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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31-3-2009 06:25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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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那个,你们看那里!”胡庭优仰望着上空,傻傻地拽了拽古灵夕的衣袖,指了指他们的头顶。
那二人抬头一看,一袭艳红的衣衫飘荡着向下沉来,两只手,一只惨白一只无皮,僵硬地垂在两侧。
“是……是那个无头怪物!”古灵夕愕然指着那片红影,对她而言,那绝不陌生。
曾在教堂后花园里交过手的无头女人,此时正从地宫那呈锥形的顶部缓缓飘落而下,脚尖刚一触碰到金盒时,便像生出一股推力,又将她轻飘飘地送上了顶部,如此反复。在这个过程中,无头女人就像片无知觉的羽毛,任由那股力道掌握着自己。
古灵夕唰一下闪到钟晨煊背后,这个浮沉不定的红衣女人,她甚至不想多看一眼,慌慌道:“进来的时候怎么没看到这东西?!”
“因为她升到一定高度就消失了。”钟晨煊指了指上头。
他们抬头一看,当她升到接近地宫顶端的刹那,身体便迅速虚化为无形,等到再落下时,方才露出真容。
“这个……这个算什么啊?”古灵夕开始语无伦次了,一个没脑袋的怪物,在本该装着舍利子的金盒上起起伏伏,这景象怪异得让人胆寒。
“是有人在让她吸取这难得的极阴之气,这里的气场混乱一片,是滋生妖孽的绝佳场所。”钟晨煊看着那又徐徐落下的无头女,沉声说道。
走到那圈莲花烛前,他竖起手掌,试探着触向那个金盒。
在他的手指离那金盒尚有半寸距离时,数道明晃晃的裂纹从他指下的空气中凸现而出,如瞬间集中到一起的激烈闪电,猛然将钟晨煊的手掌弹开了去,甚至连他的人也不由得后退两步。
“呵呵。好厉害的结界。”钟晨煊看着自己发红的指尖,冷笑。
“有结界?”古灵夕跑上去,看着他受伤的手指,担心地问,“你手没事吧?”
“这点伎俩伤不了我。”钟晨煊若无其事地放下手,凝视着面前的莲花烛,“利用阴阳之气交织混乱所生的怪力,造出个坚固的结界,无非就是要保证这无头女人在吸足养料之前不被骚扰。”
“是先解决这个怪女人还是先去找罗德?”胡庭优突然问道,如果可以选择,也许他宁可要后者,起码那家伙还有个人样,总比对着个连脑袋都没有的怪物好受些。
“这女人本来就跟罗德脱不了关系。”钟晨煊伸手捏诀,冷冷道,“罗德,抱歉我不能让你的同僚继续‘吃饭’了。”
说罢,他微闭双眼,凝神低念道:“天禁……”
“你们要干什么?”
挂在地宫一侧立柱上的巨大帷幔,突然动了动,一个怯怯的声音从后头传来。
钟晨煊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扭头看向那边,一个脑袋,慢慢从帷幔后探出,闪烁的青光映在一张跟那声音同样胆怯的脸孔上。
“霍青云?!”古灵夕惊呼一声,上前一步道,“你怎么在这里?”
早如惊弓之鸟的胡庭优看清那帷幔后的人不是什么妖魔厉鬼而是霍青云时,用力拍着胸口,没好气地指责道:“你怎么早不吱声?躲在那后头想吓死人啊!你在这里干嘛?”
“你在这里干嘛?”霍青云微微侧起头,重复着胡庭优的问题。
“我在问你呢!”胡庭优恼怒地说。
“我在问你呢!”霍青云又重复着他的话,成心要气他似的。
钟晨煊冷眼看着他们之间顽皮而无聊的对话,目光移到霍青云神色有异的脸上,没有上前,也没有说话,只是把古灵夕拖到自己身后。
“你这小子有病呢!学我干嘛!”胡庭优像被霍青云激得忘记了恐惧,三步并两步朝帷幔那边冲去,连钟晨煊的喝止声也没放到心上。
“你这小子有病呢!”霍青云依然侧头看着怒气冲冲的胡庭优,脸上的表情没有半分变化,只机械地重复他的话。
“可恶!”胡庭优窜到帷幔前,抓住那帷幔用力朝下一拽,骂道,“我让你躲起来吓人!”
哗一声响,巨大的帷幔伴着腾起的灰尘落到了地上。
弥漫的烟尘呛得胡庭优咳嗽不止,边扇着灰尘边继续骂:“你这怪小子,我……”
下头的话,在他看到躲在帷幔后的霍青云时,被生生吞了回去,换成了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我的娘啊!”
一只足有一人半大的蜘蛛,挥舞着绒毛如刺的肢脚,通体的黝黑映着闪烁不止的青光,肚腹上那几道白色花纹随着它身体的扭动,像跃跃欲出的刀刃,身后的墙壁上,投下了一个个骇异耸动的巨影。
一只如此硕大的蜘蛛的确可怕,可是当这蜘蛛的躯体之上,还长着一个跟霍青云一模一样的脑袋时,也无怪胡庭优会吓得三魂不见七魄了。
不光是他,古灵夕和钟晨煊也被眼前的“霍青云”震撼到了,这边正漂浮着一个无头女人,那边又出现个人头蜘蛛,而且那人头还是那么熟悉的霍青云。
“他……他怎么会变成……”古灵夕呆若木鸡,双手死死拽住钟晨煊的手,一时间根本无法接受眼前的事实。
苗疆巫族,半人半虫。”钟晨煊回想着在霍家大宅中,发生在地道里的一切,那狼狈而亡的霍知山曾亲口告诉他们,霍青云正是巫族后人。
古灵夕心下一惊,连声道:“对对,我想起来了!霍知山……霍知山就是个半人半蜘蛛的怪物!”
“不能动她……你们不能动她……”蜘蛛版的霍青云挥舞着八只“手臂”,不疾不徐地爬过那堆帷幔,一步步朝钟晨煊他们逼来。
被吓到脚软的胡庭优见势不妙,赶紧抱头往回跑。
咝咝声赫然响起,几缕银白若学的蛛丝从霍青云口中喷射而出,猛地缠住了他的双脚。稍用力一拉,胡庭优即刻重摔在地,身不由己地被拖了回去。
“救命啊救命啊!蜘蛛吃人啊!”胡庭优双手在地上乱抠,鬼哭狼嚎地求救。
千钧一发之际,钟晨煊飞身跃到胡庭优身前,一手拉住胡庭优,一手捏诀朝那蛛丝上一划,呵了声:“断!”
一簇茵蓝火焰自他指尖而出,将蛛丝于瞬间烧成两截。淡淡焦臭味中,这差点以要了胡庭优性命的蛛丝反弹了回去,被霍青云重新吞入口中。
哗一声响,巨大的帷幔伴着腾起的灰尘落到了地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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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31-3-2009 06:27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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弥漫的烟尘呛得胡庭优咳嗽不止,边扇着灰尘边继续骂:“你这怪小子,我……”
下头的话,在他看到躲在帷幔后的霍青云时,被生生吞了回去,换成了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我的娘啊!”
一只足有一人半大的蜘蛛,挥舞着绒毛如刺的肢脚,通体的黝黑映着闪烁不止的青光,肚腹上那几道白色花纹随着它身体的扭动,像跃跃欲出的刀刃,身后的墙壁上,投下了一个个骇异耸动的巨影。
一只如此硕大的蜘蛛的确可怕,可是当这蜘蛛的躯体之上,还长着一个跟霍青云一模一样的脑袋时,也无怪胡庭优会吓得三魂不见七魄了。
不光是他,古灵夕和钟晨煊也被眼前的“霍青云”震撼到了,这边正漂浮着一个无头女人,那边又出现个人头蜘蛛,而且那人头还是那么熟悉的霍青云。
“他……他怎么会变成……”古灵夕呆若木鸡,双手死死拽住钟晨煊的手,一时间根本无法接受眼前的事实。
“苗疆巫族,半人半虫。”钟晨煊回想着在霍家大宅中,发生在地道里的一切,那狼狈而亡的霍知山曾亲口告诉他们,霍青云正是巫族后人。
古灵夕心下一惊,连声道:“对对,我想起来了!霍知山……霍知山就是个半人半蜘蛛的怪物!”
“不能动她……你们不能动她……”蜘蛛版的霍青云挥舞着八只“手臂”,不疾不徐地爬过那堆帷幔,一步步朝钟晨煊他们逼来。
被吓到脚软的胡庭优见势不妙,赶紧抱头往回跑。
咝咝声赫然响起,几缕银白若雪的蛛丝从霍青云口中喷射而出,猛地缠住了他的双脚。稍用力一拉,胡庭优即刻重摔在地,身不由己地被拖了回去。
“救命啊救命啊!蜘蛛吃人啊!”胡庭优双手在地上乱抠,鬼哭狼嚎地求救。
千钧一发之际,钟晨煊飞身跃到胡庭优身前,一手拉住胡庭优,一手捏诀朝那蛛丝上一划,呵了声:“断!”
一簇茵蓝火焰自他指尖而出,将蛛丝于瞬间烧成两截。淡淡焦臭味中,这差点以要了胡庭优性命的蛛丝反弹了回去,被霍青云重新吞入口中。
“不能碰她……你们……不能碰她……”霍青云呆而执著的目光来回游走在他们身上,一层薄薄的黑雾自他皮下渗出,袅袅飘浮在泛青的脸上。
“这倒霉家伙,又成了这副死德性!”古灵夕又急又怕,当初在意识界里,霍青云的“执著”差点害她葬身鱼腹,如今这小子又是这副神情举动,不知会惹出多大的祸端。
硕大的肢脚在光滑的地板上匀速爬动,一条滑腻的银色黏液留在霍青云爬过的每一个地方,鼓胀的蛛腹下,滋滋的摩擦声不绝于耳。
拽着胡庭优落回到古灵夕身边,钟晨煊拽着他们二人急急朝后退开几步,又咬破自己的左手食指,指尖鲜血快要滴落的刹那,他屈起右手指对准那小小血滴一弹,念了声:“真灵卫阳道,魔破元魂印,起!”
被他弹出的血滴,瞬间牵拉分离成无数条纤细若发的红丝,密密相绕,环环相扣,硬是形成一张足以盖过大半方地板的大网,在半空中闪着夺目的光环,仿若天上的所有星子在刹那聚集到这张大网之上,争相辉映。
一直朝他们这边逼近的霍青云,被顶上大网洒下的光束一照,即刻像被施了定身术,除了缓缓转动的眼珠,全身上下均是动弹不得。
钟晨煊右手捏诀朝下一指,大网猛然落下,包粽子般将霍青云严严实实地罩了起来。
许是被网丝上的强光刺花了眼,霍青云肢脚一软,庞大的身躯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轰然瘫倒在地,并发出难受的呻吟。
“你把他怎么了?他不会死掉吧?”古灵夕看着网中那只倒霉的“蜘蛛”,还是顾念着那毕竟是活生生的霍青云,若他死在钟晨煊手里,恐怕她跟钟晨煊本人都不太能接受。
“ 不会。我只暂时困住他,待想到帮他复原人形的方法再放人。”钟晨煊停步在离霍青云身前,仔细观察这个半人半蛛的倒霉鬼,从他双眉之间,发现了一道浅浅的绿气,在皮下有规律地起伏着,这时,他才意识到,霍青云脸上的青光,根本不是厅里的烛火映出来的,而是这道绿气由内至外给染上的。
难道,这绿气就是导致霍青云妖变的原因?可那究竟是什么呢?钟晨煊思索着,手指朝霍青云眉间伸去。
“不要乱碰啊!”哆嗦不止的胡庭优噌得跳上来拽住钟晨煊的手,正眼都不敢看霍青云一眼,只说,“可能会有毒啊!蜘蛛本来就是毒虫,还是不要摸了吧?!”
古灵夕也上前阻止道:“霍青云本就是巫族后裔,苗疆最擅长蛊毒之术,没准他身上全是毒液,保持距离比较好。”
“ 如果他真有剧毒,刚才吐出的蛛丝就该把我跟那个笨蛋都毒死了!”钟晨煊甩开这两个多心又胆小的家伙,指着霍青云眉间的绿气道,“你们看那儿,那道绿气在他体内忽隐忽现,人的印堂是极重要的部位,被施了妖蛊之术的人,通常在印堂都会有所体现。霍知山说过,只有使用巫术,巫族后人才会显露原身,而他从没有跟儿子透露过他的真实身份,那本记录了巫术的手札也被我亲手烧掉了,由此可以断定,霍青云必然是被某个知道他真实身份的外人,用别的方式逼出了原身,失了本性。”
“除了罗德那个衰人,还会有谁!”胡庭优跺脚骂道,“搅和出一连串的事,罪魁祸首就是他!”
“等等!”古灵夕心里咯噔一下,说,“你们还记得连胤说过的几句关于那上古邪阵的诗吗?”
“极阴极阳对成双,人魔二分游其下,一魑轻指割天运,偷换烈日成冰霜。”钟晨煊素来有过耳不忘的本事。
“人魔二分游其下。”古灵夕瞅着霍青云道,“这句话好像很有点玄机。”
“人魔二分,难道是说人一半,魔一半?”胡庭优壮起胆子分析道,又半眯着眼睛指了指霍青云,“那个家伙……不就是一半人,一半魔么?!”
“极阴极阳,指的是教堂内外完全相悖的极端气场,一魑轻指,指的大概就是我家的‘魑’,人魔二分若当真指的是霍青云,那么所谓的‘割命易运’邪阵,便算是集齐了所有可行‘要素’。”钟晨煊略一思量,不由冷冷笑道,“罗德啊罗德,你构建了一个好大的工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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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31-3-2009 06:27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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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网里低吟不止的霍青云,钟晨煊微一皱眉,竟有些自责地喃喃:“送你到罗德身边,大约是我们犯下的一个错误。”
“你说什么?”
古灵夕隐约间就听到“错误”两字,正要追问,网里的霍青云突然从低吟变成了低泣,很快便哽噎着抽泣起来,庞大的身躯笨拙地起伏起来。
“ 我不想一个人……很寂寞……”两行眼泪从霍青云的脸颊上缓缓爬过,一道浅浅白光从他的胸腹之间蜿蜒散出,转眼包裹了他整个身躯,无数股细细的灰气,自光下快速喷出,带出浓浓的腐臭之味,而他的躯体也在此时慢慢缩小,待白光与腐气皆从他身上消散之后,网里的霍青云再不是那半人半虫的怪物,变回了一个蜷缩成团,赤身露体的人类。
胡庭优捏着鼻子,呆呆看着变回人样的霍青云,不知所措道:“他哭了?会说人话了?变回人形了?”
“他恢复正常了?”愕然间,古灵夕暗自松了口气,当初在意识界,他好像也是突然就恢复了本性。
只有钟晨煊冷静地注视着霍青云,没有询问,也没有收网的意思。
“总是一个人……爹不在了……我只有一个人……”霍青云的双臂把自己抱得越来越紧,眼眶里的泪水源源而出,“你们总是成双成对……互相照应……我呢……”
一个蜷缩一团,瑟瑟发抖的纤瘦身体,总是很容易让人心生怜悯,古灵夕压下瞧见个男子裸身的害羞之心,上前一步说:“你这是在说什么?你怎么是一个人,樱华,我,还有老钟,我们一直都没有离开过你,都很关心你的。”
“撒谎……”霍青云缓缓抬起头,红肿的眼睛锁定了她,“你们都厌弃我,看不起我,因为我是苗疆巫族的后人,是低劣的生命。”
古灵夕心下一惊,一想到当初应承霍知山的诺言,下意识地否认:“谁告诉你你是巫族后人的?你只是被人施了妖法才变成这样的,你是货真价实的人类!”
“那你为什么……要扔掉我送你的画像……”霍青云委屈而伤感地望着她,嘴唇哆嗦不止,语无伦次地说,“我画了好久……等了好久……才有机会见到你……送给你。”
“画像?”古灵夕一怔。
网速真慢啊。。。。。。。
霍青云嘴角扬起失落的苦笑,说:“你甚至都不记得了。”
“我……”古灵夕火速静下心,在记忆里寻找他口中的那副画像,很快,她一拍掌,“想起来了!你送我的素描肖像画!我怎么会不记得呢!画得非常漂亮,我都看傻了!”
“那……画呢?”霍青云定定地问。
画?!对了,好像真不记得画放到哪里去了。那天拿着画,跟胡庭优下楼时,被冰舍子伤了,然后便大呼小叫地去找老钟他们求救,画像好像就是在那个时候不见了,也许是匆忙中遗落在途中了?!
古灵夕细细一想,才发觉自己真是把霍青云送的礼物给彻底忽略了。
“画……画在……在……”她为难地支吾着。
“在我这里……我在教堂的楼梯下头找到的……被踩得很脏很脏……不能看了……”霍青云颓然垂下了头,“第一次送礼物……给自己在乎的人……”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皆吃了一惊。那一句“在乎的人”更是令古灵夕噌地红了脸,霍青云这家伙,对自己难道有别的意思?!
“不不,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回过神的她干劲辩解,“那天是我太慌张,忙着去找人所以才不小心弄丢了你的画像,我绝对不是故意的!我……”
“我好冷……身体好像要碎开了……疼……”对她的话,霍青云全无反应,只把身子蜷得更紧,啜泣着,“爹……你在哪里,带我一道走……我好难受……”
“老钟,不赶快给他穿上衣服,他可能会冻死。”古灵夕望向钟晨煊,内疚之情溢于言表。
胡庭优朝空中呵了口气,看它成了一道白雾,也搓着手道:“不知不觉,这里的温度越来越低了,不仅是冷,还是阴冷,恐怕真的会冻死他。”
钟晨煊想了想,摸了张红符在手,在收回血丝所成的大网同时,准确地把符纸贴在了霍青云的头顶上,然后脱了自己的外衣给他盖上。
古灵夕蹲下来,小心翼翼地碰了碰霍青云的手,冰到透心,想跟他说点什么,又因为心里的疙瘩,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才好。
“他不会再变成蜘蛛了吧?”她望向钟晨煊,“还是……还是只是暂时正常?”
“暂时。”钟晨煊毫不含糊,“我现在暂时封住他的魔性,防止他异变,要从根本上解决他的问题,需要时间。”
“你,把他扶到一边去。”钟晨煊把胡庭优推到霍青云身边,又转头古灵夕道,“你,站到不会妨碍我的地方去。”说话间,他的手指着大厅入口。
胡庭优不情愿地扶起霍青云,吃力地挪到一旁,让他靠着柱子坐下来,自己则嘟嘟囔囔地守在他身侧。
他打算干什么呢?故意要自己退得远远的,莫非是要对付围住无头女的封印?
古灵夕站在入口处的台阶上,看着钟晨煊快步走到莲花烛前,举掌对准了悬浮其上的金盒。那无头女依然我行我素地上下沉浮,依然像块无知无觉的木头,跟唯一跟刚才不同的,是无头女裸露在外的枯骨手掌,竟已生出了白白的皮肉,一身的红衣也比方才更为艳丽刺眼,像片随时会翻涌而起,吞噬一切的血海。
“呵呵,吃得越来越饱了。”钟晨煊一笑,闭上眼,双手捏诀,打算以最强一级的咒法打破这个保护无头女的结界。
正当他的咒语即将出口的瞬间,一声刺耳的尖叫从背后呼啸而至。
“啊!老钟救命啊!”
钟晨煊猛一回头,却见一道黑影,拦腰抱了古灵夕,嗖一下自入口出冲了出去,脚不沾地,速度奇快,转眼便消失在他的视野之中。再看胡庭优那边,那家伙此刻正昏迷倒地,手里捏着那张封住霍青云魔性的符纸。
“可恶!”钟晨煊咬牙暗骂,把无头女的事扔到脑后,不假思索地冲出了大厅,一路追出了地宫。
“放开我!霍青云你疯了吗!”
