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时空]《锦上花浓》 作者：秉烛游漆园 （ 完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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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 回家
　　傅家的新居不算大，几乎花光了傅家所有的积蓄。
　　也亏得这阵子傅家光景好了许多，江家带来了一大笔谢礼，加上陆湛的聘礼，还有傅老爹这阵子教书也是了些闲钱，却一下子因为宅子花了出去，齐氏虽然看着新宅笑得合不拢嘴，心里却还是疼的不得了。
　　好在傅老爹马上就要上任，家里这种入不敷出的状况也会得到些缓解。
　　傅老太太在第二天终于赶到了京城，几个人大气都不敢出，被老太太狠狠教训了一回，就连齐氏都不让出门，老太太发了话，有事情要交代，其实就是重新教齐氏京城里规矩，过去一直在村子里，傅老爹又没有什么希望做官，老太太自然不能要求齐氏太多，过得去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如今傅家要崛起了，居然还闹了这么多事情，老太太怒了，迫不及待的过来整顿家风。
　　唯一没有被波及的就是明瑞，他现在还躺在床上，虽然已经好了很多，终归是伤到了骨头，一时半会儿的还得在床上呆着，老太太又心疼唯一的孙儿，终归没舍得说句重话。
　　明瑞的事情说起来还是因为明澜，好在齐氏和明澜都知道轻重，咬死没说出江渝的事情，老太太盘问了半天，只道是明澜平日里顶撞君研，这才酿成祸事，老太太对君研也是气得牙痒痒，对人家闺女没辙，大手一挥，罚明澜去书房抄诗，闭门思过。
　　明锦专程为了接老太太回了一趟娘家，老太太却不怎么领情，板着面孔对明锦说，已经嫁出去的闺女见天的往娘家跑，让婆家怎么看傅家，傅家就算出了事，也用不着陆家媳妇过来掺和，明锦碰了一鼻子灰，连水都没让喝上一口，便带着小超被赶回了将军府。
　　就算明锦再迟钝都能看出老太太的变化，她忽然之间变成一个高高在上的贵妇，并且要求全家的女人和孩子都符合她所要要求的规矩。
　　明锦能够明白老太太心里的感受，她毕竟已经有年纪了，身体也是一天天的不好，她想要在最快的时间里把傅家这个招牌再次竖立起来。
　　京城的事情都已经了解，明锦和陆湛收拾好行囊，准备回家了。
　　临走的那天，明锦和陆湛还专程绕道去傅家道别。
　　傅老太太有些疲惫的坐在屋子里，齐氏乖巧的站在一边，明锦和陆湛也低眉顺目的站在面前。
　　“祖母，”明锦面上保持着老太太喜欢的表情，“我的相公这就要回村里去了。”
　　“唔。”傅老太太眯了眯了眼，瞅着自己的孙女，心里暗暗叹息。
　　这个孙女是家里学规矩学的最好的，也比那对双胞胎性子稳重，她原本对明锦寄托了很大的希望，如今却嫁给了一个种田的农夫，那男人认识的字还没有明锦多，读书就更别提，一介武夫形容他真是恰到好处，这让老太太一直意难平。
　　“好好待明锦。”老太太虽然心里不舒服，面上还是不露声色，肃着脸，对陆湛道。
　　陆湛知道这个老太太是个讲究人，便也不敢含糊，行了礼，答应下来。
　　从老太太那里退出来，明锦伸手过去轻轻抓住陆湛的胳膊：“委屈你啦。”
　　老太太对陆湛的态度不算和气，甚至有几分挑剔，倒不是傅家老太太嫌贫爱富，她老人家最讨厌没规矩的人，而陆湛在明锦已经嫁给他之后，也不愿意再掩饰自己的性情，跟明锦一道回娘家的时候没有再穿那件怪异的书生袍子，还随意的显示出自己是个粗人的事实。
　　他倒是坦然了，换了傅老太太看着不顺眼了。
　　“不管你的事。”陆湛咧嘴一笑，“是我自找的。”
　　明锦嗔了他一眼，两人一道出了门。
　　“明瑞的腿。。。。”明锦皱了皱眉头。
　　“咱们留下也没什么用处。”陆湛伸手推着明锦往外走。“他的腿已经保住了，将来能恢复到什么程度，还得看他自己了。”
　　明锦回头再看了一眼傅家，才恋恋不舍的跟着陆湛上了马车。
　　她已经把自己所知的那些复健知识全都教给了明澜，一旦明瑞伤势转好，就按照她说的那些动作严格执行，明澜听说这关系到将来明瑞是否还能像平常人那样走路，忙不迭的答应下来，并且保证要监督明瑞一丝不苟的按照她说的来做。
　　能做的都已经做了，而明锦，也要远离京城，开始她期待已入的乡村生活。
　　马车上无聊，明锦将君研到访的事情也说了一回，君研临走时的阴笑总让她心里发毛，忍不住皱眉头道：“我学得她越来越危险了。”
　　君研的眼神已经开始疯狂了，她没有初来乍到的新鲜和好奇，也已经知道了自己的渺小无力，却还是不肯认输，拼了命要再搏一把，在这三个穿越者之中，她是一直顶风站着的那一个，恐怕也是首先被摧毁的那一个。
　　明锦不够强悍，江渝更是温和多情，都不是要强的性格，居然也因此而保住了自己。
　　“她折腾不出什么事儿的。”陆湛捏了捏明锦的肩膀，低声道，“好怕预测了，开始不准了。”
