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时空]《锦上花浓》 作者：秉烛游漆园 （ 完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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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章 对策
　　陆湛从外面回来，就看见明锦一脸愁苦的坐在床上，不知想些什么。
　　“怎么了？”陆湛走过去，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脸，“妹妹来了你不高兴？”
　　明锦叹了口气，将明澜跟她说的话又与陆湛说了一回。
　　“是我的错。”明锦皱眉道，“若不是总惦记着爹和老太太心中的念想，我也不会要你 帮爹的忙……”
　　“别说傻话。”陆湛摇头，“难道回村子里就对大家都好了？现在傅家好歹不用夫人和 姑娘们也跟着干活，还成天有人伺候着。若是像你说的，再过两代，傅家全都变成我这样的 泥腿子，也不见得是好事。”
　　明锦靠近陆湛，任由他搂着自己，低声道：“可现在该什么办？”
　　她不是不明白，这样对傅家才是好的，就说明瑞也不是个能够干农活儿的人，读书出仕 ，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情，她这么想倒真是不知足了。
　　“你怎么想？”陆湛笑了。
　　“我……”明锦想了想，低头道，“一件是爹纳妾的事情，一件是明澜的婚事，第一件 还拖着，还是第二件更要紧些。”
　　“我说句实话，你别不爱听。”陆湛将明锦抱起来，放在床上坐下，自己也坐在她身边 ，“这两件事情你都管不了，为人儿女的哪儿能管得了父亲纳妾的事情？你爹娘祖母俱在， 妹妹的婚事怎么也轮不到你说话。”
　　“我何尝不知道你说的这些道理，”明锦叹了口气，又道，“只是觉着明澜说的急切， 却不见得就真看明白了，我想去问问，再看看，家里究竟是不是明澜说的那样，老太太难道 就真的变化那么大，还想试试这两件事情是不是就真的没办法挽回。明澜还那么小，我哪里 能看她这么往火坑里跳。”
　　“是不是火坑也不一定。”陆湛摇了摇头，“上次江夫人到访赵家，又专程见了明澜和 你娘，赵府那么多人都看到了，传出去也正常，既然江渝没办法娶她，别的年轻男子，有谁 会娶一个跟别的男子有过旧情的女子为妻？”
　　明锦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这个人是有毛病，但不算是最差的，”陆湛笑着道，“那家的事，我也曾听说过，妻 子的确是个醋坛子，连通房丫头都被弄死了两个，休妻也是老太太的主意，三十岁，成亲也 算是十几年了，还没留下子嗣，又不让纳妾，家中老人能不着急？那男人是个软糯性子，虽 说被他娘拿得死死的，对媳妇却也乖顺，若我看，比那些纨绔无赖强上百倍。”
　　“你也说了，家中男人被老母亲抓的那么紧，”明锦皱眉头，“哪里还有媳妇的地方？ 再者，若没有子嗣是男人的问题，那要纳多少个才算完？”
　　“你不妨先劝你娘。”陆湛道，“你娘现在跟老太太做对，明澜一定是帮着你娘，老太 太估计也是想要把明澜早点嫁出去，免得家中两个人跟她对着干。”
　　“这才上任几天，”明锦有点着恼，“爹就这么急着纳妾不成？”
　　最让他心寒的是傅老爹的态度，在这种时候居然没有说话，相当于默认了老太太的做法 。
　　“这我不好说。”陆湛沉吟，“但是有一点你要明白，做官的男人家里，谁家没有个姨 娘姬妾，若要你爹表态说绝对不会，未免也有些为难他了。”
　　明锦有些泄气，这是大环境，若真是家里就一个，怕是会给齐氏找来妒妇的名声，只是 这些都来得太快了，一股脑的压过来，就连明锦这个不怎么受影响的人，听了都觉得难过， 更何况每天在家里承受这些的齐氏？
　　“你别急，”陆湛拍了拍明锦的后背，“你应该了解你娘是什么样的性子，她不喜欢规 矩，不喜欢那些虚伪客套的礼节，从没有受过那些规矩的训练和教养，但是身为傅家主母， 这些却是必须做的，如果你愿意把老太太想的稍微好一点，或许他只是希望用这件事情，敲 打你娘，让她服软？”
　　明锦低着头想了好一会儿，抬头对陆湛道：“我想回家一趟。”
　　陆湛抱着明锦笑：“这可不成，你家老太太可是说了，无故回娘家，原本就是规矩的事 情，你娘和妹妹已经在老太太没了规矩，你还要再去让你娘为难一次吗？”
　　明锦苦恼了，半天才迟疑地道：“要不孩子百天……”
　　“得啦。”陆湛笑着捏住明锦的脸颊，“咱们这种农户人家哪里有这些讲究，满月一桌 ，百天办一桌，周岁再一桌，谁家有那闲功夫看你折腾，那些规矩都是有钱人家的花样，你 若是这样折腾，大嫂或许会以为你故意炫耀给她看。”
　　明锦无语，农户人家哪里能有精力和财力庆祝一次又一次的，给老人做寿的都是少数， 最多自家吃顿好的也就过去了，翻来覆去的请客，普通人家压根就消费不起。
　　就算这百天宴办起来，齐氏现在身为官家夫人，难道让他跟那些父老乡亲们一桌坐着吃 饭吗？
　　“那你说，怎么办。”明锦有些泄气，“写信是一定不成的，娘压根就不识几个字，若 是让老太太或是爹看了去，更加糟糕了。”
　　“我倒是有个最没规矩的办法，”陆湛嘿嘿一笑，“咱家不是宅门，原本就不用守那些 规矩，明儿早上我带你出去，在你家附近歇脚，晚上带着你偷偷进去，见你娘一面不就成了 。”
　　明锦目瞪口呆的看着陆湛，半天才伸手抱过他的脑袋，在他脸上吧唧一声，亲了口：“ 我真高兴自己没有嫁一户体面人家。”
　　陆湛这么几句话，倒是让明锦放下了心来。
　　这么多年生活在一起，明锦对老太太的性格还算是比较了解，她不是一个故意要作恶的 人，但是她只接受符合规矩的说法。
　　事情不算完全没有转机，但是有些细节，她还要再考虑考虑。
　　“我好像把你带坏了。”陆湛看着明锦明亮起来的小脸，喃喃道。
　　“你说得对，”明锦笑嘻嘻地道，“我已经不是读书人家的姑娘，是农户人家的媳妇， 用不着非要讲那些规矩，也算是翻过墙的人，到时候偷偷见娘一面，把该说的都说了，想必 也不会有人发现。”
　　“是，”陆湛摸摸鼻子，眼看着明锦越来越高兴，又慢吞吞的补充道，“傅家目前，确 实还没请护院的势力。”也就是说，偷偷出入傅家还是挺容易的事。
　　高兴了一会儿，明锦冷静下来，又摇头道：“不好。”
　　陆湛挑眉，疑惑地看着明锦。
　　“我明天请李姐姐过来。”明锦正色道，“你方才说的虽然有道理，毕竟咱们都不是在 宅门里出来的人，更不懂得里面的道道，我明儿请李姐姐过来在问问，也好到时候给娘出出 主意，顺便让明澜也听听，学些宅门里的知识，将来总是能用得到。”
　　“正是。”陆湛点点头，笑着道，“我媳妇果然聪明。”
　　明锦嗔了他一眼，伸手揽住他的脖子。
　　两人已经很久都没有亲密，陆湛这两天益发烦躁，明锦也总觉得好像缺了点什么。
　　小两口心灵相通，相互望着，自然也知道互相之间的意思，都觉得有几分情动，手上也 就开始慢慢摸索。
　　陆湛才褪去了明锦的外衫，往里伸手，就听见身边一直安静的小陆飞突然哇哇大哭起来 ，两个新爹娘顿时手忙脚乱。
　　明锦往孩子身下一摸，倒是没有尿，只得抱起来颠了两下。
　　小陆飞的脑袋就开始在明锦身上乱拱，两只小手也开始挥舞。
　　陆湛一脸阴沉的看到自家儿子欢乐的找到自己的食物来源，敢情自己刚才忙乎半天，就 是为了给这孝子给奶罐开封？
　　明锦看着陆湛一脸郁闷，忍不住笑了，却顾不得跟他说话，轻轻的拍抚着小陆飞，顺着 他脑顶往下抚摸。
　　小娃还是很吃这一套，喝足了奶水之后，在母亲怀里又拱了拱，吧嗒吧嗒嘴，睡着了。
　　陆湛伸手就要把他抱出来，又被明锦等了回去。
　　“才哄睡了，”明锦轻声道，“别再把这祖宗吵醒了。”
　　“那我怎么办？”陆湛脸色很不好看。
　　“你说呢？”明锦笑睨着他。
　　陆湛转身把屋子角落的婴儿床抓起来，放在床边道：“让他睡这里。”
　　明锦努力忍着笑，眼里浮现出一层水光，陆湛不满的瞪了她好几眼，她才起身，轻手轻 脚的将陆飞放进婴儿床里，在他不安的蠕动时，又伸手拍了拍，这才蹑手蹑脚的回到床边。
　　陆湛一把扯下她原本就已经半敞的衣服，顺手将它们扔在了地上。
　　“弄脏了……”明锦惊呼。
　　“脏了我洗。”陆湛急冲冲的扯下帐子，虽然语气不耐烦，却还是压低了嗓音，生怕惊 醒了那个刚被哄睡了的小祖宗。
　　轻微的布帛撕裂的声音清晰地传了过来，明锦忍不住懊恼的捶打陆湛的胸前，衣服脏了 还能洗，帐子破了却难看，又得换过新的。
　　“专心点。”陆湛也很不满，埋首在明锦脖颈之间努力啃咬，手上也加大了力气。
　　明锦差点叫出声，却被陆湛堵住了唇，这么长时间的忍耐，陆湛身体摸上去滚烫得惊人 ，动作也从过去的温柔缓和变得急切迅猛，明锦很快就迷失在他的热切之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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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一章 帮手
　　明锦想了一晚，第二天把孩子再次送去了陆大姐家里，带着明澜一道去了李氏家中。
　　幸好是住在东园，陆大姐又为人和善，若是在陆家，不好好在家里带孩子，带着妹妹到 处跑，可真不是好媳妇该做的事情。
　　明锦心里对小陆飞有愧，却也没有办法，家里的事情必须得快些处理。
　　原本还想着让李氏到家里来一趟，经过昨晚和陆湛的聊天，明锦也明白过来，如今自己 已经不是什么官家小姐，要求人办事，自然不能摆谱叫人家过来，还是得亲自上门才是。
　　李氏见明锦姐妹过来，显得很高兴，拉着她们的手进屋里说话。
　　“该是我去见妹妹才是，”李氏笑着跟明锦道喜。
　　明锦谢了一回，又寒暄了几句家常，这才拐着弯的说起自家的事情。
　　“不知姐姐现在有什么打算？”明锦笑道，“是打算在村子里买几块地吗？或许我家相 公还能帮得上忙。”
　　李氏应该是攒了不少银子，但是家里男人已经瘫了，现在也等于是坐吃山空。
　　“先这样吧。”李氏叹了口气，“赵家倒了，我倒是想再寻一份差事，可小超我又放不 下。”
　　“姐姐若是得闲，能不能拨亢帮我个忙？”明锦又道。
　　“什么？”李氏忙道，“妹妹这话说的太见外，但凡是我能办的，一定帮你。”
　　“有姐姐这句话，我就放心多了。”明锦笑叹，“是我家。”
　　李氏愣了一下，又笑起来：“别跟我饶弯子啦，快说是什么事吧。”
　　“我家才进了京城，方方面面都顾不过来，”明锦叹了口气，“想找个能帮得上忙，又 懂得宅门规矩的人帮我娘张罗后院，可一直都没找到人手，我妹子回来跟我说起，我就想到 姐姐了，过来问问姐姐的意思，若是得闲，又愿意，就过去帮帮我娘的忙。”
　　“妹妹这是帮我呢，”李氏慌忙应下，“若是贵府上不嫌弃，我自然愿意去的。”
　　“多谢姐姐。”明锦拜了下去。
　　李氏将她扶起来，对她嗔道：“这是做什么？”
　　“姐姐不知道，我也有些难处。”明锦笑的有些无奈，“你是知道我们家，我娘从来没 有做过官家夫人，现在确实有些为难，老太太年纪大了，一个人忙不过来又着急，我就想着 姐姐过去能帮帮我娘，顺便也解了老太太的为难，她年纪大了，也该享享清福。”
　　李氏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又看了明澜明显没精神的脸，对明锦笑了一下：“妹妹若是 信得过我，不妨说的明白点，我也好跟着参谋参谋。”
　　“我娘一直在村子了生活，”明锦淡淡道，“如今有些不适应京城里的日子，老太太便 想要给我娘找个帮手，顺便也能伺候一下我爹，但是我爹毕竟才上任，若是这么急着就纳妾 ，未免让外人见了觉着我家不够稳妥。”
　　话说到这儿就差不多明白了，明锦没有继续往下说。
　　“我明白，”李氏点点头，笑道，“妹妹放心，不过是些小事，刚来总是有些不适应， 有人帮衬着，很快就能上手，夫人们的生活哪儿还能难过了去？”
　　明锦见她听懂了自己的话，也笑了，点点头道：“那就多谢姐姐了。这样可好，我回去 就修书给爹娘，说姐姐的事，过两天我妹子回家的时候，您跟着她一道过去。”
　　“就依你。”李氏点点头。
　　两个人说妥了，明锦便也不多留，带着明澜一道回去东园。
　　“姐，这事儿成吗？”明澜小心翼翼地问。
　　“我明晚上再进一趟京城。”明锦笑道，“偷偷去跟娘说上一回话，若是再不成，那我 也没办法了。”
　　明澜松了口气，靠在明锦身上道：“我从小就觉得，什么事只要有姐姐在，总能解决。 ”
　　“你可千万别这么想。”明锦伸手拍了她一记，“我也不是神仙，哪儿能什么事儿都考 虑明白，我也常常做些不合时宜的事情，比如上一次，就不该让你跟他见面。”
　　明澜沉默了一会儿，低低地道：“也不知他现在在哪儿。”
　　明锦张了张口，却没说出口，又道：“以后你自己也得多点心眼，自己的事情也不能马 马虎虎的什么都不管，你现在已经是官家小姐，再不能像个野丫头一样什么都不顾。”
　　“姐。”明澜声音软软地叫了一声。
　　“你别光想着坏事不想好事。”明锦摸了摸她的头发，“若是还在村里，你每天得干多 少活儿？你又不是不知道，家里一年不如一年，总得靠着舅舅接济，如今却能靠爹一个人就 撑起这个家，还能让你好吃好喝，有人随时伺候着，难道不好？”
　　“好是好，”明澜闷声道，“只是太过憋屈了点。”
　　“还有人从小就这么长大的，”明锦笑了，“那……”她原想说君研，发现举错了例子 ，改口道，“宅门中的姑娘，谁能像你似的随心所欲？”
　　“我哪里随心所欲。”明澜嘟囔着。
　　“你做的那些事情，哪一件不是随心所欲，”明锦道，“也是怨我，当初总觉得不能进 京，便一味的纵着你们闯祸，若是当初学规矩的时候拘着你们些，怕是也不至于如今这样。 ”
　　“姐。”明澜抬起头，正色道，“我和明瑞都觉得村里的生活才是最美的日子，京城里 乌烟瘴气，我们都不喜欢，只是爹娘和老太太都喜欢这样，也便不得不跟着来了。”
　　“你要想想，”明锦笑了，“现在回村里应该还行，但是多年之后，要怎么办？难道要 你们的孩子下地种田？你都没受过那样的苦，你舍得让孩子们受？”
　　小陆飞被接过来，就躺在姐妹俩身边，睡的呼噜噜的，十分香甜。
　　明澜看着小陆飞可爱的睡脸，忍不住凑近了亲他一口，点头道：“是舍不得。”
　　“你也不是不知道，村里那些人都是什么德行。”明锦道，“咱家里的一切都是老太太 他们苦了一辈子的结果，不要轻易否定他们。”
　　“我知道。”明澜轻声道。
　　两个人正说话，陆飞却迟钝的感受到了动静，忽然睁开了眼，在旁边闹了起来，明锦忙 将他抱起来轻轻拍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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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章 八卦
　　陆湛回来之后，听说明锦已经安排妥当，也不多言，只说第二天就准备带明锦进京。
　　虽说是要进京去见齐氏，名义上却是陆湛要去拜访朋友，带着明锦上京城采买些东西。
　　两个人起了大早，明锦便把孩子暂时交给明澜带着，陆湛则是挨家挨户的去串门，直到天大亮了才回来。
　　难得进京采买，各家都有些琐碎东西要带，难为陆湛手里抓了一只毛笔并着一张皱皱巴巴的纸，记得颇为费力。
　　收拾好了一切，陆湛便赶着马车带明锦先回村里跟陆老娘说了一声，便带着明锦进京。
　　陆大嫂肚子已经见大了，折腾的更加厉害，陆老娘几乎没工夫跟他们说话，倒是叶子兴冲冲的想要跟去，被陆湛挡了回去，只说还要去看一个朋友。
　　叶子有些沮丧，报复似的开出一长串物品单子，听得明锦都觉得有些吃惊，陆家有这么富裕吗？
　　可问了之后才知道，原来并不是叶子存心报复，而是陆大嫂点过名要的，若是这次不给带回来，怕是又有的好闹。
　　进了京，首先还是去买那些交代过的东西，就算是过去困难的时候，傅家业没有买过这样五花八门的东西，有许多店铺明锦都是头一遭见，好奇的东看西看。
　　陆湛熟门熟路，走街串巷的很快就把小马车塞得满满的。
　　趁时间还早，两人乘着马车在京城里转了一圈，陆湛还应明锦的要求，远远的见识了一下皇城的气魄，又给自家买了些点心和用具，明锦便已经累得快动弹不得了。
　　天色略晚的时候，两人在一处宅子落脚，主人家正是上一次在将军府见过的参将张勇。
　　陆湛只说是进城办事，想起他家搬了新宅子还没过来见，便来瞅瞅，张勇显得很高兴，安排了一桌宴席，还给两人寻了一处安静的小院过夜。
　　男人们喝起酒来，女人们却没什么心思开心。
　　赵氏脸色有些憔悴，见明锦来了，也只是勉强打起精神招待她。
　　明锦知道赵氏似乎跟君研家有些关系，见她似乎不愿提起，便也装作不知，只说些孩子经，又说了几句小元在书院的事情，才让赵氏露出微微的笑意。
　　天很快就暗了下来，陆湛跟张勇还在喝酒，明锦便推说白天逛累了，回到屋里休息。
　　明锦歪在床上休息，身上累了，精神却还算好，因为一会儿还要出门，也不敢睡，只是闭着眼睛养神，迷迷糊糊听见外面有人说话。
　　“你听说了没？”声音像是个小丫头。
　　“听说什么？”另一个声音略显稳重。
　　“就是赵家姑娘的事情啊。”小丫头压低了嗓音，却因为守着门口，被明锦听了个真切。
　　明锦听到一声轻响，然后那个稳重点的声音轻斥道：“不要命了，说这种闲话，没事别跟那些碎嘴婆子瞎混，没的学了一身的臭毛病。”
　　“姐，姐。”那小丫头撒着娇道，“我这不就跟你说么，你是我亲姐，还能害我不成？”
　　“屋里陆夫人睡着呢？”稳重丫头声音压得更低。
　　“我刚看过，陆夫人睡着了。”小丫头转身掀开门帘走进屋里。
　　明锦原本就没睁眼，这会儿也没起身，偷听是不大好，但她还是对君研的消息有几分好奇，这姑娘究竟是死是活，她也想知道。
　　对于君研，明锦还是有几分微妙的心情，君研害了明瑞，明锦有一阵子是恨不得她死了才好，可现在听说她死了，这才又觉得又几分难过。
　　他乡遇故知。
　　在某些方面，谁都没有他们三个更加明白彼此，他们来自同样的时代，在那里，人生而平等，女子更是能够堂堂正正的和她的男人并肩而立。
　　君研若是不在了，这世上除了江渝，再没有一个人能够懂得明锦，那些深藏在内心深处的压抑和苦闷是凭她一生都说不得的，但是如果知道这世上还有人同她一样，心里也是觉得好过些。
　　“你看。”小丫头有些得意地看着床上的明锦，笑道。
　　“这有什么可得意的。”稳重丫头轻轻刮了小丫头的鼻子一记，笑道，“快放下帘子，别进了风去。”
　　两个小丫头悉悉索索的折腾了一回，小一点的那个继续又说：“我还没说呢，这回听到的可是个大消息。”
　　“说吧。”大丫头的声音带着一丝无奈。
　　“我听管事王婆子说，”小丫头神秘兮兮地道，“那个赵小姐，压根就没死。”
　　“怎么可能，”大丫头不以为然，“又不是正牌夫人出的，说着是小姐，也就算半个主子，这事儿闹的那么大，赵家怎么可能还留她？她亲娘都被她害死了，赵老爷还丢了官，不得恨死她。”
　　“不是赵家留她。”小丫头懒洋洋地道。
　　“我听说，”小丫头道，“有人挖开那坟看了，里面什么都没有。”
　　大丫头啐了一口：“死在外面的庶出姑娘，谁会去挖她的坟啊。”
　　“真的有。”小丫头急急地道，“说是跟她有仇的人，然后就听有人说，当时赵家姑娘不是死了，而是跑了。”
　　“啊，”大丫头显得很吃惊，“跑了？”
　　“恩，”小丫头连连点头，“我还听说，有人亲眼见了她留下的字条。”
　　“跑就跑了，”大丫头讶异，“还留什么字条，给谁看啊。”
　　“给赵老爷的，”小丫头似乎有些幸灾乐祸，“说是上面写着‘今日之辱，杀母之仇，来日必将百倍奉还’。”
　　“她难道还以为那个姨娘是被赵老爷逼死的？”大丫头显得更加吃惊。
　　“谁知道，”小丫头嘿嘿笑了，“大家不都说那姑娘疯魔了么。”
　　“得了，”大丫头慌忙阻止她再说什么，“大晚上怪渗人的，快别说了。”
　　两个小丫头这才住了嘴，老实守在门外。
　　明锦慢慢睁开眼，叹了口气，她一直觉得君研不会这么简单就死了，可谁知她还是带着这等滔天的怒意离开。
　　这个一根筋的丫头，难道就真的一点都不觉得问题出在自己身上吗？
　　明锦刚生出的些许同情和怜惜，顿时又化为虚有，只剩下叹息。
　　没等明锦再细想，陆湛就醉醺醺的回来屋里，两个丫头伺候他洗漱了之后，便被明锦放回去休息了。
