚步带起来的泥土,一切都真实到挑不出任何古怪。
  当孩子离她仅有两步之遥时,脚下一绊,他一个踉跄摔在了地上,膝盖重重磕在一块突起的硬石之上,怀里的布袋脱了手,几朵火焰般的彼岸花从袋子里洒出。
  
   古灵夕本能地想上去把他扶起来,却被连胤拽住,摇头示意她不要接近。
  
  孩子慌了神,顾不得摔破的膝盖,匆匆将洒出来的花朵胡乱地往布袋里抓,也许太急,也许用力大大,他的手指被地上粗糙的砂石磨出了伤口,而此时,古灵夕他们清清楚楚地看到他受伤的手指跟破裂的膝盖上,渗出的不是鲜红的血,而是一股股碧玉般颜色的液体。那个,难道是他的血?!
  
   “站住!”
  
  一声雷鸣般的吼叫从孩子的背后传来,震得黑河河水都为之颤了一番。孩子惊恐地回头,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团黑雾,浮在离地三尺的地方,快速朝他逼过来,闪电般的利光,在雾里时隐时现,疾若刀锋的狂风,既像推动这团黑雾的动力,又像是黑雾本身生出的怪力,洪水猛兽般扑来。
  
   古灵夕的衣衫和头发散乱飘飞起来,可她非常清楚,根本没有风吹过来,那只是一种“有狂风过来”的感觉。既然只是个感觉,为何头发跟衣衫会动?
  
   “不要慌,这只是罗德的力量影响到你了。”连胤把她拉到离自己更近的地方,安慰道,“记住,保持心神镇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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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31-3-2009 07:23 PM | 显示全部楼层
连胤的眼神瞬间恢复了正常,笑道:“没什么。你不是恨不得罗德被大卸八块么?若这孩子真是幼年的罗德,你……”
  
   “我这个人一贯恩怨分明,害我们的不是现在这个孩子,是长大之后的他。而且,”她白了连胤一眼,咕哝道,“也不知道是不是幼年时候被你们弄出了阴影,所以才导致他长大之后人格扭曲!”
  
   “小子,嘴还真紧呢。”这头,北堂漉见他还不开口,不由邪邪一笑,“或者我们可以换个方法,让我用我的袖子,先把你的皮一块一块削下来,然后再割你的肉,一点一点割。你觉得呢?”
  
   孩子用受伤的手,撑着身体,一点一点往后挪,只是视线再不敢投向北堂漉的脸。
  
   “我可是认真的呢。”北堂漉轻轻挥了挥衣袖,“你最好老实回答。”
  
   孩子仍然往后挪,可身后只有一条深不见底的黑河,再无退路。
  
   见状,北堂漉一皱眉,抬起了手。
  
   可是,孩子却在此时做出了让所有人大吃一惊的举动——
  
   将身子一侧,曲腿匍匐在地,用力一蹬,整个人飞身跃进了暗流汹涌的黑河之中。
  
   “啊……”古灵夕失声叫了出来。
  
   噗嗵,宽阔的河面上溅起一团不起眼的水花,几圈波纹微微散开之后,再无那孩子的任何踪迹可寻。跟平日所见的落水者不同,这孩子不像跌入河水,却像是被这如墨的深邃在瞬间融化,然后吸入了最深处一般。
  
   北堂漉显然没有料到这孩子会有这番“壮举”,待他回过神飞身落到河岸边时,侧耳一听,除了淙淙的流水声,别无异样。
  
   他的脸上乌云密布,黑发在夜风中冷冽地舞动,大袖一拂,斥了声:“无知的黄口小儿,玩笑话都听不明白!死了到也活该。”
  
   “大人……”守岸夜叉小心翼翼地飘到他身后,有些惶恐地说,“彼岸花被盗,贼子还落了冥河,若被王知道了……”
  
   北堂漉一挥手,狠狠瞪了他一眼:“定是你瞌睡虫作怪,才被这小贼趁虚而入,如今彼岸花落入了人界,若被人滥用……哼,你这团无用的东西,不被王拆成八块才怪!”
  
   闻言,守岸夜叉慌了神,连手里的三叉戟都掉落在地,如果他有一个正常的身体,只怕这时早已向北堂漉跪下了。
  
   “大人,您一定要救救小的啊!”守岸夜叉带着哭腔向北堂漉求救,“可不能让王知道啊,万一王大怒,送小的去炼狱……这可怎么办哟……”说着说着,他突然换了咬牙切齿的口气,“都怪那个臭丫头!!若不是她捉弄我,用五萝草将我困在石头缝里,我定能及时发现那盗花的小贼!”

“臭丫头?”北堂漉眉毛一挑,“那是谁?”
  
   “大人您刚从外头回来,不知道前些时候,王突然带了个女子过来,要她同我一道镇守冥河。这个臭丫头,也不知是什么心性,成天只知傻笑,然后便是想尽一切方法去捉弄别人,不光我,凡是经过冥河的,从冥差到十殿阎罗里的几位大人,没有谁没遭过她的道儿,有的被她偷偷下了应声蛊虫,像个疯子似的从河这头跑到河那头,还边跑边唱歌,有的被她下了迷药,换上女人衣裳,还涂上个大花脸!简直是个祸胎!”守岸夜叉越说越气愤,“今天她趁我在石头缝里打盹,搬来奇毒五萝草困住我,您知道一旦沾到五萝草就会奇痒难忍全身发麻,等毒性变弱,我脱身之后,那小贼已经得了手了!我一路追来,结果还是……”
  
   “咦……”北堂漉听完,不由露出了好奇之色,“咱们这里居然出了这么一号人物么?!这个丫头人呢?方才我并未在此见到她的踪迹。”
  
   “天晓得这祸胎又跑去了哪里!”守岸夜叉郁闷得不行,“王要她来守冥河,这么下去,不用多久,咱冥界就能成一锅粥了!”
  
   北堂漉想了想,一脸严肃地告诫道:“既然如此,彼岸花被盗一事,我暂且替你瞒住。此事我既已插手,待我向王例行交待完公事之后,会去往人界追查此事。你切记不要再向第二人提起今天发生的事!”
  
   “是是!小的全听大人吩咐!”守岸夜叉一听北堂漉肯出手帮忙,感激得全身发抖,那团黑雾在空气中,滑稽地变换着形状。
  
   北堂漉又朝那孩子落水的地方看了一眼,旋即一拂大袖,整个人化成一阵轻风,消失不见。没趣的守岸夜叉也有气无力地拖着三叉戟,飘向了河对岸。
  
   古灵夕将他们的对话字字句句听得清楚,她扭过头,审犯人般蹬着连胤,不等她开口相问,连胤已经伸出手指盖在她嘴上,目光越过她的头顶,落在黑河之中。
  
   河水中央,蓦地荡起了一圈圈涟漪,似有什么东西,正从水底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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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31-3-2009 07:24 PM | 显示全部楼层
光滑若锦缎的发丝,在波动的水中曼妙摇摆,一团灼眼却美丽的红色,在水中扭动出迷人的姿态,渐渐清晰。
  
   伴着一阵轻微若无的水响,一个面若桃花,黑发过腰的红衣女子,如一朵忽然自水中开出的花朵一般,出现在水面上,怀中,托着个面如死灰,气息全无的小孩。
  
   连胤一直稳若磐石的目光,在跟这女子相接的刹那,有了一丝异动。
  
   “这个红衣女子……”古灵夕看着女子从水中从容走出,踏波无痕,一直抱着小孩走到岸上空地。再看她全身上下,竟没有沾上一滴河水,过腰的长发同垂坠的红杉,被夜风温柔掀动。
  
   她把小孩平放到地上,歪着头,好奇地打量这个不速之客,看着看着,竟还像摆弄一个玩偶一般,动动小孩的手,或者捏捏他的鼻子。
  “她是……”古灵夕看着这个行为略显古怪的女子,虽然从不曾见过,心里却越发将她向某个令人不快的角色靠近。
  
   “尸女。”连胤爽快地打消了古灵夕的怀疑,他脸上的神情却让人无从揣测,既有重见旧识的感慨,又有不显山露水的冷酷。
  
   果然是她,古灵夕心头如雷击过。尸女,这个从整件事一开始便不曾显露过真容的角色,竟然以这种方式出现在自己面前,罗德那个疯子,不惜设下重重圈套,步步为营,就是为了这个女人!
  