　　“这样啊。”明锦点了点头，心里暗道，光她知道的就已经有三个穿越者了，这预测要是还能精准就怪了。
　　君研的预测是建立在她已知的历史上的，如今她轻易的泄露未来的消息，再加上一个什么都不知道但是很有现代精神的江渝，都跟京城里最上层的那些人接触，怎么可能没有变化。
　　“我猜测，两边都放弃她了。”陆湛漫不经心地道，“赵府要倒霉了。”
　　明锦愣了愣，也明白过来，心里叹息，君研一旦倒了，她所在的赵家自然会被迁怒，可话说回来，若不是赵家完全不管君研死活，君研也不会到如今这个地步，果然是报应不爽。
　　“我倒是想知道，小文什么时候嫁人。”明锦略带了一丝醋意的憋了陆湛一眼。
　　这才是她现在最担心的事情，至于君研，她暂时倒是还没工夫考虑报仇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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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 新媳妇
　　“我们先在家里住几天，然后就搬去东园。”陆湛笑着对有些不安的明锦道。
　　“哦。”明锦点头，思绪有些飘忽。
　　“你那几件衣服，他们一定会喜欢的。”陆湛笨拙的安慰明锦。
　　“唔。”明锦脑袋垂得更低，几乎有点可怜兮兮地道，“家里的女人们，平常都做什么活儿？”
　　“你放心，不让你干活。”陆湛拍了拍明锦。
　　“那哪儿行。”明锦大惊失色地对陆湛道，“到时候你可千万别这么说，不过就几天功夫，让我干啥就干啥呗，不能让爹娘觉得我是个娇小姐。”
　　陆湛看着明锦半天，老实地戳破了明锦的幻想：“他们早就觉得你是个娇小姐了。”
　　言下之意很明显，她也不用伪装什么了。
　　“所有才得改啊。”明锦苦着脸，努力掰着指手，“反正在你家里住不了几天，活儿也做不得几天，混个好态度吧。”
　　陆湛笑得无声，明锦继续苦恼。
　　不胖子一路低头猛吃，也不知是真饿了，还是在掩饰自己的尴尬，总之就是不说话。
　　两人先把小超送去了李氏说的那户人家，显然来之前已经打过招呼，家中的主妇和李氏有几分相似，笑着邀请两个人一道吃饭，却因为两人都急着回家，没有答应。
　　陆家女人们早早在门口等着，见他们过来忙将两人迎进了屋里。
　　明锦带来的礼物让陆家长辈还算满意，只是陆老娘觉得每个人都给做一身衣服实在奢侈了些，心里对明锦还是不怎么待见。
　　叶子从小最崇拜哥哥，对于这个柔柔弱弱的嫂子却并不大接受，小姑娘虽然很被礼物收买，但是全都是糖衣留下，炮弹退回，明锦知道这是典型的恋兄情结，却一时半会儿的也没办法。
　　阿元倒是乖巧，却乖巧里透着生疏和害怕，也并不亲近明锦。
　　两个小的难不倒明锦，他们一看到陆湛就星星眼，而陆湛却一直守在明锦身边，他们也就不得不对明锦客客气气，甚至稍微带了一丝不大情愿的讨好。
　　这一次再到陆家，果然与初次嫁过来并不一样，明锦努力表现出自已想要融入陆家生活的愿望，在家里抢着干活不说，还笑眯眯的站在旁边立边立规矩，乖巧的让陆湛都刮目相看。
　　一直小心翼翼的陆老娘终于悟过来，这个媳妇，服管。
　　明锦自找的苦日子来了。
　　陆老娘一开始还只是试探着让她洗个婉，扫个地，看她还是笑嘻嘻的做，立刻就开如将自己做农妇几十看的经验倾囊相授，恨不能一天之内就把明锦培养成村里模范农妇。
　　在婆家十几天，明锦这才知道自己当姑娘的时候有多么幸福，她从前一直以为穷困的傅家，其实有多么的富裕，古代的农妇哪里是她想的那样你耕田来我织布，明明就是超级女金刚，就是她那个看起来矮小的婆婆干起活来都堪比现代的一个壮劳力。
　　陆老娘终究心疼儿子，既然明锦服管，她不打定主意要好好调教明锦，身为一个村里媳妇应该如何服侍男人。
　　做针线，收拾屋子那都是抽工夫才会做的小事，每天一大家子的饭食和前后两个院子就已经足够让人从早上睁眼到晚上合眼都不帝困的，养鸡养鸭，喂猪喂牛，若是到了农忙，还是下地帮忙。
　　家里的院子足够大，种了果树，还开了一片菜地，陆老娘手把手把教明锦最基本的农活，果真是面朝黄土背朝天，弯着腰在地里蹲上半个时辰，明锦就已经两眼冒金光。
　　早上起床的时辰也都变了，明锦从来都以为自己起的已经很早，到了这里却发现自己足足比大家晚上一个时辰，天还没亮，陆老娘已经开如为大家准备早饭了。
　　男人们会在起床之后先去干活，而过去明锦以为的那种清粥小菜的早饭在这里也是行不通的，男人们要出力气，一定得吃顶得住的东西，在这里只有两顿饭，早饭是重量级的，必须要有馒头花卷之类干货，还要有肉有菜。
　　明锦第一天起晚了，醒来的时候陆老娘都已经蒸了屉包子和一屉馒头，手上还在做几个小菜，给瞠目结舌的明锦上了一课，从此再也不敢睡到自然醒。
　　折腾出一桌子饭菜，陆老娘慢条斯理的告诉明锦，这些都陆湛平日里喜欢吃的，虽然做起来麻烦了点，但是只要有心，都还是来得及。
　　明锦欲哭无泪，只能跟着陆老娘开始学做各种各样的面食，齐氏原先不让明锦学这些，揉面要用力气，很容易让手上青筋暴起，一双芊芊玉手也是女人的门面，明锦在娘家时一直保养。
