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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枫仔

都市妖奇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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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9-11-2006 12:22 PM | 显示全部楼层
 ※※※

  “……那只手又冷又滑,在我脸上来回动着……”蒋凤好不容易又开始顺着故事讲下去,“我都快吓死了,正想拼命大叫隔床的人救命,这时却听到一个声音叫道:“姐姐,姐姐……’‘谁?’我大着胆子睁开眼去看,床边站着一个小小的人影,虽然没有开灯,但是借着走廊上透进来的光还是足以看清楚这是个小女孩。

  ‘姐姐……’她又开口叫了一声,这次我便听出来了,这是住在隔壁病房的孩子,我曾经和她说过几次话,记得她叫‘佳佳’,是个乖巧讨人喜欢的孩子(说到这里她有意地扫了林睿一眼,林睿却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我看佳佳脸上挂着泪珠,忙起来问她:“佳佳怎么了?’‘我回不去……姐姐……呜呜……’佳佳啜泣着拽住我的衣角。

  ‘回不去?’我琢磨一下,心想她大慨去洗手间回来,忘了自己住在哪一间病房吧,见她还在不停地哭,便安慰她:“佳佳不哭了,乖,你就住在隔壁,来,姐姐送你回来。’我穿上鞋,准备把佳佳送回去,刚牵着她走了两步,旁边病床上的那个病人突然一把拽住了我的手。我吓得大叫了一声,扭头看见那个病人坐了起来,目光炯炯地看着我,指着佳佳说:“别理那个孩子。’‘你说佳佳啊?’我有点生气她这样吓唬人,但是还是心平气和地跟她说,‘她走迷路了,我送她过去,就在隔壁。’‘你答应要送她回去了?’‘是啊。’张阿姨显得很害怕,连忙说:“你快回床上去躺下睡觉,别管她,别管她!’我也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了,同时也感到佳佳抓住我手指的手又冷又滑,而且她那么用力,一点也不像是小孩子的力量。我连连想挣开她的手,却怎么也挣不开,佳佳一个劲地哭着,口中一再要我带她回去,用很大的力气拉着我往外走,而病床上的张阿姨就拉住我另一只手,不让我走。

  佳佳的力气大得出奇,我身不由己地被她拉出了好几步,因为张阿姨不肯放开我,也被拉得从床上坐了起来,向前倾着身体。我心里越来越怕,用力甩着手向佳佳说:“佳佳,你就住在隔壁,自己回去吧!你自己回去啊!’‘姐姐带我回去!’佳佳大声哭了起来,把另一只手也伸过来拉我,这时她一直盯着我的脸,那神色看起来怎么也不像我喜欢的那个小女孩,而是泛着凶狠。

  ‘放开我!我不去!我不去!’我吓坏了,拼命向后退,但是佳佳力气那么大,加上张阿姨我们两个人都拉不过她,张阿姨双手拉住我左臂,佳佳双手拉住我右臂,我们三个就这么拔起了河。

  ‘不好好休息,你们半夜在干什么啊!’我听到呵斥声一回头,见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接着灯也亮了,南医生站在站口,皱着眉头看着我们。

  ‘南医生……’佳佳哇的一声又哭起来,‘我回不去,姐姐不肯送我……’她放开了我的手向南医生跑去,委屈地叫着,‘我很害怕……’‘别怕,来,我送你回去。’南医生轻轻抱起佳佳,向门外走去。

  ‘南医生!’我忙叫她,想把今天佳佳的奇怪之处告诉她,可是张阿姨又用力握我的手,向我拼命摇头。我把话咽了下去,眼看着南医生牵着佳佳走了,临走前她还向我们嘱咐‘早点休息,你们是病人,知道吗。’‘好险啊……’她们离开后,张阿姨长出了口气,无力地躺回床上。

  我虽然心里很害怕,可还是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于是坐下连连询问,张阿姨喘了一会儿气才说:“你有没有听说过鬼找替身?’我点点头。

  ‘知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一定要找替身?’张阿姨看着屋顶说,‘因为死后灵魂想要去那个世界,而那个世界的门只为一个人打开一次,有些人死后意识不到自己死了或者不愿意就此死了的话,往往会错过开门的时间,门一关上,死人就不得不在这个世上徘徊,无法得到解脱和安宁了。所以有些鬼魂为了去那个世界就千方百计地害死活着的人,然后趁着门开的时候跑在新死的这个人前面进去……’‘你是说刚才的佳佳是……坏了,南医生她……’我一下子着急起来。

  ‘刚才那个叫佳佳的女孩怎么走的?’张阿姨抓着我的手问。

  ‘南医生把她领走的啊,您没看见吗?’张阿姨摇摇头:“我本来就很奇怪灯怎么突然开了,你又在和谁说话──我看见的是那个小女孩自己走了出去,那里一个人也没有。’我当时便出了一身冷汗,也不敢再问下去了,爬回床上用被子蒙住头一直发抖到天明。

  第二天,我悄悄向护士打听昨晚南医生有没有值班,答案当然是否定的,南医生那天不值夜班,也不可能到医院里来,我又打听佳佳的消息,本来以为她一定是出事了,结果护士却说佳佳好好的,而且她的切片做出来了,是良性的,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出院了。只是她今天早上哭得很厉害,说是晚上做了个很可怕的梦。

  下午我又跟张阿姨说起这件事,张阿姨却很不解地一直摇头,并且说她像是吃了安眠药入睡的,半夜里根本不会醒,而且她是无神论者,更不可能对我说那些话。

  我完全糊涂了,不知道自己经历的到底是什么,后来我又住了一个多星期才出院,也没有再发生什么怪事,出院时佳佳的病已经好了,张阿姨也有了好转,南医生依旧每天很尽责的为人治病,只是那个很像南医生,一连帮了我两次的人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不过我心里一直很感激她。”

  蒋凤的故事讲完了,大家讨论了一阵子,也说不出这是什么样的事来,都觉得用蒋凤做了奇怪的梦来解释反而更说的过去,这让她大为不高兴。

  “我讲一个别人的故事,”现在轮到一个大眼睛的女孩儿讲故事,“这个故事是我邻居的姐姐讲给我听的,是发生在她同学身上的一件事。”

  “邻居的同学的故事?扯这么远,许琳,你能保证故事的真实性吗?”蒋凤刚才受了怀疑,现在忍不住这么说。

  林睿撇撇嘴:“鬼故事还有真实性?”

  许琳受了刺激似的叫起来:“我当然可以保证故事的真实性!琴姐姐不会骗我的!”

  “好了,讲出来听听就知道了。”别人忙出来打圆场。

  许琳又撅了半天嘴才开始讲:

  “故事里的主角叫张倩,她和琴姐是同学,她是个作家,曾经出过一本散文集,笔名叫‘孩子’──什么?你们不知道她!”平日喜欢舞文弄墨的许琳因为朋友们的无知又生了一阵子气,可是最后终于还是开始讲了下去。

  “张倩和我琴姐一样是H大学的学生,而且她们还住在同一间宿舍里。可是从去年开始,张倩忽然变得很奇怪,她开始常常看着宿舍里的一个空床铺发呆,并且对别人问:“薛瞳去哪里了?’

  当别人问她‘薛瞳是谁?’时,她自己会皱着眉头说:“薛瞳?应该没有这个人啊。’

  这样反复了好多次,最后琴姐终于忍不住悄悄问她,她才说出来,原来这段日子以来,她一直在潜意识中觉得自己身边应该有个名叫薛瞳的同学,而且这个女孩还该是她的好朋友,就住在这个宿舍里。可是她自己又很清楚这个人并不存在,无论宿舍里、学校里,还是她认识的人中也都没有这样一个人,所以她常常感到很迷惑。

  当时琴姐还觉得好笑,认为像她那样的作家太喜欢幻想了,连虚构的人物都能造得当真了。可是后来发生了一件事,才让人真的怀疑,这个薛瞳究竟存不存在了。”

  “张倩?薛瞳?薛瞳?”林睿用手拍拍自己的头,“这两个名字我绝对听说过,可是为什么就是想不起来呢!”

  许琳正接着问大家:“去年九月份那次大楼倒塌事件你们总该都知道吧?”

  少年少女们一起点头。

  去年九月份,立新市一栋楼房因为质量原因忽然倒塌,造成了十七人死亡六十多人受伤,也把十多名不法奸商和政府官员送上了刑场,只要是立新市的人,怎么可能轻易忘掉这场事故呢?

  “当时张倩也在那栋楼中,”许琳说,“她是事故后从废墟中被抢救出的幸存者之一,也是在地下被埋得最久的一个。张倩事后说,她在地底下遇上了薛瞳。”

  “怎么可能?”

  “那个人不是原本不存在吗?”

  少年少女们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所以才叫鬼故事啊!如果是两个朋友因为大楼倒塌被困在地下而重聚,那就叫奇遇故事了!”许琳因为朋友们的理解能力而生气地拧着手。

  “也对,也对,你接着讲。”朋友们都知道她的个性,一起向她说。

  “张倩的签约出版社就在那座楼上办公,那一天她正好去和编辑们讨论稿子,下楼的时候便发生了那次事故。张倩因为有轻微的幽闭恐惧症,所以她平时很少坐电梯,那天也是慢慢地走楼梯下去的。

  事情发生时她正走到三楼,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觉得一声巨响,天旋地转,等她回过神来时,跟前一片漆黑,她伸手四处去摸,发现周围全是砖块、墙体、水泥,这时她才有点明白可能是楼塌了,自己被困在了废墟里面。

  也许是地震,也许是爆炸,总之一定有什么灾难发生才会导至了这件不幸──如果她当时知道倒塌的原因是因为楼本身质量问题的话,即使像她这样斯文有教养的人也会想把那些奸商的祖宗十八辈骂个遍吧──

  前面说过了,张倩有轻微的幽闭恐惧症,被困在那样的环境中她有多害怕我们外人难以想象,她开始学着书上写的被困者那样敲打墙壁,大声呼救,坚持了一会儿后想到这也许是一次毁灭性的大地震,也许是发生了战争,外面根本没有人会来救自己的,这样越想越绝望,终于呼救变成了号淘大哭,就这样哭累了,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昏睡了多久,朦朦胧胧的,她感到一只手在温柔地抚摸自己的脸。

  ‘得救了!’她这么想,一下子坐了起来,可是头撞上了上方的墙壁,她还是被困在那片废墟中。

  刚才那只手的温暖在冰冷的地下那么清晰,张倩知道自己决对没有弄错,她四处摸索,但是这个废墟中的小空间仅够她蜷着身子呆在里面而已,怎么也不可能再有一个人。

  四面触到的全是断墙残砖,张倩快在疯了,扯着嗓子叫:“谁来救救我!谁在那里,来救救我啊!’她一边叫一边乱敲乱打墙壁,突然一只手一把握住了她的手。”

  “哇!”听故事的少年少女们一起惊叫起来,“真的有人在!”

  “不,一定不是人!”

  “鬼魂,薛瞳的鬼魂!”

  林睿冷笑了一下,咕哝着:“他又没死,哪来的什么鬼魂──猜也知道是谁了!”

  “你在嘀咕什么?”

  “没有什么,我说世界上不会有鬼魂的──这是老师说的,错不了!”

  “小睿,我知道你是好学生,可是你在这样把老师的话当作圣旨的话,你的前途就完了。”林立文不由对表弟的将来大表担忧。

  “我将来要做老师。”林睿笑着说──其实他将来是想吞并德州扒鸡、肯德基等企业,自己做老板。

  “那你的学生没前途了。”林立文不由感叹。

  “你们还听不听?”许琳生气了,往沙发上一靠,“我不讲了。”

  “讲,讲,刚到精彩的地方呢!都怪立文不好,捣什么乱!”大家不敢指责林睿,纷纷把矛头对准了无辜的林立文,把他一顿数落,许琳才肯讲下去。

  “……那只手轻轻抓着张倩的手,引导她去轻触她刚才要砸的地方,张倩发现那里有一块碎钢片夹在砖块中,如果用手打上去现在自己已经受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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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9-11-2006 12:23 PM | 显示全部楼层
‘你是谁?’张倩伸出另一只手去摸那只手的主人,却也被对方握住了。

  ‘你为什么不说话?你也是被困在这里的吗?你是来救我出去的吗?’对方一声不出,只是一直握着她的手,直到她安静下来,靠着墙壁坐下来才想把手缩回去。

  张倩反而一把拉住了那只手,她摸到了对方手指上戴的一枚铸成狗形的大戒指,忍不住脱口叫道:“瞳!’──她记忆中薛瞳手指上就常戴这样一只造型奇特的戒指,所以一摸到就不由这么叫了。

  对方快速缩回了手,再也没有声息。张倩摸索着去找,这个小小的空隙仅够她容身,哪里又有旁人。

  张倩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神经错乱了,又开始哭泣,一面又清楚地记起关于薛瞳的事来,一起上课,一起聊天,一起看书……她现在觉得这些都是发生过的,只是自己过去不知道为什么忘记了。她哭一会儿睡一会儿,口渴得要命,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当她想到自己也许要死在这里时,手里忽然被塞进一个热呼呼的东西。

  ‘包子?’张倩有点吃惊,那个包子热腾腾香喷喷的,像刚出笼,她试着咬了一口,竟然是她最爱吃的狗不理包子。

  吃了一个,对方又在她手里放了一个,还放了一个杯子在她手里,杯子里是她最爱的清茶,而且对方泡的茶清香适口,比张倩自己的手艺好多了,对方好像知道张倩的喜好,吃了两个包子,又给了她一个玉米棒。

  ‘你能弄来吃的,一定可以出去,救我出去吧,求求你!’张倩哭着央求。

  对方用一条湿手帕给她擦擦脸,然后轻轻敲打起墙壁来,一时敲墙,一时敲钢板,过了一会儿张倩才听出来,对方敲的节奏竟然是一首名叫《木兰小铁匠》的自己很喜欢的歌曲,虽然在这种时候她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对方的敲打声停了,张倩却听见头上方传来‘沙沙’的声音。‘难道……’她凝神细听了一会,果然是有极轻的响动传来,这才明白对方敲打是为了告诉自己救援的人马上就到了,不用求他救自己了,才敲打的。

  ‘你是谁?是不是薛瞳?’张倩定下神来问。

  对方不出声。

  张倩又追问几声,对方突然抓起她的手,在她手心里写了个‘不’字。

  ‘那你是谁?是人还是鬼?为什么要帮我?怎么知道我爱吃什么的?’

  对方又不出声了。

  ‘你就是薛瞳,我记得那个狗头戒指,那种东西只有她有,是买不到的!’

  对方这次抓过她的手写‘是狼头!’

  ‘薛瞳也这么说,说那不是狗是狼!你一是她!’

  对方停了停写‘没有这个人’。

  ‘那你是谁?是谁?’

  对方不动,直到张倩又伸手去摸索,才又在她手心中写‘我是你的爱慕者。’

  ‘男人!’张倩这才注意到对方的手掌宽大有力,手指修长,不是一双女人的手,自己竟然一直把手让一个男人握着,她慌乱地把手从对方那里抽了回来。

  这下不管她再问什么对方都不回答了。但是她依旧可以感到对方就在自己对面,依然在看着自己。张倩已经摸索过无数遍了,清楚地知道自己和墙之间的空隙绝对坐不下一个人,可是又明白地感到对方就在那里。

  ‘你是鬼魂吗?可是你的手又是暖的……’张倩反复这么问着,慢慢睡了过去。”

  “等她再醒过来时已经在救护车上了。”许琳说,“可奇怪的是,她在医院里的时候怎么也想不起在地底下的事,直到出院后一个多月,一天晚上做梦时才突然把那一切想了起来。到现在她还不敢和男性握手,就是怕会一下子握到一双那样的手自己会受不了。而薛瞳竟究存不存在?地下的那个帮她的是什么?她一直都不知道,不过她对琴姐说过,她不打算去追根究底,就让事情那样好了。”

  “她是个作家,这一切一定是她自己编出来的。”

  “就是,一定不是真的。”

  几乎所有人都认为这个事故是假的,这一下惹恼了许琳,她和大家大吵了起来,一口咬定故事是真的。

  “真假不重要啊,重要的是故事好听,”林立文说,“许琳又不是会说谎的人。”

  许琳扬着眉头一笑,道:“当然啊,我要是编故事的话怎么可能是这么简单的故事,更不会让你们觉得是假的啊。”

  大家这才没有话说了。

  大家一致认为前面两个故事不够刺激,于是一个男孩便自告奋勇地要讲个刺激的故事。

  这个男孩叫袁吉,他嗓门很大,一上来讲嚷着:“我先声明,这件事也不是亲身经厉的而是听来的,但是很吓人,不敢听的可以先回避!”来开鬼故事会的少男少女们想听的本来就是这种故事,一起叫着好,鼓励他讲下去。

  “我家开了一间修车厂,厂里雇了很多工人,其中有一个叫戴有溪的青年,他二十三、四岁,是从我老家山东来的打工者,人很敦厚老实,非常能干,又有点文化,不象别的工人那么粗俗,加上大家是老乡,所以我爸爸特别重用他,因为他孤身在这里,还常常让他到我们家里吃饭,我和他也相处的很好,这个故事就是他为我讲的,他亲身经历的故事。

  戴有溪最初来立新市打工并不在我家的厂里,也不是在市区,而是在下面东乡镇的一家小型砖厂里。那砖厂工作十分劳累不说,老板还很刻薄,扣着他们好几个月的工资不发放,戴有溪就蒙生了离开的打算,这时有几个老乡听说临市一家工厂招人,待遇也很丰厚,便拉他一起去应聘,戴有溪心想着试试也好,就和同乡们一起上路了,谁知道到了那里几个同乡都录用了,唯独戴有溪因为双眼视力不好而被拒之门外,他也没有办法,只好一个人重头丧气地回来。

  回程他乘坐了一辆客车。

  因为已经很晚了,车上的乘客只有七八个人,全是象他那样的打工者,大家都在车上闭目养神,戴有溪虽然很沮丧,但是奔波了一天,过了一会也开始随着车的摇晃打盹。可是倒霉的事一件接一件,车走了一会儿竟然抛了锚,怎么也发动不起来了。司机央求大伙帮忙把车推到路边,然后打电话求助,可是过了一个多小时维修车辆也没有来,有人等不及了,吵着要司机退钱,并且指着看起来很近了的立新市的灯火说要走过去打出租车进市区。一个人挑头,大家就都这么嚷起来,司机只好退了钱,大家就吵吵闹闹地下了车,仗着自己年轻,都说要走回去。戴有溪其实并不想走,但想想走回去总比在车上过一夜好,也跟着下了车。

  一群人都是外来的打工者,边走边聊,很快就相互熟悉起来,步子快的人走到了前面,而戴有溪和一个姓宋的,一个姓周的,一个姓陆的落在了后面,和前面的五个人相距越来越远。宋、周二人都是南方人,说的方言戴有溪听不太懂,他就只好和那个姓陆的男子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姓陆的青年年纪和戴有溪相仿,话很少,人老实到有些结巴,只说自己也是打工者,在立新市为生计奔波而已。戴有溪也不是个话多的人,两人说了一会便没的说了,默默地走路,只听那两个南方人指手划脚谈的高兴。“

  原本明明在眼前的立新市的灯火还是在很远的地方,戴有溪抬手看看表,已经走了两个小时了,怎么还这么远?他在心中嘀咕着。抬头去看,发现前面走的五个人不见了。“陆哥,他们前面的走的真快啊。”只顾着走路太沉闷了,戴有溪很想找点话来说,姓陆的青年却不回应,只是低着头走,过了好半天才说:“我们走快点。”他加快了步子,戴有溪也加快了步子,不一会他们把两个南方人拉在了后面,可是还是没有看见前面那五个人的影子。

  “你千万别离我远了。”姓陆的青年又说了一句。

  “什么?”戴有溪不明白他什么意思,反问一句。

  “两个人一起走壮胆。”姓陆的青年这么说。

  “这里是市郊又不是荒效野外,你怕什么!”戴有溪忍不住笑起来。虽然是在郊外,但是路两边不时有饭馆,商铺和工厂出现,路上的车辆也来往不绝,这是一条比较热闹的国道,也不知姓陆的青年怎么会需要人壮胆。

  “我胆子小。”姓陆的青年很老实地说。

  “别怕,我一直陪你走到城里。”戴有溪拍着胸脯担保。

  又走了大约一个钟头,城市的灯火还是在那个地方,一点都没有变近,戴有溪的腿脚疲劳,有些后悔下车来了,看看姓陆的青年却还是走的很带劲。“我们找个小店住一下吧?”戴有溪忍不住提议。

  “不行!”姓陆的青年猛抬起头大声拒绝,“继续走!”