　　“怎么喝了那么多？”明锦皱了皱眉头，伸手递给陆湛一杯茶。
　　“没事，”陆湛笑嘻嘻地道，“其实没喝多少，他们若是以为我醉了，晚上自然不会过来打扰。”
　　两个人收拾了一下，换上轻便的衣装，便把房门栓了，从窗子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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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 齐氏的决心
　　原以为会在内室中看见傅老爹，明锦也吩咐陆湛到时候点他睡穴，谁知进了屋却发现除了门口一个丫头守夜，屋子里压根就没有傅老爹的影子。
　　隔了几个月再次见到齐氏，明锦几乎要认不出来那个憔悴苍白的妇人就是自己的母亲。
　　“娘。”明锦低声唤道。
　　齐氏的眼睛动了动，像是没有力气醒来。
　　“娘。”明锦有点害怕，伸手推了推齐氏。
　　齐氏睁开了眼，看见明锦在自己面前坐着，似乎有些疑惑，却哑着嗓子开口：“水。”
　　明锦忙起身从桌子上倒了一杯茶，端到齐氏面前。
　　齐氏接过水杯，一饮而尽，这才疑惑地问：“你怎么会在这儿？”
　　“明澜跟我说您病了，”明锦皱眉头道，“我实在不放心，又怕贸然过来，老太太有话说，便偷偷来了。”
　　“下回别这样了。”齐氏皱了一下眉头，开始询问她在陆家的状况，她问的很仔细，明锦一一回答了。
　　“您这些日子受委屈了。”明锦看着齐氏没有精神的脸，心里酸涩，眼睛也有点泛红。
　　她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傅老爹不在齐氏这里过夜，屋里屋外只有一个丫头伺候着，茶水也是冷的，齐氏原本圆润的脸变得蜡黄，一切都是她所能想到最糟的情形了。
　　“是我活该。”齐氏叹了口气，将明锦揽紧怀里，“只是可怜了明澜跟着我受罪。”
　　“娘别这么说，”明锦哽咽着劝道，“如今家里是和从前不一样，您别跟老太太拧着干，事情也不是没有转机。”
　　“得啦，”齐氏无所谓的挥挥手，“这个家是什么样子，我比你更明白。”
　　“娘。”明锦伸手握紧齐氏冰凉的手，“这次您得听我的，老太太是讲规矩，您只要守着规矩说话，她是万万不能挑出什么错的，何必为了一口气跟那么多人斗呢。”
　　“一口气？”齐氏冷笑，看着明锦，“你还记得春香吗？”
　　“记得。”明锦迟疑的点了点头。
　　“她死了。”齐氏语气平淡，“春香娘也死了。”
　　“怎么回事？”明锦大吃一惊，觉得身上渐渐发凉。
　　“春香是乡下丫头不懂规矩，那天伺候明瑞得时候跟他调笑了几句，”齐氏语气很轻，不带任何感情地道，“被老太太撞见了，让婆子打了她几巴掌，撵出去了。”
　　“几个巴掌也能打死人了？”明锦皱紧了眉头。
　　“她是个乡下丫头，是咱们给人带到城里来的，撵出去无家可归，”齐氏眼里带了一丝无奈，“被一个京城纨绔看到，掠回家去，当天晚上就自杀了。”
　　明锦只觉得心里一片冰冷，说不出话来。
　　“老太太说，”齐氏眼中无神，喃喃地道，“那家少爷的老子正是朝中重臣，不能得罪，再者春香原本就想勾搭家里的少爷，出去之后究竟是怎么回事谁都说不清楚，受了教训也是活该，若是她守规矩，也不至于如此。”
　　这的确是老太太能说出来的话，明锦闭了闭眼，问道：“春香娘怎么死的？”
　　“想不开，在屋里上了吊，发现的时候早就没气了。”齐氏眼里出现了点悲伤，问明锦，“这就是所谓的官家。下人的命不值钱，只要不遵守那个规矩，就算是死了也是活该。”
　　“娘。”明锦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能将齐氏搂紧。
　　村子不比京城，下人和主人没有天壤之别，几个孩子都随便惯了，平日里玩闹嬉戏也都在一处，只不过明锦她们干的活比春香少些，轻一些。
　　齐氏虽然对春香不算亲热，却一直也把她当做一个晚辈来看，如今受辱惨死，却得了一句活该，她的确难以接受。
　　这里是京城，主人和仆人之间的区别却是天壤之别，没有哪个主人家会为了一个丫头的性命跟上司过不去。
　　这里整个国度中最繁华的地方，更是最黑暗的地方，那些胡天胡地的纨绔们平日里欺男霸女无恶不作，孤身女子在京城里的确不安全。
　　这世上不是所有事情都非黑即白，老太太或许不觉得这是自己的错，春香跟明瑞调笑，正是该赶出来，可却因为她合乎规矩的一个举动，两条人命就这样没了，该去怨谁，还真说不清楚。
　　“那，”明锦想了想，还是问了出口，“春香爹呢？”
　　“当天晚上就走了。”齐氏苦笑，“难道还留在咱们家里伺候这些主子们？”
　　“他会不会……”明锦有些犹豫，不知该不该说。
　　“想要报仇？”齐氏笑了，眼里闪着寒光，“若是谁敢这样对我的闺女，我就算死都要把那人挫骨扬灰。”
　　“娘，”明锦想了一会儿，对齐氏开口，“您若是要在京城夫人们之中立足，想要在家里站稳，这种事情怕是日后还多得很。”
　　这京城之中哪一座宅院之中不是堆满了森森白骨？若是每一条命都要珍惜并且伤痛，宅门就不叫宅门了。
　　“我已经知道啦。”齐氏有些疲惫的叹了口气，“这两天就要起了。”
　　明锦松了口气，心情却一点都没有变好，反倒更加沉重起来。
　　“您知道老太太最讲规矩，”明锦劝道，“纳妾这种事情，只有暴发户和轻浮人家才会急赤白脸的张罗，就算是真要替老爷找个知心人，也得您细细看过，知根知底，明白道理的清白姑娘才好，哪儿能说谁就是谁呢。”
　　齐氏露出微微的笑意，伸手点了点明锦的额头。
　　“老爷是读书人出身，”明锦心里冷笑，面上却温和，“自然温文尔雅，您只要时常提着君子德操，提着往日的恩情，他就不能做出忘恩负义有悖德行的事情来。”
　　齐氏冷哼了一声，也点了点头：“还是你这个闺女了解他们俩，可不是如此，他们信什么，就得用什么拿住他们。”
　　“您也不要想太多，”明锦考虑了一下，笑道，“这宅子就好比齐家的铺子，您就好比是掌柜，柜上总得按规矩办事，您只要这么想，就会好些。”
　　“我明白。”齐氏点点头，“老太太就是东家，我只需要做好掌柜该做的事情，按铺子的规矩约束伙计们就成了。”
　　“正是如此。”明锦忙道，“您若是这么想，就再好不过了。”
　　“可是家呢？哪儿又是家呢？”齐氏眼里带着一丝茫然，“我难道要跟自己的东家住在一起不成？”
　　明锦哑然，半天才慢吞吞地道：“您觉得现在这样，他还算是家人吗？”
　　齐氏默然，低下头不知想了些什么，半天才抬头对明锦惨然一笑：“那我是为了什么要留在这儿呢？就为了做个掌柜？”
　　“还有明瑞呢，”明锦轻声道。
　　“那两个东家自然会把他调教成另一个东家，”齐氏叹了口气，“若他将来跟我一样，会过不好，我会心疼，但若是他变成另一个东家，我心里难道就好过？”
　　“也没您说的那么糟，”明锦嚅嗫着安慰，“只要合了规矩，家里还是能和和美美的。”
　　“和和美美，”齐氏点了点头，“我从此便该真心诚意的给老爷纳妾，看到谁不守规矩就打了赶出去，一心的为了这个宅门的门面，明瑞娶妻的时候，我也该想着找个什么样的人家才能帮他将来的仕途。”
　　明锦有些黯然，却还是点了点头。
　　“老爷也便罢了，”齐氏叹了口气，“我却放不下你们三个，依然会想着你们过得好不好，心里快不快活。想着什么样姑娘合明瑞的意，合他的性情。”
　　明锦看着齐氏怅然的样子，没说话。
　　其实两个人都明白，齐氏现在除了接受并融入宅门，没有别的办法，和傅老爹离婚那是胡扯，就算是商户的齐家也不可能容纳一个被丈夫休弃的姑奶奶。
　　从村庄到宅院，原本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宅子越大，位置越高，需要考虑的事情就越多，权衡利益之间被牺牲的感情也就越多。
　　那些高贵的夫人小姐，首先考虑的是宅门的体面，亲情和爱情在这个前提下都是次要的附属，为了那份体面，就算是她们自己也是可以被牺牲的。
　　有时候知道不代表能做到，了解也不代表就理解。
　　没有哪个农家姑娘一进城就立刻能够摆出贵族少女的谱来，更没有哪个过惯了小日子的妇人能够一夜之间就学会宅门之中的阴暗和冷血。
　　不得已和巴不得，是截然相反的两种态度。
　　明锦虽然替齐氏着急，可若齐氏一点都不抵触，反倒适应的如鱼得水，她怕是再也不会管娘家的事情，明锦原本就带着过去的记忆，能够接受现在的父母也是因为长期相处有了感情，但是无论怎样，她都没办法把一个天生就心黑手狠的人当做母亲。
　　“您还记得赵家的李姐姐吗？”明锦笑着问。
　　“记得，”齐氏虽然不知道明锦为什么忽然提起这个，还是点了点头道，“她不是跟你挺好的？”
　　“是，”明锦点了点头，又道，“她身上有毛病，但不是个坏人。”
　　“谁还能没点短处，”齐氏点头，“她也算是个可怜人，遇到那样的相公，已经不易。”
　　“如今赵家倒了，她就回村里去了。”明锦道，“您现在缺一个帮手，我请她过来帮您好不好？”
　　齐氏显得有些惊讶：“她能愿意？”
　　“我已经跟她说过了，”明锦轻声道，“她男人被打断了腿，现在也缺银子，正想进京寻个差事呢。我想着，等明澜回来的时候，让她跟着一块过来。总是在大户人家做了那么多年的事，总能帮衬着您些。”
　　“亏得你嫁了人还替我想那么多。”齐氏顺了顺明锦的发丝，“你娘如今想通了，也不见得就比别人差，你是个好命的，今后可千万别劝着男人做官。”
　　“我明白。”明锦点了点头，笑得有些腼腆。
　　陆湛在外面轻声咳嗽了一声，明锦忙对齐氏道：“您快些休息吧，等过些时候我再来瞧您。我得走了。”
　　齐氏起身从旁边的柜子里掏出个布包来，塞给明锦道：“这些你拿去。”
　　“我不要。”明锦慌忙推辞。
　　“拿着。”齐氏瞪了明锦一眼。
　　“您在家里不好过，”明锦道，“总得有些东西傍身。”
　　“我现在缺的不是这些东西，”齐氏淡淡地道，“我这阵子要跟老太太斗法，没办法顾得上你，你自个儿好好过日子，不要想着娘家的破事儿，还是多把心思放在自家上面，有了孩子就不要到处乱跑，让婆家知道你到娘家来怕是有的说……”
　　明锦听着齐氏温声絮叨，心里暖暖的，忍不住伸手抱住齐氏的腰背，在齐氏怀里蹭了蹭道：“娘，我知道了。”
　　“都是一个孩子的娘了，还撒娇呢。”齐氏啐了一口，却将明锦拥抱的更紧，低声道，“若是能……联系到江家那小子，让他快些娶明澜过门。”
　　明锦惊愕地抬头，看着齐氏不知说什么。
　　“这事你得私底下办，千万别让明澜知道，”齐氏细细叮嘱，“若是不成就算了，总是为了明澜试一把。”
　　“那家真的那么差？”明锦皱起了眉头。
　　“家境不错，婆婆却很不好相处”齐氏点头，“老爷在他家面前说不上话，我怕明澜去了之后会受气，你也知道，女人一旦有了这种传闻，一辈子都要活在这个传闻的阴影之中，婆家就算再不好，旁人都会说是明澜的不是。”
　　“我明白。”明锦咬紧了唇，点了点头。
　　就算是动用陆湛的武力，她也要逼迫江渝就范，明澜不能带着一个污点嫁人，她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妹子一生的幸福被毁了，这事既然是江夫人做出来的，那江渝就该承担起这份责任来。
　　外面陆湛又传来轻咳。
　　“我真得走了，”明锦伸手握了一下齐氏的手，又松开，“您有事记得给我传信。”
　　“知道了。”齐氏对明锦点了点头，笑道，“你放心吧。”
　　明锦点了点头，闪出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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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四章 明澜的婚事
　　明锦原本想着等回了家，让陆湛去书院寻江渝，顺便还能看看小元在书院生活怎样，谁知他们才回到东园的家里，就看见江渝和明澜两个人相视无言，小元倒是在旁边陪着，一脸的莫名。
　　明锦和陆湛交换了一个颜色，陆湛在明锦耳边道：“你先回屋里去探探明澜的口风，我留他住一晚，明儿再说。”
　　明锦看着陆湛宽厚的肩膀，放下心来，对他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那边的人显然发现他们进来，都站起来。
　　“姐，你回来啦。”明澜对明锦笑了笑，款款进了内室，好像一点都不把江渝放在心上。
　　江渝追逐着明澜的背影进了屋才转过头，似乎对她的冷漠有点不解，低着头不知道想些什么。
　　明锦心中略做计较，对陆湛眨眨眼，便跟着明澜走进了屋。
　　进了屋却立刻被床上咯咯笑着的小陆飞吸引了，明锦忙走上前，将小陆飞抱在怀里。
　　小陆飞闻到妈妈的味道，急切的往明锦怀里拱，两只小手学着陆湛的模样撕扯着明锦的衣服，却没有陆湛的力道，软软肉肉的小手压根就抓不住什么，急得他两只大眼睛泪汪汪的，眼瞅着就要哭出来，明锦忙伸手帮他，在他嫩乎乎的脸上亲了两口，又将他抱进怀里。
　　陆飞找到了舒适的姿势，这才满足的开始吮吸。
　　这几天的焦躁在看到小陆飞的时候顿时全都消散了，明锦面上露出微笑，对明澜道：“这小家伙没给你添麻烦吧？”
　　“小宝宝很乖，”明澜也好奇的凑近了看小陆飞吃奶，“还好有姐事先留下的奶水，这小家伙嘴太刁了，那些米汤什么的都一口不吃，我实在没招了，最后那点奶水兑了豆浆蒙混过去。”
　　“难怪饿成这样，”明锦心疼坏了，伸手摸摸陆飞的小手小脚，也不知是错觉还是真的，还真觉得有点瘦了似的，“孩子周岁之前我再也不出门了。”
　　小陆飞无忧无虑，完全不知一顿饭的功夫自家娘亲就已经心疼的许愿要将他随时带在身边，他奶足饭饱，被明锦立起来拍了拍打了个嗝，便笑嘻嘻的在明锦怀里撒娇，这孩子性子很好，不爱哭，却很腻明锦，一天多没见更是紧紧抓着明锦不放手。
　　“有孩子真好。”明澜着迷的看着明锦和小陆飞玩。
　　明锦似笑非笑的看了明澜一眼：“等你嫁了人，自然会有孩子。”
　　“这么说来，”明澜若有所思，“嫁人也没那么不好。”
　　“就为了生个孩子啊，”明锦嗤笑，“我喜欢这孩子不光因为他是我的宝宝，还因为他是你姐夫的孩子，你看这眉眼，全都有他的影子，我见了心里就欢喜，若是你单单为了生娃就匆忙嫁人，看着一个有那个人模样的小孩子，能像我现在这么欢喜吗？”
　　“姐说什么呢，”明澜涨红了脸，慌忙转移话题，“家里可都好着呢？娘现在怎么样？”
　　“娘很好。”明锦见她这么说，也暂不提起江渝，说起来齐氏，“已经缓过来了，打算重新掌管家里的事，有可能会给爹纳妾。”
　　“啊？”明澜很吃惊，瞪大眼睛看着明锦，“娘怎么可能答应这种事情？”
　　“不答应又能如何？”明锦笑容有点淡，拍了拍明澜的手道，“这世上，官家老爷屋里只得一个人的毕竟是少数，就算真有，夫人也一定要背一个妒妇的骂名。为了一个心不在自己身上的男人，没必要背这么一个名声。若是老爷心里愿意，娘就算拍桌子砸凳子，难道还能拦得住他在外面偷腥不成？”
　　明澜眼里也有些黯淡，半天才道：“姐姐说的我都知道，只是我从小就以为，咱家是不一样的。”
　　“傻孩子，”明锦顺了顺明澜的头发，“哪儿有那么多好事，全都得是咱家的。这天下那么多人都是如此，凭什么就咱家能跟别人都不一样？”
　　“可娘怎么能咽下这口气，”明澜皱眉头，“她心里会很苦……”
　　“不会。”明锦摇了摇头，想起齐氏坚忍的眸子，“老爷这一次，是将娘的念想都断了去，一旦家里纳了妾，两个人的恩义，也就绝了。”
　　“有那么严重？”明澜更加吃惊，似乎很不安。
　　“娘是什么心性你还不知道吗，”明锦看了她一眼，“老爷能做出那样的事，难道她还能念旧情吗？她已经没有退路了，我虽然嫁了，可还有你们俩，娘总也不可能回娘家去，让你们两个蒙羞，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在那个宅子里重新站稳。”
　　“娘都是为了我们。”明澜哽咽道，“不然怕是早就回去舅舅家了。”
　　“你也别说这样的话，”明锦安慰她道，“齐家也不是什么好地方，如今齐家要依靠春雨婆家的力量在京城打开局面，春雨和秋雨又是那个德性，娘当年可是没少教训她们，若是落魄了回去，还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遭遇，那样一来可就把她所有的生机都断了，如今不回去，留在家里坚持着，心里总还有个最后的退路，不至于绝望。”
　　“嫁了人，”明澜有些失神，“就要身不由己了，娘是如此，我将来也是如此。我若是个男人就好了。”
　　“傻丫头，”明锦捏了捏她的脸颊，“说什么胡话，娘当年能在村里把傅家撑起来，如今也能在京城把权夺回来，伤了心，不代表就站不起来，你将来也要如此，要好好活着，找一个喜欢的人嫁了，却不能只想着依靠他，若是你自己都放弃了自己，还有什么资格责怪别人放弃你？虽说男人是女人的依靠，可除了男人，咱也还有很多事情可以去做，就好比娘现在，虽然对爹失望，但是还有咱们几个儿女，还有一大家子的事情，等她忙碌起来，将来再抱了孙子，自然也就没时间再去对爹怨恨，心也就平顺了。”
　　“姐，”明澜眼里星光闪烁，“我听你的。”
　　“等娘真正站起来了，”明锦轻轻叹了口气，“会有人后悔的。”
　　傅老爹如今势头正好，自然不会觉得失去了全心信赖的结发妻子有什么损失，可这事几个儿女全都看在眼里，将来儿女长大了，明瑞当了家，傅家会如何就很难说了。
　　“难道就不能再劝劝爹……”明澜嚅嗫，她是典型的外刚内柔，就算怨傅老爹却总还是希望能够有什么可以挽回的余地，反倒是明锦更像齐氏。
　　“劝什么？”明锦冷笑，“劝老爷不纳妾？还是劝他对娘好一点？将近二十年的夫妻情分，难道还需要别人劝才明白道理，将来身边不光得跟着个做事跑腿儿的，还得跟个专门劝他不要忘恩负义的？”
　　“姐姐，”明澜后知后觉的看着明锦略显冷淡的脸，像是有些不认识她，“你为什么一直叫爹……老爷？”
　　“傅家的事我管不了，”明锦叹了口气，“可心里总是为了娘不甘，娘的选择就是我的选择，若是将来你姐夫也是如此，那娘的现在就是我的将来。我不会做怨妇，但是从此便不可能再对他有任何感情，只把他当成一个雇佣我的东家来看了，到那时候，我的所有希望和幸福全不跟他相关，但是我还有孩子，有娘，还有你和明瑞，自然也会活的很好。”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是一想到陆湛或许也会和傅老爹一样的时候，明锦心里还是觉得有千万根针同时扎了过来。
　　明锦更加为齐氏难过，她和陆湛才做了一年的夫妻，并且她只是假设，心里就会难受，齐氏和傅老爹那么多年的相濡以沫，也难怪她会一病不起。
　　想要把那些铭心刻骨的感情连根拔起，总是需要时间疗伤，齐氏赖以疗伤的怕就是满腔的愤怒和不甘，等伤口愈合的时候，过往的感情也就化去了所有的美好，只剩下一道难看的伤疤。
　　“姐夫不会的，”明澜摇摇头，“姐夫和爹不同，爹从小就希望能够光大傅家，这是他一辈子的愿望，就算是娘也不能阻止，姐夫没有那些念想，也不会为了那些东西放弃姐姐。”
　　“你说的是。”明锦微微一笑，伸手摸摸明澜的小脸，“没想到我家明澜也能说出那么有道理的话了。”
　　傅老爹从小就被傅家长辈教育，一辈子的愿望就是让傅家重新回到朝堂，读书人家的脸面和荣光他一刻都没有忘记，傅家几个孩子当然也是耳濡目染。
　　“他既然是读过圣贤书的人，乍一出头便立刻抛弃糟糠妻子想要纳妾，不管这是为了为官的脸面还是为了自己的欲念，都有违读书人的温柔敦厚，原本他在家里不做事，能让我真心佩服的也就是安贫乐道，如今连这些都要抛了，就算做了再大的官，又有什么可以称道的？若是他能迷途知返自然是好，可一旦姨娘进门，我便再也不会唤他爹了。”她说的平淡，神情却是坚定。
　　“姐，”明澜呼吸急促起来，伸手用力握住明锦的手，“我跟你一样，从小我就敬爹爹是个真正的君子，可若是爹不念旧情，偏要纳妾，我也不愿再叫他爹了。”
　　明锦知道明澜心中激动，拍着她的背脊，傅老爹带给孩子们太多美好的回忆，如今家里闹成这样，虽然不知道明瑞是怎么想的，两个女孩子却都对他失望之极。
　　明澜已经不是完全信赖着父亲的小女孩，更是早早就动过情，对负心的男人自然更加难以接受。
　　外面传来声响，似乎是男人们聊得正欢，江渝发出清朗的笑，似乎显得很开心。
　　明澜怔了怔，有些出神。
　　明锦见状，心里叹息，低声在她耳边道：“你想不想嫁给江渝？”
　　明澜身上一抖，闭上眼，轻声道：“想有什么用，难道跟他跑了不成？”