   她究竟有怎样的魔力,会令到罗德那样看起来冷静又睿智的男人为她癫狂至此?!除了癫狂,古灵夕实在找不出别的字眼来形容他了。
  “喂!你怎么不动啦?!”
  
   清脆的声音从河岸上传来,尸女的声音,完全不像她的名字那么恐怖,竟甜美得像流过山涧的溪水。
  
  她拍打着小孩的脸,好奇地喊着:“喂,你醒醒啊!你不知道冥河是不能随便进去的么?”
  
   古灵夕忍不住走上前,看那孩子的模样,几乎可以断定他已经丧了性命。这个尸女,看起来还是颇有些聪慧之相,可说话怎么愚钝得像三岁孩童,这孩子已经成了这副模样,哪里 还有半点生机可寻。
  
   尸女见对方一动不动,撅了撅嘴,咕哝道:“像个石头,不好玩。”言罢,她正要起身离开,却又突然停下步子,回头看着地上那死去的小人儿,有些心有不甘,转了转眼珠,她突然拍掌一笑,道:“有了有了!”
  
   笑声仍在,她人已经蹦蹦跳跳朝冥河对岸而去,身姿轻盈,脚踏水波,纹丝不动。若此刻不是身在冥界,古灵夕会以为自己见到了传说中能飞天踏水的仙子。
  
   “冥王表哥……”她呆呆看着尸女消失的背影,扯了扯连胤的袖子,“你能给我解释一下我现在看到的一切么?!”
  
   连胤尚未开口,一直捏在他手中的钟家护身符却猛地耀起一片比骄阳更夺目的金红之光,在空中瞬时拉成一条直冲前方的光线,气势之盛,前所未见,连他这个冥王也被这护身符突然爆发出的力量牵扯着朝前迈出了一大步,若不是他底子够好,怕早已人仰马翻摔进河里。
  随之而起的强风,裹着滚烫的热度,迎面扑来,从护身符中射出的光线剖开了漆黑的天空,极有目标性地探入了另一片他们无法触及的空间。
  
   连胤仰头望去,嘴角浮出一个不易察觉的微笑,并暗自吁了口气。
  
   片刻之后,这光线如同被故意摇晃的绳索,在空中划下波浪状的痕迹,而它隐没在黑暗中的另一端,突然回转了过来,末尾竟然“拴”着三个大小不一的身影,以人眼无法捕捉到的速度,飞快地朝河岸这边“甩”了过来。
  
   不待古灵夕看清楚,钟晨煊已经以一种天外来客的姿势,重重跌倒在她面前。如果古灵夕没有记错,这是自他们二人认识以来,钟晨煊第一次以如此不美观的动作出现在自己面前,尤其是在他头上,还趴着一只双眼圆瞪,四只爪子紧紧抓住他头发的鎏野时。
  
   “老钟!!!”古灵夕在发愣的间隙,一股压抑已久的力量,或者说是一种大愿得以实现的狂喜,通过她的声带淋漓尽致地发泄了出来。
  
   连连胤都被突然从天而降的钟晨煊一行吓了一跳,看着兴奋无比地朝自己扑过来的鎏野,他赶忙出手接住它,任这个家伙的舌头在自己脸上乱舔一气。
  
   “这是怎么回事?”连胤把鎏野从身上拉下来,看着从地上爬起来的钟晨煊,大惑不解。
  
   古灵夕像只撒欢的兔子一样在钟晨煊身边蹦来蹦去,不停发问:“你还好么?没事吧?怎么突然从天上砸下来了呢?你……”
  
“闭上嘴,还有,别像兔子一样跳来跳去,我看着眼花。”钟晨煊皱眉揉着后腰,没好气地瞪了古灵夕一眼。可是,任他表面再是不耐烦,当他再次见到活蹦乱跳的古灵夕时,心中的不安终于烟消云散。
  
   那个傻丫头,怕是永远也看不透自己真正的心意吧。钟晨煊看着瘪着嘴站定了身子,脸上却依然喜悦一片的古灵夕,心里跑过一丝无奈。
  
   “你们怎么会……”连胤走上前,看着毫发无损的钟晨煊,问题还没说完,就被脚下扑腾着翅膀的鎏野给打断了,小家伙干脆飞到他面前,毛爪子比划出各种夸张又滑稽的动作,口里叽里呱啦不止。
  
   钟晨煊捏住鎏野的翅膀,不客气地把它拧到了一旁,说:“你的表达能力太差,我来就行了。”说罢,他略略整理了一下思绪,倒也不急着解释,反问连胤,“我想你已经没有多余的力量把我们从这个幻忆空间的另一处带过来,你做了什么?”
  
   连胤举起手里的护身符:“我想不是我带你们回来,是它。”
  
   “对对,我可以证明,刚才这个护身符嗖地一下窜出了一道光,好像在天空上拴了一根绳子一样,等它回来的时候,你们就回来了!”古灵夕生怕他不信,赶紧跳出来作证,然后看看连胤,不可思议地说,“就在刚才,我们千辛万苦用魂游之术感应到了你们的大概位置,正循着你们呆过的地方,一个空间一个空间地挪动,想追上你们。不过临时出了点状况……”她的眼珠子转向河岸上那个死去的孩子,朝那边努努嘴:“你看那边……”
  
   钟晨煊这才注意到那躺在黑色泥土之上,面色难看得像刚从棺材里扒拉出来的小孩,一愣,说:“这个孩子……”
  
   “告诉你吧,这八成是幼年时候的罗德!”古灵夕叹了口气,“湛蓝如海的眸子,非中国人的面容,还有他的血,不是红色而是绿色的。尤其是我们刚刚见到他时,他怀里正抱着偷来的彼岸花。”
  
   听罢,钟晨煊没有她想象中的惊讶,甚至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一针见血地了一句:“这是你们谁的记忆?”
  
   连胤摇头:“非我所有。”他看看钟晨煊,笑道,“看来你已经了解我们所处之地的玄妙了吧?!”
  
   “大概。”说到这儿,钟晨煊下意识地摸了摸心口,确定怀中那粒内丹依然完好后,才彻底放了心。
  
   “对了,我刚才好像看到那条光绳带回了三个啊,一个你,一个鎏野,还有一个呢?”古灵夕想起刚才所见的一幕,扳着指头问道,“莫非我看花眼了?”
  
   连胤正要开口,却不料手里的护身符突然剧烈地抖动起来,一道霹雳电光从它的中央爆发而出,雪光激闪之强烈,让在场所有人都不得不闭上眼睛躲避。
  
   就在他们重新睁开眼的刹那,一个壮若洪钟且掺杂了不少暴怒的声音,炸雷般在他们中间劈开了来——
  
   “呔!一群没用的黄毛小儿!不知如今什么时候么?还有心思闲话家常?!找死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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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31-3-2009 07:24 PM | 显示全部楼层
雪光散去,一个不知从哪里出来的红衣大汉,黑脸宽肩,腰束玉带,正双手握拳,怒目圆睁地扫视着在场所有人,光看上面,是个毫无异状的正常人下,可是,目光下移中,却发现此人没有双脚,一团呈云雾状的半透明白气,在脚部的位置缓缓飘荡。
  
   大汉的出现,即刻成为众人的焦点。
  
   古灵夕习惯性地躲到了钟晨煊背后,这大汉的气势,委实吓人,那通身的霸道与强悍,如同平地上突然砸下一座高可入天的山脊,牢牢挡住人的视线,令观者不自觉地生出被俯视的渺小感。这人的气魄不似刀锋的犀利,却是泰山压顶的浩瀚。
  
   “老鬼?!”
  