　　如今在波家却一句话都说不得，只能埋头咽下无奈。
　　新媳妇明锦被折腾的苦不堪言，面上却还是笑得一团和气，陆老娘说让干啥就干啥，就连猪圈都扫了几次，只是扫猪圈之后的那顿饭却是无论如何都吃不下了。
　　吃苦受累明明也就才十几天却像是再活一世一般的漫长，明锦苦中作乐的认为，就算没有爱因斯坦，她也能发现相对论。
　　陆湛心疼媳妇，晚上看着累得瘫倒在床上的明锦，忍不住道：“吃点东西吧。”
　　晚饭的时候，明锦只吃了两口菜叶，虽然美人茹素挺好看，可他已经开始怀念自家媳妇前阵子兴致勃勃跟自己抢排骨的日子了。
　　“饱了。”明锦皱了皱眉头，不愿意动弹。
　　“晚上有排骨，你一口都没动。”陆湛伸手抚摸着明锦的背脊，轻轻替她捏背。
　　“别跟我说这个。”明锦忍住胃部的翻涌，费劲的翻了个身。“休息吧。”
　　别说是排骨，现在只要是颜色深一点的东西，她看到就觉得恶心。
　　陆湛帮着明锦脱了衣服，又将她揽在怀里，看看她累得软绵绵的趴伏在自己心口，心里那点小悸动也全都被摁了回去，心道：娘啊，你调教媳妇代价也忒大了，您儿子这几天可是为了让媳妇睡个好觉，一直都当柳下惠啊。
　　“都瘦了。。。。”陆湛摸着明锦的腰背，觉得自己的话似乎不大对劲。
　　陆湛对自家媳妇的身体再熟悉不过，不摸还没感觉，摸上去才发现，好像还真是。。。一点都没瘦。
　　明锦被这句话说得差点血喷心，无限哀怨地看看说话卡了壳的陆湛道：“你也发现了吧。”
　　最让明锦郁闷的就是，吃的这么少，这么被折腾，她她她，居然都没有瘦的迹象，如果她愿意承认事实，那就是，她好像似乎大概可能。。。还胖了点。
　　没有当过爹的陆湛当然不会想到某些方面去，而受过生理教育却也没有经历过“实战”的明锦却因为这段时间事情接二连三的来，没一刻能空闲下来想自己的事情，加上事情就是那么凑巧，她锻炼就爱吃肉，扫猪圈就要恶心的吃不下饭，没有经验的小两口齐齐把某些很重要的因素都忽略了。
　　“明儿记得叫我起床。”明锦有气无力地道，这几天实在太疲惫，要是没人叫，她还真是起不来。
　　现在陆家的早饭全都由明锦负责，之前那些爱干净的毛病也被陆老娘折腾的全都改了，只是益发的没胃口，这几天吃的还不如她从前一顿饭多，她又不敢说自己是被猪圈熏的，勉强撑着说是自己从来就吃不多。
　　“我起来帮你。”陆湛沉声道。
　　“可别。”明锦急得睁开了眼，“我现在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全指着一个好态度，你要是掺和进来，我这几天的殷勤都白献了。”
　　“我还是去跟爹娘说说吧。”陆湛沉默了一会儿，起身道。
　　“别别，”明锦慌忙跟着起来，将他拖回床上，贴着他躺下，枕在他胸口，“咱们在这儿又不会多久，再者，学了这些，寄去了乐园也能用到。”
　　陆湛摸着明锦略显粗糙的手，无奈地道：“这些活儿我一个人都能做了，家里平常也不这么折腾，她那是在刁难你呢。”
　　“我知道。”明锦靠着陆湛结实的肌肉，忍不住伸手摸了把，没体力干坏事，总还能吃口豆干解馋，“娘是怕我什么都不会做，让你受委屈，她还怕我端着读书人的架子不放，没办法融入村子里生活，她是为了我好。”
　　“委屈你了。”陆湛低声道。
　　“这有啥委屈的，娘和嫂子他们不也都这么过来的么。”明锦笑，见陆湛没有反应，伸手再在他心口戳了戳，她喜欢这种手感，坚硬又粗糙，抚摸上去有一种说不出的安心。
　　明锦没有开口说什么委屈，她心里很清楚，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陆湛，讨好公婆是为了他，努力学着如何做一个合格的村妇也是为了他，从一开始打定主意嫁给一个村里人，她就已经想好了自己将来的道路，虽然这几天的确来得猛烈了点，但是能看到陆湛这个平常除了板着面孔就是调侃玩笑的人如此明显的心疼，值了。
　　陆湛伸手抓住明锦还想放肆的手，声音喑哑：“你若真睡不着。。。”
　　“我这就睡了。”明锦慌忙道，在陆湛怀里我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眼，含笑道，“晚安。”
　　陆湛没说话，低头亲了亲她的额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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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孕事
　　村头孙家老人没了，陆老娘头天晚上就嘱咐明锦第二天早上做饭，她则是要去那家帮忙，，天还没亮就走了。
　　明锦起来的时候天还黑着，送走了陆老娘她脑子还没有清醒过来，迷迷糊糊的往厨房去，就看见院子里闪过一个黑影，吓得她差点叫出声。
　　“谁？”明锦努力镇定，对着院子道。
　　“二嫂。”叶子从黑暗中摸了过来，脸上全是红晕，“是我。”
　　“这么早，你起来做什么？”明锦有些猜疑的看着她。
　　叶子脸色更加红润，双手背在身后，似乎藏着什么东西。