刚一出地宫,古灵夕的尖叫便从另一侧通往塔顶的楼梯上传出。
钟晨煊使出一身最上等的轻功,鹰一样纵身跃上楼梯,三两下便来到了七宝塔的最顶层。这层楼上除了墙壁四角都置放了一个大香炉外,空无一物,窗户紧闭,密不透风,袅袅檀香味充盈一室。
如此一目了然的地方,却没有见到古灵夕跟霍青云的半个影子。
钟晨煊沉住气,走到这层楼的中间,哪怕这里空空如也,他犀利的眼神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一条浅蓝色缎带,不起眼地躺在一个香炉的支脚下。钟晨煊眼一亮,快步上前拾起这缎带,认出它是古灵夕用来绑辫子的发带。
定是这丫头挣扎时候不小心扯下来的。他捏住缎带,目光落到了香炉上方。
一道不易察觉的四方暗门,隐在屋顶之中。
钟晨煊取一道符出来,以掌中之火化成灰烬,又将这灰烬朝空中一扬,任它们纷纷扬扬落到自己身上,随后脚下一使力,轻巧地直飞屋顶,整个人就如同一阵空气,轻而易举地从那道暗门中穿了过去。
四面涌来的大风卷起砂石,疯狂地朝钟晨煊扑来。他以手遮挡了片刻,才勉强看清自己是落到了七宝塔的最高处,尖尖的塔顶就在不远处,四周的拱角飞檐上挂着串串巨大的风铃,叮叮当当乱响一通。
换个方向再一打量,右前方两道延伸而出的角檐上,分立了两个高挑的人影。天边那轮就快被红雾彻底吞噬的月亮,垂死挣扎般洒下黯然的光,勉强映亮了两人于风中翻飞的衣衫,黑衣如墨,红衫若火。
再看,那被漆成七种颜色,尖利若针的塔尖一侧,竟“挂”着两个人。穿着钟晨煊外衣的霍青云,一手揽着已昏迷过去的古灵夕,一手抱着塔尖,以这种无比怪异的姿势,驻足等候着什么。
黑衣,红衫,那两个家伙,除了罗德跟连胤,还会是谁?!
钟晨煊皱起眉头,躬身藏于屋角之后,暂时打消一跃而出的念头。这种局面,怕是一动不如一静。
“这么多年,你是第一个能引我主动找来的人。”连胤优雅地横抱着手臂,神情自若地打量着对面的罗德,猎猎红衫衬映出不笑不怒的脸孔。
罗德轻笑:“呵呵,能引来冥王大驾光临,冥界历史上,我大概真可以留个名。”
冥王?!
钟晨煊一愣,连胤这家伙,会是那统领冥界,手掌生死大权,凌驾万鬼之上,连他们钟家老祖宗钟馗都要忌惮三分的冥王?
短暂的惊愕之后,钟晨煊强迫自己定下心来,难怪这家伙总是神神秘秘,连冰舍子的来历也可以一语道出,对冥界种种了若指掌,自己的怀疑果然没有太大的偏差,只是,虽想到这厮跟冥界有牵连,但确实没有想到他的来头竟然是冥王。
不过,冥王的头衔虽强,可那罗德明知是这样一号人物,却还费尽心思主动“引”他上门,这样的举动,着实比冥王的身份更让人震撼。
“你很聪明。”连胤笑了笑,“可是,你该明白,当我以这样的身份站在你面前时,意味着什么。”
“您想说,是我的死期到了么?”罗德无所谓地耸耸肩。
“世间一切有生命的物体,终究都会归我管辖。你终究是个凡人。”连胤收起笑,从容地伸出一只手去,“交回镇塔舍利,大错未成之前,或许我会考虑从轻处罚你。”
“哈哈哈!”罗德的笑声在高空之下回荡,不屑中带着嘲讽,“冥王,活着的人归你管,死去的鬼也归你管。可世上还有一类物体,他们既是活着的人,又是死去的鬼,你可管得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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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31-3-2009 06:29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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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胤眼中闪过一丝异色。
“我和我的族人,是被时间跟生命所遗弃的孤儿。”罗德的笑声渐渐消去,“多年来,我一直遵守着亘古不变的训诫,‘在阳不可害人命,在阴不得伤魂灵。两界是非,视若无物。’,低调甚至卑微地活在夹缝之中,强迫自己做一个旁观者。而你们呢,却非要做出逼我犯戒的事,怪谁呢?!”
“旁观者……我记得,你们的祖先一直很安守本分。至于你……”连胤一挑眉,神态像在教育一个淘气的孩童,“你着实很不听话。我对于你的犯罪动机毫无兴趣,只是想提醒你,纵然你非人非鬼,我亦有能力要你烟消云散。”
闻言,罗德很很遗憾地摇摇头,道:“若冥王大人乐见一大群无辜者为我陪葬,我烟消云散到不打紧。”
“您想说,是我的死期到了么?”罗德无所谓地耸耸肩。
“世间一切有生命的物体,终究都会归我管辖。你终究是个凡人。”连胤收起笑,从容地伸出一只手去,“交回镇塔舍利,大错未成之前,或许我会考虑从轻处罚你。”
“哈哈哈!”罗德的笑声在高空之下回荡,不屑中带着嘲讽,“冥王,活着的人归你管,死去的鬼也归你管。可世上还有一类物体,他们既是活着的人,又是死去的鬼,你可管得了?”
连胤眼中闪过一丝异色。
“ 我和我的族人,是被时间跟生命所遗弃的孤儿。”罗德的笑声渐渐消去,“多年来,我一直遵守着亘古不变的训诫,‘在阳不可害人命,在阴不得伤魂灵。两界是非,视若无物。’,低调甚至卑微地活在夹缝之中,强迫自己做一个旁观者。而你们呢,却非要做出逼我犯戒的事,怪谁呢?!”
“旁观者……我记得,你们的祖先一直很安守本分。至于你……”连胤一挑眉,神态像在教育一个淘气的孩童,“你着实很不听话。我对于你的犯罪动机毫无兴趣,只是想提醒你,纵然你非人非鬼,我亦有能力要你烟消云散。”
闻言,罗德很很遗憾地摇摇头,道:“若冥王大人乐见一大群无辜者为我陪葬,我烟消云散到不打紧。”
他不紧不慢的语气,在越发妖异的夜色下游走,不断刮过的厉风因他一句话,变得犀利如刀,扫过人脸,竟有些生疼。
对于罗德的“遗憾”,连胤没有回应,他收回手,凝重的神色似在思索他话中暗藏的危机。
一个敢于威胁冥王,并且面不改色的人,钟晨煊心知罗德不是故弄玄虚,若无十分把握,他断然不敢说出“陪葬”两字,但,他到底做了什么当作跟冥王相抗的筹码,着实费煞思量。
“冥王大人的沉默,代表怀疑还是思考?”罗德微笑着,分别瞟了一眼塔尖和钟晨煊藏身的地方,“我只是想同您做一笔交易而已。如若不成,不止不相干的他人,连同在场的‘所有人’,都会受牵连。”
残月的光线落在猎猎飞舞的红衫之上,折射出奇异的光华,似无数寒光凛冽的匕首,将连胤紧紧围绕其中,无形中的咄咄逼人,第一次施展在堂堂冥王身上。
“交易?”连胤冷笑,“呵呵,你拿什么来换什么?”
“用人界的安稳,无辜者的性命,以及你所在意的朋友的安危……”罗德的笑意渐渐散在风里,冷冽的肃然凝固于湛蓝无底的双眸,“换取你封印在冥界九重炎狱里的,她的头骨!”
连胤的双唇微微一开,浅浅的愕然很快消融于释然,他点点头,却断然送出一句:“不可能。”
拒绝,似乎早在罗德意料之中,他毫不介意地耸耸肩,指了指天际说道:“不要紧。时间已经不多了,没有镇塔舍利的金粉封住出口,在地底蠢蠢欲动已久的妖魔邪灵自然大举而出,不仅如此,城里还有众多被改了命的无辜人类,一旦死于非命,他们的尸体会自动生出乱阳咒,如此一来,可能会有更多人枉送性命,替那枉死城白添人丁,呵呵。”
这番话,不是不惊悚的。再一听“乱阳咒”三字,钟晨煊的回忆赫然退到当初在殓房,被赵大婶尸体上的乱阳咒卷入枉死城的险事,后来跟连胤谈,连胤还说乱阳咒是冲他们而去,而他当时便隐隐感觉,这恶咒要对付的并不是他们一众人,现在看来,这感觉果真是正确的。赵大婶被人改了命,然后种下乱阳咒,做这一切的凶手,毫无疑问是罗德,只是当时,打死他们都不会把凶手的“桂冠”戴到这个温文礼貌,乐善好施的神父身上。如此看来,这一切浩大至此,且表面看来毫不相干的“工程”,全都是罗德的功劳,他做这一切的目的,只为了在今天,跟冥王来一场势均力敌的交易?!
钟晨煊的心跳略略加速,纵是身经百战的老手,在如此大手笔的局面下,要保持冷静也并非易事。罗德说,要九重炎狱里的一个头骨,那究竟是什么东西,重要到他需要设下这么大一个局,引出冥王来交换?!
“连乱阳咒都使出来了,阁下果真是做足了后备功夫。”连胤看了看只残存了一点余光的月亮,“你不肯交出镇塔舍利,以为我就找不到么?”
罗德的轻笑声像条细细的钢丝,无声无息缠住每个呼吸不止的脖子:“以冥王大人的本事,要找到我藏舍利的地方,也许不难。难的是,我只怕您不忍心用它。”
眼看着时间分分秒秒流向血月煞门大开之际,钟晨煊下意识攥紧了拳头,乱阳咒还可以暂缓处理,可是不快些找到镇塔舍利的话,后果就非常之严重了。这个老谋深算的旁观者,会把舍利藏在哪里,为什么又要说出“不忍心使用”的话来?
明暗僵持之中,一声高音量的叫骂划破了沉重的空气。
“霍青云你个没脑子的混蛋东西,把我挂这么高干什么!!!”
从昏迷中惊醒的古灵夕,侧头望着脚下深不见底的距离,又打量着紧搂着自己,露出雪白的牙傻笑的霍青云,惊惶地挣扎起来。
“灵夕……灵夕……”霍青云的手,准确说是没有完全蜕变成人手的蜘蛛脚,裹着漆黑的硬壳和短短的绒毛,紧紧卡在古灵夕的腰间,无神的双眼盯着她的脸孔,梦呓般呼唤着她的名字。
“用人界的安稳,无辜者的性命,以及你所在意的朋友的安危……”罗德的笑意渐渐散在风里,冷冽的肃然凝固于湛蓝无底的双眸,“换取你封印在冥界九重炎狱里的,她的头骨!”
连胤的双唇微微一开,浅浅的愕然很快消融于释然,他点点头,却断然送出一句:“不可能。”
拒绝,似乎早在罗德意料之中,他毫不介意地耸耸肩,指了指天际说道:“不要紧。时间已经不多了,没有镇塔舍利的金粉封住出口,在地底蠢蠢欲动已久的妖魔邪灵自然大举而出,不仅如此,城里还有众多被改了命的无辜人类,一旦死于非命,他们的尸体会自动生出乱阳咒,如此一来,可能会有更多人枉送性命,替那枉死城白添人丁,呵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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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31-3-2009 06:29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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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番话,不是不惊悚的。再一听“乱阳咒”三字,钟晨煊的回忆赫然退到当初在殓房,被赵大婶尸体上的乱阳咒卷入枉死城的险事,后来跟连胤谈,连胤还说乱阳咒是冲他们而去,而他当时便隐隐感觉,这恶咒要对付的并不是他们一众人,现在看来,这感觉果真是正确的。赵大婶被人改了命,然后种下乱阳咒,做这一切的凶手,毫无疑问是罗德,只是当时,打死他们都不会把凶手的“桂冠”戴到这个温文礼貌,乐善好施的神父身上。如此看来,这一切浩大至此,且表面看来毫不相干的“工程”,全都是罗德的功劳,他做这一切的目的,只为了在今天,跟冥王来一场势均力敌的交易?!
钟晨煊的心跳略略加速,纵是身经百战的老手,在如此大手笔的局面下,要保持冷静也并非易事。罗德说,要九重炎狱里的一个头骨,那究竟是什么东西,重要到他需要设下这么大一个局,引出冥王来交换?!
“连乱阳咒都使出来了,阁下果真是做足了后备功夫。”连胤看了看只残存了一点余光的月亮,“你不肯交出镇塔舍利,以为我就找不到么?”
罗德的轻笑声像条细细的钢丝,无声无息缠住每个呼吸不止的脖子:“以冥王大人的本事,要找到我藏舍利的地方,也许不难。难的是,我只怕您不忍心用它。”
眼看着时间分分秒秒流向血月煞门大开之际,钟晨煊下意识攥紧了拳头,乱阳咒还可以暂缓处理,可是不快些找到镇塔舍利的话,后果就非常之严重了。这个老谋深算的旁观者,会把舍利藏在哪里,为什么又要说出“不忍心使用”的话来?
明暗僵持之中,一声高音量的叫骂划破了沉重的空气。
“霍青云你个没脑子的混蛋东西,把我挂这么高干什么!!!”
从昏迷中惊醒的古灵夕,侧头望着脚下深不见底的距离,又打量着紧搂着自己,露出雪白的牙傻笑的霍青云,惊惶地挣扎起来。
“灵夕……灵夕……”霍青云的手,准确说是没有完全蜕变成人手的蜘蛛脚,裹着漆黑的硬壳和短短的绒毛,紧紧卡在古灵夕的腰间,无神的双眼盯着她的脸孔,梦呓般呼唤着她的名字。
傻子,那么高的地方乱蹦什么,就不怕霍青云撒手摔死她?!就算不摔死她,这么大力气去挣扎,霍青云的肢脚会很容易卡进她的肉里的!钟晨煊暗骂着古灵夕的不长脑子,迫不得已之下,他从檐角后跃身而起,直落到塔尖的另一侧,击出凌厉一掌,手指出其不意戳在霍青云的额间,斥了声:“浮灵入魇,恶动尽销!”
一心只在古灵夕身上的霍青云,压根没想到会受这突然一击,戳在额上的一指,直捣他神魂深处,搅得一盘散乱,身体也随着神智的浑噩而变得飘渺无力,握住古灵夕腰肢的肢脚再无法承受住她的重量,下意识地一松。
古灵夕一声尖叫,身子猛地朝下坠去,正想着要摔个四零八落时,她乱舞的双手被人抓住一只手腕朝上一带,整个人便稳稳落入一个安全的怀抱。
揽着古灵夕的腰,钟晨煊松开另一只抓住塔尖的手,就势朝下一追,抓住失去知觉朝下坠落的霍青云,灵巧地带着他们两个跃到塔顶的安全地带,将这两个麻烦的家伙从一场落地而亡的危险中解救了出来。
罗德与连胤不动声色地看着突然冒出来的钟晨煊,眼神中各有盘算。
“两位继续,我只是路过,顺便救下这个傻丫头!”钟晨煊没事人般看着他们两个,一个是手掌生死大权的冥王,一个是深不可测的异族高手,夹在这两个人中间,任谁都不会太幸福。
“钟先生在后头多时,不如站出来,听得更清楚。”罗德并没有跟他动手的打算,竟还很大方地“邀请”他正式参与进来。
“你们两个……三个……”惊魂甫定的古灵夕,望着身边这三个所站位置刚好成个等边三角的男人,表面上个个有礼有节,风轻云淡,可从各自身上散发出的不同气势,却如出穴猛虎冲天巨龙,在无形下针锋相对,纠结之下迸发出的悚人力量,清晰地压迫着古灵夕的心脏。
老天,才昏过去多大会儿,睁眼就看到这三个不是凡品的大男人围成一个战圈,顶上那弯月亮,已渐渐没了本来面目,游弋而动的红雾正强行遮盖它仅有的银白光华。坏了,血月祭的时间要到了!可是,镇塔舍利呢?还没找到么?
“镇塔舍利!找到没有!”古灵夕一骨碌爬起来,焦急地望着钟晨煊和连胤,但她马上就意识到自己问了个傻问题,如果找到了,钟晨煊怎么还会在这里大眼瞪小眼。
“ 要不要同我做这笔交易,你还有最后一点时间考虑。”罗德看了看古灵夕,别有深意地冲连胤冷笑,“你是不希望这个小丫头一道陪葬的吧。想想看,只要一个对你而言毫无用处的头骨,便可以换回千万人的性命,这交易你并不吃亏。如果你执意不肯,千万人的性命白白损失,你这冥王是否该当一条玩忽职守的大罪呢?”
头骨?罗德找连胤要的只是一个头骨?什么头骨这么重要,重要到要以千万人的性命来交换?!
“老钟,罗德说的头骨到底是什么东西?”看着面无表情的连胤,那一身肃杀与威仪并重的气势,让古灵夕平白多了一层寒意,把本该直接问他的问题转向了钟晨煊。
“我怎么知道。”钟晨煊偷听了半天,也并没有弄清楚这个关键性的玩意儿——“头骨”,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又说,“我只知道,如果连胤不交出这个东西,罗德同样不会说出镇塔舍利的下落,血月煞门即将打开,妖邪一旦入世,凡人性命,岂止损失千万。”
“不可能。”连胤雷打不动,依然是那淡淡的三个字,“只要我尚在冥王之位,尸女的头骨,生生世世都不可以离开九重炎狱,不论你用多少人命要挟。”
略一沉默,罗德吸了口气,有些无奈地说:“你比我想象中更厉害。”旋即,一抹恨意清清楚楚流过他的眼底:“也比我想象中更阴毒。”
这,这什么跟什么啊?!千万人的性命,都敌不过一个什么尸女的头骨?连胤在干什么?难道他真的要坚持到底,拿那么多人的性命去保全一个莫名其妙的头骨,根本是桩赔本买卖啊,有什么会比人命更重要的?
古灵夕脑子里嗡嗡作响,看看头顶上的月亮,几乎全部淹没在红雾之下,异于狂风的古怪气流,从天际四周胡乱冲下,空中流出无数条条暗红而细密的痕迹,纷纷朝七宝塔而来。
“连胤!”她跨前一步,急匆匆地朝他大喊,“你是冥王,保护人界的生灵是你的职责,你怎么能用无辜者的性命去做牺牲!拜托看看现在什么时候了,月亮马上要变红了!”
连胤充耳不闻,双眸越发冷漠,注视着夜空下的异景,仿佛那只是个与自己无关的噩梦。
看他这副神情,素来沉着的钟晨煊竟也有些急躁了,面对的若是个普通人,以他的智慧与阅历,到还能猜出个七八分,可连胤是冥王,谁都吃不准这个万人之上的王者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究竟在盘算什么。
罗德叹了口气,很同情地对古灵夕跟钟晨煊说:“看到了吗,你们心目中的保护神,在你们这些凡人需要他出手帮忙的时候,是怎样的态度。他并不如你们想象中那般优秀,他……”罗德顿了顿,鄙夷的睨了连胤一眼,“不过是个自私又狠毒的男人。”
钟晨煊跟古灵夕俱是一惊,到不是为罗德的口出恶言,而是为他语气里透出的切齿之恨与彻骨之痛,尽管刻意掩盖在不屑与鄙夷之下,但,仍足以感染到任何一个听众。
那块头骨,或许真具有不可想象的价值与意义,可不管它背后藏了多大一段隐情,这都跟即将到来的大祸没有任何直接关系,要是连胤不肯就范,那人界就……
钟晨煊没敢再往下想,只对连胤说了声:“孰轻孰重,你要有个掂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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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31-3-2009 06:30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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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身份,足有拒绝一切建议的权力跟实力,跟他接触时间虽不太多,钟晨煊却心知肚明,如果连胤不点头,没有谁能逼他做他不肯做的事,只是这家伙,从前虽不太喜欢他的不可一世与故作高深,可也从不以为他会冷血至此,可以放千万人性命不顾。
三双眼睛,各怀目的,无一例外地聚集到连胤身上,罗德在等他点头,拿到他盼望已久的东西,古灵夕与钟晨煊也在等他点头,盼他在关键时刻做出正确的决定,人界安危,在他一念之间。
“要取回尸女的头骨,”连胤微微仰起头,傲然遥望前方,飞扬的黑发于空中画下曼妙的弧线,“除非我魂飞魄散。”
这回完了……古灵夕的心瞬间凉透了,冥王表哥,你究竟想干什么?难道之前看错了你,你根本只是视凡人性命如草芥?
天际的圆月已彻底消失,一条弯弯的红线在蔓延的红雾里渐渐凸现,匀速扩张,很快便从一条线化作一块半圆,那种红,是古灵夕他们生平从未见过的,鲜艳到凄厉的颜色,看得久了,竟有窒息的感觉。
密集而下的暗红气流咝咝有声,一阵强过一阵,塔顶上的众人,除了昏过去的霍青云,清楚感觉到一阵由下而上的震颤,从地底深处直窜上来,一股压抑已久的巨大力量,正向塔底汇集而来,蠢蠢欲动,顷刻就要破土而出。
罗德望着天空中的异变,冷冷道:“天现满月,血红盖顶。你还有不到一分钟时间。”
“我平生最讨厌被人威胁。”凌然不可侵犯的威势从他每一个细微的动作,哪怕只是眼角眉梢的小小牵动中,准确地表达出来。
说罢,他略一闭目,双手捏诀放于心口之上,低念了声:“元极敕灵台,三身化无相,出!”