   “老祖宗?!”
  
   连胤与钟晨煊不约而同喊了出来。鎏野一见到此人,当即哧溜一下窜到了连胤背上,爪子紧紧抱住他的背,只探出个小脑袋,胆战心惊地偷看。
  
   古灵夕听他们这一叫,再细细看了那红衣大汉一番,过年时家中大门上贴的钟馗年画猛地跃入脑海。这个人,不是闻名天下,被世人奉若神明的鬼王钟馗,是谁?!
  
  可是,他怎么会从护身符里钻出来,而且结构还如此怪异。莫非刚才把钟晨煊他们带回来的神秘力量,是拜钟馗所致?!古灵夕已经不太顺溜的思维,被这个突然杀出来的大人物弄得一塌糊涂。不过片刻时间,尸女出来了,小罗德出来了,连钟馗都出来了,这个幻忆空间,究竟还要给她多少“惊喜”?!
  
   “钟家第十三代传人,钟晨煊拜见老祖宗!”
  
   这头,钟晨煊已经双膝跪下,朝钟馗行了叩头大礼。
  
   “还行啥劳什子的礼!起来起来!”钟馗伸手拽起他,横眉怒目地斥责道,“看你模样倒也灵秀,怎就这般窝囊,生生被那些妖孽欺负?!”
  
   “我……”钟晨煊大约是第一次被人骂窝囊,一时间竟不知要如何应对。
  
   骂过了他,钟馗噌地转过身,一把揪住了连胤的衣襟,声如雷鸣:“还有你这个老东西,以为冥界有你坐镇,本座走也走得安心。呸,结果是个绣花枕头,如今不但保不住天下众生,连自己的安危都掌握不住!丢你祖宗的脸哪!”
  
   “老鬼,你终于现身了。”连胤半点不怒,居然扬起志得意满的笑容,“在看到灵夕拿出你的家传护身符时,我心中已了然,这次同罗德的一场恶战,我方胜算大增。”
  
   “你个没用的老东西,还在胡说什么?”钟馗吹胡子瞪眼,声调比方才更彪悍。
  
   古灵夕被钟馗连珠炮一般的责骂压得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再看看平日凌然不容侵犯的连胤和自视向来极高的钟晨煊,个个都像个受先生责备的淘气学生,没有半点埋怨或者抵触的表情在脸上。

这就是所谓鬼王的派头?!他出言责难钟晨煊倒还说得过去,可是,竟可以连堂堂冥王都不放在眼里么?!
  
   “呃……钟……钟大仙?!”好奇心终究战胜了压迫感,古灵夕鼓足了勇气站到钟馗面前,挤出自认为赛过三月桃花的笑容,“话说能亲眼见着您,小辈我真是三生有幸哪!可是,您看您能不能把事情稍微弄清楚之后再来发飙呢……话说我们也不想到这个鬼地方来,是中了罗德的全套……”
  
   钟晨煊狠狠瞪了她一眼,正要示意她住口,钟馗已经松开了连胤,赶在他有所行动前冲到了古灵夕面前,吹胡子瞪眼地俯瞰着这个比自己的身形几乎小了一半的小女子。
  
   “老祖宗您千万别跟这傻丫头计较,她说话向来没轻没重……”钟晨煊赶忙把古灵夕往自己身边拉。
  
   可是钟馗并不买他这个重重重孙的账,出手捏住了古灵夕的手腕,不由分说把她拖到了自己跟前,上下打量着她,粗声道:“你这有勇无谋的丫头片子,智慧若有胆量的一半就算大好了!凭你这般资质,想入我钟家家门……难!极难!”
  
   “嗳?!”若换作别人说自己高攀钟家,古灵夕除了即刻还击不作他想,可是经由钟馗口中说出,她不但不怒,还颇好奇地指着自己的鼻子问,“您老认识我?!”
  
   “你与本座终日相伴,焉能不识!”钟馗的大嗓门震得古灵夕两耳发颤。
  
   这话听得人实在胆寒,自己何曾跟他这般的大人物“终日相伴”了?!难道他一直躲在那块护身符里?如果他在护身符中,为何自己跟老钟多次遇险的时候不见他出来相助?直到这个时候,才暴跳如雷地钻出来?!
  
   “我说老鬼,你脾气发够了没有?”不笑不怒的连胤终于发了话,把古灵夕从他手下拉了出来,“真是本性难移,只剩一魂一魄还是如此暴躁。不如多留些气力助我们办正事才好,不枉我费那么大力气把你从护身符里‘请’出来!”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
  
   “你在说啥?”钟馗转过脸,大胡子在他夸张的嘴形下掀动不止。
  
  古灵夕回忆着不久前他用魂游之术时,分明没有提及半点跟钟馗这位大人物有关的任何细节,她只以为这护身符不过是被连胤用来测出钟晨煊所在的辅助工具而已,哪里会想到这个高深莫测的冥王表哥,居然不声不响用自己的方法,从一块看似普通的护身符里,“请”出了这个活蹦乱跳的鬼王钟馗!
  
   “老鬼,我看你也是在护身符里呆太久了,怎的不想想,若不是我将冥王灵力借魂游之术注入护身符中,你封存在里头的一魂一魄,如何能脱离这个寄存之所自由行动?”连胤举起手中的牛骨牌子递到钟馗面前,“你又如何有本事将你的后人从危境中带回?”
  
   钟馗一愣,转着眼珠捋捋胡须,自言自语道:“这厮说得倒是哪……竟不觉得自己已是自由身……这这这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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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31-3-2009 07:26 PM | 显示全部楼层
“打我自灵夕手里接过护身符时,你这个封在里头为小辈们干着急的魂魄,心思哪能逃过我的双眼?!别忘了,你阳寿尽时,是我将你引来冥界委以重任,你我于冥界共事多年,你心中那点小算盘,哪次算得过我?!被你一口一个老家伙叫了许久,岂能辜负你这老小子!”连胤双眉一扬,将护身符往手心一拽,突地严厉起来,“虽然你的魂魄封于护身符中多年,想必你的心眼不曾被封过,罗德这事的来龙去脉,你在‘里头’自然看得清楚,如今我不惜冒魂飞魄散之险将你从里头拉出,只有一事要你相帮。”
  
   “你要我同你联手除掉罗德那天杀的旁观者?”钟馗想了想,问道。
  
   “你这老鬼好不醒事!”连胤摇摇头,指着听得云里雾里的钟晨煊跟古灵夕,还有地上那个超级包袱霍青云,说:“你可有把握送他们离开幻忆空间?”
  
   “这……”钟馗浓眉深锁,大手搓着下巴,似在盘算什么。
  
   “我知这并非易事。可是他们若再留在这里,我是无法放手同罗德一搏的。所以,无论如何你都要帮我,这空间的结构,你应当了解,目前,罗德跟我都在努力让我们两方的力量保持在一个平衡,如此这个空间才能存在,如果我们任何一方控制不住,这个空间就会消失,钟晨煊和古灵夕,如果不能赶在这之前出去,会跟着空间一道消失。”连胤严肃说道,“其实,我们现在谁都无法确定罗德心里的真正想法,到现在他都不曾采取任何行动,是因为他断定已经魂魄不齐的我,就算能暂时保住钟晨煊他们的安全,也无法将他们送离此地。如此一来,他们两个便是威胁我就范的最大资本!”
  