　　明锦见她不愿意说，也不逼她，倒是这么一吓，醒了盹儿，转身专心做饭。
　　“二嫂。”叶子的声音像是小猫叫。
　　“什么事？”明锦没有回头。
　　叶子从身后慢慢的蹭了过来，低着头，对明锦道：“我肚子好疼，睡不着。”
　　“吃坏肚子了？”明锦扭头，疑惑的看着叶子。
　　“不是。”叶子低下头，伸手扭着衣带，“是那个。。。”
　　明锦眼角抽搐，终于停下手里的动作，仔细打量叶子，在看到她微皱着眉头，双手合拢在自己小腹上时，总算明白进来她在害羞什么，看着叶子通红的小脸，将她拉到旁边坐下，给倒了点热水。
　　“这个我也没招，今天就在屋里休息吧。”明锦对叶子道，“不要做剧烈运动，不要碰凉水，身上穿暖一点。”
　　叶子难得的乖巧点头，苦着脸：“平常也没这样，偏偏今天疼得很。”
　　“昨儿可是去玩水了？”明锦看着叶子可怜兮兮的样子，忍不住。
　　叶子点了点头，又皱着脸，恹恹地不说话。
　　明锦想了想，转身进屋去，拿出陆湛不知从摸来的铜制酒壶，将滚烫的开水灌进去，然后包了一块厚布，递给叶子，“抱着这个吧，放肚子上，能舒服点。”
　　她顺手将叶子的水碗拿了回去，将自己带来的红糖放进去两勺，又重新兑上水，端给叶子。
　　叶子把酒壶抱在怀里，半天才满足的叹息出声，看着转身继续做早饭的明锦，忽然觉得有这么一个嫂子似乎也不错。
　　若是换了大嫂知道这事，一定会给她一碗热水就完事了，没准儿还会嫌她娇气，这个二嫂虽然人看上去不那么结实，人却好，温温柔柔的，陆老娘说什么就是什么，也不争辩，一直微笑点头，脾气好极了。
　　叶子笑眯眯的喝了一口水，眨了眨眼，对明锦道：“我都不是小孩子了，二嫂不用给我加糖。”
　　“不是为了哄你。”明锦笑了，抽空回头对叶子道，“喝点红糖水暖和些，肚子就不会那么疼了。”
　　叶子疑惑的低头再喝一口。觉得好像肚子真的就不那么疼了，又咕咚咚的将热水喝完，放下碗。
　　晚锦顺手将碗洗了，对叶子道：“要是觉得好些，就回屋里睡一会儿吧，我给你留饭。”
　　叶子难得乖巧的点了点头，又看着明锦忙碌的背景，想了想，还是转身离开了。
　　明锦忙碌中却似乎觉得好像脑海里闪过一丝什么念头，却又摇了摇头，继续忙活。
　　直到陆湛从外面回来，夫妻俩一道吃饭的时候，明锦才忽然瞪大了眼，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半天没动弹。
　　难怪叶子痛经的时候她就觉得哪里不对，算起来她都已经有三个月没来月事了，可因为不断的搬家和出事，再加上这里没有小天使，她又不耐烦用这里的东西，心里总觉得不来才好，这才忽略了三个多月。
　　“怎么了？”陆湛担心的伸手拉了一把明锦。
　　明锦半是惊吓，半是欢喜的看着陆湛，说不出话来。
　　陆湛索性放下筷子，起身坐明锦身边，盯着她问：“怎么了？”
　　“我是不是胖了？”明锦眼神怪异的看着陆湛，显出几分急切。
　　陆湛仔细打量着明锦，皱了皱眉头：“再胖点才好。”
　　“我是说，比我嫁过来的时候。”明锦拉着陆湛，心里怦怦直跳。
　　“是胖了些。”陆湛摸了一把明锦的腰身，却发现除了腰身变粗了些，其他地方好像还是老样子，忍不住再次皱起眉头。
　　明锦拍开陆湛的手，又傻乎乎的笑起来，歪进陆湛怀里。
　　陆湛抱住难得在白天投怀送抱的明锦，摸了摸她的额头：“究竟是怎么了？”
　　“我说了你能怪我。”明锦想起自己之前的折腾，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快说。”陆湛语气严厉起来，这妮子啥时候这么会吊人胃口了。
　　“我觉得自己好像是。。。”明锦脸红了，声音也越来越低，“有了。”
　　“有啥？”陆湛没听明白，低头质问。
　　明锦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伸出胳膊揽住他的颈子，往陆湛耳朵里吹气：“我说，我好像是怀孕了。”
　　时间似乎就此停顿了，明锦没有等到期待中的欢腾，反而眼瞅着陆湛像是被点穴似的不再动弹了，她看了一会儿，觉得陆湛仿佛不光肌肉僵硬的吓人，连喘息都没有了，忙伸手摸了摸他的鼻端，果然没。
　　“喂，”明锦有些好笑的伸手轻敲陆湛的胸口，“给点反应啊。”难道他已经被这个消息打击到想要憋死自己？
　　陆湛还是没动静。
　　明锦无奈，只好从他怀里钻出来，开始收拾碗盘，这个消息太惊人，两人都没有胃口再吃东西了。
　　陆湛似乎在下一秒清醒过来，伸手就拎住明锦的衣领，想要阻止她干活，又顿时觉得自己的动作太粗鲁，转手将她小心翼翼的抱起来，像是抱着一个小婴儿似的，放在床上。
　　“我来！”陆湛叮叮当当的抓起碗盘，又骤然放下，扭头对明锦道：“你吃太少了，得再吃点！”
　　然后不由分说的拉着明锦到餐桌前，将所有吃食都堆在她面前，吐出一个字：“吃！”
　　明锦揉了揉眼睛，无奈：“我不饿。”
　　“那也得吃。”陆湛完美的演绎了什么叫蛮横不讲理，伸手抓起一块肉饼，送到明锦嘴边。
　　真是难得，明锦心里不是滋味的看着陆湛，从嫁了人到现在，陆湛还真没有主动给他喂过食物，如今她也母凭子贵的享受了的把。