一道冰蓝光华包裹于纯白之气,从连胤眉心处游走而出,在他身上绕了三圈之后,直飞到他后背,激迸出无数道箭状光线,纯澈无比的蓝白两色,与身后暗红一片的天空形成了鲜明对比,它前头的连胤则继续捏诀念咒,面容平和镇定,一袭红衣被身后的蓝光镶嵌出耀眼的边缘,若燃烧于静水下的烈焰,有夺目之姿却无刺眼之意。此时的他,若说是临世天神,亦不为过。
须臾间,那些蓝白光线在空中扭结在一起,几番变幻下,竟生成了一个人形,从虚到实,眉眼身姿,与连胤本人毫无二致,唯一区别是,多了层雾化的虚无,少了分血肉之躯的实在。
不待众人多看两眼,另一个“连胤”随着连胤捏诀的手指朝塔下一挥,登时飞身从塔顶跃下,长了翅膀般稳稳俯冲而去,那势头,似乎没有任何东西能阻挡他的前进,惊愕中的古灵夕探头一看,那虚影竟兀自沉入塔底的地中,失了踪迹,空留一条尚未散去的光带,在地面上闪烁着细碎的蓝光。
与此同时,天际的红色弯月,终于成了一轮满月,包裹它的红雾彻底蔓延开来,将整片天空都染上了触目惊心的暗红色。咝咝的气流仍在不断落下,可脚下那股诡异的震颤,却在此刻渐渐止住。
血月当空,群魔乱舞,以为事已成定局的古灵夕揪紧了一颗心,把钟晨煊抱得死死的,等了半晌,除了那些气流依旧之外,七宝塔上没有发生任何异状。
“冥王就是冥王,不用镇塔舍利,都能封住血月煞门。”
清楚的掌声在罗德手中钦佩的响起。
连胤吸了口气,缓缓睁开眼,面色明显比方才苍白些的他,笑道:“我说过,我讨厌被人威胁。”
脚下没动静了?那个什么煞门没有被妖魔冲开?怎么回事?
古灵夕诧异地盯着连胤,问:“你……你刚才做了什么?不是只有镇塔舍利才能封住妖邪么?”
钟晨煊没说话,看着镇定而立的连胤,只有丝小小的担忧从他眼中闪过。
“没什么。我只是分出魂魄中的一部分,代为守住煞门罢了。”连胤回头冲她眨眼一笑,如往常一般亲切,“丫头,我可不是如你想的一般,视人命如草芥。”
见情势突变,古灵夕又惊又喜,原来自己真是错怪他了。
“呵呵,冥王真是伟大,连那么宝贵的魂魄都可以取出来。”罗德的掌声渐渐止息,取而代之阴冷的笑容,“只是,血月不散,地底各方邪魔会越聚越多,单凭您的力量,就算遣出魂魄镇住煞门,也撑不到天明。届时不但群魔出动,连冥王大人的魂魄,也会有大损伤吧。”
这个罗德,着实可恶!古灵夕面色一变,她虽不太懂术法,但也了解魂魄对于一个人的重要性,也知道离开肉身的魂魄,就等于失去了最坚固的保护,裸露在外的生命,稍有闪失便会造出不可弥补的严重后果。到底要有怎样的执念与仇恨,才会让罗德对连胤下如此大的“工夫”?!
血月当空,群魔乱舞,以为事已成定局的古灵夕揪紧了一颗心,把钟晨煊抱得死死的,等了半晌,除了那些气流依旧之外,七宝塔上没有发生任何异状。
“冥王就是冥王,不用镇塔舍利,都能封住血月煞门。”
清楚的掌声在罗德手中钦佩的响起。
连胤吸了口气,缓缓睁开眼,面色明显比方才苍白些的他,笑道:“我说过,我讨厌被人威胁。”
脚下没动静了?那个什么煞门没有被妖魔冲开?怎么回事?
古灵夕诧异地盯着连胤,问:“你……你刚才做了什么?不是只有镇塔舍利才能封住妖邪么?”
钟晨煊没说话,看着镇定而立的连胤,只有丝小小的担忧从他眼中闪过。
“没什么。我只是分出魂魄中的一部分,代为守住煞门罢了。”连胤回头冲她眨眼一笑,如往常一般亲切,“丫头,我可不是如你想的一般,视人命如草芥。”
见情势突变,古灵夕又惊又喜,原来自己真是错怪他了。
“呵呵,冥王真是伟大,连那么宝贵的魂魄都可以取出来。”罗德的掌声渐渐止息,取而代之阴冷的笑容,“只是,血月不散,地底各方邪魔会越聚越多,单凭您的力量,就算遣出魂魄镇住煞门,也撑不到天明。届时不但群魔出动,连冥王大人的魂魄,也会有大损伤吧。”
这个罗德,着实可恶!古灵夕面色一变,她虽不太懂术法,但也了解魂魄对于一个人的重要性,也知道离开肉身的魂魄,就等于失去了最坚固的保护,裸露在外的生命,稍有闪失便会造出不可弥补的严重后果。到底要有怎样的执念与仇恨,才会让罗德对连胤下如此大的“工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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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31-3-2009 06:30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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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少了点魂魄,要对付你,亦是绰绰有余。”连胤转回头,对于罗德的“好言提醒”毫不在意。
“是吗?!”罗德仰起头,胸有成竹地朝空中打了个响指,“如果您要对付的,不光是我呢?!”
清脆的声音回荡在风里,比方才略显安静的夜空,突然被一只苍老硕大,青筋暴涨的手掌撕开来,随着一大股黄沙猛然灌出,枉死城主从隐匿于虚无中的另一重空间里钻了出来,散乱的流沙从他没有面容的面孔上不断下坠,又被风卷起,狠狠砸在所有人身上。
这死老东西居然也来凑热闹?!吃过他大亏的古灵夕暗叫不好,抓住钟晨煊急道:“是他!枉死城主!刚才就是他暗算我跟樱华,还骗走了我的生辰八字!”
钟晨煊心中有数,望着跟罗德结成统一战线的枉死城主,想起当初拜他所赐差点丧命,虽怒从心生,表面却风平浪静,只把古灵夕拽到身后的安全位置,示意她不要多言。
“嘿嘿,冥王,我们又见面了。”枉死城主没有眼睛的脸,准确地转向连胤所在的方向,一口多年夙愿终于达成的语气。
连胤风度翩翩地冲他微一颔首,笑道:“印象里,您老人家从来都不肯以真身相见,总躲在异界空间,像乌龟缩在自己的壳里。今日一睹风采,可算了我一桩心愿了。”
一席讥讽,激得枉死城主浑身乱颤,怒骂道:“你以为你还是从前那呼风唤雨的冥王大人?如今你魂魄不齐,除了那张嘴尚可逞能之外,你拿什么与我匹敌?不知轻重的东西,你哪里配做冥界之王,乖乖让位,我会考虑让你死得痛快些!”
退位?!钟晨煊心下一动,罗德跟他达成共识,莫非交易的内容,便是枉死城主助罗德一臂之力,收拾了冥王,而后两人各取所需,一个拿回头骨,另一个则将不被冥界所见容的枉死城明目张胆扩张开去,一霸天下?!
罗德心知枉死城与冥界多年来势不两立,于是以乱阳咒造出冤死者,以此为诱饵,与枉死城主结成同盟,一来可替他枉死城壮大力量,让枉死城主视自己为有用的同伴,二来可以借此扩大枉死城与冥界的矛盾,逼连胤亲自出马收拾残局。届时两人正面冲突,鹬蚌相争,便是他这渔翁大捞好处的时候。
好你个罗德,算盘果然打得精明!如若不是敌人,如若不是居心叵测,钟晨煊会赞他布局的能力,慎密的心思,可惜,始终是存心不良,为了一己私欲,随意牺牲他人性命,不仅如此,还将他们也牵扯进来,且不论间接还是直接,他们险些为此丧了命是不争的事实。
可恶!钟晨煊不待连胤回应,向那不可一世的枉死城主厉声斥道:“枉死城本就没有存在的资格,而你身为一城之主,让你苟且存于世上已是大恩,而你不但不思安稳,反想作乱扰世。多年来,是冥界放你一马,但是,不代表我钟家会放过你!”
“ 杀我独子的人,我亦不会放过!姓钟的,你们与我的账,今日自然一并清算!”枉死城主的头转向他们这边,伸出一只手,那粒已布满裂纹的莹白棋子魅,躺在他的掌心,“方才那可恶的魑从中作梗,召唤这棋子魅做了那丫头的化身,将她的八字移到上头,做了她的替死鬼。若非如此,我早已把这丫头拘往枉死城,永世不得超生!”咬牙切齿地说完,他手掌突握成拳,只听得喀一声响,白玉棋子粉身碎骨,细细的粉末从他愤怒的指间泄出,无力飘散开去。
“ 魅……”古灵夕捂住嘴,自己能安全活到现在,除了樱华拼死相护之外,还亏了这个可以化身成人形的棋子,照枉死城主的本事,自己已经被他骗走了八字,若不是有另一个自己做代替,怎可能脱身?!可是,这么个有灵气的好东西,且是钟家传家法器之一,竟生生毁在那死老东西手里,古灵夕心头的愧疚与惋惜,着实难以平复。
“故意损坏别人的东西,是要照价赔偿的。”钟晨煊略略埋低了头,目光追随着魅残存在空气里的碎末,冰凉的语气里,暗藏汹涌怒火。
“那杀了别人的儿子,是否该拿命来偿?”枉死城主大吼,双手疯狂地挥舞起来,在空中画出怪异的图案。
罗德抱着手臂,安静地观赏这场由他导演的好戏,脸上没有嘲弄,也没有笑容,碧蓝的眸子,依旧深邃不见底。
一大片黄沙,巨浪般从枉死城主脚下汹涌而起,滑动的砂粒扭曲成一条条蛇形的线条,旋绕,交织,最后竟化成了无数张类似骷髅的脸,在这道沙墙上拥挤着,嚣叫着,铺天盖地地朝连胤与钟晨煊扑来。
“千神筑力,御结成界!化!”
钟晨煊的捏诀念咒,一张通体耀出剔透红光的符纸从指间飞出,快如闪电地在敌我两方之间划下一道笔直的光线,几乎同一时间,枉死城主的骷髅沙墙以骇然之势压迫下来,却没想到被那挡住它去路的光线弹开了去。
古灵夕本以为自己会被黄沙淹死,谁料连半个砂粒都没落下来,整匹沙墙,被钟晨煊的咒法隔绝在一步之遥。那些骷髅脸不甘心地吼叫着,整匹墙疯狂地朝光线生出的阻挡结界上撞来,从骷髅嘴里还不时喷出浓酽的黑气,在透明的结界上腐蚀出大小不一的气泡,滋滋有声。
见此情形,古灵夕意识到,如果钟晨煊的结界被攻破,他们的下场恐怕不是被沙子淹死那么简单。
“去找镇塔舍利,把煞门封起来要紧。”钟晨煊微闭双目维持结界之际,分神对连胤说道,“那个丫头交给你,枉死城主交给我,你的魂魄最好尽快收回,死在这里可没人给你收尸。”
“堂堂冥王,居然落魄到要一个凡人来帮忙。”连胤跃身落到钟晨煊身边,笑道,“那这里暂时交给你了。”
“喂!”古灵夕一听连胤有撤退的意思,赶紧拽住他质问,“你要他一个人对付枉死城主和罗德?万一出事怎么办?我……”
“嘘!”连胤一手捂住她的嘴,一手放在唇边吹出一声悠扬的口哨。
一阵隆隆声自地底再次传出,抢眼的蓝光闪过之后,伴着嗷一声吼,鎏野抖动着脖子上的赤红鬃毛,精神奕奕地出现在众人面前,锋利的四爪稳稳踏着空气,爪下竟还各自燃烧着一团蓝边红芯的火焰,火光映亮它黑色的鳞甲和硕大的羽翼,这万分的威武,人世间任何一种猛兽都无法媲美。
“鎏野多多少少能帮你一点忙。”连胤拍拍鎏野的背脊,指着钟晨煊道,“现在那家伙是你的临时主人,尽量保他周全。至于那个枉死城主,你爱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得了主人的许可,鎏野金光四射的铜铃大眼,猛地锁定被钟晨煊暂时阻隔在外的枉死城主,喉间发出呜呜的低鸣,前爪在空气中不紧不慢地划动,蓄势待发。
看着半路杀出的鎏野,罗德的眉头悄然一皱。而那正加大力气指挥着骷髅沙墙一次比一次凶猛地撞击结界的枉死城主,在看到鎏野的出现时,亦愕然了半秒,手里的动作都迟钝了半拍。
看他们的表情,这只甚少露面的冥王坐骑,似是被他们忽略的意外。
“我们走!”连胤一手抓住古灵夕,一手拽起昏迷中的霍青云,从塔顶一跃而下。
“对付他,没问题吧?”罗德低声问了句。
“那是自然!”枉死城主冷笑一声,眼底却隐有些怯色。
说罢,罗德身形一虚,竟也从塔顶消失无影。
侧目打量了下身边的“战友”,钟晨煊黑着脸,一言不发,向来独当一面的他,从没有跟谁结盟的习惯,更何况是跟一只只脚怪物当“同伴”。这个连胤,少了魂魄难道连智慧都少了么?以他钟晨煊的本事,要对付枉死城主,并不是件难于登天的事,何况这老东西之前已经被樱华重伤,实力自然大打折扣,有必要弄个长毛大家伙在旁边煞风景么?!
聪明的鎏野似乎洞穿了他的心思,大脑袋一歪,不满地朝这个“临时主人”低吼一声,大眼里透出“等下你就知道我的厉害!”的光芒。
“收!”钟晨煊呵斥一声,手指一松,面前那道无形的屏障霎时消失,骷髅沙墙没了阻碍,顿时兴奋无比地卷土重来,势要将钟晨煊吞个尸骨无存。
腐臭的黑气从骷髅口里涌出,绞结成一只怪异形状的九头怪蛇,每个头都大张着口,吐着黑色的信子,直奔钟晨煊的头颅跟心口而来。
钟晨煊纵身一闪,在蛇头挨到自己前安然落到塔顶另一侧,让那群凶悍但笨拙的家伙扑了个空,轰隆一声巨响,好好的塔顶一角,被那些家伙掀起的气浪和吐出的腐蚀性液体毁得面目全非,瓦片砖块簌簌落下,塔底顿时尘雾腾飞,乱响一片。
见猎物安然无恙,怪蛇当即调转头,又朝钟晨煊立足的塔顶中心扑去。
这边,钟晨煊早已握了张黄符在手,夹在指间顺势一抹,斥了声:“伏鬼金箭,恶灵退散!”
那符纸上顿时生出醒目的红色符文,继而化作数十道箭状金光,从他手中嗖一下飞出,直刺那九头怪物而去。没费多大力气,钟家的伏鬼金箭便从那九个嚣张跋扈的蛇头上一穿而过,箭上凝聚的强大灵力,在它们靠近钟晨煊之前,将这些黑黝黝的脑袋化成了白色灰烬,他只挥了挥手,白灰便散在衣袖带起的风里。
没了头的蛇身,颓然栽倒下来,几缕残存的黑气从断颈处渗出,将下头的瓦片烧出几个小小的气泡。
看来樱华把他伤得不轻,他残余的力量,也只能使出这种等级的咒术了吧。钟晨煊揣测着,看着脚下一动不动的蛇身。
“你就这么点本事?”他仰起头,笑问在空中操纵一切的枉死城主,“我还是佩服你的,明明已经受了重伤,却还在罗德面前装得若无其事。怎么,怕他看不起你,不跟你合作了?”
被他一语刺中软肋,枉死城主不由恼羞成怒:“小小一只魑,能奈我何?钟家小鬼,今日你休想全身而退!”
话音未落,只见他面上的黄沙流动得越发厉害,身体也剧烈抽搐起来,口中还念出一串古怪的咒语。
地上那堆黑气化作的蛇身,此时竟又有了复活的迹象。钟晨煊正欲退开一步,熟料从那断颈中齐齐钻出了九具腐尸,腿部与那蛇身相连,惨白的双臂腐烂不堪,均像阵烟雾般轻易拉长,方向一致且行动迅速地朝钟晨煊而去。
浓烈的尸气直冲钟晨煊的鼻孔,看这些腐尸的模样,八成是枉死城主用自己的灵力将枉死城内的全部怨气聚集到了一起,再借他的手以这种形态释放出来,一旦被这些超浓缩过的亡魂碰到,尸气沾了身,随之而生的尸毒会在极短时间内浸透活人的五脏六腑,他钟晨煊咒术再高,也还是凡体肉身的境界,被它们碰到的话,下场一样不会好看。
塔顶的空间并不够大,钟晨煊不过闪避了两下,便发现再无退路,那些腐尸任意拉长着自己的躯体,转眼间几乎已把整个塔顶覆盖在一堆腐肉之下,立足塔尖处的他,再不做打算,怕就要被沾上要命的尸毒了。
此时,懒懒立在半空,一直摆出看热闹的高姿态的鎏野,突然对准塔顶张大嘴巴,胸腹用力一缩,一股蓝光闪烁的龙卷风般的气流从它嘴里奔流而出,将塔顶上的一切团团围住,那些围攻钟晨煊的腐尸,包括连接着它们的蛇身以及枉死城主操纵的沙墙,全部被鎏野送出的气流高高抛起,一番旋转挣扎后,无一例外被吸入了鎏野的大口。
位于这气流中心的钟晨煊,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四平八稳地立在原地,略略惊异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看这个冥王留给自己的“战友”,怎样在一瞬间收拾掉残局。
随着鎏野大嘴一闭,一个响亮的饱嗝之后,猖狂一时的沙墙黑气和腐尸,好像从未在这里出现过一般,整个塔顶,除了被毁坏的地方无法复原外,全部恢复原状。
“你……”
枉死城主看着被鎏野清洁干净的战场,脸孔上的沙粒抖索着往下落,不待他们反应过来,他一掀衣袍,硕大的身躯突然一垮,化成一堆黄沙,快速地从空中一条无形的缝隙中“漏”了进去。
想跑?!
钟晨煊瞅准位置,轻捷跃起,落到鎏野背上,而鎏野自然明白这临时主人的意图,即刻驮着他扑向逃遁的枉死城主。
他们动作虽快,可黄沙已然漏进去大半,钟晨煊摸出一张黑符猛拍到残留在外的沙子里,流动的它们即刻被黑符引出的力量凝固了,趁此机会,他咬破食指,以指尖鲜血在黑符上写下一句咒语,又将另一手的手掌覆在上头,怒斥了声:“无底无回,形殁魂散!”
一道红光激闪而出,直刺黄沙之下,只听天幕之下爆发出一声凄厉惨叫,声音变幻不定,从男到女,从幼到老,似有许多人齐聚一起发出哀嚎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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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31-3-2009 06:31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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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隆的闷响,像雷声自远处而来,天空被震得颤抖不止,连那些不断坠下的暗红气流似乎也被这阵势吓住了,速度无端端慢了下来。一道白光,自钟晨煊的符咒下轰天而出,映亮了半壁夜空,一串怪异笔画嵌在白光中若隐若现,一大捧黄沙被这道光芒从另一个空间中悉数揪出,狠狠抛向空中,在它们坠下的瞬间,光芒迅即化成无数道薄而锋利的利刃,将这些砂粒切割成无形。
如果天空是有形的空间,只怕钟晨煊这招平时极少使用的破魂咒,已经将它震裂成碎片了。受重伤且灵力溃散的邪灵一旦受到破魂咒的攻击,顷刻便会灰飞烟灭,莫说留下个魂魄进轮回,连个渣都不会留下。钟晨煊大多数时候,并不愿意用这种最极端的方法对付邪灵,除非是大奸大恶不容于世之辈。
不过,枉死城主值得他用这招,不彻底灭了他,只怕将来还会有更多人无辜枉死。而这回亦要多亏樱华重伤他在前,鎏野吸走了他大部分灵力在后,钟晨煊才有机会对这老东西用出破魂咒,否则要赢过他,怕还要费些周折。
伸出手接住仅存的几粒未被咒术消融的黄沙,钟晨煊看看这些枉死城主的遗体,翻手一扬,舒了口气。
那几个家伙,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一想到这里,钟晨煊即刻命令鎏野降回地面。
塔顶一场恶战,塔下到没有受到多大波及,沉寂依然。钟晨煊从鎏野背上跳下来,对这个关键时刻帮了他一把的战友说道:“今天谢谢你了,你可以去休息了,之后的事我自己解决!”