   “你的意思是,如果你不交出那件东西,罗德就会故意扰乱自己的力量,让幻忆空间失去平衡消失,而作为人质的这群黄毛孩子,自然也得陪葬?!”钟馗右手突握成拳,击在自己左手掌上,啪一声脆响,“这歹毒的东西!”旋即,他又像想起了什么,脸上升起不可遏止的怒意,指着连胤的鼻子骂道:“只怪你这老东西误事!当初我就说过,那祸胎不能留,你也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门道,不但留下她,还让她守冥河……咳,孽缘,孽缘!”
  
   连胤由得他骂,一言不发,只侧目看着幽幽冥河,说:“我的劫……”
  
   古灵夕用手肘捅了捅钟晨煊,小声问:“老钟……你听懂他们在说什么了么?还有,你的老祖宗怎么会躲在护身符里,而且在我们身上发生的一切,好像都没有逃过他的眼睛。为什么他之前从来不露面,一直到现在才出来呢?”
  
钟晨煊皱眉摇头:“这护身符里钻出老祖宗……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他略一沉思,道,“不过,我似是听我爹说过,老祖宗当年为保人间太平,不惜散了自己的精魂,但是,他封了自己的一魂一魄到这块牛骨护身符中,希望能世世代代庇佑钟家后人。可我实在没有想到,连胤居然把老祖宗的魂魄从里头请了出来。听他们所说,老祖宗封魂入符之后,他的魂魄便不能脱离护身符自由行动了……”他顿了顿,眉头一松,“连胤,必然是下了狠药,才把老祖宗的魂魄从符中放了出来,希望能借他的力量送我们离开。”
  
   “我们走了,他怎么办?”古灵夕看着忙于跟钟馗低声交谈的连胤,担心地说,“你没见着,他的状况已经很不好了,虽说是冥王,可他现在已经不完整了,不是么?!他一心想送我们离开,难道接下来他要跟罗德单挑?你说他胜算有多少?我不放心。”
  
   “如今的他,已是断翼之鹰。”钟晨煊略一思忖,“整个事情的复杂程度,似乎超过了我的想象。连胤跟尸女还有罗德的关系,并非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
  
   正说到这儿,一阵动听的歌声传来,在场众人的视线,不约而同地投向了歌声的来向。
  
   刚刚踏水过河的红衣女子,双手合拢,小心捧在胸前,似是装了什么要紧的东西在掌心,满眼欢喜地朝躺在地上的孩子而来。

“你的意思是,如果你不交出那件东西,罗德就会故意扰乱自己的力量,让幻忆空间失去平衡消失,而作为人质的这群黄毛孩子,自然也得陪葬?!”钟馗右手突握成拳,击在自己左手掌上,啪一声脆响,“这歹毒的东西!”旋即,他又像想起了什么,脸上升起不可遏止的怒意,指着连胤的鼻子骂道:“只怪你这老东西误事!当初我就说过,那祸胎不能留,你也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门道,不但留下她,还让她守冥河……咳,孽缘,孽缘!”
  
   连胤由得他骂,一言不发,只侧目看着幽幽冥河,说:“我的劫……”
  
   古灵夕用手肘捅了捅钟晨煊,小声问:“老钟……你听懂他们在说什么了么?还有,你的老祖宗怎么会躲在护身符里,而且在我们身上发生的一切,好像都没有逃过他的眼睛。为什么他之前从来不露面,一直到现在才出来呢?”
  
  钟晨煊皱眉摇头:“这护身符里钻出老祖宗……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他略一沉思,道,“不过,我似是听我爹说过,老祖宗当年为保人间太平,不惜散了自己的精魂,但是,他封了自己的一魂一魄到这块牛骨护身符中,希望能世世代代庇佑钟家后人。可我实在没有想到,连胤居然把老祖宗的魂魄从里头请了出来。听他们所说,老祖宗封魂入符之后,他的魂魄便不能脱离护身符自由行动了……”他顿了顿,眉头一松,“连胤,必然是下了狠药,才把老祖宗的魂魄从符中放了出来,希望能借他的力量送我们离开。”
  
   “我们走了,他怎么办?”古灵夕看着忙于跟钟馗低声交谈的连胤,担心地说,“你没见着,他的状况已经很不好了,虽说是冥王,可他现在已经不完整了,不是么?!他一心想送我们离开,难道接下来他要跟罗德单挑?你说他胜算有多少?我不放心。”
  
   “如今的他,已是断翼之鹰。”钟晨煊略一思忖,“整个事情的复杂程度,似乎超过了我的想象。连胤跟尸女还有罗德的关系,并非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
  
   正说到这儿,一阵动听的歌声传来,在场众人的视线,不约而同地投向了歌声的来向。
  
   刚刚踏水过河的红衣女子,双手合拢,小心捧在胸前,似是装了什么要紧的东西在掌心,满眼欢喜地朝躺在地上的孩子而来。
  
   “尸女……她想做什么?”古灵夕大惑不解地看着她,看她轻盈地像只欢快的燕子的身姿。
  
   停下步子,尸女轻盈地跪下来,将双手放到离孩子的嘴唇不到一寸的地方,略略松开手掌,一滴血红的液体,从她掌中的缝隙中缓缓滴落,然后是第二滴,第三滴,准确地落在了孩子干涩的嘴唇上。可是,仅仅是落在嘴唇上而已,很快便顺着他布满裂纹的唇上原封不动地落下地去。
  
   见此情景,她忙重新将手掌并拢,看着孩子的脸嘀咕:“吃不下去……这可怎么办。”
  
   略一思索,她眼眸一转,埋头将掌中的红色液体悉数吸入口中,然后抬起孩子的脖子,以口对口,将那血一般颜色的玩意儿喂了下去。
  
   很快,尸女抬起头,一手扶着孩子不让他倒下去,一手擦去粘在自己唇边的一缕鲜红,然后像摇一个没生命的木偶一样抓住他的肩膀猛摇一气,边摇边喊:“喂喂!小孩!醒醒啊!”
  
   “她给他吃什么了?”古灵夕望着尸女唇边的残渍,血一般的颜色,看得人心头发凉。
  
   “是彼岸花的花汁。一朵彼岸花,用灵力压榨其上,可得一滴花汁。”连胤面无表情地看着那用力摇晃着孩子的尸女,“当初,是我教她如何从彼岸花上提取花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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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31-3-2009 07:29 PM | 显示全部楼层
钟晨煊举目遥望对岸那片火一样延伸的彼岸花,问:“这个花汁有什么玄妙?”
  
   “当然有!”钟馗急不可耐地抢过话头,“这花汁是专用来救治那些不小心掉进冥河里的倒霉鬼的!”他狠狠白了连胤一眼,
  “当初是他硬要放这孽种做冥河专侍,历任冥河看守人都必须具备从彼岸花里提取花汁的本领!”
  
   “彼岸花除了能引领亡魂入冥界轮回之地,其汁液还可救回不慎落入冥河的死灵。”连胤的眼底,映照着那一条沉沉而动的黑河,“冥河,与冥界同时诞生,终年环冥界之外而流动,虽说是河,却可说是冥界自有的第一重防御结界,此河水天生有吞噬灵魂的威力,除了有冥王特许的守岸夜叉和冥河专侍之外,任何灵体一旦落水,轻则魂魄不齐,重则就地消失。”说到这儿,他朝古灵夕一笑,“刚才你也看到了,连北堂漉这样的家伙,都不敢擅自入冥河。对冥界中人来说,这条河,是不能碰触的禁忌。而彼岸花就是为了给新入冥界的死灵指引一个安全的方向,要他们小心不要落入冥河之中。可是多年来,始终还是有些不听话的不甘心的死灵,不肯入冥界,并固执地认为从冥河中逆流而上,一定可以回到人界,所以每隔些日子,总有些死灵会跳进冥河‘逃生’,但结果可想而知。当然,也有一些是粗心大意踩漏了脚,不慎滑落水中。总之,不管有心还是无意,这些只剩下区区灵魂的存在者,一旦坠入冥河,几乎没有上岸的机会。故而,为了尽量保护这些新入冥界的家伙们,从许久之前开始,每任冥王都会委派一位身负冥王特赦印的冥河专侍和一个守岸夜叉,协力看守冥河,一来防止有居心叵测之辈盗取彼岸花,二来一旦发现有死灵落水,可即刻将之救出,再以彼岸花的花汁灌入,重新集齐落水死灵散去的魂魄,使其完好无缺地恢复原状,再入轮回。”
  