　　明锦一边被逼无奈的愤愤咬着肉饼，一边在心里痛骂小说作者们的不实言论。
　　整整一天的傻笑呢？还有抱起来原地转圈圈呢？还有深情表白并且诚恳感激她辛苦怀孕呢？最重要的是，大家不是都说，新爸爸百分之百会像打了鸡血似的冲出去逮谁跟谁说“我要当爸爸了”，可眼前这个怎么还是如此冷静，连一丝笑模样都没有，甚至还要求她要把被打断的早餐吃完？！
　　上天似乎听到了明锦的抱怨，再一次向明锦展示了小说能有多狗血，现实就能多残酷。
　　在明锦第五次表示再也吃不下的时候，陆湛终于没有再逼迫她继续进食，而默默将碗筷都收拾利索，然后一个眼刀过来：“坐这儿别动，等我回来。”
　　许久未见陆湛这样的脸色，明锦差点吓得心肝错位，老老实实坐在床上，半天才醒悟过来，自己是怀了孕的大功臣，怎么还会受到如此待遇！
　　娃还没生呢，地位骤降啊。
　　没等明锦发作，陆湛臭着一张脸回来了。
　　“谁惹你啦？”明锦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好奇的问。
　　“我方才去跟爹说你怀孕的事情了，”陆湛没理她的问题，径自说道，“从现在开始你不要再干活了，都停下来，只要专心在屋里养着就行了。”
　　“那。。。”明锦刚想说话，被陆湛打断。
　　“这事没有商量。”陆湛大手一挥，扯了一张椅子坐在明锦面前，双眼紧紧盯着明锦。
　　“你，还是说话吧。”明锦有些虚弱的看着他。
　　陆湛也不含糊，立刻开如宣布罪状，一条接一条，明锦自己都没发现她居然在一两个月里面如此活跃，不光把京城逛了一个扁，甚至昨天早上起来的时候为了让自己清醒一点，从床上直接蹦下去。
　　不说还不觉得，这么一细数，小两口都吓得够呛，怀了孕还上山，还趟河，还跟人打架，还喂猪种菜。。。
　　明锦流了一身的冷汗，轻轻抚摸了一下被自己遗忘许久的小腹，这娃到现在都没被折腾下来，还真是。。。命硬。
　　陆湛的脸越说越黑，明锦却慢慢琢磨出别的味道，一面听，一面露出微笑，眉目含情，面泛桃花。
　　她真的没有想到，平日里粗枝大叶的陆湛居然如此关注自己，连她一个月前的哪一天跟他一起上山在哪条河里玩了水都记得那么清楚。
　　“你那是什么表情。”陆湛瞪眼。
　　明锦笑得娇媚，趁自己身材还没走形赶紧撒娇耍赖，将来若是身材走样体态笨拙出没办法再装嫩卖萌了。
　　“别。”明锦将陆湛拉了回来，“别叫她来，你陪着我吧。”
　　陆湛想了一下，对她道：“等我一会儿，这就回来。”
　　明锦乖乖点头，目送陆湛出门。
　　“不许下地，”陆湛猛然回头，叮嘱明锦，“不许做针线，专心养着。”这才皱着眉头，一脸苦大仇深的离开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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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书院
　　明锦的怀孕却是把陆老娘的想法都打乱了，她不是个刻薄人，只是想要磨一磨明锦的性子，好让小两口将来日子更平顺些，等过了这段，她再对明锦好一点，也是让明锦知她的情，一打一拉，也是她想了这好几个月以来对付明锦的法子。
　　可如今明锦一怀孕，反倒让她之前的打算全都泡了汤，就算她现在开始对明锦好，也让人觉得她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原本的怀柔政策使不出来，陆老娘一个人躲在屋子里委屈了好久。
　　小两口的计划也被打乱，陆老爹和陆老娘坚持要求在家里生产，陆湛似乎也觉得这会儿东园的房子都没有收拾好，明锦去了也不能好好休息，加之东园众人杀戮气太重，便同意在家里住了下来。
　　恰好这段时间足够将他们的房子建好，明锦兴致勃勃的参与了房屋的设计，因为地方够大，前后也有两个院子，明锦似乎也喜欢上陆家这样的院落，打算在自家后院里也开辟出来一片自己的田地。
　　陆湛现在几乎是明锦说什么就是什么，虽然明锦的要求比他想象的要多，原本他还觉得自家只要一方小院子，住进去之后，其他再慢慢来，谁知这么一折腾，倒是多出时间来收拾自家院子。那些烧砖木工的活计，东园也有人能做，他每天都会抽空去东园帮忙，据说进度很快，不到过年就会完工了。
　　叶子听说二哥要住下来显得很高兴，明锦觉出她似乎不是很喜欢大嫂，平常也不跟她说话，却不知道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
　　还是后来偶尔偷听到大嫂跟陆老娘的谈话，这才知道大嫂一直致力于将叶子尽早嫁出去，已经说了两次，却都被叶子以各种原因推了，还跟大嫂发了一通脾气，这才算罢了。
　　陆家大嫂对明锦怀孕的事情异常敏感，她虽然已经有了孩子，却到现在还没能生一个男孩，心里一直有点别扭，听说明锦怀了孕，更加害怕明锦一下就生出个男孩来，连着过来好几天，盯着明锦的肚子看，好像这样就能看出肚子里究竟是男是女了似的。
　　原本沉静腼腆的小元却产生了空前的危机感，成日里躲在屋子里不出来，明锦没辙，只能让陆湛把他找出来，陪自己说话。