　　“这事你自己考虑，”明锦松开手，正色道：“原本事情没有那么急，我也就没说，江渝优点很多，但是毛病也不少，我不知你是不是知道，他身边从来就没缺过红颜知己。”
　　明澜身形一僵，半天才涩然道：“我知道。”
　　“知道你还心里想着他？”明锦皱眉道。
　　“他一早就告诉过我了，”明澜低声道，“这些事他从来不瞒着我，还说对我有愧，跟我道歉，我觉得，他跟爹是不同的。”
　　“就算有不同，”明锦耐着性子道，“他同时喜欢那么多人，必不会辜负那些姑娘，到时候你要如何自处呢？”
　　“姐姐，”明澜抬起头，认真的看着明锦，“我也想过了，既然要嫁给官宦人家，自然不可能阻着男人纳妾，就算没有那些姑娘，总还有别人。我不接受爹爹纳妾，是因为咱们才从村子里出来，在京城甚至还没有站稳脚跟，何况娘还病了，他就这么明目张胆的要纳妾，让我们都伤了心。可若是他过段时间，对娘好言相劝，娘也许不会那么伤心难过。”
　　这一点就是土着和穿越者最大的不同吧，明锦有点无奈，这样的制度在他们看来是理所当然要遵守的，虽然心里还是会吃醋，但还是少有女人能够有胆量对抗整个制度。背上悍妇的名声。
　　“身为女人，原本能做的事情就已经不多，”明澜微微一笑，“若是有一个人能够真心相待，尊我敬我，也该知足了，就是我原本要嫁的那户人家，也是一早有了好几个通房丫头，难道我还能对她们下手不成？”
　　明锦看着明澜，半天才道：“你若真想嫁给他，我帮你张罗。”
　　“我绝对不会不明不白的嫁了，”明澜摇了摇头，“娘在家里已经够难的了，若是我再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怕是更要连累她，我现在已经了解老太太跟爹是什么样儿，我们好了，就是傅家的好孩子，若是坏了，就是娘把我们教坏了。”
　　“谁说要你不明不白的嫁了？”明锦失笑，拍了拍她道，“我们傅家的闺女，怎么也不可能随便就嫁了人去，我要他明媒正娶。”
　　明澜的眼睛亮了，半天又黯淡下来：“他都离家出走了，也没能做到，姐姐又如何能做到？”
　　“这你不要管，”明锦笑嘻嘻地道，“只要跟我说，想不想就成了。”
　　明澜垂下脑袋，半天才点了点头，然后扭身跑开了。
　　明锦看着明澜的背影，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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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
　　陆飞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明锦，气嘟嘟的伸手去抓她的衣襟，却被她轻巧的躲开，转向另一边。
　　刚学会爬的小家伙再接再厉，摇摇晃晃顺着明锦的腿往上攀登，在快要够着明锦胸口的时候被无良母亲轻轻一根食指戳倒在床上。
　　小家伙再也忍不住，瘪着小嘴就要哭起来。
　　明锦慌忙将他抱回怀里，低声轻哄，好在小家伙对妈妈很是依赖，被抱在怀里便开心了，很快笑了起来。
　　这小家伙从出生就不爱哭闹，一双眼睛总是瞪得老大，好奇的四处看，明锦这个当娘的没个正形，非但没有高兴，还总是忍不住想要欺负他一下，好让他能有点正常小孩的样子。
　　看陆飞笑了，明锦又将他放在床上自生自灭，笑嘻嘻的坐在床的另一端，对他轻轻拍手。
　　娘儿俩玩了一会儿，陆飞旺盛的精力也被消耗了些，总算打起了瞌睡，闭上眼睛休战了。
　　明锦看着粉团儿似的小娃娃，唇边的笑容怎么也散不去。
　　陆湛进屋就看着明锦半敞着衣衫，含笑瞅着床上睡得香甜的小陆飞，他怔了怔，停下脚步，抱着胳膊瞅着娘儿俩，也露出笑意。
　　明锦感觉到陆湛的目光，抬眼看他，笑道：“都歇下了？”
　　“唔。”陆湛回了神，收了笑，走过来将小陆飞抱起来，放进婴儿床里。
　　“你轻点。”明锦瞅着他，一脸不放心。
　　“他睡的跟猪似的，”陆湛伸手戳了戳陆飞的脸，被他闭着眼伸出小手拍开，笑道，“你看，我戳他都不带睁眼的。”
　　“你别欺负他。”民进嘟囔着，全然忘记自己刚才所作所为比陆湛更加可恶百倍。
　　陆湛却放下婴儿床的帐子，转身大步走了过来，脸上有些严肃的看着明锦。
　　“怎么了？”明锦有点不好意思，伸手将衣衫拢了拢，又抿了一下自己被陆飞抓乱了的鬓发。
　　都说女人一生了娃立刻变为黄脸婆，还真是说的一点没错，如今因为陆飞的折腾，她在陆湛面前益发没有形象可言。
　　陆湛也不说话，伸手将她拽了起来，按在自己腿上，伸手打了她两下，力道虽然不重，却也不轻。
　　明锦愣住了，火气上涌，一口咬在陆湛胳膊上，无奈他皮糙肉厚，只把牙咯的酸疼，她倔脾气上来，也不松口，就这么咬着。
　　陆湛抬手，却发现明锦一脸怒火，不由得无奈：“松开，你牙掉了别赖我。”
　　明锦气得半死，努力挣扎着起身，将他推开，恼道：“你做什么啊。”
　　“还敢说，”不说还好，一说陆湛立刻黑了一张脸，“你今天跟明澜说的那是什么话。”
　　明锦愣了愣，才想起自己跟明澜说的那些男人变心女人自强之类的话，她还专门拿陆湛打了个比方，显然被自家相公听了去，顿时傻眼：“你怎么会听到那个？”
　　她跟明澜说话虽然没有很小声，但是隔了一间屋子，他们又在另一边一直说话，怎么会被听到？
　　这人耳力也太好了吧。
　　陆湛哼了一声，没说话。
　　明锦自知理亏的缩了缩脖子，当时说的时候她就觉得难受的要死，如今居然被听了去，还挨了，更是觉得异常委屈。
　　可说到底还是她不该这么说，不光让自己心里不舒坦，现在还把陆湛也气到了。
　　明锦没办法，只得凑过去谄媚地笑：“我就是随口打个比方，当然不是说你啦。”
　　“那你说谁？”陆湛的眼神更加危险，慢慢逼近。
　　“没没没，”明锦慌忙否认，低头认罪，“我只是不放心明澜和我娘，是我说错话了。”
　　陆湛不为所动，脸色还是不好看。
　　明锦见他如此，伸手过去软软的拦住他的脖子，企图色诱：“别气啦，我自然是信你的。”
　　陆湛看着她笨拙的动作和眼神，似乎觉得有几分好笑，却还是努力板着脸道：“我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吗，难道我会为了什么东西放弃你不成？”
　　平日难得听到自家相公说句好听的话，没想到今天误打误撞，居然让他再次说了句表明心迹的话，明锦心里顿时喜滋滋的，脸上的笑容更深，起身用额头抵着他的额头低声道：“你难道不知道，什么东西越在意，才会越害怕失去吗。”
　　陆湛还没听过明锦软声表白，顿时没了气势，将明锦搂在怀里，张口堵住她的唇。
　　……
　　过了好一阵子，明锦一面努力平顺着呼吸，一面推了推身边懒洋洋的陆湛，低声道：“你觉得，江渝能答应娶明澜吗？”
　　“他自然会答应。”陆湛伸手掬起明锦的一拢头发，轻轻摩挲着，“他离家出走不就为了娶她？”
　　“但是江家夫人……”明锦有些迟疑，“家里婆婆太过厉害，我怕她会和我娘一样吃亏，再说江渝又是个花心的……”
　　“你想的未免太多，”陆湛揉了揉她的头发，“就算你为她考虑再多，人心难测，谁知道现在品行优良的人将来会是怎样？夫妻感情是需要相处的，你使不上力，如今能找一个不至于让她贫苦的人家，找一个她真心喜欢的人，就已经是你能做到的极限了，就算是亲娘，也没有跟着闺女一起陪嫁的道理。”
　　“我明白，”明锦点头，“只是经历了爹娘的事情。”
　　“你爹是在官场上没跌跟头，”陆湛淡淡道，“他虽然有了年纪，但是幼年有你家老太太纵着，成亲有你娘护着，也没受过什么委屈，如今在官场上跌一跤，将来自然就好了。”
　　“可是……”明锦嚅嗫。
　　“那么多年的相处，你娘还能不知道你爹是什么人吗？”陆湛笑了，伸手拍拍她的背脊，“他不是坏人，只是因为太过专注于某些事情，忘了身边还有人需要他的照顾。”
　　不知怎么，明锦听了这话，松了口气，她的理智一直告诉自己傅老爹不是坏人，可之前面对齐氏的困境又总是忍不住怨傅老爹薄情，如今听了陆湛这个外人这么说，才真正释怀。
　　这不是小说，一辈子不是三个字就能带过，而是要一天一天的过下去，傅老爹这样的作为齐氏也有一部分责任，大家都把那个读书人看的太重了。
　　陆湛说的一点都没错，明澜也大了，总该承担她应该承担的责任，闺誉受损也是她一手造成的，老太太虽然严厉了一点，但是并没有什么错处，如果她不去承担这个责任，难道要傅家其他人来背吗？
　　“我听你的，”明锦笑道，“明澜嫁了人自然该懂得承担责任，不能一辈子都靠别人扶着她走路。”
　　“我看你家表哥，倒是喜欢明澜。”陆湛像是想起什么，轻笑出声，“你怎么没跟你娘说这个？”
　　“他不行。”明锦想了想，摇了摇头，“春雨和秋雨都不是省油的灯，表哥跟我家离得那么近，这些事情自然也会知道。”
　　“我倒觉得最好让明澜嫁给一个不知情的外乡人，但还得能够知道根底，婆家不至于亏待了她。”陆湛若有所思。
　　“我何尝不是这么想，”明锦苦笑，“这种人哪里那么好找的，再说明澜那个性子，她是喜欢上了江渝，若是不让她嫁给他，怕是这辈子都难过得平顺，她那臭脾气原本就有得磨，加上一个她不喜欢的对象，怕是将来毁了自己。”
　　“明儿我去说吧。”陆湛揉了揉明锦的肩头，“这事儿其实也好办。”
　　“怎么讲？”明锦忙抬头看陆湛。
　　“我在京城里也有几个能说的上话的朋友，”陆湛说的风轻云淡，“只要江渝自己打定主意娶明澜，我再帮点小忙，估计这事也能成。”
　　“你帮什么忙？”明锦有些警觉的看着陆湛，伸手环住他的腰身，“明澜的事情虽然着急，但是并没有什么危险可言，我不愿你再去京城里冒险。”
　　陆湛笑了，拍拍明锦紧紧箍住自己的胳膊，低声道：“小事一桩，没什么的。”
　　“还是别了，”明锦摇头，“上次帮了爹，就闹了这么一出，如今帮了明澜，也不见得就真是好事，他们既然有心在一起，就该靠自己的本事和能力，总是依赖他人，我怕江渝将来也觉得自己无所不能，反倒坏了他的心性。”
　　“你说的是，”陆湛点头，笑道，“我自然不会像对你爹那样隐瞒，这事他若是要我帮忙，将来当然是要还的，他若是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咱们也不能把妹子嫁给他，是不？”
　　明锦还是不放心，想要说什么，又被陆湛阻止，低声道：“别担心，万事有我。”又做出一脸凶恶的样子道，“女人家不要管那么多外面的事，好好在家里看孩子，你相公没那么无能。”
　　明锦眼睛略有点泛红，埋首在陆湛怀里闷声道：“我怎么觉得自从嫁了你，总是给你添麻烦。”
　　陆湛伸手顺着她腰往下滑，轻轻拍了一记道，“知道自己麻烦就好，这么麻烦的媳妇，我哪儿舍得让你祸害别人去。”
　　明锦轻笑出声，伸手掐他腰侧。
　　两人声音渐低，几不可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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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 江渝的决定
　　第二天一大早，明澜被明锦打发去了李氏那里，李氏要进京服侍齐氏，对傅家现在的状况自然得有个了解。
　　明澜一夜之间像是长大了许多，不再纠结于自己的儿女私情，反倒是积极想要为改变家中的状况出力，她很认真的跟明锦说起责任，说起家庭，还说到女主人要尽到的义 务，让明锦刮目相看。
　　明锦则跟着陆湛一起到了书房。
　　这里是明锦的地方，陆湛只是偶尔用上一次，因此书房中到处都是明锦的风格，精致的小案，堆满了的书卷，还有茶具和桌椅，无不是按照明锦的心意来布置的。
　　只是最大的书桌却显得有几分与众不同。
　　陆湛一早就跟明锦直说，书房里的东西不要弄得太好，他若是用起来难免会拍拍桌子跺跺地板什么的，也不知曾经拍碎过多少桌椅板凳，若真给他弄一套好书桌，怕是不 到两天就要拍成渣。
　　既然是消耗品，怎么也不能太精致名贵。明锦最初不信邪，还真买了张好桌子，接过某天东园几个人凑在书房不知说了些什么，等她进屋的时候就发现只剩下一地木头块 了。
　　明锦气得半死，想出法子治陆湛这个臭毛病，让陆湛自己用碎木料拼凑出一张桌面，还不许用别的，陆湛做的辛苦，出来的活儿却还是蛮漂亮。
　　明锦发了话，若是这个桌子碎了，下回就继续这么拼出一张来。陆湛受得了苦，却不堪忍受那种琐碎细致的活儿，从此之后只拿凳子出气，东园其他人要对桌子下手的时 候，他也会出手将桌子挪走或是护住，这张桌子到底还是得以保全。
　　江渝已经在里面等着，手里还攥着一卷书看，见他们来，忙放下手里的书，起身笑道：“陆大哥的书房里倒是有不少宝贝。”
　　“这书房可不是我的地方，”陆湛笑了，脸上带着点骄傲，“那是你嫂子带来的。”
　　陆湛这一点让明锦十分喜欢，他从来不觉得媳妇比自己读书多是什么可耻的事情，有时候还会莫名骄傲一把，让明锦都觉得自己读了那么多书，确实是件好事了。
　　“这本游记嫂子是从哪儿得的？”江渝扬了扬手里的书，兴冲冲地问明锦，“这个木居士写的真不错，游记写的潇洒不羁，比我家那几本好得多。”
　　“是在京城的时候顺手买的，”明锦看了一眼封面，笑道，“将军府旁边倒是有一处书铺，里面有些好书，这也是赶上了，不知现在还有没有。”
　　这里书籍价格还是比较高，一般人家通常不会买书来看。明锦瞧不上这里的胭脂水粉，生怕里面铅含量超标。在村子里也用不着擦什么，省下的钱便买了几本书带回来解 闷，没有了电脑和网络，只能靠这个补充精神食粮了。
　　“居然有这样的好地方。”江渝来了兴致，凑过去问，“嫂子，告诉我怎么走，我下回好过去瞧瞧。”
　　明锦给他画了一张地图，又说了附近的建筑，心里却有点着急，他们可不是为了说什么劳什子书来找他说话的，忍不住看了一眼陆湛。
　　陆湛对明锦勾了勾唇角，略点了一下头。
　　江渝很显然对这些话题很有兴趣，想要继续问下去，却被陆湛阻止：“你不会以为我让你留下就是为了几本破书吧。”
　　“唔，”江渝摸了摸鼻子，察觉陆湛语气似乎不大对，笑着道，“陆大哥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我能有什么事吩咐你。”陆湛咧了咧嘴，笑得露出一嘴白牙，“就是告诉你一声，我家妹子要嫁了。”
　　江渝愣了一会儿，迟疑地问：“叶子？”
　　“你别在那儿揣着明白装糊涂了。”陆湛笑着戳破，“你那么聪明的人，怎么会不知道是哪个，自然是该出嫁的那个。”
　　江渝眼神变得有几分暗淡：“她要嫁了啊。”
　　“这么大的年纪，”陆湛扬眉，“难道还要在家中养老不成。”
　　“那，”江渝显得有几分急切，“她怎么说？”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陆湛一脸正义，“哪儿由得她说话。”
　　“可那也是她的事情，”江渝忍不住道，“总该……”
　　“该什么？”陆湛眼神带着一丝威胁，看着江渝，“我家姑娘要怎样，你有什么好说的。”
　　“再给我点时间。”江渝低声道，语气里带着祈求。
　　“给句痛快话吧。”陆湛也不再拐弯抹角，“傅家给她相中一门亲事，你若是有什么想法，就尽快去傅家提亲。”
　　江渝苦笑，伸手用力扒了扒头发：“我现在这个样子，怎么给承诺？我现在连家都回不去。”
　　他自从离家出走，还没回过家里，江夫人更是从来没松过口。在书院的时光倒是轻松自在，让他过得也有点得意忘形，一时半会儿的也就把这事放了下来。
　　江渝总觉得自己年纪还小，却忘了这个年代，以他和明澜的年纪，正是嫁娶的时候，若是再晚两年，怕是又得有流言到处传播了。
　　“好。”陆湛点头，脸色微微泛冷，“这是你自己说的，我们知道了。”
　　江渝似乎没想到陆湛会这么直接，有点慌乱地道：“陆大哥……”
　　陆湛挑眉，像是不耐烦：“我家里还有事，不送啦。”
　　“能不能，再等等。”江渝低声急促地道，“我现在正在书院里帮老师编纂新书，约莫明年底能有初稿，有这个在手上，也好跟家里说……”
　　“你别以为我家妹子就那么好欺负，”陆湛冷笑，“你家做出的好事，凭什么还要我家等着？如今京城里都知道她坏了名声，你还要她一个姑娘家支撑几年？娘家名声还 要不要了？”
　　江渝急了，“怎么会这样？我谁都没说过。”
　　“但是你跟家里人说要娶她。”陆湛沉声道，“然后你娘专程去赵家，当着赵家夫人的面给了傅家夫人难堪。”
　　江渝的脸顿时白了，额头上也冒出细细的汗，喃喃道，“我真的不知道。”
　　他那时候已经远离京城，后来又一直在书院里，自然听不到那些嘴碎婆子才喜欢的流言。
　　“你当然不知道，”陆湛哼了一声，意有所指地道，“你身边知己那么多，哪里还记得从前的故交。”
　　江渝脸色更加难看，低头想了好一会儿，才抬头像是下定决心似的：“我会给明澜姑娘一个交代。”
　　“滚你的交代。”陆湛伸脚将书房的凳子踹翻，木头凳子顿时散开好几块，“要么明媒正娶，要么立刻滚蛋。”
　　明锦在旁边看的有点傻眼，她原以为陆湛会跟江渝摆事实讲道理，谁知这人居然如此直接，半点余地都不给，态度倒有点像是要跟江家决裂似的。
　　可话说回来，若是现在态度太过缓和，或许也会让男方觉得自家人是在求他施舍吧，将来明澜的日子也不见得就好过。
　　嫁女儿真是不容易，又怕对女婿不好，将来都还在女儿身上，又怕对女婿太好了，自家闺女被人看轻，好在他家是个小子，明锦暗自下定决心，将来就算是有女儿也绝对 要将她抓牢，坚决不能随便发善心，捡个麻烦回家，将来哄也不是骂也不是。
　　江渝还没见过陆湛这么发火，他从来见到都是亲切和善的读书人，就算不高兴也最多口上讽刺两句。谁知陆湛居然说着说着一脚废了一条凳子，顿时有种秀才遇到兵的感 觉，冷汗涔涔，半天说不出话来。
　　“别以为我家姑娘嫁不出去。”陆湛冷冷的看着他，“你既然是读过书，知道廉耻的人，就自己想清楚了再跟我说话。”
　　“是。”江渝叹息了一声，也顾不得身上的白色衣衫，颓废的坐在了地上。
　　明锦在旁边冷眼看着，转身跟着陆湛回到里屋。
　　江渝很快就做出决定，他一脸坚决的对陆湛说要娶明澜，并且这辈子都不会负她。
　　陆湛对这么轻易说出口的诺言显然不是那么信任，却也知道自己不能太过，便点了头，让江渝尽快把书院的事情告一段落，他自然会送明澜回去傅家待嫁。
　　江渝虽然平时看上去温吞，做起事来却也还算是雷厉风行。很快就把书院的事情处理好了，也不知他怎么跟院长说的，居然就这么同意他临阵逃跑，还说随时可以回去继 续教书。
　　江渝临走的时候，再一次来到陆家，希望能够见明澜一面。
　　“我这一次回去，”江渝顿了顿，把话又吞回去，“想要见明澜一面。”
　　“不可能。”明锦摇头，“我再不会犯上一次的错误，你想见她，可以，等你们成了亲，天天能见，现在不行。”
　　江渝像是很失望，却也明白明锦说的没错，只能干涩地对她道：“给嫂子添麻烦了。”
　　“不必如此，”明锦摇了摇头，“没什么麻烦的。”
　　“我去啦。”江渝带着上战场的悲壮。
　　“祝你好运。”明锦点了点头。
　　江渝点了点头，转身便要走，被旁边的陆湛一把拉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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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 东园的日子
　　“这就走了？”陆湛含笑问道。
　　江渝似乎还被陆湛当天那股气势压着，讷讷地道：“你想留我胳膊还是腿儿？”
　　陆湛哈哈大笑，伸手拍了他肩膀一记：“我跟你一起进京。”
　　“呃？”江渝吃惊地看着陆湛。
　　“这也是我妹子的事，”陆湛笑意淡然，“能帮到的自然也要尽力。”
　　江渝拼命眨眼，却还是掩饰不住他泛红的眼眶，努力用平静的语调说：“陆大哥，谢谢你。”
　　陆湛没说话，转身去对明锦道：“我跟他走了，你不用担心，事情办好了就回来。”
　　“路上小心。”明锦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加了一句，“不要勉强自己。”
　　“不会。”陆湛说的很简短，对她眨眨眼，凑过去低声道，“对我有点信心。”
　　明锦伸手握了一下他的手，对他点了点头。
　　两个人没再废话，收拾了一下，便动身离开东园。
　　明锦虽然很不舍，却因为这是为了傅家办事，也只能勉强微笑送他们离开。
　　好容易两个人决定留在村子里安稳过日子，陆湛却再一次进了京城，也不知怎么，明锦总觉得有几分不安，不知道陆湛会为傅家又答应下什么条件。