   “尸女最初的存在意义,竟然是为了救人?”钟晨煊一皱眉,这个一直以十恶不赦的性质出现的尸女形象,跟他入了这幻忆空间来所见到听到的一系列事情,似乎越来越有出入。
  
   “呸!”钟馗忍不住啐了一口,戳着钟晨煊的脑袋大骂,“你这蠢儿,尸女乃天生孽种,至邪至毒的心性,自她守冥河以来,的确是救过一些死灵,但是,你可知她后来杀掉的人远比她救下的多得多!将救人二字置于这妖女身上,真乃天大笑话!”骂过,他忍不住又将愤怒的矛头指向连胤,“你这老东西,当初明明还有大把人选可担冥河专侍一职,你不知是患了哪门子的失心疯,一意孤行将特赦印封到这妖女体内,生生给之后的祸事埋下病根!真气煞我也!”
  
   听懂个大概的古灵夕同样也犯了糊涂,钟馗口口声声说尸女是天生妖孽,邪性至极,既然如此,为什么身为冥王的连胤还会冒天下之大不闱,把守卫冥河的任务交给她?他到底是出于什么心态,要如此信任一个身背妖孽之名的女子?
  
   正想到这儿,那头传来一阵难受的咳嗽声。

那死去的孩子,居然在尸女的一番折腾下,活转过来,正靠在尸女的怀里,捂着胸口狠狠地咳嗽,一缕缕黑色的河水随着他猛烈的咳嗽,从嘴里缓缓流出,看他的模样,青白的小脸已经涨红入熟透的蕃茄,每一声咳嗽都像是要将身体里淤积的所有不舒服的东西都咳出来一般。
  
   尸女歪头看着怀里的小家伙,待他的咳嗽平息些后,举起手指点了点他的头,像在触碰一个新奇的玩具,然后睁大眼睛问:“你为什么要跳河呀?我好久都没有看到跳河的人了,不小心落水的笨蛋倒是有不少。”
  
   孩子有些迟钝地抬起头,望着身边的救命恩人,嘴唇与眼神一样,因为害怕而明显地颤抖着:“我……不是我!不是我要来偷东西的!不要杀掉我!”
  
   “咦,你这小孩好奇怪呀!我刚刚救了你,为什么要杀你?”尸女眨了眨眼睛,不解地问,“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要到这里来偷彼岸花?”
  
   也许,这个面容美丽之极的女子跟刚才威胁他的那个男人是不一样的吧,孩子从她身上似乎没有感受到任何危险的气息,只有一双干净地看不到任何目的的视线,好奇又温柔地笼罩在自己身上。
  
   孩子嗕嗫着嘴唇,声音小小地回答:“我……师父叫我小德……是师父要我帮他带那些红花回去……”
  
   “小德……真好玩的名字!”尸女好像发现了新大陆,一对大眼笑成了弯弯月牙,对于这孩子来偷彼岸花的真正原因,她反到不是很在意,只说,“彼岸花你已经送出去了么?我在水里的时候,看到你抱着花朵朝前跑呢,还听到你叫师父救我!”
  
   自称为小德的孩子,默默垂下头,难过地绞着自己的手指,低声说:“师父把花拿走了……把我扔了……”
  
   “你又不是沙包,他怎么扔掉你呢?”尸女完全不能理解这孩子的悲伤,她笑嘻嘻地抬起他的脸,说,“我在这里这么久了,除了主人之外,你是唯一一个愿意跟我好好聊天的人。”
  
   小德抬起头,眼泪在眼眶里打了几个转,夺眶而出。
  
   “你为什么要哭呢?”尸女更加不解了,她举起手,用袖子胡乱擦去他脸上的泪,“你是不是怕以后见不到你师父啦?没关系,我可以送你回人界去的!”
  
   “可以么?”小德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希望,“姐姐你可以送我回去找师父么?你不杀我?像刚才那个白衣服的哥哥一样?”
  “杀了你就不好玩了呀。以后没人陪我说话的时候,你来陪我好不好?”尸女嘻嘻笑着,美丽又年轻的脸孔上,布满的居然是跟这个死气遍布的冥界完全不相称的暖意,尽管只是淡淡的一缕。
  
   “陪你……我么?”小德吸着鼻子,小心翼翼地问。
  
   “当然啦。”尸女靠着他坐下来,噘着嘴从地上捡起一个石子儿,用力扔进了冥河,“死神、阎罗、守岸夜叉,连路过的冥兵都从不跟我主动说话。还有,尤其是那个大胡子钟馗,他每次看到我,一双眼睛就瞪得比岸边的鹅卵石还大,眼里还透出特别特别凶的光,像要吞了我一样。可是我从来也没有捉弄过他呀,为什么他看我的眼神总那么凶?”她沮丧地垂下手,神态有些委屈,“从我有记忆开始,冥界里除了主人对我好以外,其他人都不喜欢我。要么躲我远远的,要么当我是空气。” 她越说声音越低,停顿片刻,她抬起眼,突然露出顽皮的笑容,“哼,所以我故意整他们,要他们知道,我不是一片可以被忽略的空气。”
  
   小德望着她的侧脸,小声说:“姐姐,你是个好人。”
  
   “嘻嘻,好人?”尸女转过脸,笑嘻嘻地说,“我不是人呢。”
  
   “哎?”以小德的年纪跟阅历,似乎还不能明白她这句话的意思,“那……那姐姐你是什么?”
  
   “我是什么?”尸女指着自己,愣住了,秀气的眉毛疑惑地皱起,“对啊……我是什么呢?冥河专侍只是我的职位吧……我是什么呢?”她不好意思地朝小德吐吐舌头,“我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反正我不是人就对了。冥界里头是没有人类的。”
  
   “那我也不是人么?”小德瘪起了嘴,旋即又连忙摇头,“不对不对,师父说我又是人又不是人,还可以在阴阳两界自由往来。”一提到师父二字,小德的神情立刻黯然下去,“师父还说要帮我找回爹娘……可是他刚刚不要我了。”
  
   “爹娘?”尸女像是听到了很有趣的字眼,说,“我没有爹娘的呢,是主人把我带到这里,让我看守冥河。我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的,没人告诉过我呢。”
  
   “姐姐,那你有名字么?”小德忽然问道。
  
   “我的名字……”尸女好像又听到了一道难题,摇摇头,“没有。这里从来没有谁叫我。那个常常被我捉弄的守岸夜叉,每次都背着我叫我祸胎或是臭丫头,还以为我没有听到。难道这个是我的名字?”说着,她又赶紧否定了,“不对不对,主人从来不叫我祸胎和臭丫头。主人每次叫我,都叫‘你’,你过来,你过去,你这个,你那个。”
  
   小德听着她困惑的自言自语,说:“那我以后就叫你姐姐好么?”
  
   “好啊!”尸女高兴地直拍手,“还从来没有人这么叫过我呢!”她开心地握住小德的手,说:“小德……你叫小德,从今天起我就是小德的姐姐了!真好真好!从来没有谁像你这样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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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31-3-2009 07:32 PM | 显示全部楼层
面对兴高采烈的她,小德最初的恐惧与疑惑一扫而空,这个单纯得不可思议的女子,在刹那之间,为他脆弱而幼小的心灵突然带来一丝可以依靠的安全感。
  
   “你愿意留在我身边么?”尸女突然认真地问,“陪我说话,陪我玩?”
  