　　最初他还很戒备，好在叶子已经被明锦的红糖水收买，两个人努力之下，小男孩很快就觉得明锦似乎也不错，总是温温柔柔的笑着，就算他闯了祸也不生气，总算略微放下心防，偶尔还能对明锦露出怯生生的笑。
　　陆湛既然留在家里，自然称为家中的壮劳力，田间地头的，不到晚上回不来，陆老娘也不让明锦再做什么，只让孩子们陪着她说话。
　　明锦原本以为自己还要花些功夫才能劝得陆湛同意自己随意走动，却发现没过多久，陆湛就恢复了正常，虽然还是不让她做重活，平时她做些针线或是打扫屋子却没有再阻止。
　　“小元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明锦看着身边一直出神的小男孩，忍不住问道。
　　“没，没有。”小男孩声音软绵绵的，慌乱的看了一眼明锦，又垂下脑袋。
　　“叶子知道吗？”明锦问旁边描花样子的叶子，这两天她在跟明锦学习刺绣，在还没玩腻之前，她还是很有耐性的。
　　“这小子心事多了去，我哪儿知道是哪个。”叶子摇头。
　　“我给你做身新衣服？”明锦看着小元，问他。
　　“我不要。”小元乖巧的摇摇头，“给小弟弟做吧。”
　　“谁说一定是小弟弟。”明锦有几分好笑的看着小元，“也没准儿是小妹妹。”
　　明锦叹了口气，这年头还没有忧郁症这个说法，更没有什么压力太大之类的担忧，这些人简直肆无忌惮的就直接把她肚子里这个定性为男娃，要真蹦出个女娃可咋办？
　　“别担心，”小元像是看出了明锦的担忧，一脸老气横秋地道，“奶奶说了，能这么禁折腾的娃，一定是个男娃。”
　　明锦扑哧笑了出声，伸手捏了捏他软嫩的脸颊，笑道：“那是因为我身体好。”
　　小元涨红了脸躲开，似乎有点不满意明锦把他这个小男子汉当娃娃。
　　“你刚才想什么呢？”明锦没有被转移话题，柔声问小元。
　　不得不说，明锦装模作样的时候还满是那么回事，小元看了她一会儿，终于垂着脑袋对明锦说：“我想去……书院……读书。”
　　“读书？”明锦愣了一下，忽然笑了，对小元道，“这是好事儿啊，怎么不早说，晚上我就跟你爹说这事。”
　　“可是，”小元不安的看了明锦一眼，又慌忙垂下眼睛，“读书就没时间干活了，而且书院很贵。”
　　“咱们这里还有书院？”明锦好奇的看着叶子。
　　“半山腰有一座书院。”叶子点点头，眼里却是不赞成，“那都是有钱人家玩的东西，跟咱没关系。”
　　小元更加往阴影里缩了缩。
　　“愿意读书是好事啊，”明锦摇头，伸手将小元拉出来，让他坐自己身边，“我晚上跟相公商量商量，若是可以，过几天就送他去。”
　　当晚明锦就跟陆湛说了这事，陆湛却皱了眉头。
　　“他怎么会想去读书？”陆湛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全村也没一个读书人，这小子到底在想什么？
　　“不管他为什么这么想，”明锦笑道，“孩子既然想读书，就让他去呗。”
　　“也好，”陆湛点了点头，“我明天就去问问。”
　　谁知那书院却不是什么人都能收，进门还要经过考试，陆湛自然是铩羽而归，但还是尽职尽责的将考校的书带回来一套。
　　“要想去书院，先得学这些。”陆湛将手里的本子放下，对明锦道。
　　明锦看着三字经，千字文，想了一会儿，对小元严肃地道，“你若是不怕我误人子弟，我来教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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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少年小元的烦恼
　　从明锦到陆家起，这个便宜儿子就不怎么搭理她这个后妈，忽然之间有了请求，才坏了孕的明锦满腔母爱无处发送，自然屁颠屁颠的去帮着完成，不光买了文房四宝，还专门在屋里辟出一角放下一条书案，专门让小元在那里练字读书。
　　明锦也算是傅老爹从小教出来的弟子，对蒙学那几本信手拈来，还写了一份字帖，让小元临。
　　小元倒是也很乖巧，明锦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几天下来，倒是将千字文读了三分之一。
　　明锦初时还觉得欢喜，又觉得过足了诲人不倦的瘾头，可教了小元几天之后明锦却琢磨出不对味来。
　　之前那么长时间都没提过读书的事情，为什么一听说她怀孕就跟她这么说？
　　路老爹和陆老娘显然并不赞成将小元送去书院，虽然口上没有说什么，眼里的不以为然却很明显。
　　陆大哥还是沉默着，大嫂的眼里却带着看好戏的神情，好像知道些什么似的。
　　明锦很快就意识到，事情远没有表面看起来那样简单。
　　一个从小在村子里长大的孩子，没人跟他说什么知识就是力量，更没人说过读书之后能做什么，身边的环境更是除了田地就是山坡，又怎么可能让他产生对书本的热爱呢？
　　“小元真的想去读书吗？”明锦不想直接逼问小元，于是转而认真地问陆湛。
　　“这不是你说的吗？”陆湛有些惊讶，“他跟你说，想要去书院读书。”