鎏野摇头,大眼直盯着大开的塔门,嘴里呜呜有声,爪子不断地挠着地面。
“你要跟我进去?”钟晨煊颇为难地望着这个大家伙,说,“你的身子,比两个塔门还大。硬要进去的话,七宝塔大概会被你挤垮的。还是回去等你主人吧。”
话音未落,鎏野收起翅膀,在原地转了个圈,蓝光耀起,它的身躯转眼缩水,变得同一只猫差不多大小。
“真有诚意……”钟晨煊无奈,只得带着它一道进了塔门。
然而,刚一踏进门,钟晨煊便觉脚下一空,身体顿时失去支撑,像个沙袋坠入深不见底的山崖,无数混乱的光线从眼前闪过,混沌之中,身边的鎏野一展双翼,叼住了他的衣领,紧跟着,一人一兽噗通一声跌落到了一片黑暗的湿地之中。
钟晨煊定定神,摸出火折点燃,打量四周环境,从遍布周围的山石来看,此地颇像山中的一条石道,且不远处透着一点光,像是出口。
他一边朝出口走去一边琢磨,这才多大会工夫,谁有本事在这么短时间里挖下这么个诡异的陷阱?难道,又是罗德?
很快,他与鎏野便走到那处光源前头,这里果然是石道的出口,而这出口的光源,正是来自外头不远处,一片跳跃不止的熊熊火光。
钟晨煊走出去一瞧,才发现自己是从一座荒山的山洞里钻出来,山洞外边也不是七宝塔外头那片平整广阔的凹地,而是一片稀疏的树林,树林后面,像是一座村落,那片火光,在村落正中的一排房屋上烧得正带劲。男男女女的哀嚎,孩子的哭声,不绝于耳。
那几个家伙,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一想到这里,钟晨煊即刻命令鎏野降回地面。
塔顶一场恶战,塔下到没有受到多大波及,沉寂依然。钟晨煊从鎏野背上跳下来,对这个关键时刻帮了他一把的战友说道:“今天谢谢你了,你可以去休息了,之后的事我自己解决!”
鎏野摇头,大眼直盯着大开的塔门,嘴里呜呜有声,爪子不断地挠着地面。
“你要跟我进去?”钟晨煊颇为难地望着这个大家伙,说,“你的身子,比两个塔门还大。硬要进去的话,七宝塔大概会被你挤垮的。还是回去等你主人吧。”
话音未落,鎏野收起翅膀,在原地转了个圈,蓝光耀起,它的身躯转眼缩水,变得同一只猫差不多大小。
“真有诚意……”钟晨煊无奈,只得带着它一道进了塔门。
然而,刚一踏进门,钟晨煊便觉脚下一空,身体顿时失去支撑,像个沙袋坠入深不见底的山崖,无数混乱的光线从眼前闪过,混沌之中,身边的鎏野一展双翼,叼住了他的衣领,紧跟着,一人一兽噗通一声跌落到了一片黑暗的湿地之中。
钟晨煊定定神,摸出火折点燃,打量四周环境,从遍布周围的山石来看,此地颇像山中的一条石道,且不远处透着一点光,像是出口。
他一边朝出口走去一边琢磨,这才多大会工夫,谁有本事在这么短时间里挖下这么个诡异的陷阱?难道,又是罗德?
很快,他与鎏野便走到那处光源前头,这里果然是石道的出口,而这出口的光源,正是来自外头不远处,一片跳跃不止的熊熊火光。
钟晨煊走出去一瞧,才发现自己是从一座荒山的山洞里钻出来,山洞外边也不是七宝塔外头那片平整广阔的凹地,而是一片稀疏的树林,树林后面,像是一座村落,那片火光,在村落正中的一排房屋上烧得正带劲。男男女女的哀嚎,孩子的哭声,不绝于耳。
这是什么鬼地方?钟晨煊愣了愣,搜遍了脑子也找不到关于这个村子的任何记忆,何况他清楚记得,七宝塔附近,自他记事起,从没有村落的存在,连一座像样的建筑都没有,此刻怎么会凭空多出一座规模不小的村落?!
一阵朔风,却烙着火热的温度,摇动林间枝桠,在枝叶乱颤声中撞到钟晨煊身上。
闻到从风里传来的味道,鎏野一弓身,精亮的双瞳骤然收成一条犀利的细线,口里shiwei般发出悚人的低鸣,连脖颈上的长毛也有根根竖起的势头。
尽管不是鎏野真正的主人,钟晨煊也一眼洞穿鎏野有此反应的原因。风里散出的,不光是炙人的热度,还有浓浓的血腥味,以及混藏在血腥味中,掩之不尽的邪魅之气。像鎏野这等专跟邪魔外道为敌的神兽,自然会对这种味道有如此反应。
“放轻松些,现在还不是发威的时候。”钟晨煊看着脚边这只气势如虹的小猫儿,轻笑着说,“去看看再说。”
发威发到一半被人阻止,鎏野很是不满,后爪发泄般朝旁边的树干上踢去。只听哗啦一阵叶响,数十个野果噼里啪啦落下来,咣咣砸在它不服气的脑袋上。
“早叫你不要随便发威了。”钟晨煊看被砸成斗鸡眼的鎏野,阔步迈过挡路的枝条,边走边暗笑,“亏得那树上长的不是菠萝。”
鎏野生气地张开大口,报复性地把落下来的所有野果一口吸进嘴里,这才满意地跟上了钟晨煊。
离村落越近,喧嚣的人声越鼎沸,火光越刺眼,邪气越浓烈。
钟晨煊站在被烈火烧到垮塌的村口前,目光落在那块斜躺在地,被火焰烧得变了颜色的石板上,“柳溪村”三个大字依稀可辨。
柳溪村?!钟晨煊从没听过这个地方,何况,省城这样的繁华都市,怎可能生出这么个货真价实的村落?!
一堆几乎被烧成灰烬的稻草前,鎏野一个劲儿伸爪子朝灰里刨着。
“有什么问题么?”钟晨煊收住正要前行的脚步,走到鎏野旁边,身为冥王坐骑,这家伙定然不比寻常物,莫非它发现了什么诡异的东西?
鎏野哼哼着地应了他一声,眼睛一亮,从灰下刨出好几支烤得外焦里嫩的玉米棒子,顾不得烫,一口全吞了下去。
见状,钟晨煊沉默地转过身,满面黑线地朝村子里走去。
迎面而来的,无不是残垣断壁,破房烂瓦,还有跳跃在屋脊之上的,跋扈的烈火。从那些被毁得不成样子的民居上看去,依稀能看出这些建筑物被毁前的精致,圆形瓦当雕纹滴水,残留的细节提示着钟晨煊,这些房屋有很大可能并不属于这个时代。
鎏野东嗅嗅西挠挠,也不知是在查看敌情,还是在寻找零食。一直到它跳到一个碎了一半,歪倒在民房前的大瓦缸前时,哼哼唧唧地拿爪子挪开瓦缸,从缸后衔出一块红中染白的碎布,放到钟晨煊面前,愤愤然地朝着碎布怒鸣,接着又返回民房前,从倒在一旁的大门里窜了进去。
钟晨煊拾起碎布,扑面而来的邪气与难闻的腥腐味道,熏得人反胃。再一细看,这碎布原是灰色,那一大片的红,不过是鲜血染成,至于沾染在上头的斑驳白点,他以指尖沾起一点,搓散,眉头顿时皱起。如果他猜得不错,这白花花的黏腻物,除了脑浆,不作他想。
这时,鎏野从屋里跑出来,嘴里又多了个玩意儿,放到钟晨煊面前一看,竟是个婴儿的头颅,小小一张脸血污密布,紫里泛黑,最可怖的,是婴儿的天灵盖,被人生生掀开,颅内的脑髓不知去向。
钟晨煊跑进屋内一看,满屋狼藉不说,那四五个躺倒在地的男女,老老少少,天灵盖均不见踪影,每个人无不满面骇异,死不瞑目,那趴在桌下,手臂护着婴儿残尸的壮年男子,一身古装,头挽发髻,另一只手中还紧握着一把短斧。
满屋惨烈,一地血腥,死气沉弥,小小一方斗室,有如人间炼狱。
钟晨煊攥着拳头退了出来,回望着空不见人的村落,既有疑惑,又生怒意。疑的是刚才听得清楚的求救哀嚎声,在他踏入村落之后,反消失得一干二净;怒的是天下间竟还有这样残暴的凶手,灭人全家不说,还掏尽他人脑髓,连个不足月的婴孩都不放过。这般惨剧,钟晨煊此生还是第一回见。
冷风骤起,几块烧变形的草兜滚动而过,村中小道的转角处,突然传来微小的哀祈声,如同暴雨里打落的残叶,在空中虚弱地转了几转便没了踪迹。弥漫在空气中的邪气越发浓密,浓到连钟晨煊都无法在短时间内判断出源头在哪里,仿佛自己所在的空间,本身便是个邪魅生成的异常之地。
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自己所有的判断力与灵能都在此刻混乱起来?!明知事有蹊跷,却又偏偏无法找到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这里,似乎有一只无法眼见的手,干扰着自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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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31-3-2009 06:32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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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晨煊坚持着冷静,带着鎏野朝小道的转角处奔去,刹那间只觉得自己像个迷路之人,在夜里揣测着方向。
究竟是什么有如此大的力量,能造成如此影响?
刀般锋利的逆风,从钟晨煊皮肤上不客气地划过,像在警告他不要前行,又像在挑衅他的耐心与镇定。
一人一兽刚一转弯,当即便像被施了定身法般“钉”在原地,刹不住脚的鎏野甚至一头撞在了钟晨煊的腿上,把他撞个趔趄不说,自己也摔个四脚朝天。
面前呈圆形的空地,看那些散落一地的稻谷和残缺不全的笊篱耙子之类的工具,多半是作晒谷场之用。那空地中间,高烧着一团红中泛紫的烈火,足有三四人高,火光几乎映亮了半壁天空,边缘的点点紫焰,在跳腾中形成罕见的锯齿状。
钟晨煊的目光凝固在火焰的底部,由下而上,双眉越锁越紧。
火焰下头,支持着它燃烧的“柴火”,不是稻谷,也不是断梁木材,而是人,无法在一眼中计出数量的人,像沙包般被摞放在一起,皮肤,肌肉,在火中裂开,翻卷,烧得滋滋作响,僵硬的手脚别扭地弯曲着,任由火焰在上头肆虐壮大。
此情此景,仅凭“骇异”两字,已经无法表述。
钟晨煊和鎏野的头不约而同地朝火堆的最顶端望去,在那个血红色的身影映入眼帘时,双双愣了一愣。
一个身姿窈窕的女人,黑发如瀑,直泄而下,瓜子小脸如贴上一层细腻白瓷,又有两团自然之极的酡红自颊上晕出,樱桃小口粉润滑嫩,在火光下闪耀着诱人的光彩,一双明透眼眸,眼角微微上挑,瞳中灵光流转不止。火焰的热气掀动一身红衣,飘飞的衣袂勾勒出她身体上曼妙的曲线,那一身世间罕有的风情,火烧不灭,风吹不散,水淹不止。
活在世上几十年,钟晨煊见过美人无数,可跟这女子一比,无疑泥涂无光。她的美,是隐匿在若水的娴静下,一抹张狂的艳丽,令观者的心,在惊叹之余却又低坠一下,像饮下一杯喂毒美酒,酒香之后,便是穿肠之痛。
这女子,确是个举世无双的佳人,钟晨煊望着她。
如果,她不是悠闲地盘腿而作,让身体漂浮在火焰之上;如果,她的身下不是荡漾着一层若隐若现,邪祟四溢的阴紫之气为她隔开火焰的热力;如果,她不是怀抱着一个幼童的头颅,优雅地伸出丁香舌舔食着颅内残留的脑髓……钟晨煊会肯定地认为,这女子不是凡人,而是天上女仙。
可是,现实就是这么可笑,最爱把完全不能联系到一起的画面硬拼在一起。火焰,尸山,佳人,这三个元素一旦合为一体,天堂瞬间成地狱。
幼童的头颅被女子扔掉,骨碌碌地滚到钟晨煊脚下,无辜而稚嫩的双眼不解地圆瞪着。女子翘起兰花指,轻轻抹了抹嘴唇,明眸一转,歪头望向北方天际,神情似在等待。
悠扬轻灵的歌声,从她的小口中哼出,每个音符都很动听,像要刻入人的骨髓一般。歌声中,她玉臂轻动,红袖成舞,自顾自地在一片死气中,找寻她要的快乐。
按兵不动的钟晨煊,冷冷看着这食人的妖女,蓦地觉得,她的歌声似曾相识。
钟晨煊细细一想,思绪顿时退回到那晚他们一行人去追那醉鬼姚林翡,在教堂后花园初遇那红衣无头女时,听到对方哼唱的曲子,也是这一首。
相同的曲子,相同的红衣,难道这邪魅女子跟无头女是同一人?
“换取你封印在冥界九重炎狱里的,她的头骨!”
“要取回尸女的头骨,除非我魂飞魄散!”
尸女……头骨……罗德跟连胤的对话言犹在耳,犹如一个个分裂开来的片段,强烈地刺激着钟晨煊,逼他在最短的时间里把这一切合并成一个整体。
可是,他现在连自己身在何地都不清楚,又如何做出合理的推断?!
优美的歌声仍在继续,红衣女子眼中好像并没有他跟鎏野的存在,依然陶醉在自己营造的气氛中,手指梳弄着一缕长发,仰望北方天空。
如此妖孽,不论来处,焉能留于世间?!
邪魅的妖气缠绕着惨死者凄凉的遗骸,压倒一切生命的死意,排山倒海涌向每一寸空间。在那一瞬间,钟晨煊没来由冒出个后果严重的念头——这艳绝人寰的红衣女人要毁掉的,不止是这神秘村落里的居民,而是整个世界的生灵。
钟晨煊当机立断,从地上飞身而起,燕子般轻捷跃过尸山上的火焰,包裹在耀眼金光中的两张符纸,一黑一红,从他指间射出,在空气中摩擦出红黑金三色的焰状痕迹。
“玄雪相替,神血煞恶,破天!”
在他唇间咒语的催动下,符纸瞬间幻化成两柄玲珑剔透,通身锐气的飞镖状光体,又在空中交叉相绕,用尾翼拖出的光华画出一个遒劲见骨的“诛”字,两个尖头牵引着它,以迅雷之势朝红衣女子的头部刺去。
钟家的诛天咒,是为所有咒法中最具伤害跟攻击性的一招之一,被那两道符化镖尖刺中印堂的鬼物邪灵,会被咒法的暴戾之气切割成两半,哪怕它们是没有实体的鬼物,刀切不断,剑斩不碎,也难逃一分为二的惨痛后果。凡是被诛天咒伤到的鬼物,不但会灵力全消,魂魄不齐,且永生永世不得入轮回,只能带着伤口处的巨大痛楚,游离在冥界与人界的夹缝中,直到消亡。
这是钟晨煊第二次使出诛天咒。多年前,他曾许诺,有生之年,再不出“诛天咒”。
哪怕刚刚败下阵来的枉死城主,尽管罪不可赦,也没有激他到使出这招的地步。可是,这看似弱不禁风的红衣女子,却在风轻云淡之间犯下发指之罪,那些被当成柴火的活人,被吸食脑髓的幼童,种种惨景如巨石压头,怒了他的心性,破了他的诺言。
此等妖物,不杀,不足以对天下。
身后势如破竹的“诛”字,锋利赛刀的符光,只差一瞬便会扑到红衣女人身上,而她,却像什么都不曾发生,哼着她的歌,绝美的脸孔不惊不诧地转向钟晨煊这边。
火光下的脸,变了模样,细长的凤眼化得杏仁般圆润,薄薄的樱桃小口不再矜持地抿起,像个倔强的孩子顽皮地撅起,连尖尖的鼻头也生出更为柔润的线条,脸部轮廓也不再像是刀雕般精致,变得圆而俏皮,像颗熟透的苹果。
同一时间,钟晨煊耳中钻进那熟得不能再熟的声音——
“老钟!你想干嘛?!”
古灵夕的脸,竟在他面前毫无破绽地出现在红衣女的身上。
那双惶惑又不解的清澈眸子,让钟晨煊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做出了最本能的反应。
他身子朝前猛然一倾,在符光已拂到她额前刘海的一刹,用手握住那两道光华,用力朝下一拽,呵了声:“散!”
无数道刺眼的光线从他紧握的掌中乱无章法地射出,殷红的血自他指缝中迅速滴出,被气流一吹,在空中乱纷纷地下了一场零星红雨。
噗通一声,钟晨煊自空中跌落在地,松开的双手鲜血淋漓,尚来不及站起身,只见他眉头一皱,竟噗地吐出一口血来。
诛天咒,咒出必伤恶灵,若强行收回此咒,咒法中不可消减的余力会全部击到施咒之人身上,轻则皮肉伤鲜血出,重则魂魄散尽回天乏术。用自己一双手强行收回诛天咒,钟晨煊没当场暴毙,已是天大幸事。
鎏野见临时主人遭了此等大难,嗖一下窜到他身边,焦急地用鼻子去拱他的手。
“我……没事。”钟晨煊忍住痛,调匀呼吸坐了起来。
其实,理智明明告诉自己,那个“古灵夕”必然不是真正的她,可他的本能却打败了理智,生死关头,哪怕只是个幻影,他依然无法对她下杀手。真是要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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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31-3-2009 06:33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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鎏野抬头怒视着火焰上的“古灵夕”,嗷嗷几声叫,背上的小翅膀腾地展开来,几缕蓝光从它身上飞旋而出,很快将它小小的躯体包裹起来。
以一只猫儿的形态,它是断不能跟那妖女为敌的,只有恢复它冥王坐骑的原身,才有资格助这临时主人一臂之力。
然而,裹住它的蓝光只是忽闪了两三下,随即便像个肥皂泡般破开,半点踪迹不留。光华散尽,中间的鎏野竟还是那小猫形状,一对小翅膀又傻又急地扑腾着。
这究竟是什么地方,不仅是自己,连鎏野都受了影响无法恢复原身。钟晨煊望着火焰上头,又把脑袋转向北方,视他们为无物的红衣女,正是出招相攻也不是,静观其变也不是,心头顿如乱麻。
正心焦时,无数薄而冰凉的雪花从空中降下,温柔无比。那熊熊燃烧的尸山,被这漫天雪花一拂,竟渐渐止息下去,直到所有火焰灭成了数缕青烟。
“你终于肯见我了。”
空中一个娇俏纤弱的声音,带着满足的笑,像纷纷扬扬的雪花一样,洒落一地。
“不守冥河,扰乱魂灵,祸乱人界,残杀生者。尸女,你条条都是死罪。”
一个高窈男人的身形,在离红衣女三步开外的地方渐渐现出,一片有隔离一切之势的冰银光纹漾动在他身体四周,冰冷至极的语句,足以冻住天地。
钟晨煊略是愕然的眸子里,映出了连胤的脸。
鎏野抬头怒视着火焰上的“古灵夕”,嗷嗷几声叫,背上的小翅膀腾地展开来,几缕蓝光从它身上飞旋而出,很快将它小小的躯体包裹起来。
以一只猫儿的形态,它是断不能跟那妖女为敌的,只有恢复它冥王坐骑的原身,才有资格助这临时主人一臂之力。
然而,裹住它的蓝光只是忽闪了两三下,随即便像个肥皂泡般破开,半点踪迹不留。光华散尽,中间的鎏野竟还是那小猫形状,一对小翅膀又傻又急地扑腾着。
这究竟是什么地方,不仅是自己,连鎏野都受了影响无法恢复原身。钟晨煊望着火焰上头,又把脑袋转向北方,视他们为无物的红衣女,正是出招相攻也不是,静观其变也不是,心头顿如乱麻。
正心焦时,无数薄而冰凉的雪花从空中降下,温柔无比。那熊熊燃烧的尸山,被这漫天雪花一拂,竟渐渐止息下去,直到所有火焰灭成了数缕青烟。
“你终于肯见我了。”
空中一个娇俏纤弱的声音,带着满足的笑,像纷纷扬扬的雪花一样,洒落一地。
“不守冥河,扰乱魂灵,祸乱人界,残杀生灵。尸女,你条条都是死罪。”
一个高窈男人的身形,在离红衣女三步开外的地方渐渐现出,一片有隔离一切之势的冰银光纹漾动在他身体四周,冰冷至极的语句,足以冻住天地。
钟晨煊略是愕然的眸子里,映出了连胤的脸。
那个总是近在眼前,却让人觉得远在天涯的男人,踏空气如履平地,半睁的双眼,逼人的气魄伪装于轻描淡写的慵懒之下,猎猎红衫悠然轻动。
两身红衣,一个妖艳阴寒,一个灼眼威严,在夜空下凝聚成两个耀眼的点,连接这一男一女的“线”,便是那交织于空中,一热一冷的眼神。
鎏野一见主人出现,兴奋地跳起来,扇起翅膀便要朝连胤飞去。
“等等!”钟晨煊一把抓住鎏野,“你确定那真是你主人么?”