   “我愿……”
  
   小德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尸女打断了,她边摇头边说:“不行不行,你是不能留下来的。主人说冥界不能容纳不是冥界的人,你留下来,他一定会不高兴的。”
  
   “哦……”小德懂事地点点头,有点小小的失望。
  
   “这样好了!”尸女想了想,“如果你不能留在冥界,那就每年来冥界看我一次吧。”
  
   “可是,我不知道要怎么来这里。”小德很认真地担心起来,“是师父送我过来的。我怕我自己来不了。”
  
   闻言,尸女抓住他的手,拉起他便朝冥河而去。
  
   “姐姐你要干什么?”看着越来越接近的黑色河水,刚从里头死里逃生的小德恐惧地问。
  
   尸女不说话,拖着他呼一声跃入了冥河。
  
   “啊!”
  
   小德吓得闭上了眼睛,以为自己又会被漆黑冰凉的河水淹没。
  
   可是,没有。
  
   当他在尸女嗤嗤的笑声中张开眼时,才发现自己并没有沉入河底,而是在尸女的牵引下,轻盈地踏在缓缓而动的河水上。
  
   “咦?”他惊奇地看着脚下,小脚还试探着踢动两下,确定自己的确是稳当地站在水面之上。
  
  尸女从头上拔了一根长发下来,又从袖间抽了一根蚕丝般纤细的白线出来,将那根长长的黑发细心卷起,再用白线紧紧缠绕起来,然后让小德伸出左手,将这根黑白相间的长丝系在了他的手腕上,说:“今后每年的七月十五,你到一处太阳晒不到的僻静地方,然后拆下这白丝上的头发烧掉,就可以从秘道进入冥界了。我会在这里等你!”
  
   “秘道?”小德四下张望,这个宽阔得无边无际的地方,除了天地河水,还有四处弥漫的沉死之气外,他什么都没看到没感觉到。这个地方,只会给人一种念头,便是来得去不得。
  
   “当然啦!冥河中央的上空,有一条连接人界跟冥界的捷径呢!”尸女抬起手,口中念念有词,在头顶处画了一个圆圈,一道浅浅的光痕随着她手指的移动出现在黝黑的空气中,一片淡淡的光斑从圆圈中落雪般洒下,温柔地落在他们二人身上,再缓缓坠入冥河。
  
   “好……漂亮!”小德瞪大了眼睛,下意识地用手去接住这些落在身上的“雪花”。
  
   “有时候,那些贪杯的阎罗为图方便,总是从这条捷径去往人界找酒喝。”尸女正如数家珍般说着,却突然脸色一变,说了声:“呀,不好了,主人来了!”
  
   不等小德回过神来,她已经将他拉到自己身前,一手在他的后腰上轻击了一掌,无声无息间,小德瘦小的身体像一张薄纸一般飞了起来,直往头上那圆圈的中心而去。
  
   “姐姐!”小德惊慌地乱动着手脚,“你要送我去哪里?”
  
   “回人界找你师父去吧!别忘了我跟你说的话呀,明年我会在这里等你的!”尸女看着小德的身体渐渐消失在光圈中,慢慢低下头,有些无趣地喃喃,“你明年会来么……唉,又没人陪我说话了。”
  刚回到岸上,一阵熟悉的脚步声从前方传来,伴着一阵不冷亦不暖的风,和那股只有她才能辨识出的暗香,专属于他的味道。
  
   她欣喜地抬起头,眸子里映出一个修长的身影。
  
   “主人!”
  
   她像只快乐至极的小鸟,提起长裙,赤脚踩在泥地上,步履轻快地朝前方那个人影跑去,朝两侧飞扬的裙摆,像一对包裹着她身体的翅膀,一种充满希望与期待的动力,带引她迈出的每一步。
  
   砰!
  
   飞跑中的她,身子突然朝后一仰,整个人像是撞到了墙上,被狠狠弹开去,摔倒在地上。
  
   “啊呀!”她痛得大叫了一声,双手用力抱住了膝盖,一时间竟无法站立起来。
  
   “这是给你的小小惩戒。”
  
   她的对面,一袭红衫的连胤长身而立,在脑后扎成一束的长发随风而动,不时扫到他毫无表情的脸孔上。北堂漉依然闭着他秀长的双目,一言不发地站在连胤身后。
  
   一个冥王,一个死神,当这样两个人以并不友好的姿态站在面前时,哪怕他们什么都不做,空气都是窒息且凝固的。
  
   “主人……”她不知所措地张大眼睛,吃力地从地上爬起来,喃喃地看着那个被她称为主人,那个总是被她以无比欣喜和无比期待所盼望见到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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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3-4-2009 01:06 PM | 显示全部楼层
搂主,催稿~~~~~~~~~~~~~~~~~~
看上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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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6-4-2009 04:50 PM | 显示全部楼层
好感动~ 起码还有你一位客官~好~我这就上菜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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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6-4-2009 04:52 PM | 显示全部楼层
在她的记忆里,连胤投射在自己身上的眼神,从来没有冰凉到这般地步,在那种可以冻结天下一切物体的温度中,她还看出了一丝别的东西。
  
   如果,她从他身上学到的词汇够丰富,她会明白,他眼神里那一丝别的东西,叫失望。
  
   “那是什么?”连胤抬起手臂,指着对岸的彼岸花,“告诉我。”
  
   一个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问题,却像一块沉重的大石,落到她毫无防备与方向的心里。
  
   “彼岸……彼岸花。”她局促地捏着手指,半晌才开口。
  
   “既认得此花,你也该记得我曾说过的话吧?”连胤的目光从彼岸花上,移到她的身上,声音沉冷得让人忘记心跳。
  
   “花开幽冥,永不离岸。”她单薄的身子,在这种强大的气场之下,似化成一片无所适从的枯叶,仿佛随时都会被某种她不能承受的力量吹走。
  
  连胤走到她面前,两人虽然都是一身红衣,却是各有风姿。连胤的红衫像炽热刚烈的火焰,透亮得像正午最夺目的太阳,将他整个人笼罩在只可仰望不敢碰触的凛然威势之下;而尸女身上飘飘而飞的红裙,像随意又慵懒的水波,轻柔又有点顽皮地点染出她美丽的轮廓,让人忍不住想靠近看看,再看看。
  
   两片迥然不同的红色,在静静而动的冥河河水前交织相碰,看似平和无波的气氛之下,却有一丝无法形容的不安在蠢蠢欲动。
   “上任冥王在位时,曾有冥河专侍疏忽职守,被一贼人盗走三朵彼岸花,你可知那冥河专侍受到怎样的惩戒?”连胤缓缓而道。
  
   尸女睁大了眼睛,紧紧咬住自己的下唇,怯怯地摇头。
  
   “收其灵力,断其手足,堕入炼狱,永世煎熬。”
  
   连胤说出的每个字,都不啻为惊天猛雷,轰得尸女魂魄不齐。仅仅因为丢失几朵花,就要受到如此灭顶之灾?他也要像他的前任一般,如此对待自己么?
  
   “除了这个冥河专侍,这么多年来,你是第二个让人盗走彼岸花的守河之人。”连胤简单一句话,让整件事的严重性快速上升。
  
   “我……我也要去炼狱么?”尸女的身体瑟瑟颤抖,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觉得连胤今天说的每个字,都是她将来注定的结局。
  
   “北堂漉。”连胤没有回答她,转过头将那一直置身事外的部下叫上前来。
  
   “王,有何吩咐?”北堂漉恭敬地站到他面前,略一低头。
  
   “去人界把彼岸花追回。还有,”连胤微一皱眉,“一定要将那孩子,还有那送他入冥界的人的来历查清楚。”
  
   “是。”北堂漉应道,“属下即刻动身。”
  
   “重要的是将彼岸花取回,如果它们还没有被人制成别的东西。”连胤叹了口气,又嘱咐道,“至于那盗花之人,暂时不要伤其性命,先将他们的魂魄拘回冥界,我要亲自审问。”
  
   “属下明白。”
  
   北堂漉一拱手,旋即朝冥河而去,在离河岸不过咫尺时,他纤细高挑的身影轻巧跃起,急速飞向冥河上空,在刹那间化成了一道轻烟,消失在顶上的夜空。
  
   “但愿不迟。”连胤看看北堂漉消失的方向,喃喃一句。
  
   “主人……我……”
  
   尸女鼓足勇气,正想解释,却被连胤打断。
  
   “你记住我的话。如果,今后你再任意捉弄他人,导致类似后果……”连胤双目如炬,似要将她的魂魄都牢牢钉住一般,“定不宽待!”
  