　　明锦忍不住瞪了他一眼，陆湛在这一点是完全的粗枝大叶，他像所有宠爱孩子的父亲一样，只要孩子提出要求的动机。
　　“可我怎么觉得，他不是真心想去呢……”明锦犹豫了，“他虽然聪敏，学得也认真，可我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他好像没有那种对知识的渴求和喜爱。”
　　明锦说着，自己倒是想通了，如果小元真的渴望去书院读书，起码在一开始教他识字的时候，应该表露出如愿以偿的欢喜，可他却淡然的出奇，就好像并不是自愿学习，而是迫不得已。
　　“你是当娘的，你去问问呗。”陆湛伸手将明锦揽在怀里，笑着轻嗅她的发香。
　　“我觉着，他可能更愿意跟你说。”明锦低声道。
　　“得了吧，”陆湛苦笑，有点可怜兮兮地道，“那孩子见了我，跟耗子见了猫似的，几乎不怎么理我。”
　　明锦扑哧一声笑了，对他道：“他是太过敬你爱你，才会不知道怎么跟你说话。”
　　“你觉得他这个样子，会跟我说实话？”陆湛斜睨着明锦。
　　“唔……”明锦眨眨眼，又道，“要不我让叶子去问问？”
　　“你直接问叶子吧。”陆湛笑道，“叶子一直挺照顾小元，明儿你问问叶子，她一准儿知道。”
　　明锦点了点头，笑着伸手环抱住陆湛的腰。
　　“还有个事儿。”陆湛犹豫了一会儿，对明锦道，“一直没跟你说。”
　　“什么事？”明锦抬头微笑。
　　“你听了可别生气。”陆湛挠了挠头。
　　明锦眯了眯眼，难得看到陆湛这么心虚局促的样子，她心里警铃大作，想起小文尚未出嫁，故作镇定地道，“你先说。”
　　“我在书院，见到一个人。”陆湛浑然未决明锦已经想偏，逗着她道，“你猜是谁？”
　　明锦听他还有心思开玩笑，又说道书院，心中大石总算放下，轻松了不少，低头想了一下，忽然瞪大了眼：“江渝？”
　　“真聪明。”陆湛摸了摸明锦的头发，好奇地问，“你怎么猜出来的？”
　　“居然真是他。”明锦喃喃，“我原本也就是随口那么一猜。书院里的人，还得我能认识，除了那个离家出走的江渝，还能有谁。”
　　“唔，”陆湛点头，喜滋滋地道，“还是我媳妇聪明。”
　　“你在书院，看见他做什么呢？”明锦忍不住问。
　　“他在书院里教算术。”陆湛低声道，“我去的时候，正巧遇到他，这才会带来那几本书。”
　　“怪不得。”明锦点了点头，有些失神。
　　“我还看见。”陆湛轻咳了两声，才道，“他身边好像有一位姑娘相伴。”
　　明锦楞了一下，冷笑道：“果然如此。”他倒是什么时候身边都不愁没有红颜知己，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气场？
　　“他见了我，还问了明澜是否安好。”陆湛摸了摸鼻子。
　　“他就这么直接问了？”明锦吃惊。
　　“没，是连着明瑞他们一道问了。”陆湛低声道，“我把明瑞伤到腿的事情告诉他了。”
　　“说这个做什么。”明锦皱眉头。
　　“不论现在如何，他将来都是会进入官场的，”陆湛解释道，“难免也会卷入上面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也会再遇到赵家姑娘。”
　　明锦愣愣地看着陆湛，半天才笑了起来：“真没看出，你居然还会使借刀杀人这一招。”
　　“明瑞这事说起来也是他不对，”陆湛理直气壮，“若不是他离家出走，赵姑娘也不会找你们，你们也就不会惹了她，明瑞也就不会受罪。”
　　“说的也对。”明锦连连点头，也露出微笑，“让他帮忙折腾君研，也不算过分。”
　　两人东拉西扯了好一阵子，才不知不觉睡着了。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明锦听着小元书声朗朗，转身轻轻带上房门。
　　叶子早在一边等着，见明锦过来，对她笑道：“二嫂叫我来什么事儿？”
　　明锦想了一下，将叶子带到旁边屋里坐下，给两人都倒了一杯水，这才慢吞吞的将自己的疑问说了出来：“我想知道……小元为什么会忽然想要读书。”
　　“他自己没说？”叶子像是有些吃惊，又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明锦看了她一眼，知道她跟小元关系好，想帮他掩护，也不说破，又道：“我只是瞅着，家里并没有一个读书人，小元的性格也不像是想要做官的，认得几个字不就可以了，怎么会想到要去书院里读书？”
　　叶子干笑数声，顾左右而言他：“二嫂这儿的茶真香。”
　　“那是白开水。”明锦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
　　叶子的脸红了，讪讪地将茶杯放下，又扯起来别的闲话。
　　明锦旁敲侧击了几句，却总套不出叶子什么口风，只得叹了口气道：“恐怕小元是不愿意跟我们去东园住吧。”
　　“他才不是为了这个……”叶子忙道，又住了口，忍不住嗔道，“二嫂真是的。”
　　“我怎么了？”明锦一脸无辜，她可真是什么都没说。
　　叶子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门口，低声对明锦道：“我跟二嫂说了，二嫂可得帮我保密。”