　　虽然京城那些人对陆湛都还算礼遇，明锦却知道天下眉宇免费的午餐，那些高高在上的老爷们露出的微笑越亲切和蔼，陆湛所要做的事情就越发困难危险。
　　既然陆湛和江渝已经动身，明锦也不再耽误时间，第二天就把明澜跟李氏一起送回京城，李氏拜托她照顾小超，明锦也都答应下来。
　　她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其他事情也不好再插手，毕竟已经是嫁了人的女人，成天往娘家跑总是不好，就算陆老娘没说什么，她也不能做的太过。
　　陆大嫂的肚子已经大了起来，叶子和陆老娘如今几乎每天都要呆在家里应付她的各种差遣。
　　明锦庆幸自己当时同意搬回东园，不然这会儿她肯定也不能得闲。
　　首先是把家里全都按照她的心意收拾了一遍，陆湛干活太粗，边边角角的总也不到位，明锦一早就看不顺眼。好容易等到自己能够打理，却又不好下了陆湛的面子，正好 趁他不在，彻底大扫除了一番。
　　厨房也顺着她的心意清理了一番，明锦对厨房的要求一向高。见过现代宽敞明亮的厨房，再进这种需要烧火没有抽油烟机的厨房真是很需要勇气。
　　抹布和灶台都用烧开的碱水烫过一遍，外面一层油腻腻的东西总算是尽数褪去，露出原来的颜色来。
　　在傅家的时候，明锦几乎不做饭，那是因为看着黏糊糊的抹布和油光光的灶台，实在下不去手，可她也不能将自己的观念和想法强加给厨娘。身为傅家的姑娘，不可能一 日三餐的替家人做饭，也不可能要求厨娘做别人家不会做的事情，那样只会让厨娘觉得她想要换厨娘而故意找茬。
　　炒几样小菜，做几样缅甸，总还是难不倒明锦。虽然已经很久没动过手，练习几次也就上了手，家里就她一个人，做一次能吃一天，也是省事。
　　好歹也是有家的女人，明锦不愿意每天都去陆大姐家里蹭饭。女人家若是连饭都不会做，在村子里可真是要遭人唾弃了。
　　小陆飞正到了最好玩的时候，小家伙肉乎乎粉嫩嫩的，让人见了就喜欢，经常会有东园里的各路人马过来瞧他，也让明锦总算了解邻居们的状况。
　　见得多了，也就习惯了东园男人们的古怪模样。不过是缺胳膊少腿，面色凶恶，可满脸的刀疤连小陆飞都不怕，照样涎着口水亲过去，明锦也没有觉得有什么需要惊讶闪 躲的。
　　想当年她还敢一个人看鬼片呢，这种小意思还真不放在眼里。
　　她从容对待，东园的人也就渐渐放下了心防，虽然还不算接受她，总是不那么排斥。
　　小陆飞是最好的外交官，明锦靠着怀里的宝贝儿流着口水的无齿微笑所向无敌，居然都能够跟邻居们能够说上两句话了。
　　或许是陆湛临走的时候交代过，他离开之后三五不时的就会有邻居过来看他们，陆大姐更是隔天就要来一次，帮明锦带带孩子，做些家务。
　　明锦心里感激，却益发想念陆湛。他曾经让人传过口信过来，说是那边的事情还要一段时间，等下月才能回来。虽然时间长了点，总还算是有得盼，日子不至于太难过。
　　之前因为生产，之后又是娘家的事，一直都没有和邻居们打什么交道，全都推给陆湛，如今事情都已经结束，明锦便打算做些睦邻的事情。
　　明锦记得自己曾经学过一些制作点心的方法，如今连回忆带创造，费了一天功夫，也作出一批甜而不腻的糕点，还专门做了造型，打算送给邻居尝尝，算是感激他们前段 时间的照顾。
　　住在陆家对面有一户人家，男人倒是没有什么残废，女人也温柔和顺，他们最初搬来的时候，明锦还吃过人家送来的排骨。趁着陆飞睡觉的功夫，将点心送了过来。
　　“莫嫂子在家吗？”明锦提着点心篮子，笑嘻嘻的在门口问。
　　“谁啊？”莫嫂子声音有些沙哑，从里面出来的时候略显踉跄。看着明锦有些不自在的笑道，“你来啦。”
　　莫嫂子将衣袖放下来，明锦却分明看到她手臂上有紫色的瘀痕，忙别过眼，笑嘻嘻地道：“我做了点心拿来给嫂子尝尝，嫂子别嫌弃。”
　　两人不算有交情，遇到这种事情问了反而尴尬，还是装作不知道更好。
　　“这怎么好意思！”说话间，莫嫂子已经给明锦开了门，“快进来。”
　　“不用了，”明锦慌忙推辞，将篮子塞进莫嫂子手里，“孩子一个人在家里，我不放心，送过来便回去了。”
　　她原本也没想着在邻居家久留，这会儿见莫嫂子这副模样，更加不可能进屋去坐。
　　“哦，”莫嫂子点了点头，接过点心篮子，笑道，“那就谢谢你了。”
　　“嫂子别客气，”明锦转身往家里去，对莫嫂子挥挥手，“快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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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八章 隐患
　　两家离的很近，从这家出来，转身就到了自家门口。
　　也是因为如此，明锦没有带着孩子过来，陆飞睡得一向安稳，离开三五分钟应该没什么问题，抱着他反倒让他不好睡。
　　明锦开门的时候无意中往旁边的树丛瞅了一眼，却发现一个略显笨拙的背影，慌慌张张的躲了起来，引得树丛哗啦啦的抖动。
　　东园正是建在一片树林之中，各家门口都是郁郁葱葱，当初盖房的时候陆湛还专门询问了明锦的意见，外面的树丛是否要留下。
　　明锦倒是觉得农家小院原本就应该植物多一些才好，便没让动周围的树，留下来春天有花香，夏天也好乘凉。
　　就算明锦对小文的身形不是那么熟悉，明锦也能从那一瘸一拐的样子看出端倪，东园里虽然伤残多，但是女人们却没有什么不便，唯一一个腿脚不那么灵便的女人便是那 个摔断了腿的小文。
　　小文这个时候跑来自己家附近是想要做什么？
　　明锦心里一沉，忙推开门进屋，顺手将门插上。
　　几步走进屋里，就看见小陆飞在婴儿床上睡得香甜，似乎并没有受到任何惊扰，再瞧她之前拴在婴儿床帐子上的头发丝也没有动过的痕迹，明锦这才松了口气。
　　之前她还觉得自己这个举动太过神经质，站在莫嫂子家门口就能把自家看得很清楚，如今倒是多亏了她的多心。
　　想来小文是瞧见她一个人出了门，正想过来，谁知她送了东西立刻就回来，并没能进得屋里。
　　可她究竟是怎么知道自己这会儿出门的？是偶然遇到？还是蓄谋已久？是只有她一个人，还是另有其他人在帮她？
　　明锦将小陆飞抱进怀里，直到感受到小宝宝软嫩温热的身体在自己怀里，听着他小小的心房平稳的跳动着，才踏实下来，心里还是一阵后怕，也是她这阵子事情多，居然 把东园的这颗定时给忘了。
　　她到底想要干什么？
　　明锦放了心，怒意渐渐上涌，皱起了眉头，低头细想。
　　原本陆湛是打算要对小文出手，可春生的事情却有点死无对证的意思，一直也没找到好时机下手。
　　据说小文当时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将责任全都推给了春生，说她不过是跟春生提起陆湛要娶媳妇的事情，是春生自己心灵扭曲，嫉妒陆湛，大家也都知道春生这些年瞅陆湛 不那么顺眼，换了是谁都不愿意相信自家娇养的小天使忽然变为杀人的恶魔，这事到底还是没能把小文怎么办。
　　陆湛在东园里还算有威信，却也因为如此，反倒不能拿小文怎样。
　　也就是说，如果不能抓住小文的把柄，没有直接证据，他们是没有办法动小文一根汗毛的，最多也就是禁足，训斥两句，等于没惩罚。
　　之前明锦也没想着要斩草除根，只要小文不再作怪，她倒也不愿意跟楚怀渊交恶，才来了没多久，还是跟东园土着们和睦相处为好，可今天这么一出却让她下了决心，小 文明摆着是想要动她的心肝宝贝，这是她的逆鳞，绝对不允许任何人打陆飞的主意。
　　为了孩子将来的安全，为了她自己将来的平稳生活，明锦不得不开始计算如何让小文自投罗网。
　　没有证据，那就制造证据。
　　只要她心存不善，意图不轨，总能想到办法找出把柄来。
　　不过一切都不能着急，现在陆湛不在家，他们母子俩在东园人微言轻，就算抓住把柄也很容易让小文扭曲了事实，万一再有个什么差错反被小文咬上一口就更糟了。
　　明锦握紧了拳头，趁陆湛还没回来，开始细细算计起来。
　　从那天起，明锦就再也不敢留陆飞一个人在家里，就算离得再近，也会抱着孩子一起进出，刚好她月子之后吃胖了一点，带着负重也算是减肥了。
　　小陆飞原本就黏明锦，现在被明锦随时抱着，更是如鱼得水，恰好陆湛也不在，便登堂入室的占据了自家老爹的位置，每天欢乐的没边，也不知从哪儿学来的，把陆湛的 枕头被子全都咬上自己的口水印子，算是给自己的地盘盖个戳，肥嫩的脸偏要学陆湛凶狠的表情，乐得明锦抱着他心肝宝贝儿的叫唤，他更加肆无忌惮。
　　明锦平时在别屋干活的时候，就把陆飞放在一个大提篮，那是明锦央了陆湛给编的，原本想着放些瓜果鲜花，现在用来放孩子居然也够大，里面铺上厚厚的软布，陆飞躺 在里面睡得口水直流。
　　也是从那天起，明锦就算在家里也不会让陆飞离开自己的视线，自己走到哪屋，就把陆飞带到哪屋，小孩子原本就娇嫩不禁折腾，她一个人在家，还是细心一点为好。
　　陆湛回来的时候，就看见明锦在厨房里忙得一头大汗，旁边小陆飞正试图从篮子里爬出来，一条小腿儿已经伸出篮子，白色的小袜子搭在地上，好在明锦有所准备，在篮 子下面垫了一块薄毯子，并没弄脏。
　　陆飞接触到地面，更加兴奋，笑嘻嘻的伸手抓向毯子，眼瞅着就要跌出来。
　　陆湛飞身上前，将软乎乎的小宝宝接了个正着。
　　明锦被陆湛吓了一跳，手上一抖，差点把饼子翻在地上，赶紧铲出来放进旁边的盘子里，转身就看见陆湛一脸惊恐的看着在自己手中不断扭动着要离开的宝宝。
　　也许是陆湛身上的汗味太重，陆飞皱起了小鼻子，神情恼怒地隔空对陆湛拳打脚踢。
　　陆湛反倒怕他伤了自己，将陆飞举起老高，一脸无奈的看着过分活跃的孩子。
　　“这咋办？”陆湛流汗。
　　“给我吧。”明锦接过孩子，抱在怀里哄了哄，又将他重新放回篮子里。
　　“怎么做饭还要把他带在身边，”陆湛有点不满，“别把他宠坏了。”
　　“他才多大，还不知道事儿呢，”明锦摇头，“放在屋里万一从床上掉下来怎么办，还是在眼前看着放心。”
　　陆湛哼了一声，却还是怜爱的摸了摸自家娃娃的嫩脸蛋，惹得陆飞一阵不满，笨拙的转过身，留给他一个小屁股。
　　“反了他了，”陆湛笑骂，“还敢嫌弃老子了。”
　　“你身上一股子汗味儿，”明锦笑睨着陆湛，伸手将旁边的水壶提了起来，“快去洗个澡吧。”
　　“这娃跟你学的，一点男人味儿都没有。”陆湛嘟囔着，却还是老老实实的跟着明锦往旁边的隔间里去。
　　明锦喜洁，建房的时候便专门隔出一间来做浴室，里面还按照她的要求弄了一只大桶，灶上又有现成的热水，随时都能洗澡。
　　“他才多大点的奶娃，”明锦笑着辩驳，“再说，干净整洁原本就是良好的品质，跟男人女人没关系。”
　　陆湛咧咧嘴，没说话，几下把衣服扯光，一脚踏进水里。
　　一路风尘仆仆，回来之后能泡个热水澡其实也是很舒服的事情，只是村子里从来没人舍得这样用水，也没人愿意每天收拾洗澡水和清理浴室，而他们家陆湛身强力壮不怕 担水，明锦则是愿意为了洗澡而费这功夫。
　　虽然也才一年的时间，两个人倒像是老夫老妻似的，明锦见着陆湛大喇喇的脱衣服也不再那么容易脸红了，反倒走了过去，撩起水替他冲洗头发。
　　陆湛舒坦了，靠在木桶边上，看着外屋好奇的瞅着自己的陆飞，心满意足的放松了身体。
　　“事情办得顺利吗？”明锦一面替他梳拢头发，一面问道，“还要去京城吗？”
　　“还行。”陆湛懒洋洋地道，“不一定过去，他们有事自然会来。”
　　“你答应了什么？”明锦有点警觉，“不会是又要做什么危险的事情吧？”
　　“不危险的事情人家也不用找我啊。”陆湛伸手捏了捏明锦的脸，笑道，“放心，那些都是小事，比起战场，那些都不算什么。”
　　“那也是危险的事情，”明锦忧心忡忡，“小心使得万年船。”
　　“知道。”陆湛忍不住凑过去轻轻吻了一记明锦的眉间，又道，“我以为你会先问明澜他们的婚事。”
　　“我已经为了他们委屈了你，成与不成，都不会再管了。”明锦低头道，“你去了之后，我一直很担心……”
　　她的话没有说完，陆湛便伸手粗鲁的抬起她的下巴，倾身过来堵住了她的唇。
　　不过才过了几日时间，两人却像是已经很久都没有见面，明锦顾不得被水沾湿了衣襟，伸手搂住陆湛的脖子，陆湛则是从木桶里站起来，牢牢握住明锦的腰，将她用力勒 进自己怀里。
　　明锦的呼吸声变得急促了起来，仰头迎上陆湛的亲吻，手也摸索着轻轻抚着他的脖颈。
　　陆湛就要将明锦抱起来，却听见“哇”的一声，陆飞大哭起来。
　　明锦和陆湛面面相觑，没等她自己反应过来，便下意识的伸手将陆湛推开，转身便回头看厨房。
　　只见厨房里面小陆飞从篮子里跌了出来，篮子歪倒了，小家伙四脚朝天的挣扎着，哭声震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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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九章：亲子游戏
　　小家伙一哭，明锦那点对陆湛的热情顿时烟消云散，立刻就过去将孩子抱起来，伸手摸了摸额头，又摸了摸小胳膊小腿儿，见都没什么问题才放下心来，轻轻拍抚着孩子的后背，轻声低喃着安慰。
　　小陆飞委屈的瘪着小嘴，眼泪泪汪汪的看着明锦，伸出短胖的小手牢牢抓住明锦的衣襟不放。
　　明锦见状知道他一时半会儿不会放开自己，便扭头对另一边眼睛里冒火的陆湛道：“你自己洗吧，我抱他进屋了。”
　　陆湛瞪着一脸无辜的小娃儿，气得半死，却又不能发作，只得僵硬的点了点头。
　　明锦抱着孩子往屋里去，回身对陆湛又加了一句：“饭已经做好了，一会儿顺道端进屋里去吧。”
　　陆湛无奈，再次点了点头，也没心情再享受泡澡的乐趣，起身抓起布子擦了擦，开始折腾晚饭。
　　明锦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手里攥着布巾擦头发，就看见陆湛蹲在床边，不时的捏捏陆飞的小手，碰碰他的小脚丫，不知在捣鼓什么，小家伙却一点都不待见自家亲爹，哼哧哼哧的转身给他个后脑勺，白嫩的脚丫差点踹在他爹的脸上。
　　陆湛听见动静转过身，对明锦眨眨眼，无辜地道，“我在跟他玩。”
　　他不说明锦还不觉得什么，这么一说反倒让明锦挑起眉毛：“嗯？”
　　“我是想看看，”陆湛挠挠头，摊摊手，坦白道，“小娃儿的穴道是不是跟成人一样可以点。”
　　“你想做什么？”明锦上前一步，护在陆飞身前，警惕地看着陆湛。
　　“他抢了我的位置。”陆湛理直气壮，指着不知死活盘踞在自己床位上对他龇牙咧嘴的小家伙。
　　“你都多大的人了，”明锦失笑，伸手拍了他一记，“还跟个孩子计较，再说你这几天又不在，让他跟着我睡免得夜里麻烦。”
　　“我的枕头……”陆湛这才发现自己的地盘灾情惨重，捂着脑袋大叫，“这臭小子！”
　　臭小子像是听出在说他，兴冲冲的爬起来，一头撞在明锦怀里，腻着不肯出来。
　　“我说，”陆湛伸手抓住明锦的腰，往自己怀里带，顺手将小娃儿拨拉到一边，装作没看见小娃快哭出来的表情，语气带着一丝哀怨，“咱能让他回自己的地方去么，我都回来了。”
　　明锦看着瘪着嘴在她身边哼哼的陆飞，笑着点了点头，“我把他哄睡了，就让他去那边。”
　　也不知道陆飞是不是听懂了父母的对话，死活都不睡，只要陆湛靠近床，他就对他张牙舞爪，还抖着他藕段似的小短腿试图把他爹踹下床去，倒是陆湛怕自己皮太硬，孩子踢伤了小胳膊小腿儿，自己滚下床去了。
　　“简直……不知死活。”陆湛愤愤然，看着满床乱爬的陆飞，挥了挥斗大的拳头，却怎么也不敢落下去。
　　明锦笑得肚子疼，索性将陆飞放进陆湛的手里，“你带着他玩一会儿吧，折腾累了他自然就睡了。”
　　好歹也是父子，总不能见了面就打架吧，顺便培养一下父子感情也好。
　　陆飞不领情，张口就咬住陆湛的食指，却发现陆湛不像明锦那样一咬就痒得来回晃，反而纹丝未动，连抱着他的手都是同样的姿势，又忍不住对着那根食指吮吸了两下，发出吧嗒吧嗒的声响。
　　“他饿了？”陆湛傻了眼，看着儿子吃的香甜，忍不住好笑的问明锦。
　　“怎么会，才吃过奶。”明锦摇头，转身收拾被滚乱了的床单，“估计是跟你玩呢。”
　　陆湛刚才弄得浑身大汗也没能换回儿子一朵微笑，如今居然用一根食指就换来小家伙的拥抱，顿时受宠若惊起来。
　　趁两个人在玩闹，明锦也顺便把陆湛的枕套被单都换过一遍，免得明天陆湛身上也全都是奶味儿，之前陆飞折腾的太勤，她也就没有帮陆湛换过。
　　再一次铺平了床单，明锦回过头却发现这对父子在做什么，忍不住惊叫：“你在干什么？”
　　陆湛居然将陆飞整个抛起来，然后再接住，一次比一次高，几乎要碰触到房顶，看得明锦差点晕过去。
　　这边明锦吓得半死，两个狗胆包天的父子却玩得正高兴，陆飞咯咯笑着将口水印在自家爹爹脸上。
　　陆湛见明锦吓得脸都白了，也不敢再玩，将陆飞拎在手里，抓回婴儿床上，一脸嫌弃的伸手将口水印子擦去。
　　陆飞不干了，手脚并用的抱着陆湛不松手，急得脸都憋红了。
　　“这是咋了？”陆湛看着陆飞，有点无奈的问明锦。
　　“你擦了他的口水，”明锦笑得幸灾乐祸，总算有个人跟她同样遭遇了，“人家不乐意了，快让人家加盖一次。”
　　陆湛没办法，就得凑近了陆飞的小脸，让儿子再一次把更多的口水涂在自己脸上，这才满意的放开他。
　　“盖什么？”陆湛疑惑，却不敢再擦脸上的口水。
　　“你儿子的新毛病，”明锦叹了口气，走过去轻轻拍着有点困倦的陆飞，哄他睡觉，“见了喜欢的人就给人盖一脸的口水印，以后这人就算是他的了，别人不让碰。”
　　“难怪之前他对我那么凶，”陆湛恍然大悟，原来是不满他对明锦的亲密，忍不住对昏昏欲睡的陆飞道，“那是我媳妇，我想怎么动就怎么动，有本事你自己找媳妇去。”
　　“说什么呢。”明锦急了，伸手打他，“孩子才多大，你就开始往坏了带。”
　　“我说实话。”陆湛摸摸鼻子，转身回到床上躺下，舒服的叹了口气，“还是家里舒服。”
　　这边小陆飞总算是玩累了，哄了一会儿，便沉沉睡下。
　　明镜忙给他塞好被子，回到床上，凑近了陆湛怀里。
　　两个人被儿子折腾了这么一回，那点旖旎气氛也被破坏的差不多，只是相拥而眠，没有说话。
　　“江家同意娶明澜过门了，”陆湛笑着报喜，“婚期都已经定下来了。”
　　“是嘛。”明锦对这个消息有些意兴阑珊，却还是问，“怎么松口的？”
　　“江大少爷并不希望江渝娶一个家世太好的姑娘，”陆湛也没拐弯抹角，直说道，“加上江渝也是坚决，几乎算是以死相逼，才让江夫人松了口。”
　　“这样啊。”明锦点了点头，叹了口气道，“我真不知道是帮了她还是害了她。”
　　“路是自己选的，”陆湛语气平静，“要怎么走还得看他们自己。”
　　“那你呢？”明锦又问，“这次答应了什么事？”
　　“一年之内，将军府若是有事，我必须过去帮忙。”陆湛笑道，“说起来也不算什么大事。”
　　“将军府究竟有什么事非你不可？”明锦皱起了眉头，她一直都想不通，那些封了官进了爵的人那么多，为什么偏偏抓着陆湛不放手？
　　“一来当然是你家相公厉害咯，”陆湛开始嬉皮笑脸，“谁都打不过。”
　　“臭美。”明锦伸手在他心口捶了一记，却也知道他说的是实话，“那二来呢？”
　　“二来，”陆湛想了想，才道，“这些明面上的风光下面，总有些见不得人的事情需要做，大人们不愿意脏了自己的手，又怕事情泄露出去对自己不好，只能找信得过，又有能力的人。”
　　鸣金默然，伸手抚摸着陆湛的胸口，有点心疼。
　　这种事情，陆湛一定不是第一次做了，明锦一直知道他这个侍卫当的有点怪，如今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们不愿意自己双手沾上血，弄脏了，却能够指使别人去做那些腌臜事。
　　明锦坐起身来，低头吻了吻陆湛长满老茧的手，轻声道，“你比他们干净多了。”
　　“傻丫头。”陆湛伸手将明锦搂在怀里，笑得胸口一起一伏的，“只要你不介意，我不怕这些。”
　　“我怎么会介意，”明锦摇头，“你做这些都是为了别人，之前是为了东园的这些人，现在又是为了我。”
　　“好啦，”陆湛伸手拍了拍明锦的后背，“说这些做什么。”
　　明锦点了点头，知道陆湛不愿意多说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便顺着他的意，将话题带开，说起这些天家里的事情来。
　　“我瞅着莫大哥像是个老实人，”明锦皱了皱眉头，“怎么见莫大嫂身上总有瘀痕？要不你去劝劝他，女人又不是你们这些大老粗，这么打哪儿能行。”
　　“你误会啦。”陆湛哈哈大笑。
　　明锦伸手捂住他的嘴，嗔道：“把孩子吵醒了你去哄。”
　　陆湛顿时噤若寒蝉，半天才将明锦的手抓下来，握在自己手里，叹了口气，“我怎么觉得生娃一点都不好？”
　　“后悔了？”明锦怒目相视。