  “吓我一跳,”戴有溪没料到他突然高声,不由埋怨了一句,“我随口说说,你不用这么大声吧。”

  姓陆的青年不好意思地笑笑,两个人又向前走,戴有溪心想也许这个姓陆的青年身上没有钱住宿,他担心自己坚持住下的话也许姓陆的青年会向自己借钱,也就不再提这件事了。两个人走出几步,在路边一拐弯的地方出现了一间灯火通明的小旅店。这时已接近半夜2点钟,路边的店铺也都关门熄灯了,这家店却还开着在门,门里门外的灯都开着,依稀可以看见人影来去。

  “都怪你说要住宿。”姓陆的青年气呼呼地咕哝着。

  戴有溪根本没有把他的话往心里去,他已经十分累了,不由自主地向那里走去。姓陆的青年一把拽住他,拉着他向前走。这时小旅店中走出几个人站在门口向他们挥手,灯光下看的很清楚,正是走在他们前面的那五个人,过了一会那两南方人也出来了,其中一个向他们挥手叫着,好象是在说一起住下吧,前边还很远什么的。

  “我们也住下吧,我请你。”戴有溪下定决心对姓陆的青年说。

  “不行!”姓陆的青年声音坚决而严厉,拉着他走的更快了。戴有溪有点生气了,想甩开他的手,却发现他的手象把老虎钳子一样紧紧夹在自己手腕上,要本甩不开,他生气地叫起来:“我走不动了,你自己走吧。”

  “走不动了我背你,总之别停下!”姓陆的青年拉着他几乎是跑了起来。戴有溪心中诧异极了,又听这个青年说:“别去看他们,快走!”他们正好经过那个旅店门口,戴有溪还是向那边看了一眼,他一看过去,那几个民工叫他们叫的更急了,门里又走出了两个妙龄女郎,向他们抛着媚眼。戴有溪这才隐隐觉得这家店不对劲,要拉客也不用这么卖力,而且从自己这样的打工者身上又能挣到多少钱?”该不会是黑店吧?”他这么想着,也就下定了决心不过去,跟着姓陆的青年跑起来。

  “油头!”

  “啊。”有人在后面叫了戴有溪的小名一声,他随口答应着,尽中一面奇怪这里有谁知道自己的小名,一边回头看,后面却一个人也没有,只有那家旅店的人还在呼叫他们。

  “别回答!”姓陆的青年很生气地踩踩脚,索性撒开腿飞奔,他跑的非常的快,开始几步戴有溪还能跟上他,再后就完全成姓陆的青年在拖着他跑。一边跑还一边叮嘱:“千万别回头看。”他不这么说还好些,他这么一说戴有溪不由自主就向后看过去──也不是戴有溪这个人别扭,非要和别人拧着干,而是姓陆的青年说出的话实在没有什么说服力,反而增添了别人的好奇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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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9-11-2006 12:24 PM | 显示全部楼层
戴有溪回过头,看见前面那几个打工者和两个南方人还在对喊什么,而且神情变得很焦急凶狠,他心里正奇怪自己和姓陆的青年已经跑出这么远了,又跑的这么快,怎么还看的这么清楚时,眼睛里也看清楚了,那些人是在后面用和他们差不多的速度在追过来。“他们为什么追我们!”戴有溪不解。

  “没有他们。”

  “什么?”

  “他们都死了,是尸体在追。”

  开什么玩笑!戴有溪脑子里马上这么想。可是当他又回头去看了一眼之后,却立刻吓得魂飞魄散:他这次看到那几个“人”为了追得快些,竟然扔了自己的身体,先是胳膊,然后是腿、躯干,最后只剩下一个头在空中飞行,气势汹汹地向他们扑来,面目狰狞的已经变形了,露出口中的尖牙。

  “他们,他们原来是鬼……”戴有溪会仗有姓陆的青年拉着才没有摔倒,但吓得语不成调了。

  “他们不是鬼,是被妖怪吃了。”姓陆的青年也声音发抖,“我们一直走不到立新市,就是因为有妖怪在作崇。但是你不说要停下,不答应他们叫你的话他们看不见你,那样一一直走到天亮,太阳出来就好了。可你一答应他们,他们就不会放弃到口的肉了。”他听起来怕的比戴有溪还厉害,一边说话牙齿一边碰的直响。

  “那怎么办?那怎么办?”戴有溪不住回头看,见那些人头已经越追越近了,忽然想起什么,颤抖着对姓陆的青年说:“你没有说要住下,也没答应他们的话,他们是看不见你的,你快点逃吧,我,我大不了跟他们拼了!”

  “他们一开始就知道我在这里了,”姓陆的青年叹了口气,“我也快吓死了,可你都这么说了,我更不能丢下你不管了,我们家族可没有不讲道义的成员。逃到立新市就有办法求救了。来,你到我背上来,我背你吧。”

  戴有溪又气又急,他再背上一个人还能跑吗!正要拒绝他,却感到自己身子腾空而起,等他回过神来,发现自己骑在了一匹“马”背上。这匹马白色的脑袋,一条红尾巴,身上尽是老虎一样的斑纹,四蹄生风,转眼把那些人头甩开了。怎么会多出一匹马来?戴有溪摸摸了马,真的是匹活马。

  “抓住我的鬃毛,他们又追上来了!”姓陆的青年的声音又响起来。

  戴有溪惊讶地发现,他的声音是从那匹马口中传来的,他险些从马背上掉下去,慌乱中抓住马鬃问:“你,你,你……”

  “我也是妖怪。”姓陆的青年直率地回答,“这只妖怪在这条路上吃过往的人已经一年多了,它原本从来不侵害妖怪,所以和我一直井水不犯河水,但是今天看我坚持要救你,又欺负我弱小,它是想要把我一吃了。”他边说戴有溪边感到他浑身在发抖,显然是十分的害怕。

  “那怎么办?”他是个妖怪都没有办法,自己不就更死定了。

  姓陆的青年飞奔着,半晌才说:“逃吧,逃到城市里我就有办法求救了。”

  姓陆的青年发力狂奔,戴有溪也不知道他跑的究竟有多快,只知道耳边风声呼啸,如果不俯着身的话就会被风顶的喘不上气来。而他偷偷往后看时,那些追着他们的人头已经不见了而变成了一团血红的光在追逐他们,姓陆的青年跑得快,那光的速度更快,和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

  “救命!救命!“姓陆的青年突然乱喊乱叫起来。戴有溪这才发现他们已经进入了立新市的市区,正穿过那道“立新市欢迎您”的标语下面。后的光团更快了,和他们相差了不到十步的距离。

  “救命啊……”姓陆的青年也不知在向谁带着哭腔求救。

  这短短一瞬间的团光又追上了他们几步。

  “快救命啊!一百头猪就一百头猪!二百也行!救命啊!”姓陆的青年不知所云地狂叫乱喊着,不知道这是什么咒语。

  那团红光只差一线就碰到戴有溪的后背了,这时前方城市的城市中忽然升起一道金黄色的光茫,迎着他们一眨眼间便到了他们身前,姓陆的青年长长松了口气,一下子瘫在了地上,皮毛上汗水淋淋。戴有溪从他身上滚上来,趴在旁边的地上喘气。再抬头看时,那团红光在前面逃,金光在后面追,在前面不远处已经追上,转瞬间两团光已经一起消失了。

  姓陆的青年喘了半天气才恢复了人形,他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张了好一会儿嘴都说不出话来,突然举起手拍了一下戴有溪的头,戴有溪立即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戴有溪醒过来,发现自己正躺在那辆客车上,客车司机睡在离他几步的座位上,如雷般的打着呼噜,车厢里空荡荡的,只有他们两个人。戴有溪跳起来推醒了司机,急着问其他人呢?

  司机揉揉睡眼:“不是都走着回去了吧?就你不肯退票!”

  “我……没下过车?”戴有溪摸着头坐起来,原来自己是作了个恶梦。可是一低头,看见自己手腕上有五个通红的清楚的指印,那里正是“梦中”姓陆的青年抓过的地方,然后他又从衣服上拈下一根长长的,不知什么动物的毛来,不由开始发呆。

  袁吉见大家听得入神,有几分得意地说:“然后维修车赶来了,那正好是我家厂的维修车,戴有溪和工人谈起来,知道我家厂里招人,就索性跟着维修车回了厂里,我爸爸雇了他,他就这么在我家厂里待下来了。不过还有一点,他坐的客车抛锚的地方距离市区其实只剩五分钟车程,步行的话最多二十分钟!”他讲完了,看着大家,似乎在问他的故事怎么样。

  大家七八舌地议论着,这个说这里不合理,那个说那里没有罗辑,只有林睿什么也不说,大眼睛忽闪忽闪地坐在一边,呆呆地出神。难得他让大家安安静地听完了一个故事,大家心里正庆幸着,他却突然站起来。桌脚边堆着几个西瓜,原本是林立文买来给大家吃的,他用手掂掂这个,摸摸那个,挑了一个最重的,一言不发地抱着它走回了自己的卧室,“嘭”的一声关上了门。

  “他终于想睡觉了吧。”一个少年充满希望的假设。

  “不管怎么说他走了就好!下一个是谁了,继续讲。”

  “鬼故事会正式开始喽!”少年少女们兴高采烈地叫着,庆幸林睿这个捣蛋鬼终于从眼前消失。谁知道话刚说完林睿就又推开门走了出来,只是手空着,不知他把那个西瓜弄到哪里去了。他又露出那种天真可爱的笑容向大家问:“下面是什么故事啊,我还想听呢。”

  肉干、薯片、炸鸡、汉堡、苹果、松籽,正惬意地张着嘴等下一样,不一会林睿派来的鬼使就扛了一样很大的东西摇摇晃晃的飞过来,火儿刚要高兴地去接,谁知鬼使飞过来后手一扬,重重地把手里的东西砸在了火儿头上,然后完成了这么危险的任务后鬼使箭一样的逃走了,只剩下火儿勃然大怒,身上的火儿焰呼呼地燃烧起来。

  “竟敢拿东西打我,我要吃了它!”它把砸在头上的西瓜一丢就要去追那只鬼使,却一眼瞥见西瓜皮上刻着几行字:

  “死火儿:

  贪吃!没义气!小气鬼!我什么都分给你一半,你从鹿蜀那里弄的一百头猪却连猪尾巴都有没有给我一条,我生气了!限你半小时之内来给我道歉!

  很生气的狐狸”

  “哇!糟了,他是怎么知道的!”火儿叫起来。它可没有独吞那一百头猪的打算,只是因为平时敲诈别人的东西太多,已经把这件事给忘了而已,没想到林睿却知道了。它匆匆忙忙地飞出车窗,向周影扔下一句:“我去拿猪。”便飞远了。

  周影摇摇头,不知道它和林睿又在玩什么游戏,“反正不闯大祸就行了。”他这么想着,又开始认真工作。

  “宋刚,下一个是你,你不是说自己见过妖怪吗,说来听听啊。”少年少女们催促下一个讲故事的人。

  “是啊是啊,他说自己见过狐狸精。”许琳作证说。

  “什么狐狸精!”宋刚很不高兴地说,“是狐仙!狐狸精狐狸精的叫,大仙会生气的!”

  “哈!”大家一起笑起来,“什么年代了还狐仙啊!”只有林睿笑眯眯地看着宋刚,对他真是很有好感。

  宋刚这么说其实只是为了营造气氛,他对于狐狸精还是狐仙可不是真的计较,于是开始讲他的故事:“我奶奶在老家的时候很信奉狐仙,今年因为她的年纪大了,我爸爸把她接来家里一起住,可是奶奶在乡下自由惯了,城市的生活令她感到很拘谨不适应,为这个整天唉声叹气,使我爸爸妈妈很担心,后来我妈妈就帮她买来一只猫作宠物,让它和奶奶做做伴。”

  “猫?”林睿的耳朵竖了起来。

  那是一只很漂亮的波斯猫,雪白的毛,琉璃似的眼睛,而且乖巧听话,我奶奶很喜欢它,没事就逗它玩,和它说话。那一阵子我爸爸妈妈出差,我又住校,陪着奶奶的就是这只叫雪雪的猫。后来有一天发生了一件事我们才知道,这只猫可是不一般啊。

  “发生了什么事?”

  “这只猫怎么了?是妖怪吗?”

  “笨,当然是狐狸变的猫啊,对不对宋刚?”

  “狐狸为什么要变成猫!”

  “行了行了,你们别瞎猜了,听宋刚讲!”

  这只猫是不是成了精我就不知道,但是它确实带着一只狐狸来救了我奶奶的命。

  那一阵子我奶奶身体很不好,总是生病,她一病那只猫也不吃东西了,整天趴在她床头上。大家都很担心。我说过的,奶奶在乡下时很信奉狐仙,她去了好多家医院病都没有治好,就不肯再去医院,开始又是烧香又是磕头的,求狐仙帮她医治起来,为了她这样我妈妈甚至和她吵了起来。

  “神经病的老太婆。”林睿低声嘟哝着,“我被那只死猫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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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9-11-2006 12:25 PM | 显示全部楼层
宋刚和其他的少年少女们都没有留意他在嘟哝什么,继续讲着故事:

  奶奶的病越来越严重,我们一家人都急坏了,这时那只猫却反常起来,它不但开始努力吃东西,而且不再整天跟着我奶奶了,一出去就三、五天不回来,家里人都感叹:“畜生就是畜生,无情无意啊。”再到了后来它甚至开始偷东西吃,我奶奶喜欢喝鸡汤,我妈妈常为她准备着鸡,可是那时鸡老是少,家里人观察了一下,发现是那只猫成人不注意,竟然能拖着那么大的鸡跑,而且它身手敏捷,屡屡得手,三番两次后,家人把它关起来,它竟然咬断绳子再跑出去。后来我妈妈忍无可忍了,不让它回家,它就晚上撕开纱窗进来偷。爸爸气的要打死它,奶奶却硬是拦着不让。

  后来奶奶的病情加重,终于住了院,医生对于她的病不抱希望,让我们做好心理准备,住院后的第三天,奶奶就陷入了昏迷。

  少男少女们中很多最近还见过宋刚的奶奶,知道这位老人精神矍铄,身体健康着呢,但是听宋刚的讲述他们还是紧张起来,宋刚讲到这里,声音也开始哽咽:奶奶一直最疼爱我,她这么一病我难过的不知道怎么好,只好天天到医院去探望她,那一天去医院,我遇见了怪事。

  那天我去的晚了,已经过了医院探病的时间,我就趁门卫不注意溜了进去。来到奶奶的病房门口,我怕里面有巡房的医生护士,就先在门外偷偷一看,结果你们猜我看到什么?我看到那只猫趴在我奶奶的床头上,就象在家时一样,她靠着我奶奶的头,还惬意地晃着尾巴。可是这里不是我家啊,它是怎么知道我奶奶在这里的,又是怎么进来的?我正在奇怪时,又看到一个奇怪的东西从窗口跳进来——要知道我奶奶的病房可是在十七楼啊——那个东西在地上停下,我看清楚了,那是只狐狸,而且是只雪白的,有九条尾巴的狐狸。狐狸一进来猫就爬起来,咪咪地叫着,象是在讨好它一样,那只狐狸架子很大,看都不看猫一眼径直走到了我奶奶床前,它跳到床上坐在我奶奶胸口看着我奶奶的脸。我觉得事情太诡异了,又怕它伤害了我奶奶,急忙推开门冲了进去。

  等我进去后,狐狸和猫都不见了,我从床底下到窗台上都检查了一遍,那里都没有,正要到走廊上去找,忽然听见奶奶在叫我:“小刚……”

  宋刚看着大家说:“就这样我奶奶的病全好了,她出院了以后那只猫自己回到了家里,又变的听话可爱,再也不偷东西了。我把看见的事告诉家人,虽然大家都半信半疑,但是奶奶从此后更疼爱那只猫,对狐仙也更虔诚了,她的身体也一直结结实实的,再也没有生过什么病。”

  “不信!”少男少女们一起叫。

  “你说那只猫认识狐仙,那不成了猫精了!不可能啊!”

  “行了,行了,真的假的都没关系,故事好听最重要,”又是林立文出来打圆场。结果大家却又把目标定在了他身上,一至指责起他来“你身主人,到现在一个故事也没有讲,只会在那里听!”“就是!”“你不讲点什么吗!”

  “讲什么呢?”林立文思忖着,“讲什么呢?我想想……”他自己实在没有什么可以讲的,临时又编不出来,就干脆指着林睿说:“我讲个我弟弟的故事吧。”

  “这个小家伙也有故事?”

  “他不是不信鬼怪吗?怎么会有那样的故事?”

  林睿斜眼盯着林立文,准备他要是讲出什么对自己不利的故事来就马上把他打昏。

  “我弟弟去年得过一场重病,别看他现在生龙活虎的,当时他可是差点死掉,而且医院也诊断了他是癌症,一度大家都认为他不行了,后来有一天他昏迷了很久,呼吸、心跳都没有,我二姨认为他死了时他又醒了过来,从那以后他就一天天好了起来,医院方面也证实了癌的事是误诊,总之他是完全没事了”他爱怜地拍拍林睿的头,“不过大家有没有听说过,从鬼门关打了个转回来的人都能看见鬼?”

  “对啊,是有这么一个说法。”大家点头,都看着林睿问,“难道他能……”

  “谁能看见鬼啊!”林睿叫起来,他可不愿意和这些怪力乱神的事扯上边,谁叫他自己就是妖怪呢。

  “我有证据!”林立文说,“去年我们回老家,有一间闹鬼的房子,住过的人都说夜里会听见有人哭,可是他和我二姨住了一晚,什么事都没有。”

  “本来就没有鬼!”

  “可你为什么睡前从那屋里拿出一条绳子丢进水塘里!我可亲眼看见了!大家都说那个屋里吊死过人,可是上吊用的绳子没有找到!”

  “我没有!”──怎么会被他看见?林睿皱眉头。

  “还有上次大姨买飞机票,是你故意把票弄到马桶里,结果大姨没有坐那趟飞机,而那架飞机出了事!”

  “我不是故意弄坏票的!我还挨了妈妈骂!”──看来事后非得给他洗脑不行了。

  “还有……”

  “行了!”林睿一下子站起来,“再说我的事我可要生气了,我要把你们赶出去!”他威胁着,“还告诉我妈妈和你们的老师。”

  “你真是不讨人喜欢!”林立文动不动就被他威胁,快气死了。

  “我为什么要讨你喜欢。”林睿对他不屑一顾。

  大家忙制止这两兄弟斗嘴,单龙问:“谁还有故事,继续啊。”

  出租车上,火儿吃完了林睿给它送来的牛

  “我讲一个吧。”一直没有开口的一个少年说,“讲个关于鬼故事会的故事。”

  “方海,不是那个讲故事的人都讲完了,最后一个人讲了一个关于鬼故事会上的人都被鬼吃了的故事,大家不信,然后他就变成鬼把大家吃了的故事吧?是的话你别讲了,我们都听过了。”单龙说。

  “不是,”方海说,“吃人的不是鬼,鬼怎么会吃人呢,”他抬头看着大家,双目炯炯有神,“吃人的是妖怪。”

  “好俗气的故事了,别讲了,日本漫画上尽是这种东西。”林立文摇着头。

  方海却执着的非往下讲:“去年,也是有一帮学生在一座废弃的大楼中讲鬼故事,结果他们被恬怪吃了。然后他们的灵魂变成了伥鬼,被那个吃他们的妖怪支使着到处去找和他们一样的少年少女给妖怪吃。”

  “哈,”蒋凤笑起来,“这不合罗辑啊,即然是妖怪,不是应该有的是办法吃人吗?为什么非要吃讲鬼故事的人?又为什么要用伥鬼?伥鬼是被妖怪吃了的人,为什么反而为吃自己的妖怪服务?根本讲不通吗!”