   闻言,尸女积存在心里的话,再不敢往外吐露半分,她愣愣地看着他,傻子般点了点头。
  
   连胤背过身,黝黑的河水倒映在他的眸子里,只听他沉沉呢喃一句:“但愿老鬼说的是错的。”
  
   尸女呆在原地,目光小心翼翼地尾随着他,他今天的一切表现,彻底颠覆了他在她心目中过往的形象。如果曾经的他,是个温和的长者或者朋友,那今天的他,则是那真正的手掌生杀大权的王者。
  
   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她的呼吸,在无边无际的迷惑中沉重。
   “好自为之。”
  
   扔下这句话,连胤举步离开,由始至终,都没有再看她一眼。
  
   难言的委屈在瞬间侵占了内心的每寸角落,支撑着尸女不要倒下去的力量,随着连胤背影的消失一道不见。她双脚一软,跪倒在地,刚才连胤给自己的小惩罚,并没有对她的身体造成多大的伤害,可是,为什么她却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她紧咬着嘴唇,一副想哭,却流不出眼泪的难受模样。
  
  不知是被尸女的神情感染,还是被方才所见到的一切影响,古灵夕在这一刹那,突然觉得胸口闷得慌。她扭头看着身旁默然不语的连胤,实在无法将这个大多数时候都宽和而包容的男人,跟那个冷然抛下尸女远去的背影划上等号。尽管她完全明白,“他们”是同一个人,只是被时间割裂开了而已。
  

[ 本帖最后由 小舒小予 于 6-4-2009 04:57 PM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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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6-4-2009 04:58 PM | 显示全部楼层
   “你……”她望着连胤深不见底的双眼,小心问道,“为什么要对她那么严厉?”话一出口,古灵夕便后悔了,为什么自己要用“严厉”这个词,这么久以来,尸女是一直作为反派人物被所有人认知,不要说对她“严厉”,哪怕是对她“残酷”,似乎也是理所当然的。可是,为什么自己就下意识地觉得,连胤对她太“严厉”了呢?莫非同为女子,见她这样被人对待,心里的天秤已在不知不觉中对这个看起来毫不凶残,甚至有点傻乎乎的尸女倾斜过去了?
  
   可是,不等连胤说话,钟馗雷鸣般的大嗓门已经抢先在耳畔炸开来——
  
   “你这不知深浅的老东西!”他暴跳如雷地指着连胤的鼻子吼道,“本座还不知当年有这一茬!这孽障生来便是祸害生死两界,你居然如此轻巧地放过她!三岁定八十这个道理,你堂堂一个冥王竟然不明白!这次只是弄丢了彼岸花,下次便是更大的祸事!对这噬生魋诞下的孽子,一开始你就不该心慈手软!”说到这儿,他猛一叹气,后悔不迭道,“嗨,只怪本座当初被你连累,鬼迷心窍,竟动了恻隐之心,没有坚持要你灭掉这个孽障,这才多出这后头的诸多风波。”
  
  钟晨煊回想起方才在“八重炎狱”里见到的一幕,初生的尸女,同诞生在人间的任何一个幼嫩的生命相比,没有任何区别,噬生魋的成因以及有关于它的种种,固然令他惊异,但最让他无法释然的,还是那个眼埋慈悲的冥王。也许那只是他刹那的恻隐,当一个常年手握万千性命的王者,在某个奇异的机缘巧合下,遇到一个奇异的“小生命”,或者他也想偶尔抛开死亡的味道,体验一下生命的奇迹?不论一个人再习惯于某个固定的生活模式,也总是希望有一丝改变的。总跟死亡相连的冥王,庇佑一条生命从弱小到成熟,这便是他期望单一的生活有所改变的标记?还是,这整件事根本另有隐情?
  
   “你偶尔还是有人类的感情的吧?”钟晨煊侧目瞟了连胤一眼,虽然已经知道这个家伙的真实身份,但到了现在,他居然对他半分畏惧都没有,彷佛他还是当初那个跟自己在不归居里针尖对麦芒的“表哥”。
  
  问题一出口,在场所有人都以怪异的目光盯着他,尤其是古灵夕,她不知道钟晨煊为什么在这种时候问一个这么没头没脑的问题。跟一个冥王谈感情,是不是就像对牛弹琴一样不可思议?如果当初她还觉得连胤是个有血有肉有感情的家伙,那么在看过他对尸女的种种,尤其是他那双冷得全无温度的双眼时,她开始怀疑这个背景强悍高高在上的男人,对外界,对她,所展露出来的一切,不过是必要的面具。

如果,那真是他的面具……古灵夕想起跟连胤初识到现在的所有,背脊上不禁窜过一丝莫名的寒意。尽管她知道连胤对自己不会有恶意,可是,她第一次对他产生了不可名状的畏惧。
  
   这样的男人,是不可以被接近的。
  
   这念头,突然在古灵夕脑子里回旋起来。
  
   “现在不是说感情的时候吧?”连胤转过身,似笑非笑地看着在场的每个人,“从你们进入到幻忆空间到现在,那些零散缭乱的记忆片段多多少少让你们了解了一些往事。我清楚你们最想知道的就是我与尸女之间的恩怨。放心,我会满足你们的好奇心。”说着,他话锋一转,笑容隐去,“现在我也休息得差不多,是时候送你们离开了。”
  
   “休息?”古灵夕一愣,他什么时候休息过了?再一细看,好像这家伙的脸色,是比刚才要好了不少。
  
   “时间如此宝贵,我却让你们几个站在这里看了半天的回忆录,你们当真以为我老糊涂么?”连胤呵呵一笑,“毕竟我现在魂魄不齐,不花些时间调息一番,就算有钟老鬼的魂魄相助,我亦无法送你们离开。刚才你们看得起劲时,我已利用这段时间提升灵力,修补元神,虽不能达到最佳程度,也勉强可以一试了。”说罢,他挥手将趴在地上百无聊赖中的鎏野唤到面前,手指在它的头顶上划了一个圈,淡淡的青光从他的指尖洒出,沿着鎏野光滑的皮毛往下流遍全身,有如甘露淌过,令到这小家伙每寸皮毛都有焕然一新的透亮之感。
  
   只听鎏野低鸣一声,脑袋一晃,数圈蓝光从它体内激射而出,在光华眼花缭乱的穿梭飞舞下,鎏野的身体恢复了冥王坐骑的原状,双翼呼一下展开,硕大的脑袋高高仰起,颈上赤红到发亮的长鬃在一声震耳欲聋的吼叫里威风凛凛地飘动,这一声吼,似是它压抑已久重获自由的宣告。
  
   捂着耳朵的钟晨煊退开两步,实在受不了这个变身成功的家伙的超大嗓门,又想起他们刚刚进到这个空间时,鎏野根本不能变回原形,它的身体,似乎被某种力量封闭起来。
  
   “你们一进来就掉到罗德那边了。他自然不会让鎏野有机会变身。”连胤看穿了钟晨煊心中的小疑问,拍了拍鎏野,道,“有了此刻的鎏野,你们生还的机会又大大增加。你们快到它背上去吧,再带上这个家伙。”他指了指地上那天字第一号人肉包袱——霍青云。
  
   “你呢?”钟晨煊没动,问他,“我们离开之后,你打算跟罗德一对一?”
  