鎏野不解地眨巴着眼睛。
这个怪异村子里的气场,越来越不对劲,钟晨煊似乎赶到有许多混乱的气流从天空和地底钻出,以快得反常的速度拥到自己身边,随后便是一阵强过一阵的挤压,拉扯,活像要把他五马分尸才甘心。
鎏野的呼吸,也许也因这个原因,变得急促起来。
头顶上,隐隐传来衣裳轻动的悉索声,红衣女姿态优雅地从尸山上起身,跟古灵夕一模一样的脸孔恢复了本来容貌,曲线曼美的脖颈微微扬起,樱唇绽开一个动人的笑容,柔声道:“我守冥河八百年,不曾出过差错,你不记得;我曾从河中救回失足魂灵无数,你不记得;我曾赴犀山之底,从淬焰玄龟腹中取回被管殿阎罗盗走的冰舍子,原封不动交还于你,你也不记得。呵呵,你记得的,只有我的死罪。”
听罢,连胤冷冷回道:“你若真安守本分,又何以落到如今地步?莫再多言,随我回冥王殿去!”
“我若不回呢。”红衣女垂眸一笑,纤足一踏,脚下熄了火的尸山被这一踏之力轻易裂开,烧焦的尸体在扬起的灰中哗啦啦陷落下来,在地上成了一大摊看不清原来形状的垃圾。
呛人的焦臭味窜入钟晨煊鼻子里,他掩住口鼻,安静地观察着空中那一男一女,心里暗想着破解这鬼地方的办法。
“不回……”连胤轻轻叹了口气,冷冽的眼神多了丝复杂的神情,“我不想伤你。”
“因为你曾许诺,会给我永世的‘安宁’?”红衣女透澈的眸子波光流转,似是沉入了一段美丽的记忆,“在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
“一念之仁,成全一场人间大祸。”连胤来到红衣女面前,伸出手,托起她的下颌,深邃的眼神贯穿她的躯体,口气不容违逆,“回冥王殿去!”
红衣女微笑着拉下他的手,摇头。
连胤剑眉略皱,世上无人能看透他此刻的表情,蕴藏了怎样的含义。
一挥衣袖,红衣女若天女临世般飘落到地面上,很是欢快地原地转了个圈,飞起的裙角尚未落下,便听她脆如银铃的笑声:“呵呵,我喜欢在人间的感觉。好过那暗无天日,终日只有幽暗流水,还有大片万年不变的彼岸花的无趣地方。看到人类哀求我时的样子,看到他们扭曲着脸孔要攻击我时的怒火,我才觉得,我是个真实的存在。不是那一个守在冥河之畔,有形有体有魂,却长年无人问津的可怜虫。”
说着,她俯身从地上拾起一个焦黑的头颅,玩具似地捧在手上,掂了几掂,指下突然一用力,头颅瞬时碎成黑灰,洒落一地。
“在他们身上,我找到存在的意义。”她捻动着手指,残灰簌簌而下,眸子里冰凉的笑意无所顾忌地投到连胤身上,“何况,若不是他们帮忙,你如何肯来见我。”
她一席无头无尾的话,不明就里的钟晨煊虽听得糊涂,可那妖女语气中暗藏的怨意,却清清楚楚听在他耳中,鎏野更是满眼敌意地瞪着她,小爪用力刨着地,恨不得冲上去一口吞了这满手血腥的女魔头。
连胤随之落回地面,面无表情道:“无可救药。”
两人间的气氛,在短短两三句话的来回中,骤然变得剑拔弩张。
钟晨煊朝两人的方向走前一步,警惕地注意着他们的每一个举动。可是面对他这个显而易见的“参观者”,看在他两人眼里,不过是空气,不管是连胤还是红衣妖女,从头到尾,看都不曾看他一眼。
“你们二位,打算在这里做什么?”见对方视自己为无物,钟晨煊皱皱眉,故意提高声音问了一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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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31-3-2009 06:33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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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胤与红衣女,各怀心思的眼神在空中纠结,对钟晨煊的问话,充耳不闻。
这两个家伙,好像完全没有看到自己。
钟晨煊又试探性地挥了挥手臂,咫尺之遥的两人,依旧眼无旁物。
如果他们真的看不到自己,加上这个怪村子里异常的气场,极有可能他们跟自己根本是存在于不同的空间中,若真的不在一处空间,那么两者可以说不会有任何牵连,相互间也不会有任何影响,但是,那为何刚才使出诛天咒的时候,妖女的容貌却变成了古灵夕,差点要了自己的性命。
钟晨煊的脑子飞速运转着,誓要在最短时间内找出破绽。
突然坠落的山洞,尸横遍地的村落,怪异的气场……对,气场,刚刚在进入村子的时候,虽然也觉得气氛不对,但那仅仅是一种正常的心理感觉,充斥在村里的气场,最初也不过是明显的邪魅之气,到后来,怎么就突然变成了难以抗拒的压迫之力呢?
钟晨煊再细细想来,片刻,他眼睛一亮,不错,是在连胤到来之后,气场才开始有了变化!
世上一切拥有不可思议力量的怪异之力,大多产生自一个原因,就是“排斥”,就像当初围绕在教堂外的颠倒结界,便是阴阳相斥的结果。村落里实实在在的压迫之气,加上连胤跟红衣女两人对自己的反应,莫非是……
钟晨煊心中有了个模糊的答案。
想了想,他对鎏野说道:“乖乖蹲在这里,没有我的命令不许乱动!”
鎏野不解地望着他,虽不愿意,却也没有反对的资本,哼哼着坐了下来。
“乖!”钟晨煊笑笑,看向前面的二人,竟发现连胤这家伙,手里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柄白若皓雪的利剑。
雪剑红衣,犀利下却平白生出几分颤心的凄艳。
“最后一次机会。”连胤缓缓道,“回,还是不回。”
红衣女笑颜如花,仍然摇头。
连胤握在剑柄上的手指,松动一下,却很快又再度握紧。不易察觉的犹疑,在这微小动作里露了端倪。
“我从来就没有惧怕。”红衣女的眼底,沉静地像一汪万年止水,在这个由她一手造出的死亡世界里,投出了柔软的目光,“如果,一切因你开始,那……由你结束。”
她凝视着雕像般冷峻的连胤,高兴又落寞地笑了:“见到你……就够了。”说着,本在拨弄发梢的双手,慢慢垂下来,梦呓般低喃着谁都听不清的话。
钟晨煊楞了楞,这个跟方才的食人魔判若两人的女子,那柔软无助的神情,让人怀疑之前的那个她,是否只是见者一场虚迷的噩梦。
雪光夺目的利剑赫然举起,连胤果决的动作让钟晨煊小小意外了一下,也许是错觉,他隐隐感到那柄雪剑带出的不止是杀机,更是不留后路的彻底毁灭。
“也许你说的对。”连胤闭上了眼睛,“因我开始,由我结束。”
一道足以割裂天下万物的半月光华,从闪亮挥舞的剑刃上飞出,龙吟虎啸地朝对面的红衣女扑去,磅礴中的锐利,飞驰而过,连身为观众的钟晨煊,似乎都感到皮肤上突觉莫名的刺痛。
红衣女不闪不躲,那安然的神色,仿若扑向她的不是致命的剑气,而是一缕渴望已久的阳光。
激起的强大气流,将红衣女的衣衫与黑发吹得当空起舞,中央那张白皙而绝美的脸孔,笑得比任何时候都动人。比眨眼的时间更快,犀利的半月光华准确地从她柔美的脖颈上一切而过。
一条细到肉眼难以察觉的线,慢慢凸现在她的咽喉处,然后拉长,直到绕完她脖子一整圈。喀喀两声脆响,白嫩的肌肤随之裂开一个口子,像一张丑陋的大嘴,越张越大,可是,如此大一个伤口中,却没有一滴血出来,本该鲜血喷涌皮肉横飞的场面,此时却颠覆了所有观众的想象力,红衣女断裂开的脖子,露出的只是纯白若脑髓的玩意儿,些微反射着滑腻的光,像一块被横切开来的海绵,突突地跳动。
曾经美艳绝伦的头颅,骨碌碌地滚下了地,同那些因她而生的残骨碎灰裹在一起,狼狈不堪。那具无头的身躯,在倒下去的一瞬间枯萎,曾经雪白细嫩的肌肤,被吸干了水分般打起了褶皱。
绝代风华,在一剑之下荡然无存。
且不论自己现在看到的是如何而来的场面,如果的确是发生过的事实,那么钟晨煊可以断定,罗德大费周章要拿到的“她的头颅”,属于这个被连胤亲自下杀手了结,并被他唤为“尸女”的女人。照罗德的说法,这尸女的头颅还被连胤封在了冥界的九重焰狱里。
刚一想到这里,连胤的举动便证实了他的推测是完全正确的,这一连串的场面并非子虚乌有,而是发生在一个未知时间里的真实事件——
雪剑在连胤掌中收成一道白光,消失无踪,他眼中刹那的触动也跟这道光相同,一闪而逝。他漠然地走到红衣女的头颅前,从怀里抽出一张薄薄的红色方巾,巾身上写满了金光潋滟的符文。轻轻抖开红巾,他看着躺在地上那颗依然带着笑容的头颅,半睁开的眼皮下,失去光彩的美眸,怔怔地望着面前的他。
连胤一言不发,连声叹息也没有,像捡一个不小心落到地上的普通物事,抓住头颅的发丝将其提起来,右手一挥,红色方巾覆盖而下,将它密不透风地包裹起来。
“救你,或许是我的错误。”背对着那具残缺的尸体,连胤抛下这句话后,默默地朝前走去。
“等等!”
见连胤要离开,钟晨煊本能地朝他的方向追上去。
可是,他刚靠近几步,便被围绕在连胤和残尸周围的莫名力量给用力推开了去。
望着眼前无形的阻碍,钟晨煊一皱眉,取一张黑符纸燃起,呵了声“去!”,那团明烈的火焰登时飞上前,飞速舞动之间,在空气中画出闪电形的金色光纹。
如果这是个让人讨厌的结界,那么就用最直接的方法来解决。钟晨煊闭目捏诀,手指向在空中待命的符纸处一点,斥了声:“天禁地锢,勿阻我路。开!”
话音未落,却听得一个微弱的声音焦急地喊了一声:“不要撕开这个结界!”
什么?!钟晨煊心头一惊,这声音的来向,竟是他自己的身体。
但是,咒法已经使出,那些金色的光纹已将结界割裂成了碎片。轰然一声巨响,如山崩墙倒,缭乱的黑紫之气混合着耀花人眼的光线,从天空与地底疯狂涌出,奋力摇动着这个世界里的一切,无法控制的坍陷感包围了钟晨煊。
怎么回事,这个空间像是要被生生撕裂一般。刚刚又是谁在阻止自己?
鎏野哼哼着,蹦到钟晨煊脚边,腾一下跳到他怀里,藏个严严实实。落毛的凤凰不如鸡,变不回那个威风八面的冥王坐骑,小猫版的它,连胆子也跟着缩水了。
蓦地,地面上所有土块石头,一切一切,在这混乱场面中里地而起,像一场下反了方向的大雨,密集地朝空中而去,连钟晨煊跟鎏野也不能幸免,不由自主地“飞”了起来。
坚硬的石块从眼前嗖嗖而过,一碰到身体便化成流星般的亮点,极端的闪烁晃得人头晕,虚实混乱中,钟晨煊努力张大眼睛,视线从密集的流星雨间望去,红衣女的尸身漂浮在一道道疾驰而过的光华下,衣衫若沉于水中,幽幽漂浮,那一身凄艳的红,在光华的冲刷下,越发淡去,褪去一身颜色,渐渐同四周的一切混为一体,无迹可寻。
自己这是要被送去哪里?钟晨煊鲜少有这般不由自主的情形。可是这个从未遇到过的古怪空间,蕴藏的力量不止是巨大,更重要的是——未知。很多时候,敌手的强大不是最令人恐惧的根由,完全不清楚对方的来龙去脉深浅高低,那才是最让人头痛的。
为什么刚一进大殿就落进一个山洞,又来到这个不应该出现的村子,现在更不知道要被这股怪力拉去哪里。那些纷纷而过的乱光,穿过钟晨煊的身体,搅乱他的思维。原本意识清晰的脑袋,越来越沉,石块,光华,暗黑的天空,漩涡般搅和在一起,将他吸入最深的深渊……
连胤,如果你没有看好古灵夕那丫头,我不会放过你……
钟晨煊在闭上沉重的眼皮前,心里无端端冒出这么一句话。
自身都有难保的危险,怎么还有心思牵挂那个笨丫头……她现在在哪里,没有他在身边,她可安然无恙……
这样的反常反应,钟晨煊自己也解释不了,他此刻唯一能做的,就是任身体越来越轻,越来越轻……
一阵冰凉的湿润之意,从额头上浸入四肢百骸,脸颊一侧,似有个毛绒绒的东西动来动去,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在钟晨煊的耳畔——
“小主人……小主人……醒醒……”
钟晨煊缓缓张开了眼。
樱华久违的脸孔,带着喜忧各半的复杂之情,渐渐清晰。
先于它醒来的鎏野,正趴在他的头边,用毛爪子用力拍着他的脸。而樱华,正把轻覆在他额头上的手掌收回。
“我说小猫……你的爪子很脏……”钟晨煊瞪着打巴掌上瘾的鎏野,用力眨眨眼,深呼吸一口,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
“你终于醒了。”樱华欣慰不已地看着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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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31-3-2009 06:53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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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哪里?”钟晨煊环顾四周,幽暗的天际,笼罩着深沉的蓝晕,细碎的星子寂寥地闪烁,身旁,一条绵延向前,不见源头,更不见尽处的长河,黑色的河水缓慢流淌,缓慢到让人错觉为这条河是静止的。
黑河对面,一大片火红的颜色,顺着河岸蔓延,远眺过去,似要接到天上去,甚是引人注目。
“彼岸花……”钟晨煊喃喃道。
“是……”樱华望着那片红似火海的美丽花朵,“冥界之花,彼岸。”
钟晨煊稳稳神,转过头望着这个在他面前烟消云散的魑,这才看清此刻的她,虽有形体,却是呈漂浮之态,全身上下透着挥之不去的虚无,尤其那下半身长长的尾巴,更是接近无色的透明,道:
“你……”
“我的身体,已经不在了。”樱华垂下头,苦笑。
钟晨煊赫然想起,在樱华临终前,曾将她的内丹交付给自己,顿时恍然大悟,道:“你肉身已灭,跟那枉死城主一场恶斗,魂魄亦受损伤,为保残存的魂魄暂时不散,你将魂魄收在内丹之中,以内丹之神力,加上我身上所出的生灵之气,保你暂时平安,然后一直跟随于我,伺机而动?!”
“是的。”樱华点头,“我只剩一缕幽魂,若不靠内丹和小主人天生的清灵之气相护,不出一个时辰就会魂飞魄散。这一路上跟随小主人,一直不敢有动静,也是怕轻举妄动的话,会散了那最后一口真气,永无归路。”
“刚刚要我不要撕裂结界的人,是你吧。”钟晨煊看着她,“那个时候开口,不怕散了你辛苦保存的一口真气?”
“小主人同枉死城主相斗时,境况虽然凶险,但我清楚你不会有事。”樱华轻叹,摇摇头:“但是,自从你进入这‘柳溪村’后,将要面临的危险,已不是你我可以预见的。我不得不现身。”
“ 柳溪村……”钟晨煊回望着身后无边无际的幽幻之景,诡异的村庄早已消失,或者说,被后来出现的某个力量,遗留在时间或者空间的另一端,再无法窥探分毫,他收回目光,平静说道,“那个村子,着实让我迷惑了,多年来,不曾遇到过这般情形,幻境非幻境,结界非结界。至于现在所在之地,看那如火如荼的彼岸花,以及这条死气弥漫,却又沉静得让人心都凝固的长河,应当是死魂最终的去处……冥界。”
樱华看着他满脸的淡然镇定,尊崇之情上又加一层由衷的钦佩,说:“若此地真是冥界,小主人也毫无惊惧么?”
“有何可惧,人,终归是有这么一天的。”钟晨煊不以为意地笑笑,眉间却闪过一丝忧色,“只是……那个家伙,不知道现在怎样了……”
“灵夕么?”樱华即刻猜出钟晨煊心头那抹担忧,想了想,宽慰道,“吉人有天相,灵夕不会有事,何况,她身边有冥王相护……”
“若冥王还是从前那个冥王,我相信那丫头不会有事。”钟晨煊打断她,复杂的目光落在黝黑的河面上,自言自语道,“但现在,他已经不完整了。我甚至开始怀疑,对罗德的估算,是否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
听到他话锋一转提到罗德,樱华的目光一阵不自然地闪烁,忙问道:“小主人是什么意思?”
“先不说这个。”钟晨煊摇摇头,转了话题,“听你刚才那一番话,打从我一进那柳溪村开始,你已经知道事有蹊跷?关于那个怪地方,你究竟知道多少真相?”
樱华咬了咬下唇,似在回忆一段遥远的往事,说道:“小主人已经知道,罗德并非普通人类,而是非人亦非鬼的‘旁观者’,他不但可以随意游走阴阳两界,更拥有你我难以想象的异能。”
“比如?”钟晨煊追问,虽然知道罗德是世间罕见的“旁观者”,但他对于这个族群的真正实力,并无太多了解,如果只是能随意游走阴阳两界,那根本算不得什么“难以想象”的能力。
“ 旁观者,最精于驭梦造幻之术,如果他们愿意,可以取人性命于不知不觉间。”樱华叹了口气,“不仅如此,他们还有提取‘记忆’的本事,可以将他人或者自己的记忆从人身上提炼出来,然后用这些记忆,造出名为‘幻忆’的诡异空间,这幻忆空间区别于普通幻境,困在空间里的人,除非制造人愿意放过他,否则会一直沉迷在那里,在回忆的重现中坚信自己见到的一切都是真实的,然后在这种真实里,落入藏于暗处的各样陷阱,到死都不知是因何而死。而且,幻忆空间最可怕的是,被困者,实际上是丧命在自己的‘坚信’中的,在他们的概念里,那个空间的一切都是合理而真实的。他们不止是精神上的迷幻,连肉身都会完全属于这个空间,比如在这里看到了逝去的亲人,他们会错觉地坚信,他们是真正的活人,欣喜地追上去时,却发现亲人一直在往前跑,而他们则会一直追下去,失去停歇的本能,会抱着这种假‘希望’执著跑下去,直到跑到精疲力竭而死。”
钟晨煊略一思索,道:“你的意思是,那个柳溪村,是罗德用旁观者的异能,造出的‘幻忆空间’,村子里发生的一切,是某个人,或者根本就是他自己的记忆?而我们,因为身在他异能的波及范围之内,所以被牵扯了进来?!”
樱华默默地点点头,走到黑河河畔,俯身捞了一掌河水起来,看着从指间滴落的水滴道,“若离他的幻忆空间太近,灵力越高的人,越是容易被牵连进来。但,如果只是罗德的幻忆空间,我们是无法取到河水的,因为存在于这个空间里的一切,与空气无疑。而且,我们现在的处境,也远不会如此轻松。”
水滴落回河中的声音,滴滴答答,在静谧的空气里清晰不已,那是一种无法抹杀的真实感。
“ 在柳溪村,我以诛天咒对付那尸女时,她的容貌突然变作了古灵夕,而照我观察,尸女和连胤与我本不在一个空间,又如何能利用我的弱点,借幻术化成我无法下手的对象,影响我的判断力?”钟晨煊皱眉走到樱华身边,望着她深沉而忧郁的侧脸道,“村庄里的气场,混乱不堪,真假难辨,莫非……那空间背后,不止一个人?”