　　“没没，”陆湛慌忙摇头，又苦着脸，“原本在屋里想做什么都行，现在多了个祖宗，啥都做不了了。”
　　明锦噗嗤一笑，伸手打了他一记，“别贫了。”
　　“你误会莫大哥了，”陆湛也不再打岔，解释道，“他是总也没办法改变战场上的感觉，放松不下来，也收不住力道，才会不小心伤了莫大嫂，这些年他们也不容易。”
　　明锦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陆湛的意思，“你是说，他只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道？并不是打了莫大嫂？”
　　“正是。”陆湛点头。
　　这算不算是战后创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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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章：明澜的婚事
　　明锦发现她和陆湛只要在内室，总是不能把正事说完，如今加上一个捣乱的小鬼，更加说不了两句就筋疲力尽，很多后续的事情还都是后来陆陆续续的听陆湛说全了的。
　　傅家很快传来消息，江渝和明澜的婚事终于圆满解决，这事明锦并没有出面，把功劳都推给了齐氏。
　　倒是老太太因为此事，对齐氏略微有些改观，她虽然顾及傅家的脸面，但也还是希望明澜能够嫁的幸福，如今这样倒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说起来这桩婚事还要感激江大少爷，他原本不是江老爷亲生，不过是当年江老爷无后，不得已而要的孩子，后来江渝又呆呆傻傻的，便也没动摇他身为继承人的地位。
　　如今江渝忽然开了窍，江大少爷便坐不住了，蠢蠢欲动起来，因为之前一直想着把家业交给他，家中也没有什么可以跟他抢的人，江老爷也对没对他有什么防备，如今倒是有些措手不及。
　　江渝趁机开口，说自己如今若是再寻一门好亲事，怕是就要逼得大哥狗急跳墙了，不如娶了明澜，虽然不如其他人家那么显赫，总归也是清白读书人家出身，家中这几年势头也算不错，如今他已经跟某一个皇子有了交情，将来让他帮忙说项，允许他娶一两个平妻也不是没有可能。
　　江家老爷和夫人考虑再三，也都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但想到孩子的事情，又觉得应该给将来的孙儿找个大家闺秀的娘，并没有立刻同意。
　　也就是江渝近来身体不算很好，之前离家出走衣食住行没人搭理，就已经病过一场，后来又为家里着急，身体也不那么太好，听得江夫人冷言冷语，大受打击，当晚便呕血数升，直接厥了过去。
　　江家这才乱了手脚，他们是想找一门好媳妇，却一点都不想找个媳妇过来守寡，于是很快就松了口，允了这门婚事。
　　陆湛在中间好像也起到了点作用，却闭口没有提什么，只是说江家如何准备婚事，傅家也开始准备嫁妆，消息也已经传开了京城，算是圆满解决。
　　这几天里，陆湛也作为信使，去了一趟傅家，传了几次话，还是把江家的打算和状况都告诉了齐氏和明澜。
　　如今的傅家已经和前些日子不大一样了，齐氏狠下心来，不再想那些没用的，一心跟傅老太太争权，正巧凭着这桩婚事，将家里管事的权利又重新掌握在手上，她毕竟年轻力壮，又是明媒正娶的正室夫人，如今家中大小事情，全不讲情面，按规矩办事，老太太有怨言也是平平淡淡一句话用规矩礼法堵了回去，还吩咐照顾的丫头婆子们精心，不要让老太太出了门，受了风寒。
　　老太太被气得有点头疼，齐氏便找来大夫给老太太瞧病，还顺道给傅老爹检查了身体，也不只是巧合还是故意，大夫说傅老爹因为最近纵酒过度，需要多安静休养，最好不要频繁房事，一举解决了家中隐患。
　　齐氏对江渝那个什么平妻计划很不满。但是明澜如今这样也没得其他选择，只能告诉明澜，今后若是过不好，或是真的忍不下来，便回家去。
　　这算是一个母亲能够为要出嫁的女儿做的最后一件事，站在她身后，给她一个随时能够转身休息的地方。
　　关于平妻的事情，明澜心里也是明白，江渝倒是也跟她说起过自己离家出走的时候对他不离不弃的那个姑娘，明澜一直觉得能够嫁给江渝就已经很幸运，那个姑娘也是 有头有脸的大家闺秀，舍下一切陪着江渝，倒是做的比她更多，让明澜居然有一种莫名其妙的认同感，便傻乎乎的点头答应下来了，还觉得自己怪对不起那个小姐。
　　明锦对江渝依然不放弃那些红颜知己感到有些不满，却也佩服他手段高超，只是明澜从小不是个大度宽厚的性格，现在答应也不过是自怜的心情作祟，觉得对那个姑娘感同身受，将来真的过日子却不好说，只怕还会有的磨。
　　只是现在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也没必要这么早就把这些问题都想明白了。
　　就算她是个穿越者，也不该把自己当成万事都能解决的神仙，人家两口子过日子，还是不要掺和的好。
　　陆湛回来之后，明锦总算是轻松了不少，整个人也变得容光焕发起来。
　　东园的人很快就过来走动，明锦总算明白当初陆湛为什么想要玉兰来东园里面，这里的男人太多，又都不能随意出去，娶媳妇便成了大问题。
　　“为什么不让他们各自回家乡去？”明锦有点好奇的问陆湛。
　　陆湛在做一只柜子，没有回头，直道：“不是他们不想回，而是身上有伤要养着，回去家里已经没人，谁来伺候？二来，他们都是万里挑一的人，就算是伤残了，还是危险，上面也不愿意把这么一群危险人物都放出去。”
　　明锦点了点头，这里不是人人平等的法治社会，皇帝觉得不安全，甚至都可以一声令下将这些人都杀了，能够把他们变相囚禁，也算是仁慈了。
　　“我好像没看见玉兰。”明锦迟疑地问。
　　“哦，”陆湛点了点头，“她怀了孕，在家里养着呢，等哪天得了空，咱们去他家转转。”
　　“她相公，是哪个？”明锦又问。
　　“就是那个脸上一个大疤，手指断了两节的那个。”陆湛笑嘻嘻地道。
　　这里的人都很好认，每个人几乎都有很明显的特征，轻易不会搞混，明锦点了点头，又皱眉：“我瞧着村里不也有几个看上去不错的年轻人，怎么没选他们？”
　　还是说，玉兰这姑娘审美比较与众不同？
　　“你以为那些没用缺胳膊少腿的就是没问题的？”陆湛脸色有些灰暗，“没准儿更糟。”
　　明锦想起来陆湛说过莫大哥的事情，终于点了点头，“这玉兰倒是个聪明姑娘。”
　　陆湛显然是不愿意多说，明锦便转移了话题，提起了她担心的事情：“那天我从莫嫂子家出来，看见有人在咱家门口晃悠，我瞅着像是小文的样子。”
　　“确定？”陆湛皱起了眉头。
　　“腿脚不大利落，姑娘的装扮，身形和小文差不多，不知道东园还有没有这样的女子。”明锦谨慎地回答。
　　“还真是她。”陆湛喃喃，又伸手拍了拍明锦的背脊，“这事交给我吧。”
　　“我不放心。”明锦摇头。
　　“我会处理的。”陆湛伸手抓住明锦的肩膀，认真的看着她。
　　“你要怎么处理？”明锦反问，“是去训斥她一顿？还是告诉楚怀渊？她虽然敢来，未必就敢承认，到时候怎么办？就这么算了？还是让我去跟她道歉，说不好意思，不该冤枉了你？”
　　陆湛脸色有些难看，半天才叹了口气，低声道：“我没想到，你有这么大的怨气。”
　　“我是有怨气，”明锦点头承认，神色更加严肃，“之前为了你我可以忍，但是现在不一样，家里有陆飞，你以为我为什么做饭都要带着他？你不在家的时候，万一出点什么事……”她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再也说不下去。
　　陆湛慌忙将她拥进怀里，低声道：“是我的错，不该放下你们娘儿俩在家里。”
　　“不是。”明锦摇了摇头，伸手推开他一些，正色道，“如今有了孩子，我不可能再忍，她没事不会跑来这附近转悠，她若是真的无心找茬，见了我也不会慌张躲起来，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不想永远都活在防备之中，这里不是战场，是我的家。我从来就不是战士，而是一个普通女人。”
　　“我明白，”陆湛伸手再一次将明锦抱在怀里，任凭她挣扎也不放手，低下头在她耳边说：“你听我把话说完再扑腾成不？”
　　明锦自知没有那么大的力气抗衡陆湛，只得松了手，靠在他身上。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陆湛的气息吹拂在明锦的耳边，“上一次是我没有处理好，总是念着东园的旧情，让你不安了。”
　　明锦摇了摇头，又不知道说什么，继续听他说。
　　“这次既然知道她还未悔改，我自然不可能再容她撒野。”陆湛笑意微冷，安抚的拍了拍明锦，“你不要管这事，我一定给你个交代。”
　　明锦低头想了一会儿，点了点头，如果能由陆湛出面那真是再好不过，在东园人眼里，她毕竟是个外人，护短是所有人的通病，但是由陆湛这个自己人清理门户，应该阻力会小很多。
　　“其实我也想了很多法子。”明锦小声道，颇有点英雄无用武之地的感慨。
　　陆湛笑了，胸口传来的震动让明锦的耳朵略微有点发痒。
　　“我大概也能猜得出你会有什么样的点子。”陆湛笑了，又对着她瞪眼，“用自己做饵抓证据吧，想都别想。”
　　明锦心里一阵甜蜜，嘴上却道：“那你最好处理的干净利落不留后患，免得将来还得我出手。”
　　陆湛哈哈大笑，将明锦抓起来，亮晶晶的眼睛对着明锦：“遵命，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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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章　东园的问题
　　从明澜出嫁，齐氏也在傅家站稳了脚跟，开始适应新的环境，命锦就专心在家里相夫教子。
　　陆大嫂终于得到了一个男孩儿，一家子喜得不得了，请来全村的人喝酒。
　　明锦想到陆飞出生时全家人都守在陆大嫂身边，自家孩子出生也没有摆过桌办过酒，现在陆大嫂生了就高兴成这样，平平都是陆家孙儿，陆飞却没享受过祖父母如此怜爱，心里起了疙瘩。
　　她与陆家其他人没情分，自然也不稀罕谁对她好，也不恼怒谁对她差，陆家明明显的偏心，她也不在乎。
　　但是陆飞不一样，他是陆家的第一个孙儿，更是明锦的心肝宝贝，在她心里谁都比不上自家孩子，可他祖父母对他居然也这么冷淡，如此偏心，让明锦心里生出不满。
　　这让她想起自己小时候，傅老太太嫌她是个闺女，她刚出生的那几年，齐氏跟她的日子都不大好过，直到后来明瑞出生，一切才又有了好转。
　　这些怨气，就算陆湛是自己身边最亲密的人，也不好跟他说，只能憋在心里闷闷不乐。
　　索性陆飞是个活泼好玩的孩子，吸引了明锦大部分的注意力，也没时间去伤怀感慨。
　　只是明锦回陆家的时间渐渐减少，逢年过节的只是礼数到了就罢，从前的殷勤再也没有了，更不会多做一点。
　　陆湛似乎有些觉察，却什么都没有说，陆老娘要求他们回去的时候，还经常帮明锦打掩护。
　　不是说陆老爹和陆老娘就对陆飞不好，他们也疼爱陆飞，但是跟陆大嫂生的那个男孩相比，陆飞的待遇就明显差了几个级别，陆湛对此也很不满，只是不能对自己家父母发作罢了。
　　明锦看在眼里，对陆湛益发温柔顺从，把家里收拾的干净利索，成天的想着法子做些可口的饭菜，就连能干的陆大姐都夸明锦是个家务好手。
　　小文的事情却不大好办了，她并没有一直留在东园，而是被楚怀渊安排去了京城的亲戚家里住下。
　　明锦不知道是不是小文提前知道了什么，也只能放下这份心思，专心跟东园其他人打交道。
　　在这里住的时间长了，明锦发现东园绝对有问题，而且是大大的有问题。
　　他们家里经常会收到莫名的小孩，比如今天。
　　“嫂子，小红姐弟三个就交给你了。”下一秒，那个高壮的身影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明锦叹了口气，看着眼前乖巧但是浑身脏兮兮的小姑娘，身后跟着两只怯生生的小尾巴，无奈的蹲下身：“跟我进屋吧。”
　　这种事情已经发生了太多次，明锦已经确定，东园起码有一半的男人有战后的精神创伤，偶尔会发作，家中的孩子们就会立刻被遣散到邻居家里。
　　偏偏每家的人不多，孩子却不少，不多是当年战死的兄弟留下的遗骨，被东园的男人们收养着，陆湛身边只有小元一人，那也是因为当初他一直在京城忙碌，没有时间总是留在东园。
　　如今他们也在东园定居了，陆湛又是这里声望极高的，明锦又为人和气，对孩子也有耐心，每次出了事，大家便纷纷把孩子们送来陆家。
　　若是一次两次，明锦倒也不是那么在意，可经常这样，就让她觉得有些困扰。
　　明锦不是吃大锅饭长大的孩子，并不能明白这种淳朴憨厚的互助思想，在她心里自家人就是他们夫妻俩，加上一个小陆飞，对其他人与其说是温和，不如说是疏离，如今这些孩子们把陆家当成自己后院，说来就来，还经常有人一住就是十天半月，让明锦有点难以接受。
　　更别说那些男人们犯了病，家里一应物品也都会被摧毁殆尽，要重新张罗出一个家来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就算东园人各个有手艺，人人身强力壮，见天的这么折腾着，好容易存下的一点积蓄，也很快就花光了。
　　就算陆湛家里还有些余钱，也禁不住这么花费，明锦眼瞅着家中钱财不断缩水，心疼得不得了，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跟陆湛开口。
　　那是与他同生共死过的人，明锦能够理解陆湛的想法，他不可能硬下心肠来拒绝这些人，更何况他们不是懒惰无能，而是因为那些战场上的事情对他们的伤害太大，没办法回到现实中来。
　　但是理解不代表接受，明锦对自己和陆湛的将来有计划，她希望陆飞长大能衣食无忧，希望两人在垂垂老矣的时候，能够有足够的继续安享晚年。
　　明锦终于明白陆湛为什么总是要进京做那些明明自己并不想做的事情，他需要很多的钱来支撑东园的平安。
　　陆湛是个彻头彻尾的大老粗，全无理财概念，他懂得如何在战场上生存，懂得刀枪棍棒，懂得如何在荒芜人烟的情况。
　　过去，却不大适应人群中的生活，更不懂得如何筹划家事。
　　或许东园里所有的人都是适应了战场硝烟，却不知道如何融入人间烟火。
　　虽然很不愿意，明锦还是拉着小红的手，给三个小鬼洗了脸，又热了点早上吃剩下的饼。
　　看着孩子们狼吞虎咽，确实不是闪过的惊慌神色，对比旁边的白白胖胖，一脸幸福傻笑的小陆飞，明锦也有点心疼。
　　还是应该无忧无路的年纪，就要承受这些常人家没有的事情，这些孩子也不容易。
　　孩子们倒是很听话，明锦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明锦看着三章忐忑不安的脸，想了想，去杂物间去来取些彩线，对大家道：“你们这两天就在我家里住下，帮我做点事情，可好？”
　　小红眨眨眼，眼里闪过一丝戏院，慌忙应了下来。
　　这些孩子不是第一次来，明锦对他们也有些了解，他们很没有安全感，对人戒备心很重，如果不是陆湛怕家里男人犯病伤了他们，硬逼着他们离开家里，他们是宁可在家里担惊受怕也不愿意走的。
　　陆湛从前只让他们到家里，好吃好喝的供着，明锦却觉得应该给他们点事情做，让他们觉得是用劳动换取在这里的吃住，而不是因为同情怜悯而收留了他们。
　　“小红年纪大，一会儿我教你打络子。”明锦笑道，“两个小的帮我看陆飞吧，他还小，我又有活儿要做。”
　　几个孩子忙不迭的点头同意，眼里都是显得淡淡的神采，比之前空洞茫然的样子好过太多。
　　虽说让他们帮忙，明锦还是不大放心这几个孩子，她让几个孩子帮忙，一起搬了一张草垫，放在院子里，然后将穿戴严实的陆飞抱过来，放在草垫上晒太阳，让那两个孩子看着，若是他往外爬，就把他推回去，若是他哭了就叫她。
　　明锦则是坐在旁边，花了一下午的时间教会小红打最简单的样式。
　　这东西明锦其实没有任何用处，但是小红学的很满足，最后还小心翼翼的询问是否可以过来学绣花，村子里的女人少，能会针线就已经不错，会绣花的就更少。
　　毕竟这样贫穷的地方大家都穿着粗布衣服，粗布衣服绣花实在可笑，而逢年过节能有块好布料也就已经不错，实在没有浪费那个精力和财力来做这样奢侈的事情。
　　明基也答应了，将自己的绣品拿过啦，让小红端详，自己则是去张罗晚饭。
　　直到天色暗了下来，陆湛才从小红家里回来，身上全都被汗水打透了。
　　明锦早就烧好了水，只等着他回来就可以洗澡，便笑盈盈的迎上去，替他换下外套。
　　陆湛名干的发现孩子们居然每个人都有事做，就连最小的那个，都在草垫旁边对粉团儿陆飞虎虎视眈眈，他立刻就明白明锦在做什么，脸也沉了下来。
　　好在他还没有因为这个就直接跟明锦翻脸，而是进了屋之后才对明锦道：“孩子们来了就让他们住下，别让干活。”
　　“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我觉得那样不好。”明锦拉他进了浴室，等他乖乖坐进去，才替他擦背，又道，“你以为那些孩子没心没肺啊，家里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他们正不安，来家里也是拘束戒备，生怕我们不让他们回家，我让他们帮我做点事，也是为了让他们没功夫瞎想。”
　　陆湛愣了一下，点了点头：“你说的有理，是我疏忽了，可他们心里也不好受，还是歇着的好，在咱家也用不着让他们做事。”
　　“那些孩子都是自幼吃过苦头。”明锦淡淡道，“也都是倔脾气，让他们在家里什么都不做，他们反倒住不下，上回那几个孩子还不够折腾的，我也有事要做，没功夫陪着他们玩，这点事情也是我拿捏过的 ，不费力气，不过是消耗点时间，比让他们在院子里胡思乱想要好。”
　　“是吗。”陆湛有些疑惑。
　　“你难道喜欢别人可怜施舍你吗。”明锦抱怨的瞅了他一眼，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明白，居然就这么一个人，死撑了东园这么久。
　　“以后都听你的就是。”陆湛摸摸脑袋，对明锦嘿嘿一笑。
　　“不敢不敢，”明锦见陆湛明白过来，便开始替自己出气，“我蛇蝎心肠，让那些孩子替自家做事，哪儿能比得上你菩萨心肠。”
　　“是我错了。”陆湛知道明锦的脾气，伸手搂她。
　　“沾我一身水。”明锦瞪他一眼躲开来，伸手在他胳膊上拍出很大声响，“再冤枉我，就跟你没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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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二章
　　小红几个人在明锦家里住了大概有十来天，她家里才收拾出来
　　明锦送他们回去的时候，眼瞅着小红家那个漂亮的院子里面所有的东西几乎全都被毁了，心里不是滋味。
　　“难道就没想过什么法子？”明锦问陆湛。
　　“怎么想？”陆湛苦笑，“他每年一到这个时候就会如此，若是怀渊在这儿，提前给他吃了药，让他睡上几天，估计还能凑合过去，可如今怀渊又陪着小文在京城里，没人在旁边，也不管随便给他灌药。”
　　明锦听他这么说，皱起了眉头。
　　她怎么忘了，在这个时代，精神疾病还没有被当作一种可以治疗的病症，一旦谁有了这种症状，几乎所有的人都会认为他已经无可救药。
　　东园对于这些人采取的普遍办法就只有两种，一种是躲着，任由他发病，另一种就是提前灌下安眠药，好让他睡过去。
　　就算明锦不是大夫也能明白，这两种法子都是馊主意。
　　“这些人，”明锦迟疑，“这几年是不是犯病的越来越厉害了？”
　　“是啊。”陆湛也有些苦恼，伸手揉了揉脸。
　　“就没有寻个大夫来瞧瞧？”明锦问道。
　　“哪里的大夫能治得了疯魔呢，”陆湛笑容有些苦涩，“只能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们……”
　　明锦心里一沉，她明白陆湛那样的眼神代表什么。
　　东园已经有人因为这样频繁的发病而死。
　　精神疾病在现代已经不算是什么致命的疾病，可是在这里却还没有大夫涉猎，想必也没有什么解决办法。
　　明锦想了想，满吞吞地对陆湛说：“我记得看过一本书上面说，这种症状其实是可以慢慢引导的。”
　　在她的时代，战后会有专家进行心理干预，她虽然没有什么好办法，但是也不希望东园的人如此绝望。