  方海一笑说:“为妖怪服务是没有办法的事,死了灵魂还被他束缚着,不听他的不行啊,所以才叫伥鬼啊。”

  “我知道为什么那个妖怪要利用伥鬼来吃人!”林睿象上课回答问题时一样举起了手说,“因为那是一个无能的妖怪,他没有本事扑食其他妖怪,想吃人吧又所人类反抗,所以挑讲鬼故事的孩子来吃,那些沉浸在鬼故事中的孩子脑里本来就装满了怪力乱神的东西了,一看见妖怪出现自然就吓晕了,也就任由他去吃了,是这样吧!”他向方海问。

  方海冷笑着说:“妖怪为什么吃人我怎么知道,我就知道自己运气不错,他说我能找九个人给他吃就给我自由,本来还差六个,你们五个开鬼故事会,刚好又有一个小孩子在这里,给我凑齐了。”

  “说的跟真的一样,”袁吉向他摆着手,“表演的好也没用,你的故事最烂!评一个末等奖!现在发奖品罗。”他从书包里掏出几张CD,“讲的好的可先选,大家说谁是第一,咦,怎么少了一张?”他拿出了六张CD,又伸手在书包里翻找着。

  “CD没有少,是人多了一个吧。”林睿靠在沙发上懒洋洋地说。

  “不错,多了一个人。”方海站起来说,“我可不是你们的同学啊。”屋子里不知从哪里吹来了一阵阴风,蜡烛都晃动起来,显得鬼气森森。方海咯咯地笑起来。

  “对,你不是我们的同学,我根本不认识你!”林立文皱起眉头说。

  “对,对!我们学校里没有这个人!”

  少年少女们一起醒悟过来,厉害慌张地叫嚷,屋子里一阵桌翻凳倒的声音。

  烛光映在方海脸上,青黑的颜色,毫无生气,他看着大家冷笑:“有了你们我就自由了,等一下吧,他马上就来了。”

  林立文跳过去想打开电灯,灯都怎么也不亮,风一扑,蜡烛也熄灭了,借着窗外面透进来的光线勉强可以看见大家拥成一团,女孩子已经哭了起来,只有方海的脸象被一团青光包围着,在那里冷笑着。忽然屋里一下子又亮了起来,一双黄色的眼睛从空中出现,接着出现了血口,獠牙……几团鬼火围绕着他上下飞舞。

  “啊……”少男少女们一起怪叫起来。

  “真是的,你看鬼片看多了吧?这么没有创意的出场,难怪专门捡鬼故事会下手,因为你的理解能力就只到那个水平吧。”林睿还是坐在那里,对于这个他等了一晚上出场失望极了。他一弹手指,电灯立刻亮起来,屋子里那个名叫方海的鬼魂已经不见了,只剩下一个妖怪和少男少女们以及林睿对恃着,“你们应该感激我,”林睿对少年少女们说,“我不一个劲打乱你们的故事,你们现在脑袋里装满了鬼啊怪啊的话,一见他那些阵式恐怕就吓晕了──昏倒也会死很多脑细胞的,你们已经够笨了,再笨的话多可怜。”

  “原来你也是……也是……”那个妖怪看清楚林睿后开始惶恐,“你竟然把妖气藏的这么好!”

  林睿撇撇嘴:“别拿我和你这样的低等妖怪比!”他的外形渐渐有了变化,眼睛中射出奇异的光茫,身后九条尾巴舒展开来。

  “九,九尾狐……”

  林睿一把抓住他防止他逃走,露出可爱的笑容来:“看到那个伥鬼之后我可是等了你半晚上了,你不能让我白等啊,我还要招待朋友吃宵夜呢。”

  林睿的话音刚落,火儿及时的扛着一个大麻袋冲了进来,它连看周围有什么人没有就忙着把麻袋往桌上一倒说:“来,我把猪尾巴全给你!你不生气不吧!”麻袋里一百条猪尾巴滚了出来。

  “必方!”那个妖怪看见火儿,腿一软跌在地上。林睿一只脚踩着他,看看那些猪尾巴眯着眼睛笑起来──对他来说吃不吃得到不重要,火儿有这个心就够了。

  “你不生气了吧?”火儿小心地问。

  “不生气,我还请你吃饭呢。”林睿笑着说,他抓住的妖怪照例是由火儿来吃的。

  火儿贪心地扫了屋子里的生物们一眼问:“这些全是?”

  “只有他。”林睿用脚点点那个妖怪,“人类不行。”

  “狐狸,你真是我最好的朋友。”火儿给了林睿一个拥抱──用一麻袋猪尾巴换一个妖怪,实在太划算了──它飞上前去,一翅膀把试图逃走的“宵夜”击昏。

  天色大亮,林立文敲着自己的头从沙发上爬起来,看着乱七八糟的房间发呆,林睿端着一个盛了两个荷包蛋的盘子从厨房出来,往他眼前一放:“早餐,吃吧。”

  “他们呢?”林立文想起了朋友们。

  “我都赶走了啊!”林睿挥挥手。

  林立文看着他,昨晚的事慢慢回忆起来,那些鬼故事,实然暗下来的房间,那双黄色的眼睛、獠牙、血口……他不由惊叫一声,从沙发上蹦了起来。

  林睿撇着嘴说:“这么大人了还喜欢听什么鬼故事,胆子还那么小,一直大喊大叫的做恶梦。你不知道妖怪这种东西是根本不存在吗!我要上学去了,房间是你们弄乱的,你最好在我妈妈回来之前收拾好,不然我可不帮你撒谎。”说完拎起书包出门去了。

  “小睿,我送你啊!”

  林睿头也没回:“我自己认得路!”门嘭的关上,他“噔噔”的跑下楼去了。

  林立文拍拍头:“原来是做梦啊……就是吗,世界上哪来什么妖怪!”他失笑起来,一边吃着荷包蛋一边想,“现在的小孩不得了,连鬼故事都吓不住他们了──不过他的手艺还真不错。”

  明媚的清早阳光下,林立文开心地吃着早餐把自己昨晚的经历全部归于梦境。一只他看不见的必方从他头上飞过去,因为吃的太饱了打着饱嗝,懒洋洋地飞向自己楼上的家里,几条不知什么野兽的毛被它的翅膀扇动,飘落在地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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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19-11-2006 06:27 PM | 显示全部楼层
不错。。。还有吗??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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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2006 05:00 PM | 显示全部楼层
楼主,真的好啊!!我很喜欢这个故事!!!谢谢你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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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2006 05:38 PM | 显示全部楼层
不谢不谢。。。
只要有人看就好了~
和我一样喜欢这个故事当然更好啦~~呵呵~
谢谢你的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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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2006 05:42 PM | 显示全部楼层

漫卷诗书

“爹,日本人已经攻占了省城,打到这里就是这两天的事了,您再不走可就真的来不及了!”长子几乎是声泪俱下地在劝说张廷鉴。

  张廷鉴坐在大堂正中的太师椅上,看着眼前:大堂里和走廊下都推满了各种箱拢,自己的三个儿子,三个儿媳,七个孙子孙女和儿子们的妾室两名,四个不愿被遣走的老仆人都站在当中,用期待的神情看着自己,他依旧硬着心肠对着众人挥挥手:“你们走!”

  “爹!”三个儿子一起喊。

  “你们的曾祖父、祖父留下的‘传家之宝’在此,我岂能一走了之!我岂能作张家的不肖子孙!”

  “爹,不是儿子们不孝,实在是那一楼的藏书,这种时刻实在无法带走啊!”

  “书在,我在!”

  “爹,日本人残忍好杀,所过之处杀人放火、十室九空,这里真的留不得了啊!”

  “我知道,而且那些东瀛人最痛恨的就是我们中国的读书人。最恨我们数千年的文化,所以这一楼的书留在这里,只怕他们是非烧不可啊!”

  “那您还……”

  张廷鉴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一个红布包,打开取出几张纸说:“这是祖传田庄的地契和这里的房契,这一张是去年我托朋友在上海买的房子的契书——唉,本来是想,你们三个都念了点洋书,想送你们到那里去干番事业的,没想到现在竟然用上了。老大,你拿着,好好照顾你的弟弟们。”

  “爹,原来你早就……”一向觉得父亲有些无情的儿子不由地红了眼圈。

  “走吧,再不走就真的来不及了!”

  “可是,怎么可以让爹为了这些废纸就留下冒险!”性情有些急躁的老二一下子跳起来,“我现在就一把火烧了它们,看您还走不走!”说着冲进厨房拎出油瓶和火柴,向庭院里耸立着的藏书楼冲去。他一股蛮劲上来,两个兄弟和好几个仆人都拉不住他,他把油往楼上一泼,就要划着火柴。

  一条黑影象黑色的闪电似的直扑到老二身上,老二手腕被重击一下,来不及点着的火柴脱手飞出老远,他倒退几步坐到在地,手腕上已经是鲜血淋淋,袍子也被撕开了一个大口子,惊恐地用手挡住脸和喉咙,看着袭击他的对手。袭击他的是一条黑色的大狗,半人多高,膘肥体壮,目露凶光,它把前爪按在老二身上,微微露出利齿,仿佛随时准备咬下去。

  “好了,狗!”张廷鉴吆喝一声。

  黑狗立刻听话地放开老二,回到藏书楼边的阴影里卧下,它把头放在爪子上,眼睛却依旧盯着眼前的这些人。

  老大连忙把心有余悸的老二拉起来,陪着笑对张廷鉴说:“爹当初救这条狗回来果然没错,这畜牲倒也知道感恩图报。”

  “哼,你不用岔开话头。”张廷鉴冷笑一声,“想不到我们家世代书香,竟出了你们这样想要烧书的子孙!快点给我滚!”说着一甩手,独自回后面去了。

  几个儿子开始抱怨老二鲁莽,几个女人开始叽叽喳喳地争论,但是他们终于也没能说服张廷鉴,第二天早上,儿孙们不得不离开固执的父亲,踏上了逃避战火的行程……

  平时几子孙加上仆人几十号人总住得拥挤不堪的张氏大宅一下子变得空荡荡的。张廷鉴一直目送子孙们的马车消失才转身回来,他吩咐唯一陪他留下来的老仆去泡一杯茶,自己长嘘一声,缓步走向藏书楼。

  张廷鉴的祖父曾做过翰林,辞官归乡之后以藏书为乐,建起这座藏书楼,张廷鉴的父亲和张廷鉴也是爱书成痴,一直把经营这座藏书楼作为毕生的事业,所以它虽然不是什么闻名暇耳的大藏书楼,但是确实是凝聚了张家三代人的心血。

  张廷鉴仰望了一会这座三层的砖石小楼,缓步走入,拿起几本书翻动几页,又放下来,走回到了庭院中。

  黑狗看他进楼时已经站了起来,一脸严肃地看他。

  这只黑狗是张廷鉴半年前拣回来的。

  那天清晨,张廷鉴照惯例沿着小路散步到家附近的林子里,他听到树林里有声音,随意的过去一看,却看到骇人的一幕:十几条野狗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草地上,草上、地上、树上四处都是血迹,有几只狗的头被撕扯下来了,还有的四肢不全,内脏翻出,每只狗的牙齿和爪子都是沾满了血,显然是这群狗彼此发生了搏斗,相互撕咬成了这个样子。张廷鉴大着胆子过去查看了一下,发现这群狗中有一只竟然还活着。那是一只黑色的狗,体形庞大,满身是血,当张廷鉴发现它时,它的嘴里还衔着另一只狗的半个头。张廷鉴一时起了恻隐之心,唤人把它抬回了回家去,在他看着这只黑狗虽然不能动弹了依旧满眼的杀气时,心中忍不住设想,那些死狗是不是就是被它一一咬死的?不过那时黑狗已经奄奄一息了,全身上下无处不是伤口,张廷鉴命人帮它治疗、休养了半个多月才使它活了过来。

  伤好之后的黑狗看起来更加可怕,剽悍、凶狠,而且眼中总是闪着冷冷的光。但是人们发觉了一点,就是这只狗不会叫,大家从来没见过、也没听说过狗也有哑巴,但是这只狗确实从来也没从口中发出过任何声音,再加上它那无声无息的步子,它在庭院里走动的时候就象一个滑动的鬼影,不但小孩子们看到它会吓的哭叫,连仆人们都要绕着它走,其它的家畜更是没有一只敢接近它十步以内的。但是这只黑狗的性情还算驯良,仿佛知道谁是它的救命恩人似的,一直对张廷鉴言听计从,伤愈之后就开始忠诚地为他看守藏书楼,从那个时候开始,除了张廷鉴本人,连入内清扫的仆人都要由张廷鉴亲口对它说“行”之后才能踏进这座楼。

  “狗,”张廷鉴叫了一声,黑狗立刻小步跑过来——因为没人为它取名,它就一直被叫作“狗”。

  “狗啊,”张廷鉴摸抚着狗的头。他从来没有这样对待过这只狗,狗似乎想要躲闪,但是还是用一种高傲的姿态接受了他的抚爱。“所有的人都走了,但是我不会走,这些书是我祖父、父亲和我自己一生的心血,我决不抛下它们。日本人要来就让他们来,我要和这些书共存亡!可是狗啊,你还是走吧,自己到外面去或许还能找到一条生路,你不用陪着我在这里等死。”

  狗缓缓地抬起头看着他。

  “养了你半年多,虽然你是只哑巴狗,但总觉得你是通人性的。这些时日辛苦你为我看守这座楼了,现在你走吧。”

  狗也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竟然真的站起来向大门走去,它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看着张廷鉴。

  张廷鉴挥着手:“走!走!我不要你了,自己去找条生路吧!”

  狗转身走出了大门,再也没回头的消失在草丛中。

  日本兵冲进庭院时,张廷鉴坐在庭院正中的一张太师椅上,稳稳当当地看着他们——他连最后的老仆和狗都遣去了,就是为了自己面对这一刻,看着荷枪实弹,气势汹汹的日本兵,他一扬眉:“你们可以杀了我这个老头子,烧了我的书!但是,中国人你们杀的完吗!中华民族五千年的文明你们烧的尽吗!蛮夷之邦!能成何气候!我就算死了也要睁大眼睛等着看你们的下场!”

  日本士兵虽然听不懂他的话,但是他这种态度和气势已经足以激起他们的杀机了。其中一名日本士兵毫不犹豫的举起手中的枪,瞄准张廷鉴开了一枪。在他开枪的同时,一条黑影从旁边跳出来,扑到了那个士兵的身上,本来应该正中张廷鉴心脏的子弹擦着他的肩膀划了过去,张廷鉴连人带椅的摔倒在地上,仅仅碰破了额头,但他捂着头从地上挣扎起来时,看到那名开枪的日本士兵被那条黑影扑倒在地后,却再也没有爬起来。

  在场的日本人和张廷鉴都看清楚了,扑倒那个士兵是一只黑色的大狗。那个士兵已经被它一口咬断了喉咙,虽然四肢仍旧在抽搐挣动,但眼看是活不了了。

  张廷鉴脱口叫出来:“狗!”

  狗的嘴边全是鲜血,扬起头来看着日本士兵们,目光中充满了一种不应该属于动物的嘲弄,嘴角也仿佛流露出一种冷笑。

  日本士兵不约而同的一起向它开枪射击,狗迎着枪声和子弹向他们奔跑过去,在它奔跑的过程中,那些日本士兵隐约觉得它发生了什么变化,而当它来到最接近的士兵面前时,站在那里的已经不是一只狗,而是一个长着长发、獠牙、利爪的妖物,那名来不及闪躲的日本士兵被他象拎小鸡似的抓在手里,它晃晃头,几颗子弹壳掉落在地上,然后利爪一挥,一颗还在搏动的心脏就握在了它的手里。它把士兵的尸体随便往地上一丢,将那颗心脏举到嘴边咬了一口,舔舔嘴唇上的血,看着剩下的日本士兵,用十分柔和的声音说:“日本人,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虽然没有人听的懂中文,但是剩下的日本士兵却不知为什么都懂得了它的意思,

  “啊”

  不知谁先惨叫了一声,所有的日本士兵开始转身向门外逃去。不管他们在惨杀平民百姓时多么英勇无敌,但是面对无法解释、无法理解的事物时,还是会当机立断地选择逃跑。当他们踏上大门的台阶时,那两扇朱红色的大门却自己在他们面前缓缓关闭,长发利爪的妖物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他们面前,一边舔着自己滴着鲜血的爪子,一边带着阴冷的笑容看着他们……

  张廷鉴在看到妖物拿着那颗心脏细嚼慢咽时就昏了过去,却在朦胧中听到有个清亮的声音在自己耳边说:“你救了我的命,我已经报答过你了……”等到他醒过来,庭院里空荡荡的,没有日本士兵,没有鲜血,也没有妖物,而那只黑色的、不会叫的大狗再也没有回来……

  在周围大厦的衬托下,眼前这座古老的小楼越发的老旧,连木制的门窗也散发出一种腐败的气息来。张倩走到楼前,伸手推推门,门被七把锁牢牢地锁着,纹丝不动。张倩在门前的台阶上坐下来,托着腮看着不远处的三层洋房。屋子里的争议还在继续着吧?张倩随意地想着。她对亲戚们的争吵毫无兴趣,她的兴趣在于怎么可以看看自己身后一楼藏书的真面目。

  张倩身后的小楼是一座藏书楼,据说张倩曾祖父的曾祖父是清代的翰林,就是他辞官归乡后建成了这座小楼收藏书籍,一直传到张倩曾祖父张思贤这一代已历经百余年,这座藏书楼虽然不是知名的所在,但楼中的藏书种类丰富,张倩一向引以为豪。只是曾祖父在半个月前以八十七岁的高龄辞世后,这座藏书楼的历史看来也要到此为止了。

  伯父的高嗓门说了句什么,从前面的洋房里一直传到张倩的耳中来,张倩无奈地一笑。

  曾祖父去世之后,他子孙们四五十人都来奔丧。葬礼刚结束时大家的注意力还集中在这座住宅所处的土地上,这块已经位于闹市区的土地确实是价值不菲的,但是大家很快都意识到曾祖父还有更有价值的遗产——那一楼的藏书,藏书中颇有一些清代的珍本书籍,甚至还有明版、宋版的书籍,粗略地估计下,这些珍贵书籍的价值加在一起比土地还要昂贵得多。明白了这件事后,亲戚们便把藏书楼牢牢地锁起来,开始了对其中书籍所有权的持久争执。张倩自幼就有到楼中读书的愿望,但是曾祖父是不允许包括子孙在内的任何人踏进这楼中的,现在曾祖父去世了,亲戚们又把这座楼锁得更牢,张倩也只能望而兴叹了,等到楼门打开张倩看到的时候,大概是楼中珍本售卖一空,其它书失散一空的情形吧?张倩用手轻拍着楼柱叹息:“藏书楼啊,藏书楼,我虽然是张家的子孙,但看来终究是和你无缘了。”

[ 本帖最后由 枫仔 于 22-11-2006 05:13 PM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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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2006 05:42 PM | 显示全部楼层
“哒哒,”楼中传来了一声轻响,仿佛有什么东西落地。

  张倩把眼凑到窗缝上去看,在楼里昏暗的光线下,仿佛有一条人影一闪上了二楼。

  “楼中有人!”张倩一惊,最近由于张家子孙的财产争夺,这座原本无人留意的藏书楼有珍本的消息已经在社会上传开,为此亲戚们还专门雇佣了几名保安日夜看守,加了七把大锁每家各执其中一把钥匙,更是连自己家族的人也不能独自进去,现在楼中怎么会有人?张倩四下望望,利落地爬上一道栏杆,又抓住柱子往上一纵身,跳起来的一瞬间总算看清了里面:藏书楼是全是一排排架子,为了防止阳光直射而侧排,一眼看去整层楼一览无余,绝对不会有人在里面。张倩又急忙看一楼,也没有人。楼梯是老式的木梯,直上直下的,如果有人站在上面也不可能看不见,张倩抓抓头:“难道我眼花?”

  “小倩!你在干什么?吃饭了!”大声叫着跑过来的是张阅仲,是张倩的远房堂兄。

  张倩撇撇嘴:“说过别叫我‘小倩’,象叫女鬼似的。”

  张阅仲哈哈一笑:“你又不姓聂!”他拍拍张倩的头问:“刚才在干什么?上蹿下跳的。你最好别打那些书的主意,不然那些人会把你……嚓!”他作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张倩不屑地说:“我又不是财迷。”她决定还是隐瞒刚才的事,免得被他取笑。

  在这次遗产争夺中张倩的父亲和张阅仲的父亲虽然各自执着于自己的利益,但这并没有影响这对堂兄妹的感情,自幼一起长大的他们经亲兄妹还要亲密一些。张阅仲搭着张倩的肩笑问:“你还对这一楼书念念不忘啊!忘了小时候想溜进去,被曾祖父打了一拐杖的事了?”