他回想起当初,心头得出的模糊答案,柳溪村最初只有明显的邪魅之气,可自打那个“连胤”出现后,一股压迫到极致的力量扰乱了一切,导致难以消减的古怪排斥。能产生这种情况的唯一解释,应该就是自己在一开始的时候,落入一个人设置的非正常空间,而进去这个空间后不久,又有另一个人插手进来,要扰乱,甚至摧毁此地,两股力量,在同一个空间里做着无形的激斗,空间里的一切内容,随着这场激斗,折射出预料之中,事后却又发觉是在预料之外的变化。就像一盘棋,对垒之下,谁能运筹帷幄,谁便掌控大局。
一盘棋,两个人,一为罗德,另一个……
“ 是连胤。”樱华的回答,证实了钟晨煊的推测,“他们两人,一个权掌生死的冥王,一个游走阴阳的旁观者,已经用他们的方式开始了一场战斗。”她垂下眼,长长的睫毛有一丝微颤,“而你我,还有其他人,已是这场战局中,身不由己的棋子,随时可能消失,随时可能……死去。”
闻言,钟晨煊沉默片刻,问:“继续说。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 时间?呵呵,小主人不必担心这个。”樱华笑了笑,“在这里,时间等同于静止。连胤带着灵夕离开后,罗德自然不会罢手,为确保他的计划万无一失,他势必要用他最擅长的方法,将连胤控制于他的股掌之中,阻止他的行动,扰乱他的心神。只要能将连胤压制住,拿回尸女的头骨,易如反掌。”
“ 用他最擅长的造幻之术,去对付连胤,让魂魄不齐的他身陷本质虚无却处处陷阱的幻忆空间中不得脱身,然后借此机会步步相逼,直到连胤肯交出头骨为止。”钟晨煊接过话头,顺理成章地说了下去,“可是,冥王始终是冥王,他的强大,非常人可以想象,哪怕少了魂魄,也绝不可能成为一只任人宰割的羔羊。罗德用幻术也好,利用记忆造出另类空间也罢,不论他的本事有多大,他的对手,是连胤。罗德可以用这种伎俩对付他,连胤同样能以牙还牙。柳溪村本是罗德造出的幻忆空间,他造幻的力量的确不可小视,不止对付连胤,连我和鎏野都被他散布在塔下的幻境之力给牵扯进来,而且是不知不觉间的事。”说到这儿,他挑眉轻笑,“呵呵,旁观者……有意思啊。与冥王对垒,能震天动地,却没有硝烟的一场战局……”
樱华扭头看着他,略显担心地说:“小主人,我说过,你只说对了一半。”
钟晨煊微微侧目,道:“关于罗德的诡异空间么?”
“ 是的。”樱华点点头,说道,“如果没有连胤插手,我们所遇到的一切,的确可以归于幻忆空间这类幻境来解释。但现在,事情已经不是我们所想象的那样了。”她顿了顿,望着绵延向前的黑河,说,“方才你看到的柳溪村里的一切,其实,是真真正正发生过的一段惨事。而这段往事,是罗德与连胤共有的记忆。像是一座桥,将那两处那永无交集的岸连接在了一起。这个,也是罗德自信可以击垮连胤的杀手锏。只因这段记忆同时存在于他和连胤身上,只要将这记忆提取出来筑成幻忆空间,再动用他的驾驭之术,连胤会不由自主地陷入这个空间由他摆布。可是,罗德终是算低了冥王的本领,他犯下的最大错误,就是忽略了利用这段记忆,的确可以操纵记忆的‘共有人’,而他自己,本身也是‘共有人’之一,他和连胤,都属于这段记忆,罗德可以利用这个陷连胤于困境,如果连胤也懂得驭幻之类的术法,反过来,他同样可以用自己的力量造出同样的空间来操纵罗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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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31-3-2009 06:53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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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说来……”钟晨煊眼前一亮,终于从她无奈的语气中悟出了确切的答案,“空间里的两种气场,其一来自罗德,其二来自连胤,他们两个,罗德盘算连胤的力量已经大不如前,所以先陷连胤进他的幻忆空间,以为万事大吉。岂料连胤的实力深不可测,用相似的方法,利用罗德造出的空间,反将他一军,一个空间,却充斥两种造幻的术法,好比同一个盒子里头,内容却是冰一半火一半,且看最后是寒气褪尽火焰,还是炙热化去极寒。而我起初所感觉到的不稳定又混乱的气场,就是这两人的力量在幻忆空间这个‘盒子’里纠缠对抗的表现。简言之,罗德会弄什么幻忆空间,连胤也会,两个人的空间碰撞交叠在一起,便形成了现在所见的一切。不过……”他面露疑色,一个未解之问浮上心头,“虽然我们是事后被卷入的‘非主角’,但也的确是身在这个空间之中,而且对方的驭幻术法也确实影响到了我,那为何刚才我想有所行动的时候,又有结界在阻止我,且鎏野在这里也无法变回原形……”
“那结界,是连胤在保护小主人。”樱华沿着黑河缓缓前行,半晌,她又说道,“你可想过,如果你和灵夕或者其他任何人被牵扯进这里,于罗德来说,等同于又多了一重胜出的筹码。连胤不可能放你们的安危不顾,有你们在这里,他不但要跟罗德正面相抗,更要分神看住你们不被罗德伤害。那重结界,相信就是连胤设下来保护小主人的,他不想你追过去,怕是追去之后有陷阱。要知道,这个空间,原本就是处处危机,如今更有他们两人的力量在里头抗衡排斥,更是不稳定,稍不留神,怕有杀身之祸。而且……”她吸了口气,“刚才你也看到,我能捞起这里的水,说明我们的身体,已经同这个空间完全相容了。换言之,无论魂魄还是肉身,我们已经是这个空间的一部分了。这个空间,罗德和连胤的灵力均不是普通人可望其项背,两虎纠斗下的结果,就是导致空间从虚幻变成了真实。如此一来,如果我们不能循正常途径离开,一旦这个本就不稳定的空间有什么闪失,我们会跟它的下场一样,可能受伤……可能消失,或者其他更可怕的下场。谁知道呢……”
“难怪你要说我们是棋子……呵呵,看来连胤那家伙,的确是有心在保护我们,那道结界,也许是他想让我们跟这个空间保持最后一点距离。”钟晨煊平静如初,生死大事,似乎于他从来都是不值一提,看着前行的樱华,自嘲地笑道,“可惜,好像那结界被我给破坏了。如果说柳溪村是以罗德为主力筑成的地方,那这里,应该是连胤的地盘吧。”
“刚才那阵混乱,应该是连胤趁罗德不备,施法将我们拖入以他的力量为主的幻忆空间,也就是这个冥界,如果让你再留在罗德那边,早晚会出事的。”樱华不无担忧地说,“只是,即便如此,罗德的力量渗透过来,那是早晚的事,他要的东西,不论用怎样的方法,都一定要拿到。藏起镇塔舍利,用世间千万生灵为威胁,造出幻忆空间,以连胤重视的人为筹码,他真是面面俱到,费尽心机。”
“我入过的幻境不算少,今天这般独特的,还是首次。那罗德真是下了血本呢。”钟晨煊嘴唇微扬,旋即道,“不知道那两个始作俑者,现在哪里。还有那个傻丫头……我的灵力,被刚才的混乱气场搅得一塌糊涂,只怕要过些时间才能调整复原,真是可恶……”
“幻忆空间区别于普通幻境的另一个特征,便是施术者本身也在这空间之内。”樱华继续朝前走着,漫无目的的目光四下望去,“这里就像个被无形的通道分割成无数小块的迷宫,我们在这里,他们在别处。可惜我的灵力不足,无法感应到他们的位置。只能靠小主人你了。”
“放心,在连胤这边的感觉,比在罗德那边好多了。”钟晨煊笑笑,“我的灵力会很快正常起来。”
这时,一直不声不响跟在他脚下的鎏野,扇起小翅膀飞到他耳畔,扭动着略显肥硕的身子,怪模怪样地拿爪子拍自己的肚子,口里叽叽呱呱个不停。
“饿了?”钟晨煊斜眼撇了这家伙一眼。
鎏野吧嗒着嘴,猛点头。
“唉……连胤都养了些什么东西啊……”他无奈地摇头,这个地方除了彼岸花,连颗野草都不见,他只得顺手从地上抓了一大把湿润的泥土,搓成大丸子塞到鎏野怀里,“土壤是一切营养的来源。”
鎏野瘪着嘴看着土丸子,唧里哇啦挥动着毛爪子向有虐待它之嫌的钟晨煊抗议,见钟晨煊不睬它,只得一口吞了这个泥团,悻悻飞回到地上,不满地跟着这不称职的临时主人朝前走,时不时在泥地上大啃一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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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31-3-2009 06:53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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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入过的幻境不算少,今天这般独特的,还是首次。那罗德真是下了血本呢。”钟晨煊嘴唇微扬,旋即道,“不知道那两个始作俑者,现在哪里。还有那个傻丫头……我的灵力,被刚才的混乱气场搅得一塌糊涂,只怕要过些时间才能调整复原,真是可恶……”
“幻忆空间区别于普通幻境的另一个特征,便是施术者本身也在这空间之内。”樱华继续朝前走着,漫无目的的目光四下望去,“这里就像个被无形的通道分割成无数小块的迷宫,我们在这里,他们在别处。可惜我的灵力不足,无法感应到他们的位置。只能靠小主人你了。”
“放心,在连胤这边的感觉,比在罗德那边好多了。”钟晨煊笑笑,“我的灵力会很快正常起来。”
这时,一直不声不响跟在他脚下的鎏野,扇起小翅膀飞到他耳畔,扭动着略显肥硕的身子,怪模怪样地拿爪子拍自己的肚子,口里叽叽呱呱个不停。
“饿了?”钟晨煊斜眼撇了这家伙一眼。
鎏野吧嗒着嘴,猛点头。
“唉……连胤都养了些什么东西啊……”他无奈地摇头,这个地方除了彼岸花,连颗野草都不见,他只得顺手从地上抓了一大把湿润的泥土,搓成大丸子塞到鎏野怀里,“土壤是一切营养的来源。”
鎏野瘪着嘴看着土丸子,唧里哇啦挥动着毛爪子向有nuodai(都是四声)它之嫌的钟晨煊kangyi(都是四声),见钟晨煊不睬它,只得一口吞了这个泥团,悻悻飞回到地上,不满地跟着这不称职的临时主人朝前走,时不时在泥地上大啃一口。
钟晨煊抬头看向远方,火红的彼岸花不见尽头,此花向来担负引领亡灵之责,他到从来不曾想过,在“有生之年”竟有这机会,循着彼岸花,在幽沉如墨的天空下,一缕幽魂般朝前走,朝前走,没有退路,没有方向。尚在跳动的心脏沉浸在异常的宁静中,所有杂念渐渐被洗涤淡去。
就这么走下去,会到哪里?!
如果这次可以顺利脱险,将来的某天,自己总还是要来到这地方的吧……
刹那间,钟晨煊心底闪过这念头。真是奇怪的感觉……
“樱华,你要去哪里?”短暂的失神后,钟晨煊停下脚步,叫住依然前行的樱华。在这一望无垠的诡秘地方,加上命知道此间所暗藏的危险,在他看来,乱走一通是极不明智的行为。
“我……”樱华停下步子,回头朝他浅浅一笑,“我想去找她。如果这里是连胤的幻忆空间,我想我一定可以找到她。”
“你要去找尸女?!”钟晨煊轻易猜出樱华口里的“她”是谁。
樱华低下头:“跟着罗德近三百年,她是他最想见的人,亦是我最想见的人。”
“尸女不是一直留在你们身边么,罗德同你,跟她也算朝夕相对了吧?!”钟晨煊一挑眉。
“我想见见从前的她……那个让罗德可以为之放弃一切,牺牲一切的女子。”樱华转过身,想挤出个轻松的笑容,却没能成功,“罗德很少跟我说起她……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看看,那个真正的她……”
“倾国倾城,嗜血成性。”钟晨煊冷冷一笑,“如果我没看错的话。”
“也许小主人只看到结果,不曾看到原因。”樱华抬起头,“如果她是那样的人,罗德会为她付出一切么?!这个问题,很困扰我……”
钟晨煊看着她茫然的眼眸,说:“罗德为尸女付出一切,而你,同样为罗德抛弃一切,包括……背叛钟家。”
樱华身子一颤。
钟晨煊抬头看向远方,火红的彼岸花不见尽头,此花向来担负引领亡灵之责,他到从来不曾想过,在“有生之年”竟有这机会,循着彼岸花,在幽沉如墨的天空下,一缕幽魂般朝前走,朝前走,没有退路,没有方向。尚在跳动的心脏沉浸在异常的宁静中,所有杂念渐渐被洗涤淡去。
就这么走下去,会到哪里?!
如果这次可以顺利脱险,将来的某天,自己总还是要来到这地方的吧……
刹那间,钟晨煊心底闪过这念头。真是奇怪的感觉……
“樱华,你要去哪里?”短暂的失神后,钟晨煊停下脚步,叫住依然前行的樱华。在这一望无垠的诡秘地方,加上明知道此间所暗藏的危险,在他看来,乱走一通是极不明智的行为。
“我……”樱华停下步子,回头朝他浅浅一笑,“我想去找她。如果这里是连胤的幻忆空间,我想我一定可以找到她。”
“你要去找尸女?!”钟晨煊轻易猜出樱华口里的“她”是谁。
樱华低下头:“跟着罗德近三百年,她是他最想见的人,亦是我最想见的人。”
“尸女不是一直留在你们身边么,罗德同你,跟她也算朝夕相对了吧?!”钟晨煊一挑眉。
“我想见见从前的她……那个让罗德可以为之放弃一切,牺牲一切的女子。”樱华转过身,想挤出个轻松的笑容,却没能成功,“罗德很少跟我说起她……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看看,那个真正的她……”
“倾国倾城,嗜血成性。”钟晨煊冷冷一笑,“如果我没看错的话。”
“也许小主人只看到结果,不曾看到原因。”樱华抬起头,“如果她是那样的人,罗德会为她付出一切么?!这个问题,很困扰我……”
钟晨煊看着她茫然的眼眸,说:“罗德为尸女付出一切,而你,同样为罗德抛弃一切,包括……背叛钟家。”
樱华身子一颤。
“ 其实我也很困扰,”钟晨煊直视着她闪烁避让的双眼,“我曾太爷爷在世时,北书房那一场大火后,不但钟家积累多年的伏鬼手札毁于一旦,曾太爷爷还失去了对你的记忆,以至于让你成了钟家最大的谜团,若不是这次跟罗德牵扯到一起,你为救灵夕主动现身,我并无把握找回你。所以,你是否该给我一个交待,若你还视钟家为主人的话。”
似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躯壳,樱华愣了片刻,噗通一下跪在钟晨煊面前。
“小主人,我背叛钟家,虽非本意,却是不争的事实。”樱华的头垂得不能再低,略有哽咽的声音里带着无限内疚,“那一年的城隍诞,我一时贪玩,化做人形偷溜出钟家去城隍庙看花灯……”
钟晨煊静静地听着,樱华梦呓般的述说,在他面前勾勒出一幅美丽中荡漾着温柔的画面。
那一年的长街,同现在一样,同样的流光溢彩,同样的人流如织,她着了一身樱花色的长裙,提着一盏蝴蝶花灯,站在那方卖小饰物的摊档前,好奇地摆弄着上头一支珍珠珠钗。
“姑娘,这可是南海上等珍珠哪,瞧这做工,瞧这细致,配您这漂亮人儿正合适!买了它吧!”摊主极力称赞着自己的东西,口沫四溅地怂恿她买下这支珠钗。
“多少钱?”珠钗在她指间转动,圆润的珍珠莹莹闪亮,越看越叫人喜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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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31-3-2009 06:54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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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贵不贵,五两银子!”摊主伸出五个手指,笑得很灿烂。
她搜遍全身,却没有摸出半两银子,仅有的几个零钱,刚才已经买了花灯。
摊主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正要挥手让她别挡了生意时,一锭白花花的银子放到了他面前。
“够了么?”有人问。
“够了够了太够了!”摊主的注意力全被银子吸引了去,看都不看便将珠钗塞到她手里,连声道,“姑娘戴这个实在是太合适了!太合适了!”
她握着珠钗,回头看那提她付账的人。
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了全部视线,背后的彩光潋滟,晃花了她的双眼,迷离的眼底,只见到一双碧蓝如洗的深邃眸子,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
你是谁?
路过的闲人。
你的眼睛怎么是蓝色的,跟这里的人长得很不一样。
没有什么不一样,天下间所有人都是一样的。
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你叫什么名字?
罗德。我刚来这里不久,道路还不是很熟,你愿意作我的向导,带我逛逛城隍庙么?
我……我先回家取银子还你吧。
不必了,你若愿意做我的向导,这珠钗,就当是我赠你的谢礼。
四目相接下,她好奇的眼神渐渐融化于他温和的要求,她垂下长长的睫毛,点点头。
其实,不过一个陌生人,不过一个温柔的眼神,便莫名地卸下了心里的防备,她的心间,此刻只一个感觉,便是——跟他走吧,去看这满街的灯火辉煌,流光飞舞。
于是,当夜的城隍诞上,又多了一对兴高采烈的男女,提在彼此手里的蝴蝶花灯,点亮了街市里喧嚷热闹的空气,也点亮了一颗沉闭已久的心。
快乐的时间,总是走得飞快。夜阑人静时,满街灯火渐渐寂寥,他意犹未尽地晃悠着手里的灯笼,孩子气地笑道,说今天真是开心。
她睁大清澈的眸子,看了他许久,小心翼翼地问,以后,可以每年都陪我来看灯么?
他的目光从鹅黄的灯光里穿过,嘴角的好看弧线让人安心,只要你在我身边,我每年都陪你来看。
真的?她有些惊喜,那是多年来,从不曾有过的感觉。
他笑而不答,许是默认。
从那个城隍诞之后,她静如止水的心底,被一个不期而至的身影乱了节拍。
多少年了?有一千年了么?!打从鬼王将自己从北海的无望渊里收服之后,自己的时间好像就处于静止状态,只在他们的差遣下,尽一只“魑”的本分,视钟家为主人,助他们降妖除魔。似乎,自己只是个活着的工具,一直为别人而活着,没有一天的时间,是为了自己。
今天,是个例外。
今天,她第一次感觉,自己的生命,有了别样的意义。
在东方渐白的时候,她同他道别,恋恋不舍藏在她因羞怯而笨拙的唇舌之间。
你……住在哪里?以后还能见到你么?
城西门外的千里客栈,我暂时住那里。客栈外头的斜坡上,长满樱花树。
她默默地记下,千里客栈,斜坡,樱花树。
回到钟家,回到北书房里,她把自己的一切归于原状,化回人身龙尾的原型,缩进那存放于书架最顶端的檀木盒子,那个容纳了她千百年的“家”。
身体可以还原,心呢?她渐渐地魂不守舍,小小的檀木盒,曾经习惯的地方,却越来越成为她最想摆脱的障碍。
她偷溜出去玩,主人并非不知。她必须承认,这么多年来,主人待她很好,知她寂寞,偶尔便也睁一眼闭一眼,故意收起檀木盒上的封印,任她出入自由。而这一次,主人似是觉察到了她心中小小的异动,也曾好意问过她是否有事发生,然而,她否认。
主人亦不深究,只说了一句,万事当有分寸。
她一直是有“分寸”的,她这么觉得,她主人也这么觉得,身为一只上古神兽,半人半龙的“魑”,天生的智慧是所有低等的山精妖魅所不及的,包括跟她同出一门的魍魉娃娃与棋子魅,她有思想,有感情,且不低于任何一个人类。当初鬼王选择收服她而不是消灭她,也是看中她过人的灵气,以及与人类相近的智慧,觉得是可以助人类一臂之力的可造之材。
可是,鬼王千算万算,却不曾算到,正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她的优点,最终成为了背叛的导火线……
数日后的一个午后,她怀揣着惴惴的心思,站在千里客栈外的斜坡上。
如他所说,这方不大的斜坡上,种满了樱花树,疏密有致,轻风拂过,簌簌有声。
他背靠在一棵树干上,手里转动着一颗葱绿的野草,笑望着满坡的树木,说,现在时节不对,若到了四月间,满山的樱花绽放,那颜色,雪白中缀了点点浅粉,就像那夜你穿的衣裳。
漫山的樱花,那情景定是美丽非凡的,他的描述,让她情不自禁地神往起来。
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他走到她的面前,温柔地问。
我……我的名字?!
她摇头,她没有名字,鬼王一直管她叫“魑”,主人也这么叫自己,这就是自己的名字。可是,能告诉他,自己是一只被鬼王钟馗收服的上古神兽么?
她在矛盾中迷惑着。
我没有名字。最终,她老实地回答。
他没有半点讶异的表情,只是怜爱地勾起她的下巴,说,那我送你一个名字吧,樱华。初见你时,穿了一身樱花颜色的衣衫,再见你时,又在这满坡的樱花树下。华通花,比花少了几分俗意,如何?
樱华……她楞楞地重复,然后点点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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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31-3-2009 06:56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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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自己有了一个像人类的名字。她感激地看着他。那双海一样深蓝的眼眸,那片温柔无比的笑容,像个漩涡,将她的心一点一点吸了进去,再难脱逃。
愿意跟我一道离开么?他突然问了这么一句,然后缓缓背过身,沉沉地说,我需要有一个同伴。
她愿意跟他离开么?离开是什么意思?要她离开钟家?她问自己一串问题。
我不想总是一个人。他回过头,笑得有些寂寞。
好,我跟你离开!