　　“怎么引导？”陆湛眼里一亮，伸手抓住明锦的肩膀，“是什么书？叫什么？在哪里有？”
　　“你先听我说完。”明锦伸手回握住陆湛的手，露出一丝微笑，“我不是大夫，那本书也不过是一笔带过，但是我觉得只要有希望就要试一试，你说呢？”
　　陆湛呼吸急促了起来，半天才点了点头。
　　“好比莫大哥，”明锦轻声道，“他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道，那就应该让他做一些必须轻手轻脚才能做的工作，就算一天两天不能解决，一年两年，总能够解决。”
　　“你是说……”陆湛抬头看着明锦，眼里亮闪闪的。
　　“我是说，”明锦对陆湛微微一笑，“不要再让莫大哥打铁了，他力气越大，越收不住，让他去编草席，去切豆腐，实在不行，让他过来跟我学绣花，莫大嫂现在身体还不错，能扛得住他那几下子，将来年纪大了，若还是如此，难道要看着莫大嫂被莫大哥打死不成？”
　　陆湛看着明锦，眼里闪过一丝笑意，将她搂紧，“我有没有跟你说过，当初决定娶你，真是个好主意。”
　　“你可以天天说，我不介意。”明锦一本正经德对他道，手臂也环上陆湛的脖颈。
　　“你这么想是不错，”陆湛想了想又道，“只是莫大哥原本就打铁维生，如今你让他去做豆腐，怕是不光没办法赚钱，还会赔钱，东园各家并不富裕。”
　　“我知道。”明锦点头，“可莫大嫂受一次伤，又要擦药养伤，难道不是花销？东园这样下去会越来越糟，想要改变，总要有个开始，现在已经不算早，却也为时未晚。”
　　“莫大哥这个倒不是最严重的，”陆湛叹了口气，“不过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道，只有莫大嫂一个人受罪。那几个却是会伤人毁东西。”
　　“那几个人我一时也没想出什么好法子，”明锦想了想，偏过头道，“他们都有婚配吗？”
　　“只有一个没成亲，”陆湛道，“其他几个家里都有女人。”
　　“我回头想想再跟你说。”明锦笑嘻嘻地道。
　　明锦从前的外婆有头疼的老毛病，她学过一些按摩的手法，估计还是能派上些用场，再找人开些安神定气的药茶长期服用，就算不能治本，起码能减少一些痛苦。
　　“这些都不是一天能办到的，”陆湛看着明锦一个人想得出神，伸手拍了拍她，“慢慢来吧。”
　　明锦扭头对陆湛回眸一笑，点了点头。
　　他们还要在这里度过一生，总会想到法子来治疗这些人的毛病。
　　陆湛倒真是对明锦的话上了心，去城里找了一个会做豆腐的人来，在东园里收拾出一间豆腐坊。
　　和莫大哥一样控制不好自己力道的人也有几个，统统被陆湛拽过来当学徒。
　　陆湛在东园算是一呼百应的人，虽然大家都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也不敢质疑。
　　豆腐并不难做，同时还能有很多副产品，将来做成了，也能卖到村子里去，以长期的观点来看，这门生意还是可以做的。
　　可再坚强的豆腐也罩不住那几个粗人蒲扇大的巴掌轻轻一捏，陆湛还严守明锦教给他的法子，偏不让那几个人用趁手的工具，只能薄薄的木片和手来动那些豆腐。
　　那几个人原本就身强力壮，平常在东园里都是做最重的活，益发力大无穷，如今被迫学做豆腐自然苦不堪言，前一个月几乎没有完整的豆腐存活下来，当然也不可能拿去出售，亏损的银子让几个大男人脸上都不那么好看，每天都是一身一身的大汗，有人甚至连回家都在琢磨着如何放轻力道，一个月之后，居然还真有些效果。
　　陆湛看在眼里，心中也是无限喜悦，就连豆腐坊亏损的那些银子，都看着觉得没那么不顺眼。
　　只是苦了东园里其他人，连这一个月，东园里家家户户都在吃捣碎的豆腐，再好吃的东西也吃得受不了，几乎人人谈豆腐色变。
　　明锦也教会了女人们那些按摩的手法，还托关系找名医配了安神的药茶，虽然并没能阻止那些人发病，但是发病的频率和痛苦程度却得到了缓解。
　　东园在一年之后的春节，终于有了一点积蓄，日子也渐渐好过起来。
　　过了年之后，又是初春时节，陆飞已经开始学会说话了，第一个会说的便是“爹”，让陆湛兴奋得好几天都一直在嚷嚷着这事。
　　陆湛虽然也奇怪，明锦为什么不先教陆飞喊娘，却还是被幸福感冲昏了头脑，没时间细想。
　　直到某天晚上陆飞哭着喊爹的时候，陆湛不情不愿地起身，才发现自己媳妇的“险恶用心”。
　　“原来你在这儿等着我呢。”陆湛收拾完陆飞，爬上床，还是气不过，伸手轻捏明锦的脸。
　　明锦早就醒了，一直躲在被窝里偷笑，见他过来，才慌忙躲开：“你身上一股凉气，别过来。”
　　陆湛眯了眯眼，隔着被子压在明锦身上，嘟囔着，“我说怎么不见你教他叫娘。”
　　是啊，天那么凉，有没有空调，她可不愿意半夜三更的还不断地下床哄孩子。
　　明锦心里暗想，脸上却无辜：“我瞅着你那会儿不是挺高兴的么。”
　　陆湛失笑，捏了捏明锦的鼻子，又问，“今天家里来信说啥了？”
　　“明澜的信，”明锦笑笑，“没什么，她家相公现在那么忙，她又怀了身孕，难免有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江渝在书院里有了一定知名度，终于出山开始做官了，也不只是他聪明还是幸运，一路遇到各种各样的事情，却都化险为夷，简直可以说得上是青云直上，也算是皇帝面前的红人了。
　　江渝还是带着穿越者一贯的意气，想要在这个时代改变点什么，上了几道关于农业改革的奏折，引起了皇帝的重视，并且将他放在了实任上，希望他能够做出些不一样的东西，也好顺带着敲打敲打那些不务正业一心想着夺权的皇子们。
　　明锦对这样的现状有点忧心，江渝虽然讨得了当朝皇帝的欢心，可未来总是要有皇子即位，到时候会怎么样就不好说了。
　　对于明澜来说，最好的事情莫过于皇帝知道江渝在江家放不开手脚，便特地给他赐了一处府邸，明澜总算不用跟着婆婆一处居住，心情大好，很快就怀了身孕。
　　江渝在外面忙碌，自然有些冷落了娇妻，好在明澜也是个能自己找到乐子的人，和明锦的通信总是写得很长。
　　“怎么了？”陆湛疑惑。
　　“说了几桩京城的新鲜事，”明锦顿了顿，“她说想要我带着陆飞去京城家里看看，还想让我帮着给做几套孩子衣服。”
　　“你想去吗？”陆湛想了想，问道。
　　“家里还有一堆事情要做。”明锦有些为难。
　　但是她的确有些放不下明澜，在明锦心里她还是个孩子，哪里能够承担生儿育女的责任，自然想要过去看看。
　　陆湛考虑了一下，对明澜道：“左右最近无事，带你出去玩玩也好，从来了东园，你还没出过门呢。”
　　“孩子还小，”明锦皱了皱眉头，“也离不开我。”
　　“咱们头天去，第二天就回来，”陆湛笑着打断，“孩子都一岁多了，放在姐姐那里应该无事。”
　　明锦又想了一下，终于点头，又凑近了陆湛低声道，“谢谢。”
　　陆湛低声地笑：“嘴上说说多没诚意，你拿什么谢我。”
　　明锦伸手顺着他的胸口渐渐往下滑，斜睨着他娇笑，“你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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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三章 宅门一日游
　　明锦和陆湛一大早出发，不到中午便到了江家的宅邸。
　　这还是明锦头一次来京城看望成了亲的妹妹，看着宅院一重又一重，屋舍整齐，院落精美，来往的丫头婆子很多，大都垂眉肃目，明锦心里也不知是该替她高兴还是难过。
　　明澜因为身怀有孕，并没能在门口相迎，明锦从马车上下来，跟着带路的婆子往院子里去。
　　陆湛并不想参加女人们的聚会，只是把明锦送到江家，便离开去做自己的事情。
　　“姐姐你可来了。”明澜站在门口，看见明锦慌忙伸手去拉住她的手，“快进屋里。”
　　“怎么怀了孕还是这么毛毛躁躁的，”明锦皱眉头，扶着她往屋里走。
　　两个人落了座，明澜便对身边的婆子丫头们挥挥手，全都退了出去。
　　“果然是嫁人了，”明锦笑着看她，“还真有那么点夫人的味道了。”
　　“别笑话我啦。”明澜有点不好意思的看着明锦，伸手抓起茶碗抿了一口，“老天真是会作弄人，我家最懂规矩，最有夫人气派的就是姐姐，可偏偏是我这个野丫头现在被圈在这园子里，姐姐却去村子里躲清闲。”
　　“锦衣玉食又有人疼爱，有什么不满的。”明锦刮了明澜的鼻子一记，“让你成天干活儿，你也受不得那个苦。”
　　“姐，”明澜语气有点撒娇地嚷嚷。
　　“江渝对你还好吧？”明锦关切地问，“他如今事情多，怕是也不能一直陪在你身边，你还是的照顾好自己啊。”
　　“没事。”明澜微微一笑，像是有点害羞，“他虽然每天都很忙，但是都尽量赶回来陪我吃晚饭，晚上还会陪我说会儿话。”
　　“那就好。”明锦点了点头，这里的男人大多在内院女人身上放太多心思，江渝比起那些男人来说，还真是算得上优质了，“过日子就得互相体谅，万不能象当姑娘那般任性了。”
　　明澜点了点头：“我知道，在婆家的时候就已经长了记性了。”
　　“你公婆对你如何？”明锦忙问。
　　“冷冷淡淡的，”明澜有点无奈，“几乎不跟我说话，好像没瞧见我似的。”
　　“你别放在心上，”明锦劝慰道，“总是不用在一处住，平常礼数一定要到了，可别仗着江渝宠爱就做些恃宠而娇的事情。”
　　“我自然明白。”明澜点点头，笑道，“娘都跟我说了好几回，耳朵都要磨出茧子来了。”
　　“娘那是切肤之痛，不希望你步她后尘，”明锦微微叹了口气。
　　“姐姐还没回家里看过吧。”明澜对明锦眨眨眼，笑嘻嘻地道，“家里现在已经被娘调理出来了，明瑞也去了书院里读书，老太太几乎没事可做了。”
　　“就算得了这些，娘也不一定快活。”明锦低声道，“一家人最忌讳撕破脸，一旦某些东西没了，便再也回不去了，所以一定不能开这个口子。”
　　“知道啦。”明澜嘟囔着，“其实我也不稀罕他们如何待我。”
　　“话不能这么说，”明锦皱起眉头，看着明澜的眼神带着丝严厉，“就算你跟江渝关系再好，要一起生活一辈子，总会难免有意见不合的时候，你能保证一辈子都没有磕磕碰碰？”
　　明澜被明锦看得瑟缩了一下，摇头老实道：“不能。”
　　“现在你嫁给了江渝，”明锦低声道，“娘家不可能对你有什么帮助，更没办法替你撑腰，将来若是有这样的磕磕碰碰，你要怎么办？”
　　“我……”明澜迟疑。
　　“你公婆肯定不会帮你，”明锦又道，“但是你不能让他们趁机害你，不要把把柄交到对你没有好感的人手上去。”
　　“我记下啦。”明澜郑重的点了点头。
　　“家里可都好着？”明锦问。
　　“你回家去看看呗。”明澜笑道，“娘还总惦记着你呢。”
　　“我晚上就要回去，”明锦摇头道，“出来看看你，也是因为你怀了孕，不放心才过来，家里有宝宝，又有一大摊子事情要做，哪里能成天往京城里跑。”
　　“姐姐，”明澜看了明锦一眼，有些迟疑地问，“你后悔不后悔当初嫁给了姐夫？”
　　“什么？”明锦有些吃惊地看着明澜。
　　“我都知道，”明澜自顾自地说，“姐夫压根就不是陆家的人，姐姐当初是为了傅家的名声，还有我和明瑞，才会没办法嫁给姐夫的。”
　　“你这都是听谁说的，”明锦脸色不大好看。
　　明澜却误会明锦心中难过，忙伸手握住明锦的手：“姐姐别管我听谁说的，只是知道这件事情之后，总觉得自己对不住姐姐，害姐姐受了这么大的委屈都没办法说，如今在村子里受苦，姐姐比我聪明能干，也比我懂事漂亮，也比在宅院里生活的妇人……”
　　“别说了。”明锦瞪了明澜一眼，又忍不住好笑地点了点她的鼻子，“真不知道你这小脑袋瓜儿里面装了什么，我像是过得不好吗？亏得你姐夫一次次地帮你，你这小白眼狼居然还说这样的话。”
　　“姐夫帮我，我很感激，”明澜一脸诚恳地看着明锦，“姐夫是个好人，可姐姐却是我的同血脉的亲人，在没有比姐姐的幸福更重要的事情，我是亲眼见过的，陆家的光景还不如当年的傅家，生火做饭都还要姐姐亲自去做，我看在眼里，心里很难受。”
　　“傻丫头，”明锦捏了捏明澜的腮，笑道，“你又不是我，哪里能懂得我的乐趣。我守规矩是为了让老太太和娘放心，更是为了自己在家里的日子能够好过，宅院里的生活却非我所愿，之前见了娘的痛苦，更不可能喜欢这种地方。”
　　“姐，”明澜皱起眉头，“你自幼琴棋书画都是极好的，而姐夫好像连字都认识的不多，你们两个在一起，能有什么话说。”
　　“两口子过日子，谁家还能天天的谈什么风花雪月啊，”明锦好笑地看了明澜一眼，“还是说你家相公每天回来都要跟你品诗论词一番？”
　　“姐，”明澜涨红了脸，“你明知道我……”
　　明澜虽然出身读书人家，从小却不怎么喜欢读书，对诗词更是说不上造诣，和江渝在一起怎么可能说的上那些？再说，江渝这种半道出家的读书人，跟他说点数学倒是估计还能蒙人，说起古文来，他也是两眼一抹黑。
　　这两个人在这一点上，堪称绝配。
　　“所以？”明锦笑嘻嘻，又正色道，“你姐夫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我敬服他，更是一早就喜欢他，我自小就在家里干活儿，如今长大了，也不觉得那些事情有多么困难，女人家从出生起，能够选择的余地就不多，能嫁给一个喜欢自己，自己也喜欢的人，已经是最大的幸运了。”
　　明澜点了点头，像是想起自己跟江渝之间的磨难，若有所思。
　　“再者，”明锦又道，“你姐夫虽然不能给我锦衣玉食，却也从来没让我却吃少穿，平日里更是对我关爱有加，更因为如此，他这辈子估计也不可能寻什么三妻四妾，对比宅门中的女人，也说不好谁就比谁幸福。”
　　明澜被说中了心事，脸色也有些黯然，她自然也知道那些跟江渝有来往的姑娘们，也知道江渝这种身份，不可能只有一房夫人，若真是不让江渝纳妾，怕是连皇帝都要觉得她是妒妇了。
　　“好啦，不说这个。”明锦见明澜心里不痛快，也不再说，只是微微笑着替她倒了一杯茶，推过去，“你现在有了身子，不要总想着那些不该想的事情，好好过日子，开开心心的，生个健康的小包吧奥。”
　　说起孩子，明澜脸色柔和了许多，对明锦道：“正想着让姐姐帮我做几件小衣服呢，姐姐的手艺比那些丫头婆子们好到哪里去。”
　　“已经给你带来了。”明锦抿嘴一笑，取出身边的包裹，打开让明澜看，“从你捎信过来说怀了孕，就开始给你准备了几件。”
　　明澜仔细看着小衣服小袄，脸上美滋滋的，又问起陆飞如今的状况。
　　说到陆飞，明锦算是打开了话匣子，哪天长牙，哪天会坐，哪天会爬，哪天站起来，哪天会说第一个字，全都记得清清楚楚，说起孩子的趣事，更是收不住，说到口干舌燥才停了下来。
　　明澜因为怀了孕，对孩子的话题也是兴致勃勃，不断地发问，还会问一些带孩子的常识，她现在又是欢喜又是害怕，情绪总是不那么稳定，越是急越烦躁。
　　明锦劝她放松心情，还说孕妇都是如此，她并没有例外，更不要觉得自己这样状态不好，只要能吃能喝，其他事情都随自己心意就好，不要太过勉强。
　　明澜素来对明锦言听计从，听明锦这样说，总算略略放下了心，有点不好意思的对明锦坦白，这两天江渝也是这么劝她，还说让她把火气都发在他身上什么的。
　　明锦看着妹妹说话间脸上的甜蜜怎么也掩饰不住，也替妹妹开心，之前她还是有点担心这桩婚事是否能够幸福，如今看到这样，也算是安了心。
　　“对了，”明澜想了想，忽然开口道，“我倒是听说了件事情，感觉有点怪怪的。”
　　“什么事情？”明锦抬头问。
　　没等明澜说话，就听见外面传来一个丫头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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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四章 丑闻
　　“夫人，五爷屋里的挽翠来了。”一个小丫头走了过来，对明澜低声道。
　　明澜皱起了眉头，看了一眼明锦，对小丫头道，“让她来吧。”
　　小丫头迟疑的看了一眼明锦，又低声跟明澜说了两句什么。
　　明锦起身，留她们两个窃窃私语，自己低头看屏风上的绣花，没见过的花样，没见过的绣法，倒是好手艺，正好明锦想着给陆大姐的生日礼物上用什么花样，看着眼前的屏风，一时有点入迷。
　　“姐姐是自家人，不碍的。”
　　明澜的声音略有点大，让明锦回了神，回头看过去，却见明澜也起身往自己这边走过来。
　　“姐姐喜欢这个？”明澜偏头问道。
　　“针法没见过，多瞧了两眼。”明锦笑道。
　　“姐姐厉害，一眼就看这咱们屋里最贵重的东西啦。”明澜笑嘻嘻的指着那个屏风道，语气里带了一点骄傲，“这可是御赐的屏风，这全天下也只有皇宫里还有一件。”
　　“真是个宝贝。”明锦点头赞道，“怨不得看起来有一股子说不出来的大气。”
　　“御赐的东西我没办法做主，”明澜伸手将明澜拉回来重新坐下，“这屋里其他东西，姐姐若能看得眼的，尽管拿去玩。”
　　“我家里也放不下这些东西，”明锦摇头，心里有些好笑，自家农村小院里若多了这么个东西，还真没地方放。
　　那小丫头还在明澜旁边站着，见两人过来，神色有些焦急，却还是没敢再开口，小心翼翼地看着明澜。
　　明澜眉毛一挑，对她道：“让她进来罢。”
　　小丫头慌忙俯身应了，转身出去。
　　明锦看着明澜眼里带着一丝狡猾，脸上露出一丝微笑，点头道：“没看出来咱家明澜也会调理下人啦。”
　　“姐姐笑话我。”明澜一脸哀怨地看着明澜，又冷笑道，“还不都是被逼出来的，院子大了，这些丫头婆子的心也就大了，居然还想仗着自己是夫人的人压我，不给她们点颜色看看，明儿就能爬到我头上撒野了。”
　　明锦看着明澜还嫌稚气的面庞，却显出些杀伐凌厉的气质，知道她是在傅家吃过苦头，又在江家受过罪，才会变成今天这样的模样，面上端庄贵气，手里怕是也沾了血腥，明锦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不知是什么滋味。
　　“姐，”明澜见明锦看着自己的眼神里带了一丝怅惘，有点慌了神，忙神手攥住她的手道，“你别不理我，我不是……”
　　“我知道你的苦处。”明锦打断明澜，回握住明澜的手，只觉得入手有点微凉，又用力搓热了些，笑道，“你能在这里好好活着比什么都强，我欢喜还来不及。”
　　明澜松了口气，脸上也缓和了一些，这才指着门外道，“我刚才想说的就是这事。”
　　“怎么啦？”明锦询问。
　　“我们府上还住了江渝的一位相熟的堂兄的儿子，”明澜撇撇嘴，“他那堂兄年前的罪了人，被贬到外地去，临走不放心，将那个孩子托付给江渝，却不是个省心的。”
　　明锦低头细想，又问：“多大啦？”
　　“比我还大呢。”明澜有点无奈，对明锦苦笑，“你说，这个侄儿让我怎么管？”
　　“你管他做什么，”明锦不以为然，“让江渝自去操心就是，这么大年纪的侄儿，避嫌还来不及，最多帮着管教一下他的屋里人也就罢了。”
　　“这位爷就是这点最让人头疼。”明澜捏了捏额头，苦恼道。
　　没等两人再说，就听见门外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门帘被掀开来，一个大丫头模样的姑娘低着头走了进来。
　　“这是怎么了？”明澜看着她，不动声色地问。
　　那丫头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地上，哑着嗓子道，“回夫人，五爷方才又在账上支了一百两银子出去了。”
　　明澜脸色微变，又迅速平静下来，眼神有点凌厉的看着那个丫头：“这么大的事情到现在才说，我看你是不想在府里呆了。”
　　明澜看了过去，那丫头穿戴是有些体面的，像是那种日后收房的大丫头，此时微微抬起头来，露出秀美的面庞，却一脸的惧意，面上还有隐隐的水痕，头发有些散乱，向来是一路跑来的，连规矩都顾不得，可见有多惊慌。
　　听了明澜不冷不热的训斥，丫头立刻滚下泪来，哭道，“五爷临走时说了，若是知道我来夫人这里报信，就打断我的腿。”
　　明澜皱起了眉头，叹了口气，对身边的小丫头道，“去把挽翠扶进屋里去，好好给她收拾收拾，今天就在西厢歇下，不回去那边了。”
　　“多谢夫人。”挽翠慌忙磕头道谢的声音让明锦有些心惊。
　　“你去门房找人给爷传话过去，说让他回来了就来我这儿一趟。”明澜又吩咐另一个丫头，想了想，又道，“若是五爷提前回来了，也不要说什么，就说我让挽翠过来帮我裁一身衣服，过节的时候要穿。”
　　那个丫头应了，转身离去。
　　挽翠也跟着最初的那个丫头离开了，临走还又谢了明澜一回。
　　“说来也是家里的丑事。”明澜叹了口气，替明澜倒了茶，“我们这个五爷，真是越来越出息了。”
　　“你这个样儿，”明锦取笑她，“还真有点婶娘的架势。”