  “你挨一拐杖试试忘不忘得了!”张倩白他一眼。

  “就是一屋子的纸,真不明白有什么看头?有什么争头?”张阅仲大发感叹。

  “对我来说,没什么争头,却实在是有看头啊!”

  两兄妹相对大笑起来,一起向住宅楼走去。

  因为留在这里吃饭的人太多,所以不得不分成了两桌,大桌子上是长辈,张倩、张阅仲等一些年轻人坐在旁边的小桌子上。大桌子上一共有张倩的父亲张爱国、张阅仲的父亲张卫东和张倩的几位叔伯,一位姑母,小桌子上则有除了张倩和张阅仲在内的五个堂兄弟姐妹。饭桌上的气氛十分沉默,连平时见了面有说有笑的兄弟姐妹们彼此也不说话,各自注意着自己面前的饭菜而已。

  张阅仲突然俯在张倩耳边低声说:“你说大家天天这么吃,会不会吃出胃病来?”

  张倩“扑嗤”笑出声来。

  两张桌子上的人目光立刻都聚中到了她身上,张倩吐吐舌头,把筷子一放,抹抹嘴,走出了屋子。

  “何必如此呢?”张倩一边摇头一边又向藏书楼走去,亲戚们都是在为了得不到藏书楼的所有权不甘心,张倩却是在为了看不到这些书不甘心。张倩自幼喜欢读书、写作,现在身为S大学学生的她已经出版过两本散文集,是在学校中小有名气的“学生作家”,而她所得到的稿费全都用来买了书,偏偏自己的家族里有这么一座藏书楼她却不得其门而入,她心里的不甘就可想而知了。

  张倩绕着藏书楼转了一圈,还是只能在台阶上发呆。

  “砰!砰”突然传来敲玻璃的声音。

  张倩四处张望,却没看见人。

  “这里,咳,回头看!”一个男子的声音传来。

  张倩一转身,一个青年男子正在藏书楼里笑眯眯地对她打招呼:“喂,你在干什么?”

  “我在干什么?”张倩愕然地看着他,“这句话该我来问吧?你是谁?怎么进去的?要干什么?”

  那个人双臂垫着头趴在窗台上,所以张倩只能看见他的两只眼睛,听了张倩的话非所问的嗤嗤着问:“你要进来吗?”

  张倩看看依旧锁着数把锁的楼门,忍不住又问一遍:“你怎么进去的?”

  他一跳站直了身体,向张倩做个手势要她跟过去,向楼东侧走去。张倩连忙从外面跟上他。楼的东面离高达三米的外墙只有一米远近,无门无窗,张倩在那条小夹道前站住,却看见那个人又在楼里作着手势,要她转过去。她不解地走进夹道,听到轻轻一声响动,楼东墙上打开了一扇象电影、电视里演的那样的暗门,那个人伸出头来,向她招着手。

  张倩走进去,那个人又把暗门关上,笑嘻嘻地看着她。这是个二十三、四岁的青年,身材高大,容貌十分英俊,留着长头发,穿着一身牛仔装,脖子上挂着造型独特的银饰,手指上也戴着大银戒指,一副时髦的打扮和这座古老、阴暗的藏书楼摆在一起,十二分的别扭,他一边把一摞书向书架上放一边问:“这几天总看见你在外面转悠,你有什么事吗?”

  “我想……你应该先说你是谁?到这里来干什么吧?不然我报警了!”张倩板下脸来威胁说,这个奇怪的青年和那道家里人都不知道的暗门,一切都透着诡异。

  “我在打扫、整理啊,你看不出来吗?”青年小心地掸着书架上的灰尘说。

  张倩这才注意到:这座楼中竟然是如此整洁干净。书架上、橱子上,窗台上一尘不染,所有的书本整整齐齐,地上的方砖连连缝隙里都看不到灰尘,楼梯扶手更是擦的光可鉴人。自从曾祖父去世这座楼一直牢牢锁着已经半个月了,按道理来说即使不堆积满尘土也不至于这么干净,难道都是这个人打扫的。

  “你……为什么在这里打扫?”

  “张老头死了,这里也没人管了,我不打扫怎么办?”青年开始絮絮叨叨地抱怨,“以前一个星期来一次就行,可是现在一会有人来找书,一会有人来估价,还一来就是一大帮,弄得乱七八糟的,也不想想打扫的人多辛苦!害我天天得来,浪费我多少时间啊!时间这东西多宝贵啊,你们知道吗?每天打扫一个小时的话,十天就是十小时,二十天就是二十小时,三十天就是……我可以用这时间干多少别的事啊……”

  “难道你是曾祖父的朋友?!”张倩不由喊出来。

  青年耸耸肩,不置可否,熟练地把几本被人抽出来随手一放的书插回原来的架子上。只见他只看一眼书名,不假思索就找到它应该分在哪里,显然对这里的一书一架不是一般地熟悉。

  “你真的每天都来啊?”张倩还是有些不能相信。

  “每天来。”他撇撇嘴,“你以为我乐意来啊,还不是因为答应了他。”

  张倩看看这么大的一座楼,数万册书他一个人整理,不禁心生佩服,称赞说:“那真太难为你了。”

  “那当然,也就是我啊,换了别人啊……”他自得地说,“对了,我叫刘地,你呢?张家的每一个子孙我都知道,说名字出来我就知道你是谁信不信?”

  “真的假的?”张倩不信,“我叫张倩。”

  “张爱国的女儿,张桐的孙女是不是?”刘地马上背出了她的家谱。

  “你真知道!”张倩张大了嘴,“看来你一定是我曾祖父很熟悉的人,他一定对你说了很多我家的事。”

  “还有呢,”刘地向她勾勾手指头,“来。”

  他直接走上二楼,纵身一跳,从一根柱子的雕花沿上取出一把钥匙,打开了一个大红木橱子。橱子里全是用匣子盛着,用红绫子包裹着的线装书,其中甚至有些是手写本,即使对古书收藏没有研究的人也可以看出它们的价值。刘地把这些书一匣匣抽出来,最后拿出了一个匣子递给张倩说:“打开。”

  张倩不解地打开匣子,出现在她眼前的却是两本她再熟悉不过的封面,“这是……”

  “那个老家伙听说你当了作家,兴奋地睡不着,亲自跑出去买了这两本书回来,放在这个专放珍本书的橱子里,还絮叨着什么‘张氏四代藏书,今天终于也有了张氏子孙自己写的书了’,就差老泪纵横了,你可是他的骄傲。”

  张倩深吸了口气,忍住没有让眼泪掉下来。在她的记忆中曾祖父就是个“老人”,一个苍老、迟缓、严肃,终日一言不发,一旦别人靠近他的书就挥杖打人的老人,她一共也没有跟他说过几次话,甚至以为这么多子孙中他根本不见得认得自己,可是没有想到……张倩手捧着那匣子,一时百感交集。

  “小倩……小倩……你在哪里?”

  张倩一下子抬起头来:是张阅仲在找她。万一被这个家伙知道了刘地和暗门的事,保证不出十分钟就“地球人都知道了”,她不愿意给刘地增添这方面的麻烦——虽然他来历不明地出现在这里,但是张倩不是直觉得觉得他可以信任。她向刘地小声说:“我堂哥来找我,我走了,你放心,我不会把你和暗门的事说出去的。”

  刘地表情古怪地问:“他在叫你?”

  “对,他是我堂哥张阅仲——你也听过他吧?他是乒乓国手呢。”张倩对此很自豪。

  “小倩!哈哈哈哈……”刘地根本没听她下面的话,放肆地大笑起来,“小倩,哈哈哈哈,怎么这么叫!”他笑的声音那么大,张倩又怕人听见,又为自己的名字被这么叫而尴尬,拿起一本书向他嘴上捂去。“小倩,咕咕咕……”刘地这样也坚持要笑,结果发出了古怪的声音。张倩听见张阅仲的声音越来越近,只好把书放下,跑下楼去,临走前回头看,刘地弯着腰,扶着书橱,还是在笑。

  “小倩,小倩!”

  “干什么!”张倩装作若无其事地从旁边走出来,“说过一千次了,别那么叫我!”

  “你果然在这里,”张阅仲跑过来说,“我爸他们又找了一个古董商来看货,我怕你在这里转悠被他们看见了又挨数落,来告诉你一声。”

  “又一个!”张倩叹口气,前前后后来了十几个了,到底要把书卖到什么价钱他们才满意?这一来又要大翻特翻了,把里面弄得一团乱了吧,明天刘地又有得干了……糟了,刘地还在里面,被他们发现就糟了!张倩正想着怎么去通知刘地躲一躲,长辈们已经引领着两个商人走了过来,大家各自拿出钥匙,分别打开自己加的锁,一行人走进了楼里,张倩不由捂住了嘴,等着他们发出看见刘地的叫声。

  一秒,十秒,一分钟,五分钟……那些人已经络绎上了楼,却什么也没发生。

  “他什么时候走了?”张倩不由诧异。

  “什么?”张阅仲莫名其妙地看着她。

  “没有,”张倩连忙岔开话,苦笑说,“我在想这些书又要倒霉了。”

  张阅仲拿了个球拍,非要在院子里的照壁墙上教张倩击球。张倩对运动却没有兴趣。只是坐在石凳上看他打。张阅仲在墙上自己击着球,优秀运动员的标准的动作看起来总有一种艺术感,让人十分舒服。

  “……二千九百九十七,二千九百九十八,二千九百九十九,三千!”张阅仲大喊一声,“啪”的把球击出去,又接在手里,抹抹汗,把球在手里上下抛动着问:“酷吧?”

  张倩正要回答他,却看到那一行人走了出来,一边议论着什么“宋版的《梦溪笔谈》最少要……”“初版的《呐喊》恐怕也……”“手抄的《石头记》很罕见……”一边从他们兄妹身边走过去。

  张阅仲把拍子一丢,用所有人都听得见的大声音说:“真扫兴!”

  长辈们责备的目光一点都动不到他分毫,而张倩则一别事不关己的样子,以手托腮坐在那里。长辈们把客人送出了门,转回身来想责备这两个不懂分寸的孩子几句,张阅仲正一挺脖子想要顶嘴,门外传来了一声世响,接着是一片尖叫声。

  张家的人纷纷冲出门去,大家看到了这样的情形:那两名古董商人的车刚刚发动,还没有开起来,一根原本立在路边的水泥电线杆就倒在了上面,把车顶砸出了一个大坑,乱七八糟垂着的电线迸闪出蓝白的火花,车的发动机还在响着,发出“嗡嗡”声,而车里的人却不知道是死是活,一切就象惊险电影里出现的一个镜头一样。

  路人有的在发呆,有的在惊叫,张阅仲第一个冲上去,先冲着自己的爸爸大喊一声:“报警!叫救护车!”然后用木棍小心地挑开那些电线,用力拽开了已经变形的车门。他和几个过来帮忙的路人一起把车里的两个人拖出来,直到看着两个伤者被抬上了救护车才走回张倩身边,弯着腰,低着头,手按膝盖,出了一口气。

  “他们怎么样?”张倩忙问。

  “看来死不了,不过也够受的,”张阅仲比划一下,“一个手被砸断了,一个满头满脸都是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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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好端端电线杆会倒!偏偏他们把车停在那里……”张倩叹息。她看向那边,在倒下的电线杆和砸坏的车旁边围满了看热闹的人,警察在努力维持着秩序,在一瞬间张倩仿佛看见个头高高的刘地也站在那里,再仔细看的时候却不见了。

  “我觉得我们这座藏书楼是有什么神秘力量在保护着呢!”吃过晚饭张阅仲又和张倩聊起了那件事,“你知不知道当年日军侵华战争打到这里,我们曾祖父的父亲……”

  “曾祖父的父亲……曾曾祖父吧?”张倩扳着手指头,“好遥远啊。”

  “就是我们这们曾曾祖父,”张阅仲一说起从长辈那里听来的“古”就眉飞色舞,“当时他把子孙和仆人全都遣走,自己留在这里,准备和藏书共存亡。当日本人冲进来时他就端坐在楼前,毫无惧色,结果日本人硬是没敢碰他和他的书。后来藏书楼传到咱们曾祖父手里,正赶上文革,红卫兵小将冲进来破四旧,要烧书拆楼,曾祖父就挥舞着拐杖冲出去,把那些红卫兵一顿乱打,结果还是保住了书和楼,直到文革结束,那么多古物、古书在十年浩劫中被毁,我们这里还是没事,你想想,我们的祖辈为了这座楼会出了这么多心血,他们会甘心这样被不肖子孙卖了吗?所以啊,才会……“

  “你说有鬼魂在阻止他们买这些书?还是我们曾曾祖父和曾祖父的……”张倩咧着嘴看着他,用力拍了他的头一巴掌,“你要编故事吓唬人也别把自己的祖宗编进去啊!”

  “我不是在吓唬你啊!”张阅仲捂着头叫出来,“你知不知道今天这两个人是第几拔来看货的商人了?”

  “每天都有几拔,谁知道!”

  “我就知道你一向不关心这些,一定不知道。”张阅仲神神秘秘地说,“告诉你吧,这些日子来的商人虽然多,但真正价钱令咱们的老头们满意的只有四家,今天下午那是一家,另外三家:一个在谈完之后失足从楼梯上滚了下去,现在还在医院躺着;一个走路时被让风吹下来的商店招牌打中,现在还昏迷着;另一个则在逛街时被抢劫的犯人抓住作了人质,后面虽然被解救出来,但是吓得得了神经衰弱,到外地疗养去了。怎么样,个个没有好下场吧!”

  “太巧合了吧……”

  “真的只是巧合吗?”张阅仲说,“祖宗守了好几代的收藏,现在不但要卖了,还为了谁多分谁少分天天在那里吵,真的在天有灵也闭不了眼吧。”

  张倩双手抱着膝盖,把头放在膝盖上,看着张阅仲说:“你为什么不去跟爸爸他们说,这座楼应该保存下去?”

  张阅仲沉默片刻说:“谁来照看它?要象曾祖父他们那样花一辈子,不顾生死的看护它,咱们家里谁做的到?”

  “……”

  “别看我,我要还要打球呢!而且我从小最怕看书了,一看书就想睡觉,就连睡不着的时候想像一下自己在看书,也会马上睡着……想像一下自己在看书……呼噜……呼噜……”

  “阅仲,阅仲?”张倩伸手推推他,不禁苦笑:“真的睡着了,太夸张了吧!”她的目光移到窗外的藏书楼上,笑容渐渐消失了……

  楼下的争吵越来越激烈,张倩想要装做睡着的样子都变的很难。和她睡在同一间屋里的堂姐大概也和她一样,早就被争吵声惊醒了吧?但是她和张倩一样,装做睡着的样子。曾经感情很好的堂姐,总是把自己的薪水拿出来为张倩买书的堂姐,自从她的父亲和张倩的父亲为了遗产大吵一场之后,就再也没有和张倩说过话。

  “《大雅》久不作,吾衰竟谁陈?《王风》委蔓草……”张倩在心里捡最长的诗来背诵,竭力不让自己去听楼下的争吵声。

  “也不看看你自己的德性!就凭你这样,有了钱就能高人一等了吗!”

  “你的德行可是好!背后里的龌鹾事以为别人不知道!”

  “哐啷!”杯子破裂的声音。

  “……绮丽不足珍。圣代复元古,垂衣贵清真……”张倩越背越快。

  “我总好过为了钱六亲不认的人!某些人有了钱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来!”

  “你们吵什么!看看几点了!让别人听见笑话!”

  “伪君子!轮不到你说话!”

  “秦皇扫六合,虎视何雄哉?挥剑决浮云,诸侯尽西来……”张倩喃喃地念出声音来。

  “我不跟你们争吵!钱本来就是身外之物,但是大家都是张氏的子孙,要分就分的公公平平,要不然不如不分!”

  “说的清高!骨子里还不是为了钱!”

  “……珠玉买歌笑,糟糠养贤才。方知黄鹤举,千里独徘徊……够了!”张倩终于忍不住从床上坐了起来,抹着眼眶流出的泪水——父亲和亲戚们的这种丑态让她想起了分赃不均而内讧的盗贼,而其中声音最大的就是自己的父亲,这让她更加难以忍受,她推枕起来,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时近午夜,天上疏疏点点的几颗星星陪衬着一挂残月,风吹过,这个院落颇有几分凄冷。想象曾祖父在这样的凄风冷月中或灯下读书,或伴着书香入睡,或许他看守藏书的岁月也不是那么枯燥、寂寥,至少不必为世俗的欲望所干扰,所烦恼。

  张倩绕着藏书楼转悠一圈,看准了四下无人,迅速地溜进了夹道里,“记得那个暗门就在这里。我只是进去看书,又不是偷东西,应该没问题吧?”一边这么给自己的行为找着借口,一边用手在楼上摸索着。

  “小倩。”一只手搭上了她肩膀。

  “啊~~~”夜深人静的时候,这种事情很吓人,张倩惊叫一声回过头来,却看到刘地站在背后,一脸不怀好意的笑。张倩板下脸来,“你又在笑我的名字!”

  “没有……”刘地脱长了声音回答,“你反正也不姓聂……”

  “哼……”

  “不是要进来吗?来吧。”刘地轻松地推开了暗门,招呼她进去,“快点,别让人看见了。”

  楼中象张倩预想的一样,书架都翻遍了,有价值的书还好,那些不是珍本的普通书则被丢的到处都是,有的甚至弄到了地上。张倩有些歉意地看着刘地,藏书楼是张家的没错,可是刘地为它付出的比张家任何人都多,更象是自己的亲戚侵犯了刘地的东西一样。刘地却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立刻一挽袖子,开始打扫。

  张倩看着他忍不住问:“你怎么晚上也来?你帮我曾祖父打扫这个地方很多年了吧?”

  “我明天有事不能来啊,这个样子总得打扫吧?在这里打扫多少年啊?很多年……”刘地夸张地说,“我来算算,唔,六、七十年了呢!”

  “真是……”张倩觉得刘地怎么看也象那种新新人类,不是应该在这里打扫藏书楼的人,又问:“那你一定非常喜欢看书?”

  “不,我不看书,”刘地说,“我喜欢看人,人比书好看!你信不信,一个人的一个念头,有时候一本书都装不完?”

  “……很有哲理……”

  “哲理?哈哈……”刘地又开始了那种夸张放肆的大笑。

  “那我可以看这里的书吗?”

  “当然可以,这可是你们家的书,怎么来问我。不过不能带走,谁也不可以把这里的书带出去。”

  “我知道——这是我们家的祖训。”张倩说的黯然。现在张家的人,谁还在乎这条祖训?反而是刘地这个外人记得牢。

  刘地说完,为她开了一盏灯。张倩发现那盏灯的设计很巧妙,虽然有足够的光线,可是从楼外是看不到它的。

  张倩靠在橱子上静静地看书,刘地在旁边收拾整理,时间在小楼中慢慢过去,等完全沉浸在书中的张倩回过神天色已经微微泛亮了,她揉揉眼睛,放下书,抬头看见刘地正坐在一个橱子上看着自己,她歉意地说:“你打扫完了,是不是我耽误你回去了?”

  刘地耸耸肩:“你很喜欢看书。”

  张倩把书小心地放回架子上说:“家庭遗传吧。”

  “遗传?那也只有你一个人遗传到了,其他人啊,没有一个是进来‘看’书的。”

  “你相信吗,我爸爸其实是很爱看书的,一天不看书都睡不着觉,我的好几位长辈都是这样。我记得我小时候他们常常聚在一起,都是讨论什么胡适啊,鲁迅啊,矛盾啊,左拉啊,我会喜欢看书也算是受了他们的影响吧。”

  刘地歪着头看着她。

  “你不相信啊!现在他们要卖这些书也是有原因的啊。”张倩解释。

  “买房子、买车、出国、开公司……”刘地把两条腿叉开伸攻,双手按在两腿间的橱子上,向前塌着身子,一副坐没坐相的样子,慢慢吞吞地说。

  张倩不清楚刘地到底对自己的家族有多少了解,他竟然连各家卖书得钱后的目的都知道。她听出刘地的话里对卖书有些抱怨后说:“你为这些书付出了这么多心血,一定很舍不得它们吧?”