他的笑,有无法言语的魔力,瞬间摧毁了她所有的犹豫。所有的牵挂,所有的踌躇,全部化成了一股随他而去的坚定信念。
也许,是时候为自己做一个选择了。
真的?你愿意为我离开家园?你……不怕我是个坏人,害了你?见她应了自己,他反而有了不安。
我觉得,你不是坏人。她认真地想了想,给了一个简单到可笑的答案。
作为一场约定的唯一见证者,樱花树上的枝叶唰唰摇动,像一群窃窃私语的人。
“就是这样么?!你为了一个一面之缘的陌生人,选择离开栖身了数百年的钟家……”钟晨煊的口气里,没有惊讶,也没有责怪,只有一点惋惜与不解,“那你离开时,为何要放火烧掉所有的手札?还有我曾太爷爷对你的记忆,是你……还是他下手抹去的?”
“ 对不起……”樱华的头一直不曾抬起,“在我同他约定离开的那天,他告诉我,其实他并非普通人类,也知道我同他一样,不过是披着一层人类的外衣。也正因为如此,上天注定同样孤独的我们,可以以彼此为依靠。他的语气,如此坦诚,我无法不动容。”她顿了顿,继续道,“那些手札,的确是我放火毁掉的。他说,既已决定离开,便要走得干干净净。所有关于我的一切,还是不要留于世上。就让关于‘魑’的一切,都成为不可继续的谜,慢慢消失吧。”
钟晨煊略一思忖,说道:“他不但要你毁掉我家的手札,还出手消去我曾太爷爷对你的记忆,要我们钟家彻底失去你的下落。呵呵,罗德,他有这个本事吧,一个可以自如玩弄他人记忆的旁观者。”
樱华慢慢抬起头,嘴唇嚅嗫着,似想承认什么,却又没有那个勇气,好半天才答道:“以主人的本事,罗德要抹去他的记忆,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那么,是有帮凶?”钟晨煊一挑眉,心中已了然七八分。
“我……我偷偷在主人的酒里,下了罗德专门配制的乱魂香。”樱华的声音低得只有她自己才能听到,“主人好饮……却全没想到,我会在他的酒里下这般玩意儿,让他在不知不觉中陷入最沉的睡眠,防备全无……他方才下得了手。”
曾太爷爷好杯中物,钟晨煊早有耳闻,传说他曾为搜寻天下美酒游历大半个中国,但是却没想到,竟在这事上遭了别人的道。难怪爷爷还有父母,从小就告诫自己不可贪杯,原来钟家早有不良典范。
“难道,你一点都没有怀疑过他要你做这一切的真实动机?”钟晨煊把樱华从地上扶起来,不温不火地问,“于你而言,一个见过两面的男人,便能抵消跟钟家数百年的缘分,甘愿从此消失,再不回头?”
“我……只以为他是个同我一样的人,一样的寂寞而已……可是,后来我才知道……”樱华背过身,一滴愧疚而伤心的眼泪从脸颊上无声滑落,“他与我的相遇,并非一场美丽的邂逅,而是……故意的巧合。”
她望着对岸的彼岸花,火红的颜色点染了她苍白的眼底:“从我在教堂第一次见到小主人时,我便知道,我的宿命终于开始惩罚我当年的过错了。千方百计叛逃的人,终还是找来了,避无可避。我欠钟家一份忠诚,如今,应当还给小主人。”
听着她有些迷乱的讲述,钟晨煊认真道:“我并没有怪你的意思。老祖宗曾说过,魑魅魍魉里头,要对你特别留意。看来他也知道,这世上最无法操纵,最变化莫测,最无法解释的,便是感情两字。你不是人类,却有人类的感情与智慧,一旦被心怀叵测的人知晓,加以利用,只怕后患无穷。”
樱华苦笑,沿着黑色的河水朝前走,复杂的目光期盼又畏惧地在四周搜索。
“难道你不准备跟我说说,你跟罗德出走之后,这几百年间发生的事?”钟晨煊加快几步,与她比肩而行,又指着彼岸花问,“冥界的渡难花一夜间失踪,也是罗德所为吧?事到如今,你已经没有立场再替他隐瞒了。”
“我想找到她!”樱华突然转过头,答非所问,“只有见到她之后,我的疑惑才能解开。”
“你……”钟晨煊愕然于她突然坚决的脸,那种执著,藏了不可想象的力量,“一定要见到尸女么?”
一听到尸女两个字,樱华痛苦地抱着自己的头,压抑在心里最深处的情绪瞬间爆发而出,大喊道:“是!是!我想见她!我一直想见她!究竟是怎样的女子,会让他如此奋不顾身,弃我于不顾!!”
撼动人心的声音回荡在四周,飘渺轻微的回音尚不及消褪,钟晨煊只觉一股奇异的压力,波浪般朝身上推来,跳动的心脏在这瞬间慢了一拍,异样的移动之力从脚下的土壤中传来,似是站在一张地毯上,不经意间被人抽走的感觉。
他低头一看,不过眨眼间,脚下凉润的黑土突地变了颜色,一片灼目火红,暗藏着犀利的金亮光华,岩浆般覆盖着整个地面,丝丝白烟,从岩浆龟裂的缝隙中不断冒出,看得人触目惊心。
“小主人小心!”樱华朝钟晨煊大叫一声,猛抓住他的胳膊朝空中飞起。
刚一离地,方才钟晨煊所站的地方,便被滚滚岩浆覆盖,清晰的热气腾腾而起,竟灼得他的脚掌微微发疼。起飞慢了半拍的鎏野,此时正呜呜呱呱地乱叫着,高难度地扭曲着身子,拿前爪拍着后爪上烧焦的一缕绒毛。
“虽然这里是幻忆空间,一切本该是不存在的虚无。可是,你也知道这个幻忆空间已经被他们两人的力量改变了本质。我们两人的魂魄与肉身已经同这里融为一体,所以这岩浆,于我们而言是有真实的杀伤力的。”樱华心有余悸地看着脚下,红亮的光华晃得人眼花。
钟晨煊念动浮空咒,将身子稳在半空中后,这才四下打量,发现黑河与彼岸花,还有头顶那片星子稀疏的夜空,俱不见了踪影。此时的天空,像一面无边的镜子,将脚下的岩浆倒映出来,而夹在两片炽热火红中的两人,随时都有被吞没的可能。
“这又是什么地方?”钟晨煊皱眉道,连胤同罗德交织而成的幻忆空间,果然是变化多端,诡异难测。
“这里……”樱华楞了,“这里……是冥界的八重炎狱。”
话音未落,她的目光落在不远处,一束从地底岩浆里直射天际的暗红光束上,随后,她毫不犹豫地朝那光束飞去。
冥界八重炎狱?!钟晨煊追了过去,在心头暗暗重复着这个闻所未闻的地方,怎么眨眼间又来了这里?!
很快,两人和鎏野不约而同地驻足在一方修得整整齐齐的矩形凹地上,那直上天际的光束,便是从这凹地的中心发出。
血红的光,水纹般注满了整个凹地,鬼魅般缓缓荡漾。视线穿过这些半透明的游离物再往下时,钟晨煊的面色微微一变。
凹地之下,横七竖八垒叠着无数形态各异,残缺不全的尸体,而每具尸体的咽喉处,都系着一根夺目的红色细线,犀利的光华从细线上闪耀而出,彼此交绕在一起,然后汇集成了中央那股巨大的光束,直向天空。
而在凹地上方的边缘上,有一层浅浅的气流,托着个抿嘴酣睡的小婴儿,在这让人窒息的环境里,散出一丁点宁静之意。
钟晨煊念动浮空咒,将身子稳在半空中后,这才四下打量,发现黑河与彼岸花,还有头顶那片星子稀疏的夜空,俱不见了踪影。此时的天空,像一面无边的镜子,将脚下的岩浆倒映出来,而夹在两片炽热火红中的两人,随时都有被吞没的可能。
“这又是什么地方?”钟晨煊皱眉道,连胤同罗德交织而成的幻忆空间,果然是变化多端,诡异难测。
“这里……”樱华楞了,“这里……是冥界的八重炎狱。”
话音未落,她的目光落在不远处,一束从地底岩浆里直射天际的暗红光束上,随后,她毫不犹豫地朝那光束飞去。
冥界八重炎狱?!钟晨煊追了过去,在心头暗暗重复着这个闻所未闻的地方,怎么眨眼间又来了这里?!
很快,两人和鎏野不约而同地驻足在一方修得整整齐齐的矩形凹地上,那直上天际的光束,便是从这凹地的中心发出。
血红的光,水纹般注满了整个凹地,鬼魅般缓缓荡漾。视线穿过这些半透明的游离物再往下时,钟晨煊的面色微微一变。
凹地之下,横七竖八垒叠着无数形态各异,残缺不全的尸体,而每具尸体的咽喉处,都系着一根夺目的红色细线,犀利的光华从细线上闪耀而出,彼此交绕在一起,然后汇集成了中央那股巨大的光束,直向天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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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31-3-2009 06:57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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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凹地上方的边缘上,有一层浅浅的气流,托着个抿嘴酣睡的小婴儿,在这让人窒息的环境里,散出一丁点宁静之意。
可是,这里是冥界,除了死亡仍是死亡,任何与生命有关的东西,于此地都是一种突兀。但,他们的确在那堆外形骇异可怖的尸堆之上,见到了这么一个鲜活娇嫩的新生儿。
“那是……”钟晨煊的目光偏移到婴儿身旁,眸子里倒映出另两个高大的身影。
酣睡的婴儿身后,从虚空中席卷而至的漩涡状气流,激蹦而出的金蓝光彩散去后,黑衣加身的连胤站在气流的中心处,紧跟而至的,是个一身红衣,体格壮硕,虎眼豹须的壮年男子,一个亮噌噌的酒葫芦挂在他的腰间,悠闲地摇摇晃晃。
“鬼王?!”
“老祖宗?!”
樱华和钟晨煊一眼认出了这个红衣大汉,鎏野则更是兴奋,手舞足蹈地唧唧乱叫,若不是钟晨煊快它一步揪住它的小翅膀,这个不分来人是真是假的家伙已经一头朝下头那两个“老熟人”冲去。
到了这个时候,钟晨煊完全体会到了所谓“幻忆空间”的魔力,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在这里完全模糊了界限,看到的一切虽是“虚无”,但又的的确确发生在这个世界里,且真实而清晰的存放在某个人的记忆之中。这个空间,没有方向,没有稳定,甚至没有逻辑,有的,只是“意外”。
或许,这是钟晨煊平生所经历过的,最离奇的一场“旅行”。
他怔怔看着下头,浮云般轻松立在滚滚岩浆上的两人,尤其是钟馗这个只在家中祖传画像上出现过的“大人物”,揣测着刚才樱华那声震撼人心的喊叫,将他们带到了幻忆空间的哪一部分,或者说,把他们带到了谁的记忆中,是连胤,还是罗德?!
照这情景来看,老祖宗尚在冥界的时候,那起码得追溯到宋元时期。看来,幻忆空间里不但模糊真假,连时间的距离也被轻易模糊。
樱华小心翼翼地降低着高度,站在距那冥界曾经的两大巨头几步开外的地方,屏息静气,怀着无比复杂的心情,试图听清他们说出的每一个字。
“ 不要激动,那个依然不是你真正的主人,只是幻影!”钟晨煊懒得跟鎏野这个只知道吃的所谓神兽解释幻忆空间的原理,一手抓着它的翅膀,提小兔子似地提着它落到樱华身边,心里突地冒出个念头,低声问道,“你是老祖宗亲手造出的法器,多多少少也跟在他身边不少时日,难道对这个场面一无所知?”
不待樱华回答,洪钟般响亮的大嗓门以劈裂空气之势冲入他们两人耳里。
“小子,你当真的?”
堂堂冥王,居然被叫做“小子”?!钟晨煊在心里朝他的老祖宗竖起了大拇指,难怪钟家历代出强人,血统的作用的确不可小视。
连胤巍然不动,眼都没有眨一下,薄唇里淡然送出几个字:“自然是当真。”
“你!”钟馗一跺脚,指着他的鼻子道,“你可知道这么做的后果?!那不是个普通货色,是一头深睡的猛兽,你可敢担保将来……”
“老鬼,所有人都称你鬼王,奉你若神明。对此我毫无介意。”连胤缓缓转过头,深黑到可以吸走人魂魄的眸子里,是不怒而威的一瞥,“但,冥界的王,依然是我。这一点,你该比谁都清楚吧。”
樱华的眉头皱了皱,连胤的眼神令她心生寒意,不仅她,钟晨煊一时间也无法把此刻的他,跟之前认识的那个总是温和微笑,有时候甚至有些无赖的男人联系在一起。
难道,这才是冥界之王的真面目?!只需一个不太用力的眼神,便能将一切凝结到冰点。
钟馗瞪大眼睛,黝黑的面孔居然有了涨红的意思,满脸胡须不知是因为生气还是尴尬,有点好笑地抖动着。大概连胤那句话,像个来不及下咽的汤圆,一不小心就哽住了喉头。
“ 老子知道你是这里的狗屁大王!”憋了半天,钟馗到底按捺不住大骂出口,“可是,你这小王八蛋也该知道八重炎狱里镇的是什么玩意儿!”他一边大骂,一边揪住连胤的胳膊朝凹地那边拽,边拽边指着凹地里的尸体吼,“那些都是上百年才出一个的噬生魋,尸中的极品!得用你的镇魂缚才能压制的怪物!”
“我知道。”连胤镇静地拉开他的手,看着一旁的小婴儿,淡然道,“冥河欠一个合适的守卫,她是最合适的。”
闻言,钟馗的双眼不仅瞪得更大,且眼神发直,一边夸张地挖着耳朵,一边厉声质问:“你知道你在说啥?你要养一只……一只噬生魋的孽种,还要她去做冥河守卫?你是不是吃了不该吃的东西了?”
面对钟馗暴风骤雨般的责骂,连胤一点不恼,态度依然如故:“老鬼,关于噬生魋,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 我还要知道什么?”钟馗气得鼻子发歪,恨不得举起腰间的大葫芦砸到那个不醒事的固执脑袋上,“凡含着一口极怨之气丧生的人,若不化解那口怨气,尸僵不腐,必成僵尸。深山老林有灵兽名魋,形似熊而毛赤,罕见,若孽缘巧合,有僵尸食其肉吸其血,则成不人不鬼,不尸不妖的杀生利器,噬生魋!世上一切生灵,便是它们的食物,且这群怪物天生没有魂魄,肉身却能长年存世,刀剑不断,火烧不伤。它们生性贪婪,永食不饱,最喜食人类脑髓,虽脱不了死尸的根质,却拥有繁衍后代的本事,总而言之,对这群只懂得害人的下作东西,自当见一杀一,宽恕不得!你却……”
“八重炎狱里,zhènyā的是历任冥王抓回来的噬生魋。噬生魋这种玩意儿,几百年会碰巧出一两个,但,我从未见过有哪只噬生魋在被八重炎狱里的镇魂缚和炎狱火逐渐化去形体时,还能诞下后代。” 连胤伸出修长的手指,朝女婴所在的地方轻轻划了一个圈,那托着婴儿的气流顿时听话地调了个方向,悠悠地飞到了连胤面前。
乖巧的女婴,小小粉拳稚气地握着,嫩红得像要沁出水来的小嘴是不是吧唧两下,一个亮亮的气泡顽皮又好笑地挂在她的鼻孔外,随着她平稳的呼吸时大时小。
若这是个生在人间的正常孩子,那么毫无疑问,见者没有一个会不喜欢她,会不打心眼里去疼爱这个小生灵。
说实话,连钟晨煊这种对婴孩敬而远之的铁血大男人,面对这个粉雕玉琢的极致小人儿,心里也情不自禁生出几分怜爱,在这个时间,他很没来由地忽略了这小人儿的来历,忽略了她,是老祖宗口中十恶不赦的尸中极品——噬生魋的孽子。
这瞬间,在他眼里,又或者在连胤眼里,那只是个不谙世事的婴孩。
樱华的脸色本就苍白虚弱,在见到这女婴之后,变得更加难看,一种无形的紧绷感包裹住她全身上下,只怕一个不小心,就将她裂成碎块,从心到身体。
从连胤与钟馗暗含火药味的对话听来,这个女婴的真正身份,并不难猜。
“你……还好吧?”钟晨煊并不怎么擅长安慰女人,不过,纵使他猜不出樱华的全部心思,单凭她此刻微颤不止的身子来看,她心里的痛苦纠结可见一斑。之前自己不过提了提尸女的名字,便惹她爆发出心底的郁结,这力量甚至直接影响到了他们在空间里所处的环境。
莫非……樱华对于尸女的执念,竟强大到了可以以她自己的意愿,在这个幻忆空间里找出关于尸女的一切?!
想到这里,钟晨煊忙在她耳畔尽量温和地说道:“先别激动,且看看事情始末再说。”
樱华没有回话,只咬紧下唇点了点头。
钟晨煊暂时松了口气,方才她一激动,他们几个便从山水平静的冥河之畔掉进炙热难耐的八重炎狱,若她多激动几次,光是这地点的转换便叫人吃不消,何况新地点更预示这新危险,如果掉进个更加麻烦的地方,真不知道他们还有没有命活着离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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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31-3-2009 07:01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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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冥王大人,你究竟想怎样?”钟馗被连胤眼中,那抹暗藏于冷漠之下的温柔彻底打败,撅着胡子恼怒地质问。
连胤把头低了低,凑近了些看着女婴,嘴角竟泛起孩子气的浅笑,虽然只是一刹那,却被眼力出众的钟晨煊看个一清二楚。
这个家伙……难道对这小孩心软了?
钟晨煊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冥王这等人物,怎可能有机会在他身上用上“心软”两字?!但他刚刚看着女婴时的笑容,又的确是那种不加修饰的柔软和纯粹。
钟晨煊摇摇头,连胤啊连胤,你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
“若我把她交给你,你当如何处置?”连胤侧目扫了钟馗一眼,反问他一句。
“自然同下头那些孽障一样!我钟馗怎能任这种妖孽为祸人间!”钟馗历来心直口快,不带任何回旋余地地回答。
“只是个孩子呢……”连胤伸出食指,好奇地逗弄着婴儿的小手。
“孩子?!”钟馗被他的神情跟话语噎住了,目光不由自主停留在婴儿逗人疼爱的脸蛋上,重重叹了口气,“现在是黄毛稚儿,将来,必成心腹大患……不除不可!”
要对这样一条脆弱得一碰即碎的“小生命”赶尽杀绝,哪怕是钟馗这般的铮铮铁汉,狠话说得斩钉截铁,可真要到动手那刹那,怕也不是那么利落。这神一般的老祖宗,那声心思复杂的叹息,钟晨煊听在耳里,许是血脉相连,许是心性相近,他轻易感受出这声叹息里的无奈和矛盾。
钟家人嫉恶如仇,杀恶鬼邪灵绝不手软,为了守护人界安定,他们中的一些宁可戴上冷漠无情的面具,摒弃掉可能会影响判断力的感情。然,不管他们以怎样的姿态活着,以怎样的方式对付敌人,那层埋在心底的柔软,从不曾失去。
冷漠与善良,或许很矛盾。但,那便是天性。
换了自己,会毫不犹豫地向那孩子下手么?哪怕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钟晨煊想不出答案。
“老鬼,我说了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连胤的手指移动到婴儿偶尔微颤一下的眼皮上,温柔地触碰,“噬生魋生性凶猛,一旦产下后代,其子的邪力会成倍增强,若子又生子,以此类推,越到后面,噬生魋的力量会越大。”
“我自然知道这个!”钟馗好像受了莫大的侮辱,吹胡子瞪眼地跟连胤吼道,“明明你自己也知道,为什么还要对这个孽子……咳!若这祸胎真是那万中无一的‘几代单传’,你我都该明白她的破坏力会有多强!”
这番话,刺得钟晨煊背脊上流过一片寒意。他想到在柳溪村所见到的,炼狱一般的情景,那座高高层叠的尸山,还有那安坐其上,食人如家常便饭的妖女……
噬生魋……尸女,到后来跟罗德纠缠出的种种,那一切匪夷所思的祸事,归根结底……难道要归咎到连胤的一时之仁?