　　“姐姐又笑话我，”明澜皱了皱鼻子，“我还想让你帮我拿主意呢。”
　　“你说。”明锦点头，忍住笑。
　　“我听江渝说，之前他也是个好孩子，做人行事也算是知情识趣，”明澜有点不好意思，压低了嗓门道，“偏四月初的时候，被一个纨绔拉着去了一趟花楼，江渝当时还说什么，男孩子大了，这种事不能拦着，让他见识一下也好，以他的家世，偶尔风流也不算什么大错，谁知道就这么一次，竟陷了进去。”
　　明锦听着明澜说起江渝，心里不以为然，他今天能这么纵容自家人，怕是将来也会这么纵容自己。
　　明澜没有觉察明锦面色的变化，继续说道，“这事儿哪里能瞒得住，私塾里的先生气得半死，说什么都不要他了，学业就算是丢了，如今是见天的什么都不做，只知道从家里支银子去花楼，不到一个月，就花了将近千两银子，还吵吵着要给那个狐媚子赎身。”
　　“他家里父母知道这事儿了吗？”明锦皱起眉头，“怎么说的？”
　　“这是你让江渝怎么跟他父母交代，”明澜显然也是急坏了，“已经说让他娘赶紧回来了，可他堂兄上任的地方太远，一来一回都好几个月呢。”
　　“江渝怎么说？”明锦问。
　　“他能怎么说，”明澜无奈，“他这几天都有点不对劲，好像有什么事情发生，我哪里还能再用这些事情烦他。”
　　“也许是年纪小，一是沉迷也没什么，你看替他张罗着收一个丫头，屋里有人，就不爱往外面跑了。”明锦安慰道，“他也是读过书见过世面的人，怎么也不至于把一个青楼女子带回家里。”
　　“谁说不会呢，”明澜苦笑，“我说将挽翠收进房里，人家压根就不要，还说要把那个青楼女子娶进家门呢。”
　　明锦大吃一惊，难怪明澜会如此苦恼，风流韵事不算什么，对青楼女子当真，却是丑闻了。
　　“我们公公都知道这事了，也是气得半死，将他狠狠打了一顿，”明澜的语气更加无奈，“谁知他才好了就立刻又去了花楼，你说这不是中邪了是什么，正经家的姑娘不要，漂亮丫头也不要，非要那个花楼的头牌姑娘桃夭。”
　　“这是你也没办法，”明锦劝道，“就算是他婶子辈的人，还是不要管了，交给江家处置就好了。”
　　“我倒不是担心这个，”明澜脸色又变了变，压低嗓音道，“我是担心，那个桃夭压根就是别有用心。”
　　“这话怎么说？”明锦吃惊地看着明澜。
　　“老五不是喜欢那姑娘么，”明澜笑得有几分鄙夷，“江渝给出了个馊主意，说老五若是实在喜欢得紧，他出钱，让老五将姑娘赎身做妾，我们另外给置办一座宅子给他。”
　　“这个江渝，真是胡闹。”明锦皱起眉头。
　　“是胡闹，可老五那半死不活的样子，我们也不好跟他爹娘交代不是，”明澜更加无奈，“虽然是纳妾，但是替她赎身，又出一套宅子也算是抬举她了，她一个烟花女人，难道还妄想着做正室不成，江家还要不要脸面，当初就算是我进门，我家婆婆都给我摆了脸色，更不要说一个那样出身的女子。”
　　“又胡说，”明锦斥责道，“把自己跟什么人比呢。”
　　明澜缩了缩脖子，又道：“我家爷也说了，到时候再给娶个稳重得体的姑娘做正室，再加上老五他娘，怎么也能压得住。”
　　“那是被江家知道了不同意？”明锦问，点头道，“弄个这样的女子进来，还不得把家里折腾的乌烟瘴气，怎么可能同意。”
　　“你猜怎么着？”明澜冷笑，“人家还真是个天生的烟花女子，压根就没想过要从良，更谈不上让任何人为她赎身，直接回绝了老五，这是就这么黄了。”
　　明锦心里咯噔一声，只觉得恍惚间感觉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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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五章 再现
　　“还有更胡闹的呢，”明澜没察觉明锦的异样，眉头皱得更紧“姐姐猜猜，这京城里像我家老五这样，高门出身，又被桃夭迷住的少年有多少。”
　　“难道还有其他人？”明锦有一丝警觉。
　　“起码得有这个数。”明澜伸出一个巴掌，“这都算是明面上的，还有些藏着掖着，怕是算起来都的上百。”
　　“怎么会这样。”明锦皱起了眉头，“那桃夭究竟什么来历？”
　　“我也曾经让人去打听过，”明澜眼里闪过一丝不安，抓紧了明锦的手，“我怕老五这样真出了什么事，就吩咐家里的小厮去花楼看看究竟是个怎么回事，回来之后跟我说，那间花楼原本是个没了营生的小楼，叫芙蓉轩，去年桃夭忽然出现，自己把自己卖进这楼里，还整出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来，没想到这么一折腾，芙蓉选的生意渐渐好起来，越来越红火。”
　　明锦瞪大了眼睛，半天才哑声道：“她自己把自己卖了？”
　　明澜不屑的哼了一声，点头：“说是坊间都知道的事儿，她把卖身的钱全部又压在芙蓉轩里，将门口弄了个舞台，四周是小圆桌和软椅，二楼是包厢，上下都能看到舞台，每天都有戏码，有人专门唱歌，有人专门跳舞。”
　　明锦只觉得心如擂鼓，眼睛也跳起来，忍不住又问，“还有呢。”
　　明澜似乎没想到明锦还会继续问，有点迟疑，又有点害羞，低声对明锦道：“我听丫头们议论，小厮回来的时候跟她们说了那楼里的事情，说那里跳舞的袒胸露腹，光着胳膊赤着脚，衣服短得把肚子露出来，说是跳胡人的舞，可也没谁见过这么……的，说唱歌的更狂，全是些挑逗轻浮的淫词浪曲，羞得小厮都说不出口来，都是些从没听过的怪调子，桃夭是个哑嗓子，居然也敢在上面唱歌。”
　　“唔……”明锦心里暗道，那在现代叫做沙哑唱腔，最为性感迷人，只是不知道这里的人是否能够消受了。
　　“据说都是那个桃夭的主意，”明澜狠狠地道，“她最是胆大，经常在楼里面披散着头发，只着中衣，出来和爷儿们喝酒，我家小厮就看了个正着。”
　　“可别再做这种事了，”明锦正色道，“ 没得把家里下人也拐带的坏了心性。”
　　“我知道，”明澜点头，又道，“我也怕出事，便把那个小厮送到寺院去替我还愿，让他诵读一个月经文再回来。”
　　明锦松了口气，点点头道：“湿了，若是他心性不定，在宅子里乱说话，到时候大家都不好看。”
　　“我明白，”明澜点头，又一脸鄙夷地道，“这是最可笑的就是，那桃夭说话做事恨不能贴在男人身上，坐在男人怀里，却偏偏标榜自己卖艺不卖身，还定下了规矩，每天只陪三桌酒，于是这价钱就疯狂上去，我这才知道我们老五的银子都花在哪儿，敢情倾家荡产的，竟只是和那桃夭喝了两回酒。”
　　明锦看着明澜一脸的恨其不争，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对她道，“得啦，他若真是跟这种人就缠上了，你不得更担心。”
　　“倒也是。”明澜讪讪地点头，又叹了口气道，“若是这样，也还算罢了，我头天里，又听到一桩大事。”
　　“又怎么了？”明锦看着明澜略显疲惫的样子，有点心疼。
　　“我听说，”明澜神色有点惶然，“那桃夭，长得跟早就死了的赵家姑娘，一模一样。”
　　“竟是如此！”明锦忍不住叫了起来，她在听到芙蓉轩舞台歌曲打扮的时候，就已经开始疑心，原本还以为是另一个穿越者，被明澜这么一说，可不就是当初那个逃跑了的赵君研！
　　“之前也有传闻，”明澜似乎觉得有点冷，缩了缩脖子，“说赵君研确实没死，在离开京城被送去乡下的路上逃走了，还杀了一个送她过去的管事，临走的时候留下一句话‘今日之辱，杀母之恨，来日必当千倍奉还。’”
　　明锦听明澜这么说，心里也泛起一层寒意，对她道，“你也别想太多，咱家虽然跟她有些龃龉，终归还是她对不住咱们。”
　　“难道她爹就对不住她啦？”明澜无奈，“赵家现在都被她害成那样了，她两个姐姐都被寻了借口休回家去了，不为别的，谁都不愿意跟着他们一起丢那个脸，她大姐回到家那天就跳河死了，二姐也出家了，她那个小兄弟也因为这个，在考官那里挂了号，这辈子算是不能出头来，赵家算是完了。”
　　“怎么会这样。”明锦喃喃道，每次听到赵家的消息都是一连串的凄惨和困苦，难道这样还不能唤醒君研的半点良知？还是说在她眼里，这些人都是不重要的配角，是死是活都跟她没半点关系？
　　“我是担心，她这颠倒黑白的功夫，别是把咱家也当作害她的人了，”明澜一脸担忧，“这种魔障了的姑娘，咱还能跟她讲道理不成？她当初已经够不要脸，如今连里子都不要了，还能有什么制得住她？”
　　明锦低头想了想，抬头对明澜微笑道：“我劝你也别这么着急。”
　　明澜一愣，忙问：“怎么说？”
　　“有句话讲，否极泰来。”明锦慢吞吞得道，“既然是她在捣鬼，就轮不到我们做什么，自然有人治她。”
　　“姐姐说明白一点吧。”明澜满脸迷糊。
　　“你也说了，去那里的爷不说一百也有五十，那些贵族少爷们可不是任人耍弄的主，就算他们真的都被迷住了，总还有家里长辈出面，更严重点，”明锦有点幸灾乐祸，“再过段时间，这种糜烂污浊的地方在京城里如此出名，没准儿什么时候就会被人参上一本，破坏教俗，妨害风化，京城是皇上最重视的礼教之地，如今被弄得乌烟瘴气，能饶了这个祸害么？加上之前赵家丫头已经在皇上那里有了前科，我看她折腾不了多久。”
　　明澜听明锦这么说，略略放下了心，点头道，“姐姐说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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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六章 山盟
　　陆湛在傍晚时分来接明锦，脸色不是很好，明锦见他如此，误以为出了什么事，也不再逗留，立刻跟明澜告辞。
　　明澜显得很不舍，挽留再三，却也知道姐姐不可能像未嫁时那样随意，家里毕竟还有孩子要顾，只得依依不舍的将她送到了门口。
　　一行人在门口正好遇到从外面回来的江渝，见了他们夫妻俩显得很高兴，再三邀请他们用了晚饭再回去。
　　陆湛虽然不说话，神情却很坚决，明锦跟他这么长时间，自然一个眼神就能知道他心里不爽，也不再多说什么，笑着推辞了。
　　明澜和江渝没办法，准备了大包大礼物，一定要明锦带回家去，还说是给陆飞的，将来见面还要再补送见面礼，明锦推辞了一回，两人却都说就算他们是陆飞的爹娘，也不能代替孩子拒绝。
　　陆湛似乎不大高兴，在旁边低着头，半天也没说一句话，明锦看了他好几眼，也没得到回应，只得自作主张的将东西收下。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
　　现在东园的状况原本就缺钱，而江渝家里正好也不缺这些，自然应该劫富济贫，明锦理所当然的这么想。
　　陆湛这边帮村里人买的东西就已经塞满了小马车，再加上江渝送的那些大包小裹，他们这个小马车就有点不够用。
　　江渝见状又热情的帮他们换了江家的大马车，见陆湛不大愿意，还让一个车夫跟着他们，帮忙赶车。
　　这么一迎一送，又耽误了不少时间，等他们真正上路，天色都已经暗下来了。
　　两个人上了马车，明锦松了口气，向身后靠过去。
　　“累了？”陆湛伸手接住明锦，顺手将她带进怀里。
　　“有点。”明锦点了点头，略显疲惫地道：“许久不来京城，倒是真不适应这样的生活了。”
　　在村里想的最多的是吃饭睡觉这种最简单的事情，就连村子里的居民也都是淳朴敦厚，没人有功夫动什么坏心眼，最多一个小文，如今还在京城里治疗她的腿。
　　而京城却不一样，明澜几句话决京城贵妇们的生活，每天都要揣摩各种各样的人的心思，上面的人防范下面的人不轨，下面的人也要揣度上面人的心意，暗潮汹涌之间，一不小心就是万丈深渊。
　　陆湛并没有发表什么言论，反而沉默下来，像是在思考什么。
　　“怎么了？”明锦起身，扭头看向陆湛。
　　她还是头一次见陆湛有这样的神情，就算是再糟的境遇似乎都从来没有难倒过他，今天却意外的沉默，让明锦心里有几分不安。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明锦伸手轻触他的脸，“还是京城里的老爷们又为难你了？”
　　陆湛伸手抓住明锦的手放在自己心口，对她勉强一笑，“没事。”
　　“你这可不是没事的样子。”明锦摇头，心里更加疑惑，“究竟出了什么事？”
　　陆湛想了一会儿，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将明锦揽进怀里，压靠进自己胸口，不让她看自己的表情，闷声道：“我把那封书信忘在你那里了。”
　　“唔？”明锦被说的有些迷糊，眨了眨眼，才想起早上的时候，陆湛曾经交给自己一封书信，说是进了京要用，可到他们回去，那封信还在她怀里。
　　“我回去了一趟，”陆湛有点不自在地道，“听到你们说的话了。”
　　“哦，”明锦还是没反应过来，也皱着眉头道，“你是说君研吧，这件事倒是有点麻烦，可不关我们的事啊。”
　　陆湛似乎有点无奈，看着明锦的发心，半天才道，“我不知道君研有什么事，但是我听到明澜替你鸣不平。”
　　明锦怔楞了一下，顿时明白陆湛在说什么，明澜最初的确说了几句不该说的，她现在细细回想起来，好像全都是陆湛配不上她之类的话。
　　“你别听她瞎说。”明锦有点惊慌，想从陆湛胸口抬头，却又被他按住不放，可怜兮兮的道，“她是孩子脾气，什么好东西都想着有我一份，可我一点都不喜欢那样的生活……”
　　陆湛骤然用力抱紧明锦，让她再也说不下去。
　　明锦觉得自己几乎要窒息了，然后她的脸被一双大手抚摸过，抬起来再被陆湛冰凉又柔软的唇压了下来，辗转吮吸，几乎要把她胸腔里所有仅存的空气全部掠取过去。
　　直到明锦感觉天旋地转起来，陆湛才放开她，唇舌却顺着往下游移。
　　明锦喘息着，不由自主的仰起脸，露出最柔软而致命的脖颈对着陆湛，陆湛低头衔住明锦脖颈，唇齿相磕，重重一吮。
　　明锦顿时呻吟出声，像是痛苦，又像点渴望，陆湛身上有淡淡的汗味和青草的香气，侵染着明锦的周身，让她头晕脑胀起来。
　　陆湛骤然将明锦推离自己，又有点舍不得她的体温，犹豫了一下，还是拉近了点。
　　“别动。”陆湛眼瞅着明锦，眼神炯然有神，“听我说。”
　　明锦才顺过气来，思考能力语言能力全部丧失，乖巧柔顺的点了点头。
　　“你后悔也来不及了。”
　　陆湛气势逼人的宣布，一脸的坚定，仿佛明锦只要开口，就会立刻压下来似的，“人已经嫁了，娃都已经生了，这辈子我是不会放手了，你就认命吧。”
　　“呃？”明锦有点傻眼的看着陆湛，他黑着脸，拧着眉，额头上却浮出细细的汗珠，显示出他也不是像表现出的那般有自信，不由得心里又是好笑，又是欣喜。
　　“不过我会对你好的。”陆湛想了想，又补充，像是为了证明似的，将明锦小心翼翼的抱在怀里，不敢用力。
　　明锦终于忍不住了，噗哧一声笑出来，瘫软在陆湛的怀里。
　　陆湛脸上挂不住了，瞪着明锦，好像她要说出一个不字，就会生吞了她似的。
　　“我怎么可能离开你。”明锦伸手揽着陆湛的颈子，在他耳边轻轻道，“别胡思乱想了，我从来没后悔过，虽然你是个大老粗，但我还是喜欢你。”
　　陆湛半天没动静，脸上一会儿青一会儿红的，然后将明锦箍在自己怀里，一脸凶神恶煞地道：“你最好记住今天说过的话。”
　　明锦不住娇笑，挂在陆湛手臂上起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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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七章 回家
　　马车上毕竟不适合很多在屋里才能做到的事情，两个明显都有点情动的年轻人缠锦了一会儿便依依不舍的放开彼此，显然密闭空间里面正襟危坐更适合他们两人。
　　“这里有一封给玉兰的信，你抽空去给她。”陆湛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递给明锦。
　　为了让明锦尽快融入东园的生活，这种事情一向都是交给明锦来做，陆湛也不习惯跟女人打交道，除了眼前的这一个。
　　“是……将军府的小少爷给你的？”明锦接了过来，迟疑地猜测着。
　　能够知道玉兰的下落，又能够嘱托陆湛捎信过来的，除了她的姐姐怕也没有别人了。
　　“是。”陆湛点头，伸手轻轻顺着明锦的发丝，“车上还有一只盒子，也是给她的。”
　　明锦点了点头，表示明白，又想起这封信是从何而来，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他们又要你做什么？”明锦忍不住问，显然今天陆湛是又去了一回将军府，而他只要去那里准没好事，几乎次次都给陆湛带来各种各样的麻烦。
　　虽然陆湛一直在掩饰，明锦还是能够察觉他身上经常时不时的多添一道伤疤。
　　“没什么。”
　　陆湛摇头，眼底闪过一丝沉郁。
　　通常来讲，陆湛是很少有这样的表情的，就算是要命的差事，他也都是笑嘻嘻的一带而过，今天这样很不寻常。
　　“不能拒绝吗？”明锦有些不安的直起身。
　　“事实上，”陆湛慢条斯理地道，“我已经拒绝了。”
　　“啊？”明锦瞪大了眼，却又松了口气，笑着伸手挽住他的胳膊，“那就好。”
　　陆湛没再说话，伸手轻轻拨弄着明锦垂在手臂上的头发，沉思起来。
　　若不是这一次将军的要求太过荒谬，他也不可能拒绝。
　　将军居然希望他去探查如今在芙蓉轩里风生水起的赵君研，并且希望看出她身后究竟有谁的势力在撑腰。
　　他很明确的告诉将军一件一直以来被他刻意遗忘的事情，那就是他只不过是个粗人，会打打杀杀，但是不会那些朝堂上乱七八糟的心思，如果将军希望他能够凭借智谋从赵君研那里取得什么，那他真是要失望了。
　　这种差事原本也不该交给他这个军人来做，那些纨绔子弟天天去芙蓉轩里捧场，就算是将军家的小少爷也是去过不少次，哪一个不比他更合适。
　　陆湛脸上泛起一丝冷笑，他再一次想起那一年自己的所经历的那些事，他能够带着一帮不怕死的人攻城略地，却对那些奸诈狡猾的文人没有办法。
　　“我不喜欢你这样笑。”明锦伸手摸了摸陆湛的脸，有点忧心的看着他。
　　“无事。”陆湛抓住明锦的手，慢慢揉搓。
　　两个人到达村子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暗了，那车夫帮忙把东西卸下来，便驾车离去。
　　明锦和陆湛来到陆大姐家里接孩子，陆飞一天没见明锦，这会儿见到她终于回来，立刻爬过来往明锦怀里钻。
　　正好赶上陆大姐做饭，明锦将孩子交给陆湛，便洗了把手过去帮忙。
　　“刚好有茄子，”陆大姐笑眯眯的看着明锦问，“上回在你家吃的那种茄子是怎么做的，比我做的好吃。”
　　“哦，”明锦点了点头，笑道：“其实做法跟大姐的也差不多，只是我没用刀切，用手撕出来的，就更容易软一点，也更入味一点。”
　　“怨不得。”陆大姐想了一下，恍然点头道。
　　两个人分工合作，明锦在旁边打下手，让掌勺的陆大姐的动作又快了许多。
　　在陆大姐家吃过了饭，还没收拾完，就看见叶子探头探脑的在门外。
　　“你怎么来啦。”陆大姐忙招呼她进屋。
　　“来瞧瞧大姐，”叶子见明锦也在，点头微笑。
　　明锦此时已经将闹情绪的孩子抱在怀里，陆飞的小脸上的不满还没有消失，他使劲儿贴在母亲怀里，无论谁逗他都不搭理，只抓着明锦胸前的衣服，发出幼兽一般呼呼噜噜的声响。
　　叶子从外面进屋来，和陆大姐说了两句话，便转过头来对明锦笑道：“我正想去嫂子那里，谁想嫂子就在姐姐这儿呢。”
　　“你要的那件绣品还没做好。”明锦也笑道：“不是说下月才用？”
　　“不是这个，”叶子摆摆手，显得有些不意思地嚷嚷着，“难道我来寻嫂子就是为了让嫂子帮我做事不成？”
　　“你也知道自己都在做什么啊，”陆大姐趁机敲打叶子，“你嫂子现在家里也一大摊子事要做，还得抽功夫担心东园的事情，你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不能总让你嫂子帮忙。”
　　陆大姐对于明锦帮助东园人的事情很是满意，她原以为明锦不过是个知书达理的好姑娘，谁知她居然还能为陆湛分忧，甚至为了陆湛想的更多，更远，而不是只停留在自家锅台灶间打转。
　　陆大姐自己就不是一般的女子，虽然她从来不说什么，但是心里也不希望自家弟妹就是个呆蠢的妇人，之前她还想着要如何帮助明锦，好让一向排外的东园人能够接纳这个外人，如今这道难题却被明锦自己给解决了，陆大姐也是由衷的替陆湛高兴，逢人便要夸明锦几句，害得明锦轻易都不敢上她这里来。
　　叶子更加脸红，讷讷地说不出话。
　　“没事，”明锦忙道，“我平日里也是要做针线的，叶子能喜欢，我高兴还来不及。”