  刘地一挥手:“哪里舍不得!早卖早干净,省得我天天伺候它们。”

  张倩在他对面坐下说:“卖掉祖宗的收藏怎么也不是光彩的事,我堂哥阅仲也为了这件事气呼呼的。”

  “你堂哥?昨天找你的那个?哈哈哈哈……(不小心想起“小倩”这个名字了)”

  张倩白他一眼说:“是啊,他很反对这种为了钱卖祖宗心血的事。”

  “叫他来管这一楼书啊!”刘地热切地建议着——看来他真的很想把书楼交给别人打理。

  “他?叫他整天对着书还不如叫他死。张家的遗传因子到他那里才真的出了变异。”

  刘地一下子垂下了头,叹了口气,从手指缝里问:“那你呢?你这么喜欢书,把书交给你怎么样?”

  “我?有那么多长辈,轮不到我说话吧?”

  刘地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反正……”张倩正要再说什么,看看手表又止住了,说:“快六点了,再不走就会被我爸爸他们发现了,你还不走吗?”

  “马上也走了。”刘地笑咪咪地看着她说,“改天见。”

  “改天见!”张倩匆匆离开了。

  “她……可以吧?”刘地还坐在那里,对着一屋子书自言自语地问,好象它们可以听懂一样,“你们觉得她怎么样?她再不行的话,我也无能为力了……”

  “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有结果!”张卫国大声吼着,指着张卫东的鼻子问,“我可不象你们,个个有钱有势!我等钱救命的!你说让你找买主,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你也看到昨天的事故了!这能怪谁,你急有什么用!”

  “反正我不管你们那么多!等到四号再看不到钱就分书。把我该得的一份书给我我自己处理。”他说完,重重地一摔门走了。

  好好的一顿饭被他这么一闹谁也吃不下去了,张倩放下筷子,听见旁边一位堂姐在问:“四伯怎么了?突然发神经。”

  张阅仲这个“天通耳”加“大嘴巴”马上抢着回答:“你不知道啊,他迷上了赌博,不但把自己的工厂输掉了,还欠下了一屁股债,真的是等着这笔钱救命呢!”

  “哼……败家子!”那位堂姐不屑地说。

  张倩低头苦笑——难道卖掉祖宗的心血不算败家?败的更彻底吧?听到父亲他们已经讨论起来:能不能在一周之内找来买主,找不来的话分书不分?万一非分不可的话怎么分?用不用公证……

  天色从早上开始就阴沉沉的,空气中尽是夏季雷雨前的湿闷,藏书楼里也显得格外的昏暗,张倩手里拿着一本书却根本看不下去,幽幽地说:“昨天下午,我的四伯父出了车祸,要不是一位路过的出租车司机心肠好,把他送进了医院,恐怕他就没命了。”

  “是吗,他运气不错。”刘地那副表情就算不是幸灾乐祸,至少也是没有什么同情心的表现。

  “……我觉得很害怕……你知道,最近来联系要买书的商人一个接一个全出了事,而我四伯父刚刚说完要把书分掉就也……阅仲说是有祖宗的灵魂在处罚这些想买卖藏书的人,我虽然不信这些,但是……接连的出事……你说那么宽的路面,好好的车怎么可能开到桥下面去!”

  “他喝了酒吧?”

  “他和我们一起吃的晚饭。”

  “再不然是想钱想的走神了,刹车失灵了、对面有车冲过来了……交通意外吗,常有的事。”刘地下结论。

  “万一……阅仲猜的是真的怎么办?”女孩子总是胆小,边说边打了个寒颤,“我爸爸一直是支持卖掉藏书的,这么下去,说不定哪一天就会轮到他……太可怕了!”

  “不可能的!”刘地义正辞严地说,“世界上怎么会有鬼魂这种东西,什么年代了还相信这些怪力乱神的事。我们都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难道还不明白什么鬼魂妖怪根本就不存在,我们应该相信科学!”他的话音刚落,窗外忽然传来了雷声,震得窗扉微动,几道闪光划破了天空。

  张倩被突然而来的雷声吓了一跳,惊叫了一声。

  刘地看着窗外喃喃自语:“说个小谎而已,不至于要被雷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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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声就象一个信号,阴了半个下午的天空终于下起了雨,本来就光线不足的藏书楼现在更加阴暗了。一排排书架,一个个书橱影影幢幢的,颇有和些神秘又危险的气氛透露出来。张倩心里本来三分的担忧被这样的气氛渲染成了七分,不安地说:“可是连四伯都出事了,你叫我怎么不担心我爸爸。”

  刘地站在窗边,双眼看着窗外说:“不如劝他别一心卖这些书了,也就没事了。”

  张倩苦笑说:“那怎么可能?他需要这笔钱成立自己的公司呢。”

  “那么担多余的心也没用啊。”

  张倩这几天来第一次看见站没站相坐没坐相的刘地竟然笔直地站着,在阴暗的窗边仿佛一个剪影,一道闪光照亮了他半个脸庞……什么时候自己也看到过这样的景象,张倩皱起了眉头,自从看见刘地那一刻他就觉得熟悉,究竟何时……“我们,是不是什么时候见过面?”

  刘地目光一跳——第二次了,自己消除记忆的法术对张倩竟然两次失效了。

  “我总觉得什么时候见过你,”张倩用手敲着头,“却偏偏想不起来。”

  “怎么可能?”刘地走到张倩身边,指着自己的脸大言不惭地说:“象我这么英俊、潇洒、气质出众的帅哥你如果见过怎么可能忘的了,我可从来没有被女性忘掉过哦!不要随便破坏我的名誉。”

  张倩简直不有相信他的脸皮竟然可以这么厚,不过他说的也很有道理,象他这么英俊出众的人如果以前见过,自己就算想忘记只怕也是很难的。

  “喔,我想起来了!”刘地突然叫,“那是在前生啊,小桥墩下,杨柳岸边,晓风残月,你握着我的手……”他闭着眼,一副陶醉的样子向张倩逼近过来,“啊,那时候你的目光温柔如水……”

  “闭嘴啊,恶心死了!”张倩忍不住捂着耳朵叫起来。

  刘地睁开眼看着她的样子哈哈大笑,张倩也不禁跟他一起笑起来。

  “对了,要不要跟我去‘看人’?”刘地忽然问。

  “看人?”

  “看人啊,人比书好看!”刘地伸手拉住她的手,搂着她向外走,“不信跟我去看一次!”他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也不用雨具,就这么拉着张倩跑了出去,在雨里一边跑一边大笑。

  张倩虽然生活在风气开通的城市里,但她是个保守的女孩,从来没有和自己亲戚以外的男子牵过手,可是为什么和刘地手牵手的在雨中跑的感觉这么熟悉:刘地紧紧拉着自己,在冰冷的雨中温暖一直从他手上传来,一直向前跑,周围全是雨的声音,风的声音,远远的有一辆车驶来的声音……对他说:“上车!”

  “上车。”

  刘地的声音把正在恍恍惚惚回忆的张倩叫了回来,发现他们正站在一辆红色的出租车面前。“红车……”仿佛连和刘地一起坐上这辆车都是经历过的……为什么?(张倩上次和刘地的相遇请看拙作《荒山夜语》,不过……嘿嘿,我还没写。)

  车在一家酒吧前停下,这时雨已经停了,刘地拉着张倩下了车,张倩发觉他根本没有给司机车钱。而那个司机竟然也没有他向要,发动车扬长而去。张倩诧异地看着车去的方向。

  “喂,喂,看什么啊?难道他比我帅!”刘地在她面前晃晃手指。

  “你没给他钱。”

  “我朋友,给什么钱啊!”

  张倩不由失笑——自己这是怎么了,疑心疑鬼地一路在胡思乱想,一件这么简单的事都……真的快被阅仲传染了!她甩一甩头,把脑子里盘旋的乱七八糟的念头丢开。

  “来,我最喜欢的酒吧!”刘地拉着她,当张倩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站在自己从来没有踏进的“酒吧”里了。

  酒吧和电影电视里给张倩的感觉差不多,只是因为抽烟的人太多,烟雾缭绕的程度要比影视剧里的严重的多。刘地对这里不知道多熟悉,一边和服务小姐打着招呼,一边找了个位于角落,却能看见整个酒吧大厅的位置坐下来。点了一大堆酒和水果。张倩看着他几下子打发走一名来和他打情骂俏的女服务生,扬扬眉毛说:“这里果然比较适合你。”

  “藏书楼不适合?”刘地颇有自知之明,他给张倩倒上果汗,自己打开一瓶XO就着瓶子大大地喝了一口说:“这里是我的‘阅览室’和‘娱乐室’,比看书有意思多了吧。”

  张倩把目光转向大厅里的红男绿女,若有所思地说:“是很有意思。”她爱好写作,本来就喜欢用置身事外的眼光看人看事,所以完全能明白刘地的意思。

  刘地又喝了一大口酒,抹抹嘴说:“你看那个女人,和她男朋友在一起多么亲密,多么深情,可是我常在这里看见她,每次和她在一起的男人都不同;你看那个女服务生,刚才一定被客人骚扰了,眼圈红红的。我也认得她,很洁身自好的女子,从来不肯接受男客人的戏弄。可是她又为什么在这里打工呢?后面的故事很有想头吧……”他招手叫过这个女孩子服务生,又要了一瓶酒,递给她一笔小费。“还有那个男人,和他一起的一定不是他妻子……”刘地看着别人,指手画脚,口沫横飞地说着。

  张倩皱起眉头:“刘地,你的心态有问题吧!”

  “有啊,有啊!”刘地点头,“我最喜欢幸灾乐祸、落井下石看热闹。嗨,你看那个人……”

  “……”

  张倩发现刘地真的是在这里“看人”。他的观察力很强,看到一个人就分析他在干什么,他的目的等等,头头是道,而且很了解别人的心理,只是这种爱好未免让人不能恭维。张倩很难理解刘地这样的人,他看起来既时髦又玩世不恭,但是却能数年如一日的耐下心来整理一座藏书楼,他看起来熟悉并且喜欢出入这样的娱乐场所,但是又只是在这里“看人”。不知为什么,张倩对刘地从心里感到亲切,就好象很久以来就知道、就认识一样。她看着刘地的侧脸,那种带着讥讽的微笑,和从一举一动里透出来的玩世不恭都似曾相识,张倩在回忆里苦苦地寻找着那样熟悉的神情。

  “看那个男人……”刘地还在指着酒吧里的人给张倩看,满怀心事的张倩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他指的人,却无法再收回目光来。“看到那个女人了吗?二十出头吧,怎么可能和那个四十心上的男人是正常的情侣——也不是叫的小姐,因为他们很熟稔……”刘地还在喋喋不休地分析。

  “二叔……”张倩怎么也想不到会在这里看到这位堂叔。他一向老实谨慎,不是应该出现在这种场合的人。

  两个位子本来就相隔不远,张倩一旦专注了注意力,虽然酒吧里环境吵闹还是可以断续听到那边的谈话。

  男人:“你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尽快和她离婚。”

  妇人:“哼,你离不离婚关我什么事,我问是你说的遗产啊!”

  男人:“反正我祖父已经去世了,等我离了婚,那些遗产却是咱们俩的啊。”

  女人:“遗产,遗产,说了八百遍了,我在一毛钱都没见到。我跟你说明白,见不到这笔钱,你趁早也别跟你老婆离婚,我可没空陪你过穷日子。”

  男人:“你放心,我一定尽快催他们把书卖掉,一定尽快!”

  ……

  “他是我二叔……他一向是个好丈夫,好爸爸的,怎么会……”张倩沉浸在震惊中。

  “男人有钱就变坏罗。”刘地见怪不怪。

  张倩真的不能明白这个摆明了为了钱的女人有哪里好?二叔又为什么突然有了这么多转变?

  “有些人啊,平时是看不出来的,一旦有了钱不会象变了个人的。”刘地又开了一瓶酒来喝。

  “刘地……”张倩咪起眼盯着他,“你是特意带我来这里,让我看到二叔的对不对?”

  “我怎么知道他是你二叔?”刘地把酒送进嘴里说。

  “我们张家的事你什么不知道!”

  “那倒也是。”刘地不怀好意地笑着,“不过你的三围我就不知道。”

  张倩一下子涨红了脸,腾地站起来大声问:“你到底想干什么?我们张家的事与你何干?二叔和你有什么过节?你为什么要在那里山风点火!”

  刘地自若地问:“他不弄火,我怎肯弄风?”

  张倩警惕地盯着他:“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我只想告诉你,不卖书,他可以过回本份日子,卖书,他家破人离。”

  “那又怎么样?”张倩提高了声音。

  “不怎么样。”刘地淡淡地说,“你们张家的事与我何干?”

  张倩吸了口气,让自己冷静地坐下来说:“我知道你十分不希望那些书被卖掉,但是是那些长辈们在做主,你和我说也没用。我也不想那些书被卖了啊!”

  “真的不想?”

  “当然了,我怎么会希望祖先的藏书被当作商品卖掉!”

  “只要你不想它们被卖就有用!”刘地好象松了一口气似的笑起来,“来,来,喝一杯,我又不是来和你吵架的。”

  张倩喝了一杯饮料,心情总算平静下来,对刘地说:“不该对你发脾气的,对不起。”

  “随便发,没关系。”刘地心情好得很,举着酒瓶笑嘻嘻的。

  张倩这才注意到桌子上已经摆了三、四个空酒瓶,不由叫了一声:“你喝了这么多酒!”

  “才四瓶啊。”刘地面不红心不喘地说。

  张倩伸手推他送到嘴边的酒瓶:“别喝了,这可是白酒。你会醉的。”

  “太小看我的酒量了!小姐,再来两瓶。”刘地反而来了精神,把手中的那瓶一饮而尽,对服务生叫起来。

  又是那个刚刚哭过的女子端了酒送过来,快要走到刘过边时,还是刚才戏弄她的几个男人中有一个伸出手,突然在她胸口摸了一把。女子一惊,手一晃,一个酒瓶落在他们的桌子上,碰倒了好几个杯子。“小姐,你的服务可不太好哦,”几个男人这下有了因头,开始向她动手动脚。女子又不敢高声叫喊,只好奋力抵挡着,口里却要向他们道着歉。

  “不用道歉,乖乖,亲一个就行了。”其中一个醉的最厉害的男人驽着嘴扑上去。

  “又是这种事,真无聊。”刘地把空酒瓶扔在桌上。

  “酒吧的人会管吧?为什么没人阻止?”张倩紧张地问,一回头,刘地却站起来走出去了。

  “喂,你,”刘地向那个男人勾勾手指头,“碰翻了我的酒呢。”不等那个男人说什么,刘地用膝盖向他下身一顶,迎面又送上一拳,把他打趴在了地上。

  “啊……”那个女服务生惊叫起来,扔下酒跑了。

  “你现在才叫啊?”刘地冲她的背景耸耸肩,“对着他们又不叫,对着我这样的帅哥叫!”

  另外几个男人当然不肯罢休,向刘地包围上来,刘地左面一拳,右面一脚,三、五下就放倒了其中三个,剩下的一个恶狠狠地看着刘地,亮出一把匕道来。一步步向他逼过去,刘地装模作样地举起双手,站在原地等他过来。

  “碰!”

  一声闷想,拿匕首的男人应声倒地,现出身后双手抓着一个酒瓶的张倩来。

  刘地瞪大了眼睛,看看地上的男人,再看看张倩手中的瓶子,推开手无奈地笑了一下。全酒吧的目光都聚集在了张倩和她手里的瓶子上。刘地拉住她的手,推倒了一个走过来的酒吧保安,跑了出去。

  刘地拉着张倩从酒吧里跑出来,“哈哈”大笑着,一边跑一边笑,终于喘不上气来了,索性停住步子,扶着路边的电灯柱子笑的弯下了腰。张倩从来没有干过这么疯狂的事,本来还惊魂未定地不住往回看,怕有人追来,但是看着刘地前仰后合的样子不知不觉也被他感染了,失笑起来。

  “我不是说过人比书好看吗,怎么样,今天晚上看得精彩吧?”刘地好不容易止住了笑问张倩。

  张倩扔下一直拎在手里的那个瓶子,问:“今天晚上到底发生了多少事,你能告诉我吗?”

  “哈哈……”刘地又开始笑,“天天跟我出来的话,常有这样的精彩。”

  “你天天这么过日子?”

  “我的原则是这样,想笑就笑到够本,想玩就玩到够本,喝酒就喝到够本,打人就打到够本。怎么样,觉得我很潇洒,很酷了吧!”

  “这种日子亏你过得来……”张倩这可不是表扬他。

  “也只有我过得来。”刘地马上把她的话当作表扬,“我只过自己的日子,谁都别想让我不自在,我只捡生活快乐的一面来过,把其它的全丢给别人,很有个性吧?”

  张倩微微一笑,没有附和他,却说:“我记得读过一首诗,其中有几句是这么说的:

  活着

  所谓现在活着

  是敢哭

  是敢笑

  是敢怒

  是自由

  ……我本来以为没有人可以真正这样的活着,但是现在看来,这几句诗句象为你写的一样。想别人可以不赞同你的生活方式,却无论是谁都不能不羡慕你的生活方式吧?”

  “哈哈,”刘地笑起来,背着手到退着走,看着张倩念:“

  活着

  所谓现在活着

  那就是口渴

  是枝桠间射下来的耀眼的阳光

  是突然想起的一支旋律

  是打喷嚏

  是与你……哈!”他突然不再念下去,正过身子来走路。(刘地和张倩念的是同一首诗,下文是“是与你手牵手”)他突然发觉自己泄露了心事,不再念下去,转过身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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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2006 05:44 PM | 显示全部楼层
  张倩装作什么也没觉察到地说:“不是说自己不看书吗?”

  “我送你回去吧?很晚了。”刘地把话题岔开去,嬉皮笑脸地催促着,“快走、快走,女孩子家不要在外面待的太晚!”

  “……这句话不太符合你的生活态度吧?”

  “我的生活态度只针对我自己!”

  “……严于律人、宽于待己才是你的生活态度吧。”

  “知音啊!拥抱一下吧!”

  ……

  张倩看天色已晚,恋恋不舍地放下手中的书,四望一下叹口气说:“这次看来是真的找到买主了,听爸爸他们说连价钱都谈好了——早上阅仲还在咕囔:怎么这商人不出事,以后我怕是没有机会在这里看书了。”

  刘地还在收收拾拾,边说:“那有这样的傍晚盼人家出事!这是什么心态啊?怎么和我一样!太可恶了!不过,我太喜欢他了,下次介绍介绍!”

  张倩气结。

  刘地摆出一付讨好的神情说:“你喜欢的话,这藏书楼给你好不好?”

  “你说了算啊。”张倩白他一眼。

  “我就说了算啊。”

  张倩随手翻着书本,说:“说真的,我不太理解‘藏书’这种行为呢。只是把自己喜欢的书收藏起来珍藏还好,可是把从来不看的书也象无价之宝一样,还专门盖座楼来保存我就难以理解。书啊,就是应该用来看的,书的价值在于它的内容,不在于它本身有多长的历史,是什么版本,值多少钱,你说对吧?”

  “数代人的心血,自然有它的价值在里面,不在于它值多少钱啊。”

  “说真的,我真没法理解曾祖父他们,把这么多书牢牢地锁在楼里,到底有什么意义?这些书没有人来看,它们也不会高兴吧?我想我是永远都成不了藏书家了——我啊,宁愿作个看书家!”

  “那么这一楼书怎么办?”刘地有点急了。

  “轮不到我操心啊!”

  “如果把它们交给你呢?”刘地急切地问。

  “我才不要呢——这不是一楼书,这是一楼麻烦啊~~~~~~”

  刘地露出紧张的神色认真地问:“我想问你,如果真的把藏书楼交给你的话你怎么处置它?”