钟晨煊怔怔地盯着连胤,心中暗流翻涌。
“ 噬生魋的后代,会绝对忠实于帮它睁开双眼的第一个人。”连胤的手指停在婴儿的左眼上,头也不抬地说,“这就是你不知道的其二。照常理来说,噬生魋的后代第一个看到的,往往是他们的母亲,所以有样学样,成为另一个更加厉害的食人魔物,不足为奇。但这个孩子,跟她的同类不一样……”说着,他侧过头,轻笑,“因为她看到的第一个人,是我。”
话音刚落,连胤长臂一舒,将婴儿小心搂入怀中,整个人轻巧地飞到半空,另一手伸出食指,在婴儿的眼皮上轻轻一抹,又俯首在她眉心处轻吹一口气,低呵了声:“开!”
一层美若彩虹的光华从女婴脸上流过,紧跟着,那双一直憨憨闭上的双眼,慢慢睁开了来。
生成介乎墨绿与黝黑之间颜色的眸子,却有玻璃般的透彻纯美,圆圆的,乖巧而灵慧的转动着,钟晨煊的脸,带着惯有的微笑,映照在上头,像沉进一坛幽深宁静的醇酒,带着致命的吸引力,缓缓散开,渐渐淡去。
咯咯咯咯。
银铃一样的稚嫩笑声,从女婴口里快乐地蹦跳而出。第一次看到这世界的她,在连胤怀里兴奋地乱动着,小手在胡乱舞动几下后,好奇地抓住了连胤轻戳着她鼻子的手指,不再咯咯大笑,只睁大一双好看的大眼睛,嘴里发出咿咿呀呀的音节,望着这个跟自己咫尺之遥的男人。
钟馗紧闭着嘴,冷眼看着连胤抱着婴儿从空中落下,良久,咬牙斥了一句:“孽缘!呸!”
婴儿转动眼珠,无辜又纯洁地看着一脸怒气的钟馗,愣了片刻,却又咧嘴笑开了,还努力地伸出手来,做出要钟馗抱抱的可爱姿势。
看着这么个小东西,钟馗的怒气,似乎有了刹那的减弱。
“相信我,她会是最优秀的冥河守卫。”连胤很有风度地应对着他那一声“呸”,笑道,“我会好好看住她。”
“跟我说这些没用!”钟馗气咻咻地转过身,拿起酒葫芦,愤愤拔开塞子,朝口里猛灌一气,然后打了个酒嗝,一掀胡子道,“这是你的地盘,你才是这里的王。总之,若无事便罢,要是真被我料中,出了什么岔子,老子连你一道收拾!哼!”
说罢,钟馗脚下一蹬,腾空远去。
说罢,钟馗脚下一蹬,腾空远去。
看着他老人家火气十足的背影,樱华苦笑着摇摇头:“鬼王总是这个样子,口硬心软。”
“呵呵,跟我想象中差不多。”钟晨煊一笑,又低喃道,“钟家人……都是这样吧?!”
“若鬼王执意要灭了……她……”樱华很艰难地吐出一个“她”字,幽幽道,“怕连胤也是阻止不得……鬼王的心,到底也是软了这一次。”
“一念之仁……”钟晨煊回忆着柳溪村时,连胤曾说过的话,眼前所发生的一切,正好做出了最贴切的解释。
连胤弯下腰,将女婴放在脚边,似笑非笑地喃喃:“呵呵,为了你,钟老鬼差些同我翻脸,但愿你我就此而生的主仆之谊,不成千刀万剐的绝世孽缘吧。”
说话间,脚下的女婴突然有了变化,白胖的手脚渐渐拉长了去,圆得像个球似的身躯,也在一股无形之力的催动下,生出了婀娜的曲线,头上微卷的黑发,也一簇接着一簇地蔓延开去,清亮却美艳的光泽,覆盖其上。
此刻的她,像电影院里播放的神奇画面,一朵花开,只是弹指一挥间。不消片刻,刚刚还牙牙学语的婴孩,竟生成了一个身姿窈窕,面若桃花的动人女子。她静静地躺在连胤造出的浮动气流上,美目轻转,用一种最纯净的目光,打量着四周的一切。
连胤手指一动,一件素净的墨黑纱衣凭空而生,裹住那个赤裸而美丽的躯体。
樱华下意识地抓紧了钟晨煊的手,牙齿几乎要把下唇咬出血来。
是她……果真是她……
钟晨煊皱起了眉头。
再是天大的错误,其起因亦不过是瞬间的感情用事。
这句话,是否该送给连胤?!
两道深沉而缭乱的视线,凝固在连胤,以及由他一手“造”出的女子身上,在这个没有时间概念的空间里,四周的所有既有固若磐石的静止,又有顷刻涌起吞没一切的危险,统一又相斥的势头,静藏在不可触摸的空气下……
“救命啊!!!”
古灵夕的尖叫足以撕裂半壁天空,如果此刻有飞鸟经过,必然高空坠落,死不瞑目。
“丫头,不必叫得如此撕心裂肺吧?”连胤苦恼地掏着被震得嗡嗡作响的耳朵,“我一早已经跟你说过,不论见到什么,都不要慌张!”
“我……我能不慌张吗?我……”古灵夕激动得舌头打结,猛指着脚下,“我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那么多骨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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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31-3-2009 07:01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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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片不见边际的开阔地,铺满白森森的颜色,在暗紫无云的天空下,放肆地膨胀开去。稍一细看,这满眼的惨白,竟是无数白骨密密实实叠加而成,或许是堆积的时间太长,又或许是被某些力量刻意压榨过,这些形状各异大小不一的白骨,彼此间的契合度竟然非常完美,接缝处怕是连刀片都插不进去。
踩在这块不可思议的“骨头地”上,说不出的寒意从古灵夕的脚底直窜心脏,硬是给她激出了一身冷汗。
打从刚才被连胤拽着跳下七宝塔,魂儿跟身子就像分了家似的,等到人清醒过来时,古灵夕发现自己既不在七宝塔的大殿内,也不在塔外的空地上,而是莫名其妙站在一块天空呈着妖异紫色的旷野中,身边,除了连胤,还有个几乎坏了大事,尚在昏迷的中的霍青云。
她一度以为自己是从塔上落下来摔死了,此刻已经不在人界,并为此嚎啕大哭,悲叹自己尚待字闺中便香消玉殒,直到连胤用力拧起她脸蛋上一块肉,告诉她死魂灵对于掐肉这种行为是不会产生痛觉之后,抓狂的她才慢慢恢复了正常。
还不待她开口询问他们这是到了什么地方,便有一阵不寻常的压迫式气流自四面八方蜂拥而来,挤得她五脏六腑都快缠到一块儿去,连眼睛也在这瞬间出了问题,只见到漆黑一片。
等到那阵怪流消失后,古灵夕捂住发紧的胸口,刚一睁眼,就爆发出方才那声鬼哭狼嚎的尖叫。
这一切实在来得太突然,刚才明明不是夜里么,怎么突然变了白天,可是看这古怪的紫色天空,跟正常的白天又有所区别,还有那片满眼的白骨地,让人不寒而栗……老天,自己究竟是被连胤那个家伙带来了哪里?
“ 我的冥王表哥,这里到底是什么鬼地方?”她踮起脚尖,尽量用最少的身体面积去接触地上那堆冰凉的白骨,小心翼翼地跨到连胤身边,抓住他的手臂往死里摇,语无伦次道,“告诉我告诉我!这里是哪里哪里?啊……老钟他们呢?你留他在塔顶上跟枉死城主对战……他会不会有事?”
“你不要再这么乱摇一通,我就考虑告诉你!”连胤用力拉下她激动的双手,摁住她的肩膀厉声道,“静下来!!”
有时候,威慑力不失为一帖最佳的镇定剂。
早习惯于连胤的温和与怜爱,甚至不曾被他说过一句重话的古灵夕,被这个冥王表哥此时的气势与神情镇住了,体内那股不由她控制,胡乱奔窜的恐惧感,以及由此引发的种种无状行为,顷刻间被压制得服服帖帖。
“我……”古灵夕大口喘息着,有些委屈地瘪瘪嘴道,“我也不知道怎么了,从我一来到这个地方,心里就有说不出的不舒服……好像是害怕,好像又不是。”
连胤的口气恢复了从前的镇定温柔,他把状态严重不好的古灵夕揽进怀里,轻声道:“我知道。作为一个正常的人类,你的所有反应都是正常。因为这个地方,并不是属于你们的世界,所以你的身体和精神会为此出现如此强烈的抵触。”
古灵夕抿紧了嘴唇,用力地点点头。
“不要怕,我在这里,万事平安。”连胤笑着轻拍她的背脊,炯炯的眼神投向渐渐染上一层暗黑之意的天空,道,“这里是我……还有罗德的幻忆空间。”
“幻忆空间?”古灵夕直起身子,万般不解地看着他。
连胤不慌不忙地转动着眸子,扫视着这里的每一寸地方,说:“简单说,从我们打塔顶上落下时,罗德在那时出手给我们制造了一个‘梦’。身为旁观者的他,深谙幻术,并有操纵记忆的独特本事,他不过想用由他造出的这个‘梦’来困住我,逼我就范。”
幻境?!难道这里也是跟那个颠倒结界差不多的幻境?
古灵夕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我明白了,罗德那个混蛋,想用这些虚假的景象来迷惑我们,然后趁机偷袭!”
连胤却摇摇头,蹲下身,屈起手指在脚下一块凸出的颅骨上敲了敲,清脆的卜卜声接连响起。
“听到了吧。”连胤抬头看看古灵夕,“这里的一切都是货真价实的。是一个最真实的‘梦境’,我们所有人,都是这个梦里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古灵夕一怔,以她对于“幻境”二字的认知,实在很难理解所谓的幻境,如何能跟“真实”二字扯上关系,在她看来,幻境只是个跟虚假划等号的玩意儿,只要知道这是个幻境,不要被其迷惑就能解决问题。
“作为旁观者这个罕见族群的后裔,罗德的力量,的确超乎了我的估算。”连胤站起身,望向空中某个方向,别有深意地笑笑,“除了力量,他是个相当聪明的男人。懂得如何最大程度地化解敌人的强势。他若不是我的对手,我会很有诚意地邀请他来冥界助我打理事务。”
古灵夕越听越不是味儿,这都什么时候了,这个家伙还顾着夸奖那个该杀千刀的祸胎罗德?
她眨眨眼,伸手摸了摸连胤的额头:“大哥,你没病吧?现在什么时候了,你居然还说……”
“丫头,好多事是你这个年纪不能明白的。老实说,除了钟馗老鬼,这个罗德是第二个让我有些头痛的家伙。”连胤自嘲地摇摇头,旋即却又叹了口气,“只可惜,他终是算错一步。以为用诡计逼我魂魄不齐,我便会成那砧上之肉任他宰割。”
“难道我们不是吗……”古灵夕嘀咕一句,三个大活人,其中一位还是神一样的冥王,就那么一下子便被罗德用什么该死的幻术齐刷刷弄到这个白骨遍野的鬼地方来,这个快速,这个容易,难道还不够体现出他们已经是“砧板之肉”的特性?
“如同我低估了他的本事,他同样低估了我的。”连胤淡然说道,“他用术法切入我的记忆,妄图用我的记忆造出让我自己都无法摆脱的幻忆空间,却没有想到……”他狡黠一笑,“他会的,我也会。他的记忆,成了我最有效的武器。我要他跟我一样,陷入‘梦境’不得脱身!”
“我不明白。”古灵夕很老实地表达出自己的糊涂。
“ 你只要明白,现在我们所在的空间,是个真实的梦境,并且这个梦境,是由罗德造给我的梦,与我以牙还牙造给他的梦,叠加重合在一起而成的。在这里头,我跟他既是操纵者,同时又是被这个混合梦境所产生的强大斥力所操纵的棋子,随时都会遇到超过我们可控制范围的状况。”连胤尽量用最简单的比喻解释给她听,末了又补充道,“钟晨煊和鎏野,还有另一个非人类的灵体,也被吸了进来。这点我已清楚感应到。而且,我尽力阻止过,可惜没能成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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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31-3-2009 07:02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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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钟真的也掉进这个梦里了?”古灵夕只抓她认为最重要的问题,声调高了八个度,“他在哪里?你一定能找到他吧?他没事吧?”
“又来了!”连胤颇受不了她这种一说到钟晨煊就抓狂的性子,皱眉敲了敲她的脑门,“他自然没事。如果你再这么疯下去,有事的一定是你!”
一听他如此肯定地说钟晨煊平安,古灵夕心里一块大石落了地,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下次不会了。而且……”她眼珠一转,“老钟可是把我暂时交给了你,你有责任不让我出事!”
“开口闭口都是那个老钟。”连胤挑眉暗笑,“看来小妮子春心大动呢。”
“春心?!”古灵夕的脸瞬间由白转红,跳脚道,“在一个大姑娘面前说这种话,你这个冥王好没分寸!”
笼罩着沉沉死气的紧张气氛,被他二人间这个小插曲缓解不少。
“我只是将你不敢说的心里话讲出来而已,真是冤枉我也。”连胤大笑。然,没笑出几声,他眉头微微一皱,右手下意识地捏住了胸口,本就不比从前的脸色,在此刻更是难看了几分,苍白中透出一丝被刻意压制住的虚弱。
他下意识地半蹲下去,牙关咬紧,左手捏诀放在胸口前,右手握拳撑在地上,口里默念着什么。
“你怎么了?”古灵夕正要上前,却被他一个“不要过来”的手势阻止了。
半晌,他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只在鬓角处,挂了一颗不易察觉的汗珠。
“你怎么了?”古灵夕这才敢凑上去,扶着他的胳膊站起来,不安地问,“身体不舒服?是不是……”
“没事。我很好。”连胤吁了口气,脸上恢复起初的神采奕奕,打趣道,“只怪你这丫头话太多,让我头晕目眩了。”
“胡说!”古灵夕不是傻子,刚刚他那个糟糕模样,瞎子都知道他不对劲。
她正要追问下去,连胤却突然严肃地扳住了她的肩膀,道:“丫头你听着,现在要做两件事,我需要你帮我。”
古灵夕先是一愣,即刻精神一振:“什么事?”
作为一个常被视为没有任何实力的保护对象,古灵夕不曾想到有朝一日竟然会被冥王这种人物所拜托。她的自我骄傲度,顿时噌噌往最高处冒起,一股赴汤蹈火也不辞,慷慨就义不眨眼的豪情壮志抵消了她全部的不良情绪。
连胤吸了口气,将呼吸调节得更平静,说:“你知道我身体里的魂魄已经不全,如今我还要分神维系我的幻忆空间对抗罗德,如果不尽快找出这个旁观者,断掉生出这空间的根源,一旦我的力量有个闪失,我的幻忆空间就会塌陷消失,被罗德的空间彻底吞并,那个时候,你和钟晨煊,还有所有跟这空间,准确说,是跟我与罗德的回忆无关的人,会随着空间的消失而消失,那是种比死亡更彻底的结束。”
越往下听,古灵夕的心跳越快,不止是为“死亡”和“结束”这些严重的字眼,还为了连胤言之凿凿的肯定。以他的身份,以此刻的境况,他说的话,断然不会有半分夸张。虽然此时,除了脚下的白骨地略显惊悚之外,四周还算风平浪静,但,谁又能预料下一刻会发生怎样的事情。
“罗德……他也在这里么?”古灵夕突然警惕地转过头,仿佛那个来无影去无踪的旁观者就潜伏在不远处。
“ 是,也不是。”连胤一掀衣衫,盘腿坐到地上,“我说过,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是我跟罗德两个人的‘梦’叠加又排斥而产生出的异类空间,构成这个空间的基本,就是我与他的记忆。罗德他此刻,也同我们一样,遗落在某一段尘封的记忆里,只不过,短时间内他感应不到我们的位置,我们也无法感应到他所在,我们这群人,可以说是迷失在这个空间中了。”
“我……不是很明白。”古灵夕像猴子一样着急地抓着头,“你只要告诉我,你打算做什么,然后我要怎么才能帮到你就好!”
“不明白么?你,还有钟晨煊,包括这个昏迷中的霍青云,从一陷入这个空间起,就已经自动成为了罗德的人质。”连胤看她一眼,“他的力量虽不可小视,但是要直接对付我,并不是太容易。聪明若他,不会不算计到这一点。”
“ 人质?!”古灵夕脑门上像是挨了一记重击,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了!那家伙早已做好了两手准备!他把我们所有人都拉进来,就是盘算着如果用什么幻忆空间直接对付你的计划失败了,他还可以借操纵空间的能力,比如说用毁掉空间,让我们这些无辜者消失的卑鄙手段,来威胁你交出他要的头骨?”
“ 是。”连胤点点头,“他步步为营,先拉枉死城主作他同盟,再盗走镇塔舍利,利用血月祭的机会,以世上人类的性命相威胁,却没想到我会分出魂魄镇住煞门,打破了他的如意算盘。但是,对于第一步计划的失败,他似乎已有准备,马上就使出幻忆空间,如果能直接困住我自然最好,万一有个差池不能成事,他还可以背水一战,以毁掉空间让你们消失来逼我就范。”说罢,连胤冷冷一笑,“这个罗德,究竟是什么力量,或者说动机,支持他设下如此庞大的陷阱……我真是无法不好奇。 ”
“咱们等会儿来好奇成不?”看他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古灵夕急不可耐地说,“说了半天,你还没说我要帮你做什么!”
“在这里,你跟钟晨煊,大概是关系最亲密的人了吧。”连胤笑望着她,“我要赶在罗德找到钟晨煊之前,先他一步找到那家伙。”
“找老钟?!”古灵夕顿时精神百倍,“怎么找?告诉我,哪怕跳悬崖爬刀山我都去!”
“ 说到他你就激动……”连胤嘀咕一句,正色道,“这个空间里的时间是完全错乱的,我与罗德的记忆交缠在一起,每一段凌乱的记忆就好比一个房间,好比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便是冥界的万骨坡,专门埋葬那些丧命在荒山野地,无人收敛的骸骨,在我的记忆中,这片土地一直没有什么变化,多年来除了地上那片积累得越来越多的白骨之外,只有无际的平静,从前我有烦心事时,常常独自来到万骨坡,在这种极端的寂静下沉思放松。至于罗德跟钟晨煊他们,此刻必然在另外的‘房间’ 里,我能感应到他们的存在,刚刚还动用过力量将钟晨煊他们从罗德那边拉进属于我的记忆,可是做这一切时,我都只能凭借模糊的感觉,像个瞎子般摸索着去做。只因我的力量已经分散太多,所以现在无法找出他们的具体位置,如果被罗德先找到他们,那家伙一定会用计将钟晨煊困住,阻断我的后路。”
“老钟是你的后路?”古灵夕又是一愣。
“ 是,不止是他,还有鎏野,以及那个跟在钟晨煊身边,暂时无法感应出来历的非人类。”连胤点点头,“如果我们这方的所有人在这个空间里聚头,尽管我的力量已经不足,但有了他们,我有办法让你们安全脱身,并且毁了这个旁观者!呵呵,罗德他很清楚钟晨煊跟鎏野的实力,所以,他这会儿必然也在使尽全力寻找他们的下落。”
“那……那我们赶紧动手啊!”古灵夕大声道,“快说,我们要怎么做?”
“我要借你的念力,跟我的相配合,以魂游之术找出钟晨煊的位置。”说罢,他顿了顿,“但是,你毕竟只是个凡人,若同我的念力合二为一,在神魂出窍穿梭空间时,很可能被暗藏在这里的排斥力伤了魂魄。这个空间是错乱的,每一段记忆都是被扭曲的力量连接在一起,从一个‘房间’跨越到另一个‘房间’,你跟我不受任何保护的魂都会跟这种力量相抵触,就像刚从火海出来,又马上坠入冰山,如此一来,轻则你会头晕目眩,重则……”
“怎样?”古灵夕咬了咬嘴唇,“死掉?”
连胤摇摇头:“不会死。但是,你的心智会因此受损,清醒后,只能当一辈子的白痴。”
古灵夕的额头冒出了汗珠。
“幻忆空间是很抽象的地方,越是熟悉越是亲密的人,越容易找到对方。”连胤如是道,“但是,如果你害怕,我不勉强。我再想想看别的办法。”
闻言,古灵夕猛地摇头,憋了半晌,终于憋出一句:“豁出去了!万一……万一我要是变了白痴,你记得一定要监督老钟,要他养我一辈子啊!!!”
“好!他不养你,我也会养你!”连胤满头黑线地叹口气,旋即笑道,“不过,我会尽量保你周全,只要你精神集中,定力不乱,会没事的。”
“嗯!”古灵夕攥紧了拳头。
“对了,你身上可有跟钟晨煊有关的物事?”连胤眨眨眼,“比如定情物之类的?”
古灵夕一撇嘴,无限怅然地说:“那头老牛,哪有送过我什么定情物。”话刚说完,她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他家祖传的护身符成么?虽然那是他老爹给我的,但是好歹也是他钟家的东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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