　　叶子更加不好意思，忙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明锦道，“我是来为了给嫂子捎信，这是昨天在傅家做事的李姐姐带来的信。”
　　明锦有点诧异的接过这封信，低头细看，上面居然是明瑞的字迹。
　　只是明瑞若是有事，为何不直接差人送来东园，还要通过李氏那边来送信，不会太麻烦了吗？
　　明锦心思一转，顿时明白，这一定是齐氏吩咐明瑞代写的一封信，不方便让别人知道，才会偷偷送来。
　　她心里虽然有些疑惑，却也知道这里不是看信的好地方，伸手将信塞进袖子里，看着叶子蹲在自己身边逗弄小陆飞。
　　叶子伸过手去想要捏陆飞的小脸，却被陆飞的小手眼疾手快的推开，明锦忍着笑问叶子道：“家里可都好着？爹娘身体可好？”
　　就算和陆家走动不多，见了陆家人还都得问上两句。
　　“爹娘身体倒是壮实，只是家里不那么好。”叶子愁眉苦脸的看着明锦，对她道，“小栓这几天白天黑夜的又哭又闹，我和娘轮流照顾都禁不住这么折腾。”
　　小栓是陆大嫂生的那个儿子，生下来的时候身形就有点小，陆老娘怕养不大，说是取个贱名好养活，陆大嫂却说自家孩子天生贵气不能取难听的，直到孩子一周岁病了两回，她才慌了神，给取了个小栓的名字，希望能够把他栓住了。
　　这孩子哭闹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只是苦了陆家老小都被他这么折腾着不得安眠。
　　“大嫂呢？”明锦有些疑惑，依陆大嫂的性格，她应该不可能去下地干活，那么为什么会没有在孩子身边照顾？
　　“大嫂，”叶子从鼻子里重重地哼出一声，“她在家里什么活儿都不干，非说自己生孩子的时候伤了身体，要好好修养，可她每天一大早就去别人家串门，跟那些三姑六婆闲磕牙，直到天黑吃饭才回来。”
　　明锦想了想，自己还是不能插足这个话题，无论是跟着叶子说陆大嫂的不是，还是帮着陆大嫂说两句话，她都讨不了好。
　　陆大姐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叹了口气，还是没说出话来。
　　“孩子怎么还是哭闹不停地，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明锦不希望冷场，转移话题道，“要不进京找个大夫给瞧瞧？”
　　“不是。”叶子吞吞吐吐，半天才压低了嗓门道，“哭得声音大着呢，一点不像病娃娃，只是娘跟我说，这孩子好像有点不对劲。”
　　“哪儿不对了？”明锦奇怪的看着两个脸色不大好的姐妹。
　　“好像有点呆呆傻傻的，”叶子皱着眉头道。
　　“别瞎想了，”明锦好笑的看着叶子，伸手拍了拍忍不住想要往外爬的儿子，又道，“孩子才多大一点，就算学东西慢一点也没什么的。”
　　“不是，”叶子忙摇头，指着在明锦怀里拼命扭动的陆飞道，“瞧瞧你家小飞就看出来了，这眼神，这动作，都透着灵气，一双眼就像会说话似的，可我看小栓怎么就傻呆呆的，一天到头，眼睛珠子都不带转的，看人也直发楞。”
　　明锦听了叶子夸自家儿子，心里美滋滋的，暗道：那得看是谁生的，陆大嫂那种人哪里能生出陆飞这么水灵聪慧的娃娃，所以说，基因是个大问题。
　　陆飞似乎也听出小姑姑在夸自己，扭动得更加起劲儿，嘴里还嚷嚷着喊爹。
　　旁边正跟大姐夫说话的陆湛听了儿子呼唤，忙走了过来，伸手将那个顽劣的小子抱过去，对明锦道：“咱回去吧，也不早了。”
　　明锦见天色也晚了，知道叶子和陆大姐还有些体己话要说，便开口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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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八章 隐忧
　　明锦回到家里，第一件事就是拆开那封让她心神不宁的信。
　　果然是齐氏让明瑞代写的信，却让明锦看得皱起了眉头。
　　陆湛好容易将过度兴奋状态中的陆飞哄睡了，就看见明锦皱着眉头对着那封信，手里轻轻的捻着信纸。
　　“怎么了？”陆湛忍不住凑过去看。
　　“是坏消息。”明锦将信递给陆湛。
　　陆湛看着信，皱起了眉头，将它放下道：“我现在见了这些之乎者也就头晕。”
　　他平常的信件大多都是有事说事，像明瑞这样咬文嚼字的话，倒是真很少见道。
　　“是娘捎来消息说，”明锦忍不住露出一丝微笑，将信收了回去，对他道，“她也听说君研的事了。”
　　“那又怎样？”陆湛有点不耐烦，他今天眼睛听了不知多少次这个名字，实在是有些厌烦。
　　“她还说了一件事，”明锦眼里闪过一丝抑郁，“说是有下人在京城看见楚怀渊了。”
　　“哦？”陆湛挑起一边眉毛，“说起来，他倒是在京城有些日子了。”
　　“还说，”明锦眯了眯眼，慢吞吞地道，“看贝楚怀渊和春香爹在一起说话。”
　　“春香爹？”陆湛有点错愕，“那是谁？”
　　“就是被老太太赶出家门最后惨死的春香，她的爹。”明锦语气带了一丝沉重。
　　之前春香爹失踪，不管是齐氏还是明锦，都以为他眼睛回去乡里，两人还曾为他担心过一场，让人去找，也没找到，便也罢了。
　　谁知如今他却和楚怀渊在一起，明锦的心渐渐往下沉。
　　春香的死，无论如何都与傅家脱不了干系，春香爹又怎么可能对傅家还有什么好意，这个时候，他又跟楚怀渊在一起，也就是说，或许，其实是小文找到的他……
　　“会不会是巧合……”明锦心里打鼓，还带了一丝希望的看着陆湛。
　　“不大可能。”陆湛摇头，坦诚地道，“他若是一心想要报复，一定不会做多余的事情。”
　　“那就是小文了。”明锦喃喃道，心里生出一丝恨意。
　　陆飞渐渐长大，明锦的心态原本也平和了很多，想着也那么多年过去了，小文若是一直在京城，便也不用再想着报复什么的，算是为自家儿子积德了。
　　谁知她想着放过人家，人家还不见得就能够放过她。
　　“该是如此。”陆湛点头。
　　明锦低头想了好一会儿，才抬头对陆湛勉强一笑，“他们应该是想对付我了。”
　　陆湛不屑地哼了一声，鄙夷道：“没本事帮闺女媳妇报酬，却找到最不该找的人，简直是没脑子的蠢货。”
　　“你是说，他该去找傅家么？”明锦脸色有些不好看。
　　“自然不是。”陆湛怪异的看了明锦一眼，好笑地道，“罪魁祸首还是那个纨绔子弟，傅家就算做错了什么，也不算是杀人害命。”
　　明锦明显的松了口气，终于放松了一些，摇对陆湛道，“我以为你会觉得都是傅家的错。”
　　“我也曾经在宅门里生活过，”陆湛捏了捏明锦的脸，“和少爷调笑的丫头被赶出去，可真不算什么罪孽。”
　　“可偏偏就那么巧……”明锦还是觉得心里有点难受，低声道：“我们几个也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平常说笑几句也是寻常，只是忽然之间不一样，除了老太太，怕是其他人都不适应。”
　　陆湛说的一点都没错，平心而论，在宅门里面，若真有哪个丫头敢跟少爷调笑被夫人发现，就算打一顿都不算过府，何况只是赶出去，唯一让人遗憾的就是她出去之后遭遇了不幸，可这件事情说到底还真不能算是傅家的责任。
　　她不是不明白这些，只是因为过去曾有过那一段大家状似平等的欢乐时光，总对自己家里有一点不一样的奢望，如今幻灭，她同齐氏有着同样的失望和无奈。
　　“好啦，别想了。”陆湛伸手握住明锦的肩膀，让她转过头来对着自己，“还是想想要怎么对付那些想要暗中使坏的人。”
　　“怎么对付？”明锦眨了眨眼，“不是交给你就好了吗？”
　　陆湛瞪眼，瞅着明锦，半天没说出话来。
　　明锦一直对楚怀渊他们心有戒备，之前还略微有点对陆湛不放心，总觉得他没办法狠下心来，如今这样大方的把事情的处理权都交给陆湛，倒让陆湛有点不敢相信了。
　　“那是你的兄弟啊，”明锦一脸乖巧地道，“我又不适合做什么。”
　　她现在的事情已经够多的了，又加上不愿意面对春香爹，想了一下，还是决定把处置权交给陆湛。
　　陆湛忍不住伸手轻轻捏住明锦的鼻子，又低头亲吻她一记，低声道：“放心吧。”
　　明锦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玉兰收到姐姐捎来的东西，面色很冷淡，只是略点了个头，便把那信跟盒子一并塞进了床底。
　　她现在的日子也算好过，之前还稍微对那个粗人丈夫不大满意，如今却渐渐觉得找一个能干的男人比一个只会甜言蜜语的男人要强得多，虽然只生了个女儿，丈夫还是把她们母女两个捧在手上疼宠，也让她对东园的生活开始满意起来。
　　接下来的日子里，陆湛又进京城里几趟，却带回了更坏的消息。
　　据某些不知来源的情报称，春香爹还曾经出入过芙蓉轩，并且在当红的头牌桃夭的屋子里停留了很久。
　　明锦心里益发焦虑，可陆湛却让她放心，这些人整不出什么妖蛾子来。
　　天气渐渐冷了，一直到入了冬，也没见京城再有什么动静。
　　陆湛索性暂时把这件事情放在一边，留在东园里准备过冬了。
　　东园的日子还在继续，在没有麻烦出现的时候，这里的生活平静又安详，今年的光景好，加上还有豆腐坊的收入，东园里的人终于在入冬的时候全都有了棉衣可穿，不用再每天跑上几十里暖身了。
　　明锦每天在家里带孩子，收拾屋子做饭，偶尔会教陆大姐加的小书识字，还会帮邻居做些简单的针线，日子倒也充实。
　　因为明锦的好说话和陆湛的豪爽，来陆家蹭饭的人益发多了起来。
　　明锦领教过东园男人们的手艺之后，为了那几个可怜的骨瘦如柴的小鬼，也没有办法的接受了那些人带来的食材，甘心当起来厨娘。
　　孩子们纷纷下厨帮忙，也算是为明锦省了不少事，做饭的功夫，孩子们还纷纷互相攀比自家的恐怖菜肴。
　　最让明锦感到可怕的就是某个单身男人家里的羊肉汤煮汤圆，比起这个，花生米炒土豆丝都算是毫无创意的菜色了。
　　明锦收服了几个小鬼的胃，在东园的日子简直可以说得上是滋润了。
　　因为这些孩子都个顶个的能干，他们的爹除了做饭这项之外，也都有着好手艺，明锦发现家里很多活都不用自己亲手做了，她只需要在做饭的时候多做一些，自然有人会巴巴的帮她做各种各样她原本不大愿意做的家务。
　　只是陆家传来的消息却不是那么好，好的不灵坏的灵，叶子之前的猜测似乎应验了。
　　小栓比同龄的孩子慢半拍的情况，随着年龄的增长益发明显了。
　　在陆飞已经能够用单词和不流畅的句子跟明锦沟通的时候，小栓居然还是只会傻笑，连爹娘都叫不出。
　　最初，陆大嫂并没有察觉，因为她自从生了男孩，在家里就更加挺直了腰杆，把所有繁重又劳累的活儿都推给了婆婆和小姑，带孩子自然是属于这一类。
　　陆老娘虽然也发觉小栓不大对头，还是心存侥幸，农村的娃娃也不需要多聪明，只要能身强力壮，干得了活儿就算是好孩子，因此对小栓明显的呆傻，只是安慰自己说这孩子发育慢，也并没有太过纠结这件事。
　　陆大嫂发现这种状况，还是因为过年的时候，陆老爹吩咐陆湛回家来过。
　　这一年也没有回村子里几趟，陆湛觉得自己确实不孝，便带着明锦，抱着陆飞，一道回家来吃年夜饭。
　　明锦倒是无所谓，虽然她更喜欢自家的环境，但是偶尔去公婆那里点个卯也不让她如何为难，倒是提前给儿子做了新年培训，坏心的教他向老人们讨要红包，还教了几句好听的吉祥话。
　　陆小飞的学习能力还是很强悍的，现在的他已经会用单词来表达自己的意思，他很快就把那两句吉祥话说的滚瓜烂熟。
　　小陆飞见了陆老爹和陆老娘，更是嘴甜得一直叫爷爷奶奶，甜软的童声听的二老恨不能把他揉进怀里疼爱，陆老爹伸手就给了一个红包，看得陆大嫂心情欠佳。
　　一家人凑在一起吃饭的时候，陆飞更有点人来疯的劲头，不断的卖弄着大家教他的各种各样的话，还压低嗓音学自家老爹说“媳妇你真好看”，那神态举止，无不惟妙惟肖，满桌子人都哈哈大笑出来。
　　明锦当场脸红到了脚底，恼羞成怒的她又舍不得对自家儿子下手，只得伸手偷偷在陆湛腰间拧了一记，陆湛脸皮更厚一点，还笑嘻嘻的揉着陆飞的脑袋说学的挺快，对媳妇那点花拳绣腿压根不放在眼里。
　　陆大嫂见陆小飞在饭桌上完全把自家儿子的风头抢了，自然不大高兴，放下了筷子。
　　那个羊肉汤煮汤圆和花生米炒土豆丝，在现实里有真实版本，小男孩们互相比拼谁家爸爸做的饭最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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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九章 春日纪事
　　“弟妹是读书人家出来的，”陆大嫂哼了一声，“可真是讲究礼仪啊。”
　　一句话说的满桌子的人都静默下来，只有两个孩子都听不懂陆大嫂的意思，一个吃的满脸油光锃亮，一个还在笑着抓给他喂食的母亲手里的汤勺。
　　大家的目光都投向明锦，陆大嫂是带了点恶意的嘲讽，叶子是担心，陆老娘是歉意，陆湛则是不好说大嫂什么，伸手放在明锦的腰际，轻轻用力，像是在安抚。
　　明锦替陆飞擦了擦嘴，对他柔声道：“还想吃什么？”
　　陆飞此刻也感觉到气氛不对，却还是大着胆子摇头道，“不好吃。”
　　明锦囧然看着自家儿子，明明想让童言帮忙解围，谁知这孩子居然张口就拆台，什么母子之间有心电感应，全都县骗人的。
　　明锦心中无奈，努力维持着自己平静的表情，眨了眨眼，夹了一块鱼肉，去了刺，小心翼翼的堵住了那张惹祸的嘴。
　　陆湛在旁边咧开了笑，活跃气氛地跟陆大哥喝了一杯，叶子也开始跟陆老娘说话，冷场总算过去。
　　陆大嫂看着明锦那边的陆飞水灵可爱，自家孩字却笨得让人抓狂，终于忍不住用手指狠狠戳了小栓一记：“吃吃吃，就知道吃，讨债鬼。”
　　她说的声音不小，陆老娘的脸色立刻就变差了许多，狠狠瞪了她一眼。
　　“瞧什么瞧，”陆大嫂感觉到婆婆的眼色，又伸手戳着小栓的脑袋指桑骂槐：“我是你亲娘，还不能说你一句啦。”
　　小栓之前还笑呵呵的，这会儿感觉到疼了，终于委屈的哭了出来。
　　“做什么对孩子那么凶，好好说话不行啊。”叶子不高兴了，将小侄儿抱在怀里，轻轻哄着。
　　虽然小栓有点呆呆傻傻的，但是亲人就是亲人，不会因为谁不够聪明就舍弃谁，陆家还一向都有怜惜弱卜的传统，也就是说，最倒霉最愚蠢最笨拙的那一个，反而会赢得全家人的关注。
　　就连明锦都放柔了目光看向小栓，对他略表同情。
　　年夜饭不欢而散之后，陆大嫂对小栓的关注增多了起来，正巧陆湛一家被陆老爹劝说在家里多住了两天，有了对比，陆大嫂更是发现自家孩子的不对头。
　　初二那天一大早，明锦和陆湛就起来收拾行囊准备回东园去，还没等两人收拾妥当，就听见外面传来巨大的声响。
　　头天晚上折腾太晚，这会儿还在熟睡的陆飞立刻被惊醒，大声哭起来。
　　明锦皱了眉头，将陆飞抱起来柔声抚慰，一面对陆湛使了个眼色：“你去看看吧，我就不出去了。”
　　陆湛点了点头，将腰带系紧，转身出了房门。
　　没一会儿就传来陆大嫂的咒骂和哭喊，隐隐还有叶子和陆老娘的劝说。
　　“都是那个死丫头片子送来的药……”
　　“存心想要害我们母子俩……”
　　明锦在屋里听了一会儿，也便明白过来。
　　说起来，陆大嫂这么说还真是没什么错，小栓现在这个样子，很有可能就是因为陆大嫂当初吃了的那些凉性的药材惹出来的麻烦，怀孕初期原本就是孕妇身体最弱的时候，在那种时候出过问题，对孩子的伤害不可谓不重。
　　陆大嫂在门口又是哭又是骂，还声称自己这辈子没指望，干脆跟那个讨债鬼一起死了算了，惹得村里人都在偷偷往陆家张望。
　　陆老娘又羞又火，终于忍不住，上去一巴掌打在陆大嫂的脸上，怒吼着：“丢人现眼的玩意，还不给我进屋去。”
　　陆大嫂愣住了，然后更加大声的哭嚎起来。
　　陆老娘上前一脚将她踹翻在地上，揪着衣领将她拖进屋里，也是她长期干农活，力大无穷，换了别人还真拖不动这种吨位的人。
　　陆湛索性直接回了屋里，从明锦手里接过陆飞继续拍哄着，对她低声道：“咱们一会儿便走。”
　　谁知过了没多一会儿，叶子就抱着小栓，一脸兴奋地探头进来，对陆湛道：“哥，爹娘让你去那边。”
　　陆湛有点奇怪，看了她一眼：“大哥那边的事情，我去不好吧。”
　　“让你去你就去呗，”叶子笑嘻嘻的，显然对陆老娘的发威很满意，“我留下来陪嫂子。”
　　陆湛脸色略微变化，还是没说什么，将孩子交给明锦，转身出了门。
　　“这下嫂子该倒霉了，”叶子眉开眼笑的对明锦道，又皱皱鼻子，“打她怀孕到现在，家里就没消停过，早就该这么治她了。”
　　明锦不想说陆家的事情，将话题带开了去，逗着小陆飞跟小栓玩。
　　同龄的孩子们或许有自己的表达方式，两个孩子很快就玩在一起。小陆飞有点欺负人，不断的将小栓往边上推，小栓也不生气，对着陆飞傻笑。
　　陆湛回来的时候什么都没说，只是跟着明锦一道收拾了行李就回去东园。
　　明锦还是后来从叶子口里听到了完整版本，陆老娘终于忍无可忍，将陆大嫂狠狠修理了一顿，还让陆湛去把陆大哥劝走，不让他有机会和稀泥。
　　陆大嫂再一次祭出杀手锏，哭着喊着要回娘家，甚至当天晚上就收拾了行李作势离开。
　　陆老娘压根没变脸色，指着大门道：“要走立刻就走，走了就别再回来。”
　　也是这两年光景好了一点，加上陆湛回来也给家里添了不少银子，陆家有了些积蓄，就算给陆大哥再娶一房，也是够用。
　　对陆家财政状况有所了解的陆大嫂自然知道婆婆说的都是真的，回娘家不过是做个姿态，希望能够让公公婆婆屈服，可不是真的想要回娘家再也不回来，她现在这个年纪不可能还有什么别的想法，娘家那边也不是特别富裕，能够养她余生。
　　陆大嫂这次傻了眼，灰头土脸的回到屋里大哭一场，第二天老老实实跟着陆大哥下地干活去了。
　　叶子说起这件事的时候眉飞色舞，高兴得不得了，她终于找到了做小姑子的感觉，能够在大嫂面前扬眉吐气了，嫂子没在陆大姐家里多留，晚上就赶回去享受陆大嫂的低眉顺目去了。
　　这件事受益最大的还是小栓，他的娘终于担负起照顾他的责任，并且在婆婆的监视下对孩子们变得有耐心起来。
　　天气渐渐变暖，厚重的衣服也都要拆洗，然后装起来，东园很多孩子虽然还是各自住在养父母家里，但是却经常到陆家来玩，明锦见不得孩子们脏兮兮的样子，便动手替他们做春天的衣服，变得有点忙碌。
　　她原本并不是那么亲切的人，对于不是自家人的脏兮兮的小鬼，更是没有什么感情，可是陆湛在乎，单凭这一点，明锦就不得不开始对这些孩子们另眼相看。
　　就算是积德行善，为孩子积功德吧，明锦苦中作乐地想。
　　书院没了江渝，气氛变得和从前不大一样，小元出身普通农家，又一直跟着江渝，并没有受雯过系统的学习，被几个世家子弟排挤欺负了几次，见识了贫富差距之后，终于对读书这条路死了心，想要回家了。
　　清明的时候，小元借着扫墓回了一趟家，征得了陆湛和明锦的同意，便推辞了书院的挽留，搬回家中。
　　原本陆湛已经想好了和小元谈谈，谁知小元才回来第二天，陆湛就接到一封加急的书信，看了之后脸色大变，也顾不得跟家里人多说，匆匆去了京城。
　　明锦一面为陆湛担忧，一面又有些为难，她和小元交流不多，如今陆湛不在，总不好将小元这么晾着，思考再三，还是决定试探着跟他商量今后的事。
　　“你是个有主意的孩子，”明锦努力做出和善的表情，笑道：“既然读了书，有没有想过在家里温书，来年好去考个功名？”
　　毕竟这是当初他自己选择并且十分渴望的一条路，明锦也愿意成全他寻找自己的天空。
　　小元脸上闪过一丝犹豫，他原本想着直接跟陆湛商量，谁知竟那么不凑巧，也只能硬着头皮跟明锦道：“当初确实是这么想的，可是如今却觉得……”他似乎在考虑如何表达，歪着脑袋细想。
　　明锦知道他误会了自己，忙笑道：“我们自然是尊重你自己的想法，只是希望在你做决定的时候，能够知道你的想法。”
　　小元有点感激的看了一眼明锦，终于吞吞吐吐地道，“书院现在被几个迂腐老头弄得死气沉沉，我才发现自己能力有限，也不愿意再去外面趟浑水，只想留在东园里，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要不这样，”明锦笑着建议，“先不要想着立刻就做出什么决定，先在东园里住上一段时间，慢慢考虑也好。”
　　孩子终究是孩子，小元听了明锦的话，脸上浮显出一丝感动，对明锦道：“谢谢你。”
　　“都是一家人，犯不着那么客气。”明锦摆摆手，自己和小元其实差不了多少岁，却还得端起长辈的架子说话，也是尴尬。
　　小元虽然读了一段时间的书，农活儿却不含糊，陆湛不在，他把所有的活儿都揽了过去，倒是不用再麻烦邻居，也让明锦松口气。
　　后妈和继子之间的尴尬并没有持续多久，陆湛很快就从京城回来了，却带来一个让明锦压根就没想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