  “送给你。”张倩俏皮地一笑,她知道刘地一直在努力想让自己争取藏书楼的所有权,好让这座藏书楼保全下来,但是她以来没有那样的能力,二来是真的不愿意被这座楼锁住一生。楼能保存下来当然好,但是如果是要自己来照顾的话,张倩作不到。她侧着头说,“你是最适合作这里主人的人了,再不然捐给图书馆,我知道你不希望这些书失散掉,可惜我不是那种可以为了藏书付出一生心血的人——我认为那不值得,对不起。”

  刘地深吸口气,靠在墙上,露出自嘲的笑容。

  张倩没有想到他会这么颓丧,不知道怎么劝他,又和他说话,刘地却不回答,她只好自己默默地走了。

  “唉……”等她走远,刘地发出了一声长叹,“我再也不能了……”

  他拍着墙壁,自言自语地说:“我能怎么样?真的把他的子孙都吃了不成!到此为止了……刘地啊刘地,遇到了人类,你终于还是有做不到的事啊……”虽然没有亲口的承诺,但是刘地在心里是答应过张廷鉴的:为他好好看护这座楼。可是到了如今,看来他的承诺是真的做不到了。他这七百年来,从来没被什么事难倒过,即使面对生死关头他也只是一笑而已,可是这一次他已经用尽了心思,可是结果还是难入人意。

  “人类啊……”刘地“咯咯”地笑着,觉得自己从来没这么沮丧过,以往人类要是让他不满意了,提过来一口吃下就是了,可是那些人不是日本士兵,不是红卫兵小将,而是他恩人的子孙,是张倩……

  “看来只能用最后的办法了。”刘地伸手拥抱一下楼柱,“咱们相处了60多年,现在要拜拜喽!”他把脸贴在那根柱子上,久久没有抬起来……

  “遗嘱!”听了这位前来拜访的律师的话,客厅里一片椅子响、桌子动的声音,所有的人都向律师围上来,发问声,惊异声乱成一团。

  律师有些不解地看看这些人,从一个密封的严严实实的大信封里取出了一份文件,清清嗓子说:“确切来说这不是一份遗嘱,而是一份转让证明,是张先生生前签属的将他的藏书全部转让给市图书馆收藏的证明。”

  “乒乒乓乓”

  律师的这句话说完,至少有两个人坐到了地上,更多的人虎视眈眈地盯着这位律师,靠他最近的张卫东一把把遗嘱抢了过去。他草草地看了一遍,然后神情木然地呆看着地面,他身边的张爱国忙从他手里把遗嘱拿过去。这样一个传一个,张氏家族的人用了大半个钟头,都把这份遗嘱看了一遍,最后传到了张倩手里。张倩用最快的速度把遗嘱看完,露出了难以言喻的笑容,淡淡地扫视了她的亲人们一眼。

  张家的人都在面面相觑,他们当中没有人知道张思贤生前曾签下这份遗嘱。不应该说这并不是一份遗嘱,而是张思贤生前就已经将自己的藏书全部捐赠了出去。他只是在无偿捐赠的基础上向图书馆提出了三条要求而已:

  一、只有在张氏子孙无人愿意保存、管理藏书楼的情况下,此合约方生效;

  二、图书馆有权利将藏书借阅和收藏,但是无权出售;

  三、图书馆在得到张氏子孙全体同意的情况下,可以出售藏书,但出售所得款项不能归图书馆或张氏子孙所有,而必须全额交给慈善机构,用于贫困地区教育。

  这份手续齐全、条件严格的合约从头到尾,直到最后那个老人用抖动的笔写下的签名和郑重按下的指印都使张倩感到,曾祖父他什么都预想到了,家庭中的纠纷,后代的贪念,甚至以后有可能发生的利益之争,这些全在他的计算之中。

  “凭什么!藏书是张氏全族的东西,怎么可以凭他一张纸就给了外人!”张卫国第一个叫起来,他把手伸向张倩,想把遗嘱抢过来撕掉。有和他一样想法的人还有好几个,他们一起气势汹汹地向张倩过来。

  “干什么!”张阅仲跳到张倩前面——他不愧只这个书香门第的“基因突变”者,又高又大,亮出因为体育运动而得来的一身肌肉往那里一站,唬的那些叔伯、堂兄弟都不敢再往前。张倩走出去两步,把遗嘱还给了那位律师。那位律师的目光和张倩碰在一起,对她露出了了解的神情。

  “我们不承认这份文件!”

  “对,我们要起诉!”

  “把它给我!”

  大家的目标又一致转向那位律师。

  “如果各位有什么异议,尽可以通过法律途径来解决,但是这里还有一份文件要请大家过目。”律师从容地打着官腔,又取出另一份文件说:“这一份文件,是张思贤先生生前在银行保险箱里保存的物品的手续和钥匙。所保存的物品是一对宋朝的花瓶——现在价值大约在七百万元左右。”他把文件举起来给大家看,原本为了藏书转让合同的事议论纷纷,有的沮丧,有的气愤的人们在听到这个报价后,顿时全都安静下来,目光集中到他的手上,律师停了一会,让所有人都看清楚,接着严厉地说:“张思贤先生留下遗言给各位:张氏子孙,可以卖古董、卖房、卖地、卖儿、卖女,但是决不能卖书!这对花瓶的价值加上土地的价值,虽然不足够实现你们全部的愿望,但是也美金和藏书的价值相抵了,希望你们好自为之。”他一字一字的把这句话说完,扫视了在场的所有人一眼,他的目光中有某种东西,使大家都不敢再直视他。

  张倩眼泪从眼眶中滴下来。

  曾祖父这最后一项安排,不仅仅是为了不让子孙们继续虎视眈眈地盯着那些藏书,也是从子孙们的角度、很体谅地作出的安排——用七百万元的话,有很多办法可以让藏书楼继续存在下去,但是那样子孙们将一无所获。曾祖父的决定让藏书和张氏家族的人都得到了最好的安排,一向把他视为爱藏书胜过爱子孙的亲戚们,这下可以明白些什么了吗?

  所有人都集中在那们律师身边听他讲解这份文件,律师的目光却穿过大家,看向最后面的张倩,直到他把一切向张家的人交接清楚后,依旧看着张倩,说:“我能为你们做的都做完了,告辞了。”微微点了一下头,转身离去了。

  “被他看到自己流泪了。”张倩拭去眼泪,反倒是她的亲戚们无人发觉她的激动。正热烈地讨论着,只不过内容从藏书变成了古玩。张倩见大家都不注意自己,悄悄走了出去。她信步向藏书楼走去,心想刘地如果知道了这个消息,会高兴,还是生气?不知道他今天来没来?

  当她习惯性地来到那条夹道时,却惊讶地停住了步子,“怎么会这样?”她记忆中那条狭窄但铺有方砖的她连日来常常走动的夹道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两条横在地上的水泥柱和齐膝的野草。“怎么变成这样?昨天还……”

  “小倩,你到这儿来干什么?”张阅仲也跟着她出来,见她在发呆走上前问。

  张倩茫然地问:“这里什么时候长了这么多草?”

  “这里一直这么多草啊,昨天我还在这里抓蚱蜢喂鸟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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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2006 05:44 PM | 显示全部楼层
“不可能!我昨天明明还来过!”张倩冲进去,跳过那两根水泥柱,用手在墙上摸索,但是却找不到那道暗门,“明明在这里啊!我不会记错的!”

  张阅仲不解地问:“你在找什么啊?”

  “暗门。”

  “暗门?电影里的那一种?”张阅仲摸着头问,“在这里怎么可能找得到?”

  张倩慌乱地跑到前门,用力地拍着门喊起来:“刘地!刘地!你在不在?”

  张阅仲担心又紧张地跟着她问:“小倩你干什么啊?刘地是谁?这里面怎么会有人?”

  “刘地!刘地……”张倩喊了十几声,里面还是一点声响都没有,她回头看着张阅仲,满脸惊疑地说:“可是这几天我一直看到他,他总是在这里面啊!”

  “怎么可能,这里锁的这么牢。”

  “他从暗门进去,从那道暗门,我也走过的!”张倩又跑回夹道寻找暗门,可是那堵墙扎扎实实地立在那里,连多余的缝隙都找不出来。

  “不会有暗门的,难道造道暗门让人偷书!小倩,你别吓唬我啊!不是发烧了吧?”张阅仲担心极了。

  张倩失魂落魄地说:“明明有啊,刘地就从这里进来打扫、整理……”

  “刘地……”张阅仲念着这个陌生的名字,“就算有暗门让他进来这座楼,他应该也进不了咱们家院子啊。大门对着住宅不说,院子里还有保安。”

  张倩惊异地睁大了眼,她从来没考虑过刘怎么进到这个院子里来的问题。

  “小倩你过来看看,”张阅仲趴在窗户上向楼里看,“这里根本没有打扫过啊!”张倩凑上去,楼里到处可见灰尘,书本也翻得十分凌乱,和她记忆中的一尘不染全然不同。

  “怎么…………”张倩无力地扶住窗台,“难道是我的幻觉?不会,我确实见过他的!对了,前天晚上我很晚回来,不是你帮我开的门吗?我就是和刘地一起出去了!他送我回来,当时就站在路边,你没有看到他吗?”

  “前天晚上……”张阅仲盯着她,眼睁得很大,难以置信地说,“那天你很早就睡了,叫你打牌你都不起来……你哪里都没去啊。”

  张倩握着拳,身体发抖,乞求似地问:“那么我这几天经历的是什么?和我在一起的又是什么人?”

  张阅仲深信张倩不会说谎,不由也感到一阵寒意,看着阴森森的藏书楼:“该不会……是……是那个吧?”两兄妹惊慌地对视着,终于拉着手双双逃离了这个地方。

  图书馆珍而重之地运走藏书后房屋和地皮都被卖了,那座经历了100多年风雨的小楼也开始被拆除。出售房产和古玩的钱也不少,虽然无法实现大家所有的愿望,但是至少可以实现一大部分。张家的纠纷就这么结束了,大家又恢复了那种其乐融融的亲戚关系。

  这一切已经过去了十几天。

  张倩坐在咖啡厅里,托着腮看着窗外,她无法弄明白自己那几天到底遭遇了什么,已经发誓不去想它了,但今天又被张阅仲约了出来,说是有新发现。只是那个家伙的所谓发现不知道有多少是真的,多少是他自己发挥想像的结果。

  “小倩!”张阅钟一进门就用那个大嗓门喊起来,张倩皱起眉头,端着杯子向他做了个泼的手势。“我跟你说明!大发现!”张阅仲还是咋唬着,张倩不得不向他做了个“轻声”的动作。

  张阅仲压低了声音,把手张在嘴边,趴在张倩耳边一字一字地说:“藏书楼下面挖出尸骨来了!”

  张倩手一松,杯子摔在桌子上,“什么尸骨?难道是……刘地……”

  “不,是日本士兵。”

  “日本……士兵?”

  “尸体是早化成白骨了,但从摆在一起的枪械什么的来看,应该是当年的侵华日军,一共十多具,就在楼的正下方。”

  “可是楼已经建了100多年了,怎么会有抗战时期的尸骨埋在下面?”

  “就是奇怪在这儿啊。而且你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吗?”

  “怎么?”

  “有的颈骨拍了,有的胸骨碎成一段一段的,有的头骨裂成了七、八块——全是用外力弄的。”

  “外力?”

  张阅仲伸展手臂,摆了个武术架式。

  “不会吧……用手……”

  “记不记得当年日军占领这里,曾曾祖父独自留下守护藏书的事?恐怕就是那个时候杀的,时间上也吻合,还有文革时曾祖父曾用一根拐杖打走红卫兵的事……唉,不得了,我们的祖先全是深藏不露的高手啊!唉,张阅仲啊,张阅仲,你如果早生二十年不就可以随曾祖父习武,把张家的武术发扬广大了吗?曾祖父去世后家传武学就此失传。张氏子孙真该同声一哭啊……”

  “……你武侠小说看多了吧……”张倩把目光投向窗外,轻笑了一下,不在理会张阅仲的絮叨,那座藏书楼确实处处透着神秘,但是她已经下定决心不再去想了。“待会去一趟图书馆看看那些书吧,反正也在附近。”她喝了一口咖啡,这么想。

  听说是张家的人想看看那些书,馆里的人十分热情,馆长亲自陪着她说话,一边吩咐:“叫刘地来带张小姐去看看。”

  “刘地!”张倩几乎是颤抖着把目光转向了门口。

  门外走进来的是名毫不出众,三十出头的中年男子,看都没看张倩,过去问:“馆长,您叫我?”

  “刘地,你带这位小姐去11号书库看看,她是张家的人。”馆长一边吩咐刘地,一边向张倩介绍,“刘地在我们这里干了十多年了,认真扎实,由他来专门照管那些书再合适不过了,你们大可以放心。”

  “张小姐,”“刘地”伸手和张倩握一下,“这边请。”

  书已经被重新分类编号,放进了专门的书库,其中一些珍本还被放进了密封着的恒温、恒湿的柜子,待遇比在那座楼中时好了不知道多少。“刘地”介绍说这个书库是一位华侨捐资修建,最现代化的书库,馆里为了表示对张氏藏书的重视,专门用来存在这些书。

  “可以借吗?”

  “可以在这里看,不能带出去。”“刘地”面无表情地指着墙上的规定说,“本馆外借图书在1——9号书库。”

  张倩一笑。她站门外看了一会,没有进去就告辞了。站在图书馆的台阶上,风吹过脸庞,她再回头看一眼,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她再也不打算想起来了,而且她有一个预想:无论如何,刘地是会守住这些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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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2006 10:56 PM | 显示全部楼层
好好看哦!!快点接下去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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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xdiemsxx 该用户已被删除
发表于 20-11-2006 11:07 PM | 显示全部楼层
是啊是啊。。。我爱死这故事了。。楼主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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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1-11-2006 02:14 AM | 显示全部楼层
终于看完了。。。
很好看。。但最后这几集人物有点搞不清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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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1-11-2006 04:41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男朋友(这篇怀疑是别人模仿作者的文笔所作。。。但可以看看~)

本来还很晴朗的天空突然下起雨来,原本悠闲的坐在公园长倚上看书的张倩慌忙
的跳起来,抱着她刚买的新书冲进了一作凉亭。

这场突来的雨,把周末在公园里散心的人林了个措手不及,好在雨下得不是很
大,
很多人干脆冒着雨向公园外跑起来。

张倩可不能这么做。

她平时喜欢淋雨,经常故意在下雨天不带雨具出门,但是她刚买的书却经不起雨

的光顾。

「唉......」张倩把书放在身边,自己坐下来后托的腮叹气。

今天好象从早上出门时就不顺利。

张倩看着一对情侣快步跑过去,男子一边跑,一边把自己的外衣脱下来,为女子

在头上。「唉......」张倩又叹了口气,这此她是因为这对情侣让她想起了早上朋友们

话才唉声叹气的。

今天张倩本来是约了两个朋友一起去逛街,那两位朋友走着走着,话题便说到了

自的男朋友身上,讨论了一阵子谁比较因俊、谁比较体贴、谁比较专一之类的问题之
后,
她们又把注意力转向张倩。

「对了,张倩还没有男朋友吧?」一位朋友想到了这个问题。

「没有。」张倩摇头,她还没有恋爱的打算,也不觉得男朋友属于生活必需品。

「你长得这么漂亮!又这么有才华!怎么会还没有男朋友呢?」两个朋友一起大

小怪起来。

第一,张倩并不认为自己的相貌可以达到「漂亮」的境界,她天天照镜子,心理
对此
很有自知之明。

第二,才华又是什么呢?张倩也不认为这个词和自己有关,也许形容自己古怪更
贴切
一些。

第三,即使够漂亮又有才华,和有没有男朋友之间有什么关系呢?

张倩想不出两者之间的关联。所以她向朋友们耸耸肩,没有发表意见。

朋友们却不打算放弃这个话题,其中一个又问:「张倩,你有没有谈过恋爱?」

张倩想了又想反问:「上小学时暗恋老师算不算?」

「天啊,不会吧!你这么大了,竟然没有恋爱过?」两个朋友一起大惊小怪起
来。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我是准备三十岁以后才结婚的,那么二十五岁以后再交男
朋友
也不迟啊。」张倩数着手指说。

「不会吧!」他们又一起叫起来,「现在流行晚婚,可是谁不在年轻时谈一、两
次的
恋爱啊?」

「还一、两次......」张倩不怀好意地看着她们,「那么你们准备什么时候谈第
二次
啊?」

一个朋友佯怒地追打张倩,另外一个自言自语地说:「已经是第二次了啊。」

三个女孩嘻闹了一阵子,其中一个又想起了刚才的话题,按着张倩的肩膀问:
「张倩,
那你想要个什么样的男朋友呢?」

「什么样的......」张倩还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嗯......首先要是个身体健
康的活
的男人;然后要理智一点,我最讨厌疯疯癫癫的男人;不能长的太英俊,但是也不能丑
;专一
一点儿,我讨厌花心的男人,还要喜欢文学。」张倩一边想一边说。

朋友们一边听一边点头:「笼统了一点儿,但是也算是个标准吧。」

接下来的话题变发展到了为张倩介绍男朋友上。

「我有个同学很符合你的标准:四肢健全,斯斯文文,长相中上,还在校刊上发
表过诗
歌,怎么样,我介绍你们认识?」

「不,不,他现在还是个学生,不够成熟,我爸爸有个同事绝对不错,年轻有
为,而解
也是文科毕业的,还是社会人士,必较理智成熟,你说对不对?张倩。」

「这么说的话我还认识个记者......」

「我男朋友的表哥是报社的,你们一订有共同语言......」

「我认识一个......」

「还有这个......」

她们两个也不知道从哪里认识了这么多男子,争着要介绍给张倩。张倩一再声明
自已根
本不打算交男朋友,可是她们不听,信誓旦旦地说每个女孩心中都有对爱情充满憧憬,
张倩当
然也不例外,所以张倩应该场开心怀,勇敢去接受爱情,接受她们介绍的人〈张倩粗略
地计算
了一下,如果自己真的接受了她们介绍的每一个人的话,就会一下子拥有二十次以上的
爱情了〉。
后来张倩实在受不了这种纠缠和谈话内容的可笑,便编了个理由逃了出来。

张倩自己逛了半天书店,然后就抱着新买的书到公园里看了起来,这样的下午既
悠闲又
惬意,总比和某个男子约会有意思吧。可是好景不常,不等她看完一个章节,天上就忽
然出现
乌云,接着下起雨来。


「唉......」张倩看着那雨不缓不急地下着,她宁愿现在下大雨,这个季节电闪
电鸣的
大雨往往一会儿就停了,可是这种雨却可以一直下上一整天。

她取出手机来把玩了一会儿,想搭电话较个人来接自己,却想不出找谁好。父亲
工作繁
忙,根本没有那个时间;母亲出门旅行还没回来:她的朋友很少,偏偏刚才又是从最要
好的两
个朋友那里逃出来的,压根儿不敢再去求救;其它的同学、熟人就更不能拜托人家这种
事了;
本来可以找和她感情最好的堂兄张阅仲来的,但是张阅仲身为运动员,每天下午都要练
习,一
向风雨无阻。

张倩想了一阵子,终于还是没有拨出一通电话,索性养起手机了的宠物猫来,给
猫喂了
食,洗了澡,陪它玩了会儿游戏,又没事可做了。

张骞看着雨慕,如郭有个男朋友的话,也就什么都解决了,自已多半会想也不想
就给她
打电话,而他应咳也会不关三七按时一地丢下一切来「救」自己吧?