   “他不是我的对手。”连胤笑着拍拍他的肩头,“没有你们这些人质,我才能发挥真正的实力。快去吧,好好照顾灵夕那丫头。”
  
   见状,古灵夕窜到连胤面前,抓住他的手臂急问:“你为什么不跟我们一起走?这个鬼空间太凶险了,难道你不能脱离它之后再来对付罗德么?”
  
   “傻丫头,我现在若是抽身离开,这个幻忆空间就会失去一半支撑的力量,如此,你们全部都会跟着它一道消失。你们离开之后,我自有办法全身而退。”连胤拉下她的手,交到钟晨煊手里,“整件事里,你们都是无辜者。我要你们安全地脱离这个不该你们涉足的混乱局面,否则,我就不配做一个冥王。”
  
   “你……”连胤越是从容,古灵夕越是不安,可是他的态度,总是容不得任何人说不。
  
   钟晨煊不再多言,也不管古灵夕愿意不愿意,紧紧揽着她的腰,一跃落到了鎏野宽大的脊背上,然后又下来,扛起霍青云跳了上去。
   鎏野锋利的爪子在地面上急躁地来回刨动,迫不及待等着主人的命令。
  
   “冥王虽然不是人类,但偶尔也会有人类的迫不得已。”连胤抬头望着鎏野背上的他们,自嘲般地笑笑,旋即伸出右手,拇指往无名指上稍稍用力一掐,一滴鲜血从指尖冒出,“在回到现实世界之前,你们当凝神聚力,不被任何外因影响。有我的冥王血为你们隔开幻忆空间的异力,加上钟老鬼的魂魄为你们开路,还有鎏野天生的辟邪破魔的神力为你们铸成保护结界,相信你们可以安全返回。”
  
   言毕,连胤手指一动,那滴鲜血嗖一下化作一道雨丝般纤细的线,直飞到鎏野背上,绕成一个标准的圆圈,将钟晨煊三人天衣无缝地围在里头,数道半透明的红气,从线上不疾不徐地涌出,很快便成了一圈轻柔浮动的云霞状物体,变换着不同的姿态,在他们三人身体四周规律地游动。
  
   “这滴血与我元神相连,我将我大半灵力倾注其上,希望可以一次将你们推离幻忆空间。还有极重要的一点,你们必须记住。”连胤收回手,严肃叮嘱道,“在回到现实空间之前,你们绝对不可以离开这血圈半步,哪怕一根头发都不可以离开这个范围,否则前功尽弃。”说罢,他又看看一直瞪着鎏野的钟馗,皱眉道,“老鬼,还在那里做什么?你虽只剩一魂一魄,但力量依然不可小觑,你藏身在护身符中滞留人界多年,体内阴阳之平衡已是最佳,可以随意穿梭阴阳两界,有你庇佑开道,鎏野必然能找到最快离开此地的捷径,希望你好好保护你的亲人。”
  
   “这还用你教我?”钟馗很不满连胤的殷切叮嘱,不耐烦地挥挥手,一扭身飘到鎏野的正前方,回头看看这个大家伙,喊道,“你这毛球听好了,等会儿只管随本座前行,本座往左你绝不可往右。”
  
   鎏野听话地嗷嗷叫了两声,爪子更加用力地刨着地面,精神百倍地等着那出发一刻的到来。
  
   看着这个对自己千依百顺的大家伙,钟馗满意地大笑两声,道:“不枉本座当初从阴火沼泽里把你这小东西救出来,果真是个能帮上忙又肯听话的好家伙!”说着,他又斜眼瞟了连胤一眼,“比你那所谓的主人好上太多!”
  
  数百年前,钟馗游历四方时,路经位于西溟幽海附近的侞迦山,此山以盛产魔禽神兽闻名天下,尤其山中的狭尽谷,传说有一金一红两只貔貅,天生神力却生性暴烈,从上古时期开始,无数身藏异禀的术师或者其他来路的高人,无不想将这两只神兽收为己用,只可惜无人遂愿。一直到了秦始皇驾崩前夕,才出了一位真正的高手,进狭尽谷费九牛二虎之力,终于生擒了二神兽之一的金毛貔貅,驯化一番后放入了真正的始皇皇陵中担起镇墓兽之职。而从这高手手中逃脱的红毛貔貅,则继续在狭尽谷中过着自在山林的生活,一直到千年之后,被觊觎者骚扰得不胜其烦的它,终于决定离开狭尽谷,避入西溟幽海中的荒岛之上。然而在前往幽海荒岛的途中,一时大意的它为追逐一只野鹿,落入了侞迦山脚下吞噬了无数禽鸟兽类的阴火沼泽中不得脱身。眼见着就要成这沼泽一餐美食,它却被游历到此的钟馗所救。天生灵性的它,不但感激于钟馗的救命之恩,更拜服于鬼王气吞天下的威势,于是甘心随他返回冥界,并按照钟馗的意思,做了冥王的专属坐骑,并得了个鎏野的名号。其实这么看来,它真正的主人不止连胤一个,还有那个带它回来,却没跟它打多少交道的钟馗。

得了钟馗的夸奖,鎏野咧开大嘴,人一般嘻嘻笑起来,很是得意的样子。比起连胤,它似乎更害怕钟馗这个主人,在连胤面前,它尚敢偷懒不做事甚至耍耍脾气,但在钟馗面前,它是万不敢造次的。
  
   连胤到不介意这一人一兽的表现,摇摇头笑道:“你们这一大一小两个怪物,快快动身吧!”
  
   “老东西,自己当心!”钟馗瞪了他一眼,旋即朝鎏野大喊一声,“跟我走!”
  
   鎏野兴奋地大吼一声,当下四蹄腾空,庞大的身躯敏捷地朝空中一纵,又快又稳地跟着前方开路的钟馗而去。
  
   “表哥!!你一定要安全回来啊!”
  
   空中,传来古灵夕高分贝的呼叫。
  
   连胤一笑,将衣衫一掀,盘腿坐到地上,双手捏诀轻放膝上,口中默念有词,一道隐约可见的红气,从他的眉心缓缓没出,结成拇指宽的一缕,匀速向鎏野他们的去向飘去。
  
   空中,古灵夕缩在钟晨煊怀里,双手紧紧抓住他的手臂,大气都不敢出一口,扑面而来的黑云,每一片都像被拉长扭曲的怪手,想攫住他们却又有心无力一般。
  
   “他不会有事吧?”古灵夕终究还是放心不下,侧过脸去问钟晨煊,希望他能给自己一个安心的答案。似乎历来都是如此,她再大的不安,都能在钟晨煊身上得到化解。
  
   “待我们离开这个鬼地方,我便去找出镇塔舍利,让连胤的魂魄归位,如此,他想有事都不成。”钟晨煊镇静地看着前方,用最笃定的语气给了她答案。
  
   古灵夕不再说话,闭紧了嘴,双手也将他抱得更紧了些。
  
   地上,席地而坐的连胤双目微闭,口中默念的咒语一直不曾停下。
  
   然而,一阵异样的风,卷裹着明显的杀气,朝他扑来。
  
   连胤连眼都不睁,只将身形一虚,便轻易地避开了这道来历不明的杀气。在他刚刚所坐的地方,一道数尺宽的刀痕状痕迹,深深没入土中。
  
   “这时候才现身,不觉得晚了点么。”长身而立的连胤,轻轻吁了口气,缓缓张开了眼睛。
  
   他身后的冥河之上,渐渐多出两个人影,河水在他们脚下流动,却不曾被他们前行的脚步溅出半滴水花。
  
   满面笑容的罗德,牵着身后那一袭红衣的无头女子,像个久未谋面的故人一般,踏着河水,朝连胤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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