这样想想,有个男朋友好象也不错。

说起来像张倩这个年纪,不必刻意去寻找,爱情就应咳自然出现在身边才对。就
像那两
位朋友说的,张倩长得不错,在学较里有「才女」之称,当然不会没有追求者,可是问
题出在
张倩自己身上,不管对方是什么样的男子,即使符合了她的任何一个要求,她都无法对
着对方
生出爱慕的情绪来。

有的朋友和张倩开玩笑:「你从来没有谈过爱情,却写了那么多关于爱情的诗和
散文,
可不就是『纸上谈兵』吗。」

这种时候张倩总是一笑,说一句:「诗人的情诗,总是献给心目中那个幻想出来
的完美情人。」

张倩觉得自己是爱着某个人的。

她不知道对方是谁,也不知道对方什么样子,但是她知道有那样一个人在自己的
心底,
张倩知道自记爱他,似乎也明白对方一样爱着自己,一想起这些,心里就会生出甜
蜜,所以张
倩宁愿拥有着这样一份幻想出来的爱情而不去看身边那些真实的男子。

「唉,我真是无可救药了。」张倩幻想着自己心里的那个人也许就在某处,宁愿
淋着雨,
默默地看着自己,却又打了一下自己的头,觉得自己确实像朋友们说的那样──脑子有
问题了,
不过她依旧双手托腮,呆呆地想者心事。


公园里的假山边,有一条小小的走廊,此时走廊里也有几个人正在避雨。这是五
个十八、
十九岁的男子,个个叼着烟,敞着胸,彼此说着一些下流话或脏话,都是一副无所事事
的样子。
他们本来是来公园里骚扰情侣取乐的,一场大雨淋走了所有情侣,也把他们困在了这
里。反正他
们这些人本来也不知道做些什么才好,就待在那里继续无所事事着。

「妈的。」其中一个无聊地对着天咒骂起来。

另一个人也无精打采地四处乱瞄,却无意中透过树丛,看见另一边的凉亭里有个
避雨的女
子。因为这场雨,公园里已经跑得没有什么人,也许只剩下他们几个和凉亭里的那个女
子而已。
「喂,」这名男子招呼着伙伴,用下巴指着凉亭那边说,「我门去找点乐子怎么样?」

「哈哈哈哈哈,还是你小子眼尖。」同伙们对他的提议当然不会有异议 ,笑着
站起来,摩
拳擦掌。

「叭哒。」

这几个人正要举步,有一样东西投在他们脚下,他们低头看看,是一颗小石子,
也没介意,
继续往前走。

「啪。」又是一颗石子投来,这此准确地命中了走在最前面那人地鼻梁。

「唉哟。」这个人一边呼疼,一边四处寻找石子的来源。

当地三颗石子投来时,他们找到了投石子的人。

第一眼看见这个人,他们以为自己也许遇见疯子了,因为这个人既没有雨具也没
有避雨,反
而是高高的坐在树枝上,颤颤悠悠的,仿佛随时会因为树枝断裂而摔下来一样。他任由
雨穿过树枝
打在身上,也任由雨水顺着叶片滚落进脖子里,全身上下早就湿透了,一头长发也一缕
缕湿漉漉地
垂着,滴着水,但脸上却满是笑容,正向这几个男子挤着眼,竖起一根手指在嘴边,作
出轻一点、
别出声的姿态。

「找死啊你!」这几个男子的火气上来了,依照他们的性子,这时就算是疯子也
要揍一顿来
出气,但是要行动时,却发现自己的脚没有办法移动,低下头却看见脚下的水泥地面仿
佛变成了流
沙,正在一点点地「吞」他们的脚、小腿、膝盖......他们惊恐地张开嘴想呼救,却发
现自己无法
发出声音来。

「就在那里待到雨停吧──到时候我不饿的话。」

他们完全没入地下之前听见了这么一句话,并且看见那个男人的身影渐渐从树枝
上消失,只
是那段树枝依旧颤巍巍的,仿佛依旧有人坐在上面......


张倩已经拿出书,在雨声中读起来,四下无人,风雨中读书不是更惬意吗。她耸
耸肩,若有
了男朋友,哪里还能有这么悠闲的时光,我要个男朋友来做什么呢?

她慢慢沉浸在书的世界中,而无尽头的乌云微微裂开,露出了一抹阳光,看来这
场雨不会下
得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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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1-11-2006 04:43 PM | 显示全部楼层

荒山夜雨

黑夜的山林一片寂静,天空中翻滚的乌云遮蔽了星月的光辉,使得整个树林里伸手不见五指。远处隐约传来几声夜鸟的鸣叫,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湿气。一只野狗无意中走近这里,却被鼻端触及的一丝怪异腥臭吓坏了,夹着尾巴呜咽着逃走了。

  树林中,一个庞大的物体正在用肉眼难以察觉的动作蠕动着。

  突然响起的放肆笑声打破了树林中的静谥:"哈哈,这次起来得这么早,看来你是饿坏了。是不是很期待我来啊!"闪电划破了天空,随着闷雷滚过,蓄势已久的暴雨终于下了起来。在银链般划过天地的闪电光影中,可以看见发出笑声的是一个年轻的男子,他毫无遮掩地站在暴雨中,浑身都湿透了,头发、衣襟、裤脚都在滴水。他却并不在意,悠闲地把双手插在裤袋中,抱怨道:"为什么每次来看你都会下大雨呢?可惜了这身衣服,这可是名牌啊,一身好几万呢。"黑暗中,庞大的身躯缓缓向他靠过来。

  男子靠在树上,懒洋洋地道:"快点儿吃吧,别抱怨了,我都没抱怨……什么,想吃女人和小孩?我从来不吃雌性和小孩儿的,你就死了这份心吧。"他自言自语这,一声低沉的咆哮在他身边响起。

  男子不为所动,像赶苍蝇似的挥挥手,滔滔不绝地说:"不给你弄女人和小孩儿就吃我?你吃啊!吃了我看谁还会来喂你,不是我说你,就算不知恩图报也不该张口闭口说要吃我啊。我可是每十年就来喂你一次,风雨无阻,排除万难,义无反顾,一诺千金……我可坚持了两百多年了,你也不想想你一次吃多少,积攒这么多东西容易吗?为了让你吃饱我省吃俭用、精打细算、开源节流、自力更生……你没看见我自己都饿瘦了……"又是一声咆哮响起,这次的声音里明显增加了威胁的意味。

  "你别冲我大呼小叫了,快吃吧。又不是我把你困在这里的,现在只有我惦记着你,把自己的食物给你吃,还陪你聊天,你看我对你多好啊,你怎么能一点儿都不感动呢……"男子还在喋喋不休,那个庞大的影子忽然静止不动,转眼间消失不见了。

  风消雨散,云层裂开一道口子,月光洒在大地上。

  男子依旧倚在树上,笑容不知何时已经收敛起来,仰头看着皓月,忽然长长地出了口气:"又是十年……"轻风吹过,卷来雨后的清新气息。一只田鼠在草丛中探头探脑,接着几只小虫跳过草叶,这片树林仿佛一下子有了生机。男子伸手在那只小田鼠鼻子上弹了一下,当田鼠惊惶失措地逃回洞中时,男子也消失不见了。

  虽然山并不高,道路也不算崎岖,白若琳还是走了不到二十分钟就开始喊累。同行的几名男性都向她伸出援手,她却刻意靠近刘地,想把自己的行李交给他。刘地歉意地笑了笑,给她看自己手中的两个背包,最后还是周峰接过了白若琳的背包。

  "哼。"张倩听到身边的唐诗雅冷笑一声,显然她对于刘地不接白若琳行李的事十分开心。张倩摇摇头,要不是怕太惹人注意,她真想把自己的背包从刘地手里拿回来,免得一不小心卷进白若琳和唐诗雅的明争暗斗里去。

  唐诗雅跑到刘地身边,一会儿要从自己的包里取东西,一会儿又要拿水壶,一会儿又抱怨山路难走,接着大大方方地勾住了刘地的胳膊。刘地对她显然十分欢迎,马上向唐诗雅贴得更近了。

  开明山距离立新市四十公里,还没有经过人工开发,依旧保持着自然的风貌。最近城市青年流行登山运动,开明山因为山势既不险要,方圆也不甚宽广,自然风光又极为优美,理所当然地吸引了不少登山者。

  这些自幼生长在大都市的青年男女只需要准备简单的登山用品,利用一个双休日就可以在山里尽情地享受自然的美景和清新的空气,既可以放松身心,增进朋友之间的感情,又可以显示自己走在流行的最前沿,所以每到节假日,这座山便热闹起来。

  眼前这一行九人也是这样一支趁着长假来登山的队伍。

  其中的四位女性都是大学生,宋真、张倩、白若琳和唐诗雅。宋真市张倩的同班同学,这次登山就是她邀请张倩来的。宋真是个颇具男子性情的女孩儿,大方潇洒,平时喜欢仗义执言、打抱不平,张倩很喜欢这个朋友。白若琳是低张倩一级的学妹,S大学很少有人不认识这位才貌双全的校花,这次一起来登山的五个男子中,来自S大学的三个全是冲着她来的。唐诗雅皮肤白皙,甜美可爱,虽然自从白若琳入校后她就成了"前任"校花,但是她性格娇憨,不像白若琳那么清高,平时在学校中也吸引了很多男生的目光,比如现在那个叫刘地的男子对她就显然比对白若琳更感兴趣。

  九个人中只有两个不是S大学的学生。宋真的男朋友陈术是个公务员,戴着一副金边眼镜,颇善言谈,性格和宋真相仿。另一个叫刘地的男子却是半路上加入队伍的,他自称是市立图书馆的管理员,利用假期来爬山。刘地身材高大,五官英俊,而且穿着打扮、言谈举止都透露着"新新人类"的气质,在这里的男性当中颇有些鹤立鸡群的味道,所以他一加入进来唐诗雅就黏上了他,就连已经有三名护花使者跟随的白若琳也对他格外注意。

  虽然年龄上相差无几,但是S大学的三名男生和陈术、刘地相比,总令人觉得少了点儿什么。他们三个也是学校中的风云人物,可社会人士骨子里的那种成熟正是他们所缺少的。

  秦长路是S大学学生会主席,品学兼优的才子,难得的是他并无傲气,而且领导能力出众,唯一的缺点是他太知道自己的优秀了,言行间未免有些咄咄逼人的感觉。他追求白若琳已经一年多了,不过从白若琳今天对刘地表现出来的好感来看,秦长路根本不是她喜欢的类型,只怕这次他跟进山里来也是徒劳无功。

  另外两个男生周峰和吴尚立原本是好朋友,但是自从他们开始一起追求白若琳,就有些面合心不合了。吴尚立相貌英俊,平时也一向以美男子自居,虽然和刘地相比还略显不足,但是他很会打理自己,身上从里到外无一不是名牌。吴尚立这个人虽然有些"臭美",但是为人爽朗,讲义气,对朋友绝对没话说,所以不论在男生中还是女生中人缘都很好,这次登山也是他提议的。周峰是富商的儿子,和好朋友吴尚立不同,他在花钱方面很有分寸,对朋友出手大方,自己却从不用钱招摇。他的性格沉稳,言语不多,给人感觉是个很可靠的人。

  队伍中最后一个成员就是张倩。她在写作方面颇有才华,已经出版过两本诗集和一本散文集,在人才济济的S大学也算是小有名气的"才女"。她的脾气多少有点儿古怪,常常喜欢用局外人的眼光看待周围的事物,即使在这种一群年轻人集体行动的热闹时刻,她也是用观察和倾听取代了融入其中——从其他人身上看出一个个故事正是她最大的爱好。

  翻过小山头后出现了一大片岩石地带,水在岩石之间的缝隙中流淌着,大伙从岩石上跳过,登山野营的气氛越来越浓了。等他们越过这片岩石区,再走没多远便是一片青翠的草地,左侧有一条从那片岩石区流出来的溪流,右侧是一座古藤缠绕的山壁,上面斜生着几株小树,再向前不远就是茂密的山林。

  几个女孩儿在溪水中洗了洗脸,在草地上采了几朵野花,马上爱上了这个地方,一致嚷着要在这里宿营。活动的组织者吴尚立指着地图解说了半天,说最合适宿营的地方应该是前面一公里处,那里的风景比这里还要好,可是女孩子们根本不肯听,最后男性们还是顺从了女孩儿们的任性,在下午四点就早早动手搭建起帐篷来。

  一旦开始宿营,男士们就负责搭帐篷、捡木柴、清理场地,还要负责驱赶虫蚁来让女孩子们安心,女孩子们则负责做饭——这样分工合作说来容易,实际操作起来就没有想像中那么简单了。

  十分钟后,男生们从搭帐篷的前线撤退下来,只剩下刘地一个人继续他们未完成的事业。几个男子看着刘地轻松地哼着小曲,几下子就搭起一个帐篷,再看看自己手上被绳子弄出来的伤口,实在无话可说了。

  当然,他们也别想闲着,马上被女孩子们派去捡柴、打水、洗米。又过了十几分钟,当白若琳被烟呛到的咳嗽声和宋真被刀切到手的尖叫声传来时,已经搭完了五个帐篷的刘地出现在火堆边,一手抓过宋真的菜刀,一手接过张倩的锅,干净利落地做起饭来。

  饭后大家围坐在篝火边,喝着刘地煮的茶,一个个心满意足。唐诗雅称赞道:"哇,刘地的手艺真好。"基本上从搭帐篷到做饭,九个人的宿营工作是由刘地一个人包办的,唐诗雅这么一说大家一起点头,连原本对刘地有些不满的三个男生也开始庆幸有他加入了这次活动。

  张倩看着刘地,心里对他的看法有了改观。本来她认为他是那种喜欢招惹女孩子,举止轻浮,属于绣花枕头范畴的男子,现在看来也有优点嘛。发觉张倩在看自己,刘地向她挤了挤眼。张倩移开目光,再次把他划入自己最讨厌的男人种类中大家都没什么胃口,不过为了明天友力气下山,都逼自己吃了一些。饭后谁也不再去碰刘地煮的茶,生怕喝了茶会让自己更加无法入睡。他们沉默着围坐在一起,谁也不提去休息的事。

  不管张倩怎么想,刘地已经得到了另外三位女性的青睐,唐诗雅一直偎在他身边,几乎已经以他的女朋友自居了,白若琳则一直在称赞他的手艺,就连宋真也"吩咐"男朋友:"你要多向人家学习啊。""人总会有优点啊,我这个人就是喜欢吃东西,所以才学着做菜。"刘地怕惹来其他男性的敌视,巧妙地转移了话题,接着喝吴尚立聊起足球来,看起来他在做人方面也比那几个学生圆滑得多。他似乎知道张倩在观察自己,又偷偷向她挤挤眼,嘴角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饭后,大家坐在星空下品茶聊天,按各自的兴趣分成了几组:刘地、吴尚立喝秦长路在聊足球,唐诗雅也凑过去,不懂装懂地插嘴;宋真喝白若琳在讨论昨天的连续剧,张倩捧着杯子,慢慢喝着水听她们说话;陈术和周峰则从一开始就在旁边窃窃私语:"就是,再往上走不远,有一半埋在土里。"宋真推了推自己的男朋友:"在说什么呢?还要瞒着大家。""没什么。"陈术笑着说,"其实我前些日子和朋友一起来过这里。那次我在山里发现了一块奇怪的石碑,一直没弄明白是什么,刚才听说周峰对文物很有研究,正在向他请教呢。""我哪儿懂什么文物,只是我父亲喜欢收藏古玩而已。"周峰谦虚着,也旁敲侧击地说明了自己家里是有资格把收藏古玩当爱好的。

  "哦,什么石碑?"大家的注意力被这个话题吸引过来了。

  "说来听听,也许真是古董呢。"吴尚立饶有兴趣地说道。

  "那是一块三十公分宽,露出地面二十多公分的石碑。露出来的部分没有文字,刻着一只有九个头的怪兽,长着人的脸和老虎的身子。我去过不少古代的寺庙和道观,却从来没见这种图案。今天想起来,所以想问问周峰。""周峰,那是什么?"白若琳凝视着周峰问。

  周峰不好意思地说:"我也不知道,我回去问问我爸爸吧。"他是个老实人,虽然意中人发问也不肯为了赢取她的好感而吹牛,"不过我爸爸收集的是瓷器,这种怪兽恐怕他也……""那是开明兽。"刘地笑嘻嘻地插嘴道,"它可不是什么怪兽,而是传说中的一种神兽。""什么?""神兽?""你怎么知道?"大家一起问刘地。

  "这里不是叫开明山吗。"刘地不紧不慢地说,"我是干图书馆的,曾经翻过这附近的古代记录。据说古代的某个时候,这附近出现了一只九婴,它为害人间,吃人无数,将这里化作一片汪洋……"他边讲边微微闭上眼,好像曾经亲身经历过这一切,正在回忆往事一样。

  可惜他这番表演并没有受到效果,至少有四个人同时打断了他的话:"九婴是什么?""九婴是有九个头的大蛇,可以操纵水火,是一种很强大的妖怪。""哦,我记得当年羿为民除害,射杀的怪物中就有这种东西。"张倩记得自己在哪里看过"九婴"这个名字了。

  "对,就是那种怪兽。那只九婴在这里兴风作浪,弄得民不聊生,这时就有一只开明兽正巧路过这里——开明兽就是那石碑上刻的那样,九头、人面、虎身,是为天帝看守昆仑的神兽。"这次不等别人发问,刘地自己先做了注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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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1-11-2006 04:44 PM | 显示全部楼层
 "那只开明兽心地善良,为了拯救万民,它雨九婴大战了七天七夜,最后终于在这座山上将九婴制服。后来这里的人们为了纪念开明兽,就把这座山命名为开明山。我看那块石碑多半是因为这个传说才有的。""刘地真厉害,连这些也知道。"唐诗雅抢先叫起来。

  "照刘地这么说,那块石碑一定是古董了。"陈术显得很兴奋。

  "我们明天就去把它弄出来研究研究,写个学术论文什么的。"周峰也很有兴趣。

  秦长路也高兴地道:"这样看来这块碑的年代还很久远呢。你们知道吗?九婴和开明兽在《山海经》里都有记载,是传说中远古时代的怪物,自从佛教传入我国之后,这些'土生土张'的怪物已经慢慢被人遗忘了,所以那块碑一定是很久以前的东西。""是啊,那些'怪物'在人们心目中都已经不存在了……"刘地似乎有些走神,低声自言自语着,不过马上恢复过来,笑着说道:"那么奇怪的东西不存在了还不是好事,什么九头蛇九头虎的,和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相比,当然是后者比较有趣了。"不过大家都没有留心他的话,而是在讨论要不要把那块石碑弄出来,只有张倩忽然问:"那只九婴后来怎么样了?""九婴?""是啊,按照那个传说它被开明兽制服在这座山上,现在是不是应该还在这里呢?"这么说着,张倩想到也许那个怪物就在自己脚下的土地中,不由打个寒战。

  刘地笑了:"其实在另一个传说中,开明兽并没有封住九婴,也没有杀了它,而是双方决斗之前有约定,失败者要任凭胜利者处置。因此九婴输了之后就乖乖地按照开明兽的要求留在这座山上,不再离开,也不再吃人。据说当时九婴曾问开明兽何时释放它,开明兽就说'我下次路过这里时就放你走。'然后它回归昆仑,不再从这里路过。"张倩按着胸口说:"这个传说更可怕,如果那只九婴根本没有被封住的话,它岂不是随时可以再出来作怪。"刘地一笑:"就算它明知到那只开明兽永远也不会回来释放它,它也会一直等下去。一诺千金,愿赌服输,它的这一点倒是很叫人佩服。""呵呵,那只是个传说啊。"张倩也笑了,"不过如果传说是真的,那么它确实让人佩服。""是啊,传说……"刘地手搭膝盖,头枕在手臂上,脸上带着微笑,凝视着张倩。

  这时其他人已经讨论到挖出石碑的具体步骤了,唐诗雅娇声娇气地征求刘地的意见:"刘地,你说怎么办好?""去看看再说。"刘地对这个话题没什么兴趣,听到秦长路在和白若琳说"那块石碑也许是镇住九婴的法宝,一旦挖出来九婴就会被放跑"什么的猜测,他耸了耸肩,歪着头看了看天空,"要下雨了啊。"听到他的话,其他人向天上看去,一起叫起来:"怎么一下子阴天了。"天空中的皓月于繁星不知何时已经被翻滚的乌云取代了,云层贴着山顶流卷,像是要从空中压下来一样,空气中的湿气也开始增加,看来马上就要下雨了。

  "天气预报明明说这几天都是晴天,怎么会下雨?!"吴尚立挥着手向天空抗议。

  一道电光划过,震耳的雷声在空中炸将开来,大家都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

  "马上就要下雨了,大家回帐篷去,这种雷阵雨一会儿就停了,而且明天的空气会更好。"秦长路信心十足地说道。

  "是啊,也该睡觉了,不然明天就没力气爬山了。"大家都同意他的建议,向各自的帐篷走去。一共五顶帐篷,张倩他们八个人带了四顶,刘地自己带了一顶,理所当然应该是他们八个人两人共用一顶,刘地自己独住。

  刘地在那里叫着:"欢迎女士们来跟我一起住啊。"这句话遭到了男子们的白眼,却得到了唐诗雅的笑容。

  不过再怎么样一个女孩子也不能跑去和男人住在一起。大家分别钻进分配好的帐篷里,空旷的营地上只剩下了刘地一个人。

  张倩最后回头时看到刘地站在那里仰头看着天空,脸上已经不再是那副嬉皮笑脸的神情了。张倩正想再仔细看看,又是一个闷雷滚过,雨像瓢泼一样下起来,篝火在暴雨中微弱地闪动了几下便熄灭了,刘地也变成了雨夜中一个缥缈的剪影,但他依旧站在那里,向上仰着头,似乎没感觉雨打在身上似的。

  "倩,帮我拿那个。"白若琳的声音打断了张倩的思绪。虽然是今天刚刚认识,但白若琳已经很亲切地叫起了张倩的名字。按照她的想法,有才女之称的张倩有资格成为她的朋友——大概她永远不会明白,别人也许有和她不一样的想法。

  "这个吗?"张倩把一个化妆包递给她。等张倩再回头向外看去时,帐篷上当作窗口的透明玻璃已经被雨打湿,一片模糊中依稀可以看到刘地已经不在那里了。

  外面传来雨声和雷声,略有些神经质的张倩很难入睡,她身边的白若琳却已经睡得很熟了。站起看着她苦笑一下,也许是和陌生人距离这么近的缘故,她根本无法入睡。

  雨声已经小了很多,也许可以出去走走——张倩一向有在细雨中散步的习惯。

  帐篷的门打开的时候,雨和泥土混合的味道扑面而来。雨还在下,而且比张倩想像中下得大。她显然没法走出去,那么就坐在这里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吧,正这么想着,一个人影出现在雨中,快步向树林中走去。

  "刘地?"张倩从背影认出了那个人,"下着雨他怎么还乱跑?"不过想到自己刚才也有一样的打算,她只好笑了笑。

  雨忽然又大了起来,仿佛要吞没这个世界似的。忽然,张倩听到远处的山林中传来一声咆哮。没错,是一声咆哮!张倩无法想像这声咆哮是什么野兽发出的,只能迅速回到帐篷里躺下,紧紧地把眼睛闭上雨后的山林格外怡人,大家从帐篷中一拥而出,昨夜因为雷雨产生的郁闷已在清晨的空气、阳光和鸟鸣声中一扫而光了。

  宋真在草地上跳来跳去,口中唱着什么"天多么蓝、山多么高、我多么快乐"之类的歌,其他人有的在伸展四肢做深呼吸,有的在聊天,目光却都集中在正在做饭的刘地身上。不管怎么说,经过了昨天的事情后,大家理所当然地把他当成了大厨了。

  "周峰,吃饭。"吴尚立向帐篷里喊。

  回答他的是沉默。

  "不会吧,你还睡!起来,猪!"吴尚立走进了帐篷,抬脚向周峰睡的地方踢去,却只踢到一个空睡袋,他从帐篷里伸出头来问,"周峰那家伙哪儿去了,有谁看见他了吗?"陈术正和宋真借着大好的晨光躲在树下卿卿我我,听见了这句话,向山林中一指:"我看见他进林子好一会儿了,还没回来吗?"又过了一会儿,大家吃过饭,收拾了帐篷,背起行李准备出发了,周峰还是没回来。

  "也许他自己跑到前面去找那块石碑了。"吴尚立不得不将周峰的行李也背在身上,撇撇嘴这么说。

  "等陈术领路不更方便吗?"白若琳插嘴道。

  "哼,他也许正在想怎么瞒着我们把那块碑搬回家去呢,怎么肯能等陈术。"吴尚立第一次在人前表现出了对自己好朋友的不满。

  "放心吧,那么大的东西他搬不走的,我们快点儿跟上就行了。"秦长路拍着吴尚立的肩说,看起来他倒是很希望看见这两个情敌彼此不合。

  张倩淡淡笑一下,觉得他们争夺女朋友好像小孩子在争夺玩具一样。眼角的余光中瞥见了刘地,他走在队伍最后,看着前方皱起眉头,一脸古怪的表情。

  当看到那块石碑的时候,大家全都呆在那里。良久,谁也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目光都停在那块石碑旁边——周峰的身上。

  周峰已经死了。

  他仰躺在地上,头骨凹陷下去,眼睛还没有闭上,脖子奇怪地扭曲着,从胸口到腹部都被撕开了,血肉和白骨向外翻开,露出空荡荡的腹腔。

  "啊……"唐诗雅疯狂地叫起来,转身就跑。她的行动提醒了其他人,大家一起拔腿跑起来。张倩紧跟着宋真,觉得血腥味一直在脑后跟着自己,她闭上眼想把那副可怕的景象从脑海中赶出去,用力摇着头,突然觉得撞到了什么。睁眼看去,她这才发现自己撞在刘地身上。

  刘地张开双臂,挡住了张倩和同样闭着眼的宋真,避免她们撞在树上。在他身后,其他人都坐在地上大口着喘气,有的甚至于干脆呕吐起来。

  "周峰死了!他死了!"白若琳的声音显得有点儿歇斯底里,似乎很难相信那个平时总是跟着她,向她献殷勤的周峰已经死了。

  "报警,快报警!"吴尚立边说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用力按着键,数分钟后又颓然把它扔在地上。不用说也知道,手机在这样的深山中是不可能有信号的。

  秦长路脸上露出绝望的神色:"妖怪,一定是妖怪!因为周峰去动那块石碑,所以妖怪把他吃了!你们没看见他的内脏都没有了吗!我们怎么办?我们会不会也……""别发神经了!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妖怪!"陈术大喝一声,把大家从慌乱中惊醒过来,"周峰是被杀的,你们没看见他的头骨被打碎了吗!他的内脏……也许是被山中的野兽吞吃了。我们现在必须保持镇静,现下山,再去报警。"他的面色苍白,但是好歹看起来比其他人镇定一些。

  离开这里是所有人都巴不得的事,于是大家马上按原路向回走去。按照来时的时间推算,即使除掉玩耍和欣赏风景的时间,他们恐怕还要在山上过一晚才行。想到山上有周峰的尸体,还可能有一个杀人犯或者妖怪存在,大家都不由自主地加快了速度,一路小跑着向前赶路。

  陈术毕竟比其他人大几岁,所以现在大家不知不觉把他当成了领头人。天色渐暗,陈术计算了一下剩下的路程,决定在这里休息一晚。

  "我们最少还要再走四个小时才能下山,赶夜路需要的时间更长。谁也不知道这山里到底还有多少危险存在,所以还是在这里休息一夜更安全。"虽然大家都急于逃离这里,但还是听从了他的建议。

  "都怪我不好,我不提议来登山就好了。"白若琳一边哭一边说。秦长路和吴尚立在旁边轻声安慰着她。

  唐诗雅也在哭个不停,宋真含着眼泪尽力劝着她。陈术则坐在石头上,两眼紧盯着地图,双手微微发抖。

  张倩觉得现在这支队伍中最镇定的人不是陈术,而是那个正在忙着搭帐篷、生火做饭的刘地。松开宋真的肩膀,张倩向刘地走去。

  刘地一边固定帐篷,一边用脚移动一下火边的水壶,让它能更好地加热。张倩发现他的脸上甚至还挂着一抹笑容。

  "我来帮你的忙,这么多人都不干活,却让你一人来伺候,这太不公平了。"张倩有些气愤。大家都经历了一样的事情,却只是让刘地自己味大家做着一切,好像他没看见那些情形一样。

  刘地耸耸肩:"我不认识他,所以不像你们那么伤心。"他说"伤心"这两个字时加重了语气,似乎里面包含了一些别的东西。

  张倩帮他把锅子从火上端下来,招呼大家来吃饭,看刘地还在和那些绳子搏斗,又过去帮他。

  "行了,别把火气使在绳子上,去吃饭吧。"刘地轻声对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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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1-11-2006 04:44 PM | 显示全部楼层
"我不是生气,我是害怕。"张倩脱口说出心里话,"有点儿事做,也许会好点儿。""有什么好怕的,明天就没事了。""明天……"张倩苦笑一下,户入那一句侦探们常用的台词涌上心头:凶手,就在我们当中!想到这里,她感到背上凉飕飕的。对了从一开始她就有这种感觉了,现在弥漫在大家当中的气氛也很奇怪,也许……她心中越来越怕,竟然开始发抖,急忙跑回火边去了。

  "凶手……那算什么,可怕的是……"刘地看向林中喃喃自语着,"她已经来了……"就在这时,秦长路忽然说道:"凶手也许就在我们之中。"大家依旧不作声,也许所有人心中都想过这句话了。

  "这世界上根本没有妖怪,而且如果友其他人进山来,路就这么一条,我们总能够有所察觉吧。再说,如果是陌生人无缘无故为什么要杀他呢?"秦长路下定了决心似的一口气说了出来。

  吴尚立低声咕哝了一句:"难道我们就有杀他的理由?""当然有!"秦长路大声道,"你欠他很多钱吧?你花钱大手大脚的,家里又不富裕,作为朋友的周峰一定曾借给你不少钱,现在你们为了……为了那件事,他也许会向你要帐,那么大的数目,你绝对拿不出来吧。""我从来没有借过他的钱!他那么小气的人会借钱给我?做梦吧!我和他根本没有金钱上的纠葛,更不会为钱杀人!"吴尚立气呼呼抱着手臂说。

  不过大家都知道周峰对朋友一向大方,像吴尚立这样亲近的朋友不大可能和他没有金钱方面的纠葛,不过现在吴尚立这样撇清自己也在大家的意料之中,所以谁也不说什么。

  "我知道你们不信,不过身正不怕影斜!"吴尚立这么加上一句,"我不怕别人来诬陷我!""我不是诬陷你,只是在说可能性。"秦长路平静地道:"不止你,我也有动机。我们是情敌,说不定我也会忍不住想杀了他;还有陈术,你最近刚刚被降了职,原因好像是得罪了周峰的父亲,被他运用金钱做了手脚吧。"陈术抓抓头:"可是在昨天之前,我都不知道他是谁的儿子。""还有唐诗雅,你不是周峰以前的女朋友吗,他移情别恋,难道你不想杀他?""明明是我甩了他!"唐诗雅急着叫起来,"谁会喜欢除了有钱一无是处的家伙呀!""张倩,原本是你该成为文学社社长的吧?你出过书,才华出众,人缘也比周峰好,结果他却凭关系当上了社长,你会真的不生气吗,那你为什么退出文学社?"张倩苦笑摇头,没有成为文学社社长是她自己推辞的结果,退出文学社则是因为她那一阵子因为一件怪事心情不好,几乎认为自己快精神崩溃了,根本无暇顾及社团的活动,后来觉得也不是一定要在社团中才可以写东西,就没再加入。

  她看着秦长路,对方还在滔滔不绝地说着,他这种带着神经质的异常举动一点儿也不像那个自信稳重的学生会主席。

  "你是和他不熟,可是你男朋友和他有矛盾……"秦长路指着宋真说道。宋真瞪着眼,看起来几乎要和他吵起来了。

  "最可疑的就是你!"秦长路将矛盾指向了刘地。

  刘地耸耸肩,笑着等他往下说。

  "你是半路突然跑出来的,谁知道你为什么加入我们?你可是自己住一顶帐篷,谁知道你干了什么!"刘地打了一个大哈欠,不理会还在继续说话的秦长路,对大家说:"女孩子们快去睡吧,我们四个分两组,轮班守夜。陈术,这里先交给你们俩,我们先去睡了,啊……困死人了。"他打着哈欠,先钻进了吴尚立的帐篷。

  大家这才注意到,今天刘地只搭了四顶帐篷看来他早已想到自己独自住一顶帐篷会惹人怀疑,因此准备今天和吴尚立同住了。

  搭帐篷的工作全是刘地一个人干的,所以吴尚立也提不出什么异议,就连秦长路也不得不闭上嘴。大家慢慢走回了各自的帐篷。

  一阵风刮过营地,湿气弥漫,乌云集聚,天又阴了下来。不一会儿雷声大作,暴雨骤至,把准备守夜的陈术和秦长路淋回了帐篷里。

  吴尚立埋怨着:"怎么又下雨,还嫌不够乱吗?"刘地却一下打开了帐篷,盯着外面的雨幕。

  "你干什么?雨刮进来了!"吴尚立叫起来。

  "我看看他们回帐篷了没有。""他们又不傻!"吴尚立没好气地道。

  "是吗……"刘地关上帐篷的一瞬间,风把一声轻笑从林中送到了他耳边:"我不会出手的,记住,你也不许干涉啊……"张倩抱膝坐着,她对面的白若琳也睡不着。两人之间又没有话题,就这么沉默相对着。时间慢慢过去,雨声小了一些,白若琳好像已经睡着了。张倩轻轻叹了口气,遇见这种事简直像个噩梦,可是就算到了明天早上,自己也不会从这"梦"中醒来。

  张倩和周峰同时文学社的成员,平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现在心里一样很难接受他的死。如果凶手就在我们之中,会是谁呢?仔细想想大家都不可能又作案时间,不管是在那个石碑边杀害周峰,还是杀了他之后弄到那里去,都需要好几个钟头,他们之中谁也没离开那么久过。也许是独自跑到大家前面的周峰遇见了什么事才被杀的,如果是这样,那个凶手也就在这片林子中。想到这里,张倩打个寒战,似乎真的有一个杀人凶手就躲在林子中,正盯着他们。

  可周峰为什么撇开大家一个人感到前面去了呢?为了那块石碑?可他一个人又不可能搬走,还是有什么别的缘故……会是什么缘故?难道是真的有怪物潜伏?不可能,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那种东西……

  她胡思乱想,耳边听着雷鸣风啸,终于渐渐进入了梦乡。

  清晨醒来,大家的情绪都平复了不少,也开始帮着刘地收拾东西,准备上路了。

  "唐诗雅呢?"宋真忽然尖叫一声。

  “大家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队伍中又少了已过儿女。大家心一下子提了起来,慌乱地开始寻找。

  "她吃饭的时候还在啊,怎么一回头就不见了?""秦长路,她收拾东西时不是还和你说过话吗?""就说了两句话,我没再留意她。谁看见她去哪儿了?"帐篷里,附近的树林,灌木丛后面……大家一通乱找,可是都没发现唐诗雅的影子,不祥的感觉涌上大家的心头。

  "你们在干什么呀?"正在大家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唐诗雅娇滴滴的声音传了过来。她从树后走出来,不解地盯着大家。

  "你去哪儿了?让大家四处找!"对大家的指责唐诗雅不以为意,而是带着委屈的表情看着大家:"我只是去……去……你们不用问那么明白吧。变态!"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看来他们确实有点儿神经过敏,紧张过度了。

  大家都急着快点儿下山,于是收拾好东西立即出发。山路上生满了青草,虽然湿滑,却不至于因为下雨而变得泥泞难行。大家沿着来时的路,快速前进着。

  唐诗雅跟在刘地身边,挽着他的手臂,笑眯眯地把头靠在她的肩头。

  "你来干什么?"刘地低声问。

  "我还没吃饱啊。"唐诗雅娇滴滴地回答,"你带来的那点儿东西怎么够吃。""我一直意味你是信守承诺的!""我当然是啊,我哪里不是了。"因为刘地的话,唐诗雅嘟起了嘴。

  "可是……""我可是什么也没干,你很清楚把。"她伸出纤长的手指戳着刘地的胸膛,"我可警告你,你也不要出手哦——除非你对自己这么有自信,小狗。"刘地一把打开她的手:"我最讨厌被叫做狗!""呵呵。"唐诗雅开心地笑了起来,"你平时的伶牙俐齿都到哪儿去了?我记得你一开口就像河水一样滔滔不绝的啊,怎么现在老实了?"她把整个儿身体靠在刘地身上,慢悠悠地问,"是不是这些人当中有让你关心到意乱情迷、心神不定的啊,是这个吗?还是这个?"她指点着前面的三个女孩子,从白若琳到宋真,最后在张倩身上画了个圈,"还是她?"刘地眼中闪过一道寒光,下意识地抓住了唐诗雅的手,不过随即就冷静下来,用他惯有的口吻懒洋洋地说道:"关你什么事?"唐诗雅一下子贴近他的脸,甜美的笑着道:"那她就是我的情敌了。"刘地拥住她的腰笑着说:"想做我的女朋友就早说嘛!你不说我怎么知道。我就知道这两百多年来你一直暗恋我,想像我这样英俊、潇洒、体贴、聪明、大方、沉稳、高雅、不凡……(以下省略300字)的男人,哪个女性能不为我心动呢。""哈哈。"唐诗雅开心地笑了起来,和他相拥向前走去。

  "这种事后还有心思谈情说爱。"张倩听到身后传来刘地和唐诗雅的嘻笑声,忍不住摇摇头。她却不知道,那正在"谈情说爱"的两个人的目光,此时都停在她身上"怎么会这样!"吴尚立尖叫着向前冲去,却被陈术手疾眼快地拉住了。

  怎么会这样?!

  大家看着前方,心中都有这样大叫的冲动。

  在前面,下山的道路被阻断了。大雨引起了泥石流,泥浆、巨石、连根的大树一起沿着山坡倾泻下来,把唯一的道路堵了个严严实实。

  白若琳坐在泥泞的地上,哭了起来"会不去了,我们被困在山上了!""谁说的!"吴尚立大声叫道,"没有路我们还能爬山!若琳你放心,我背也要把你背下山。"他指着山顶,豪气干云地对白若琳说。

  陈术一边研究地图,一边打量地形,然后建议到:"这里不行,从地图上看治理往前是一处悬崖,而且这山坡还有划破的危险,我们先往后退把。"虽然大家都不愿意离开这条唯一的下山路,但是理智告诉他们站在这里什么用都没有,终于一个个垂头丧气地向后退去。

  "走了,你还在发什么呆。"唐诗雅拍了拍还对着被堵塞的山路发呆的秦长路"啊……"秦长路发出了一声难以形容的惨叫,吓得唐诗雅后退几步跳进了刘地怀里,尖声叫道:"干什么,好心叫你,你吓我干吗?"秦长路目光呆滞,目光中流露出难以形容的恐惧,粗重地呼吸着,好半天才平静下来,喃喃地说道:"没事,我没事。"看来秦长路真的很不安,连向白若琳献殷勤的机会都放过了,任由吴尚立在白若琳面前拍着胸膛表现自己的男子汉气概。

  看着他魂不守舍的样子,张倩摇摇头。也许是因为经历了这样的事,大家都有些不正常了,秦长路即使这样……难道自己也是吗?

  大家退到一个小山坡上,看着地图讨论着下一步该怎么办,最后得出两个结论:一是向相反的方向走,翻过整座山,从山对面下去;另一个办法是翻过山岭,穿过完全没有经过开发的山林,看看能不能在那边找到村庄。

  "你们看,这里、这里还有这里,这附近有好几个村子,我们总可以遇上一个吧?

  宋真指着地图对大家说。她心中极不情愿采用第一个方法,因为那样必须再从周峰尸体附近走过。大家都有和她差不多的想法,所以一致同意了她的建议。

  "那么走吧。"陈术站起来,带头向山上走去。

  张倩和宋真并肩走在一起,发现自己的好朋友也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应该说她和陈术之间有点儿不对劲。从昨天开始,这对情侣彼此之间就很少说话,而且在这种心惊胆战的时刻,也看不出他们彼此有多么关心,甚至在根本没有路的山上行走时,陈术也不会过来扶自己女朋友一把。

  张倩看看双手扶着白若琳的吴尚立,看看和唐诗雅挽着手的刘地,再看看独自走在最前面的陈术,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宋真一把拉住张倩,使她没有在泥泞中滑倒。她的身手敏捷,看起来不比男子们差,所以她主动承担了照顾张倩的任务。她扶着张倩站起来,扫了一眼前面的陈术,爽直地对自己的朋友说:"别看他了,我和那个人没关系了。""怎么会?你们前天还好好的。"张倩不相信地叫出来。

  "前天……"宋真冷笑一下,看见刘地正往这边看过来,压低声音说,"回去后我再慢慢告诉你,总之我们已经分手了。"说到这里,她自己也叹了口气。她早就知道彼此的感情出了问题,本来是希望可以借这次旅行弥补一下的,所以才拉上自己的好朋友张倩,想在必要的时候从她那里得到一点儿精神上的支持。可是现在看来……也好,不用再伪装出一副甜蜜的样子,倒也乐得轻松。只是那件事……宋真微微闭了一下眼,如果自己的推断是正确的,事情不就……

  张倩不再说话,只是默默地赶路,短短几天发生了这么多事情,谁知道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呢。

  在泥泞中走了一天,傍晚时分大家不得不在一处避风的小山坡后面停留下来。前面的山路不知道还有多远,地图上的山村也不知在什么地方,大家又饿又累,垂头丧气地坐着,只有刘地在忙着搭帐篷、生火。

  张倩本来想过去帮忙,但是唐诗雅亲热地缠在刘地身边,也就识趣地没有过去,和宋真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当风带着湿气吹来时,张倩抬起头,看见空中的乌云又开始翻滚起了,又要下雨了。

  一连三天,都是在这种情况下起瓢泼大雨,联想到同伴的死和阻断道路的泥石流,张倩觉得这雨也带着一种诡异的不祥气氛。不只张倩,好几个人都抬头看着乌云笼罩着的天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怎么又下雨啊,再下明天可怎么走?"刘地抱怨着,把一条绳子抛给唐诗雅要她拉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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