　　“那是自然。”明锦点头，“你见我什么时候随口胡说过。”
　　叶子点了点头，像是放心不少，凑近了明锦，低声道：“是之前大嫂说了几句不好听的，让他往心里去了，大嫂说，二嫂怀了孕，二哥就有亲生的骨肉，自然不能像之前那样待小元，就算二哥乐意，二嫂也不会同意。”
　　明锦点了点头，她之前就一直觉得不对劲，小元分明不是一个喜欢读书的孩子，又怎么可能一夜之间就想要读书。
　　小元自幼父母双亡，就算是养父陆湛也是时时不在身边，心里比别家小孩更要脆弱敏感，如今明锦和陆湛有了孩子，两个新爹娘只顾着高兴，却忘了旁边还有一个忐忑不安的小少年已经好几晚上睡不好觉。
　　他性格倔强，宁可他先抛弃别人，也不愿意别人将他抛下，于是决定化被动为主动，可他这等年纪若是离开家里又怕惹得家里人伤心，听村里大人说起书院的时候，仔细打听了那里的事情，知道可以住宿，便提出想要去读书。
　　“也难为这孩子了。”明锦有些心疼，又有些无奈。
　　“二嫂这么说，好像你多大年纪了似的。”叶子笑嘻嘻的看着明锦，忍不住取笑道。
　　“多大年纪也是他娘。”明锦一瞪眼，努力板起面孔。
　　“那二嫂还让他去读书吗？”叶子又问，眼里写着担忧。
　　明锦一时却答不上话，私心而言，她的确是希望小元去书院读书的，虽然花费多一些，但是离得远，又不用她管束，省心不少。明锦对青春期的早熟少年有点犯怵，后妈这个身份也让她很头疼，小元这个年纪，明锦这个身份，关于不管都是错。
　　才过来的那几天，明锦与陆湛新夫妻正是情热，在屋里难免会有些亲昵举止，小元是陆湛的义子，当然要跟他们住在一边，她跟陆湛眉来眼去的被一个比自己小不了多少的少年看在眼里，也让明锦心里不是那么舒服，最重要的是，明锦现在怀了孕，无论是精神还是体力都不比从前，哪里有功夫去开解那些少年维特的烦恼，很显然小元的性格又很容易自己往歪了想，大嫂一句话就能让他如此多心，将来孩子出生，难免又得有的磨。
　　“二嫂，”叶子见明锦没说话，有些着急，忙对明锦道，“小元只是怕给你们添麻烦，他是不愿意离开家里那么远的。”
　　明锦笑了，对叶子道，“总得容我问问他自己的意思，还有问问你二哥的意思吧。”
　　“二嫂真好。”叶子蹭过来，讨好地道。
　　明锦轻轻拍了她一记，低头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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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虽然外面的活儿是做不了了，明锦还是决定把屋子好好收拾一下，毕竟还要在这里住上数月，总得布置的合了自己的心意。
　　陆湛从外面回来的时候，明锦还在忙着将柜子里的东西收拢起来，见他进屋，忙放下手里的衣物，走了过来。
　　嫁给一个猛男丈夫虽然有很多好处，缺点却也是显而易见的，他喜欢流汗，又喜欢运动，跟他家爱狗一个德行的并不喜欢清洗，衣服更是不到看不出颜色就懒得替换，热爱户外运动，甚至可以一天到头的不进屋里，若不是因为成了亲，他几乎连睡觉都懒得进屋里。
　　明锦之前只见到陆湛当差时沉稳安静的样子，还以为那就是他的本色，如今才发现，陆湛是一个多能折腾的男人，他精力十足，晚上休息的时间大概只需要两个时辰就够 用，他喜欢折腾，手底下总是闲不下来，明锦总算明白为什么陆湛能学会那么多神奇的技能，这绝对得归功于他太过旺盛而充沛的精神。
　　虽然精力充沛是有很多好处，无论是屋里还是屋外，床帏之间还是田间地头，明锦都受用不少，可对于喜洁的明锦来说，太能折腾却并不是好事，陆湛滚成一团的衣服在明锦看来，必须一天一洗，而他每每晚归，迎面而来的不是小说中的带着淡淡烟草香气的男人味，却是满身尘土熏人欲倒的臭汗味也让明锦抓狂了好一阵子才缓过神。
　　明锦最初确实不大适应这样的生活，两世加起来她都是头一次见到如此“味道”十足的男人，老太太和齐氏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这样两个生活完全没有交集的人相处起来的确很难融洽。
　　万幸的是，两个人脾气都还不错，彼此也算是体谅和理解对方的不同，遇到不一致的地方，陆湛通常都是很快就退让，明锦也不得寸进尺，很多事情说不如做，两人很快就找到了互相适应的节奏，虽然和他们最初想象的生活都不一样，却也算是融洽温馨。
　　“累了吧。”明锦将陆湛沾满汗水的衣服脱下来，虽然明知道陆湛这种人不会因为做那么一点小事就累倒，她还是乐此不疲的在每天陆湛回来的时候这么说。
　　“不累。”陆湛似乎也习惯了明锦的关心，伸手握住明锦的手，微微笑了。
　　有很多时候并不是不疲惫就不需要关怀，身体健壮也不意味着就可以名正言顺的被忽略，他一开始的确有些不习惯明锦的关心，心里却不是不感动，这些年来太多人把他当做依靠，当做不会倒下的英雄，当做不可战胜的敌人，却还真没有什么人这样温柔轻语的关心他是否疲惫。
　　“去洗澡吧，”明锦推着他进了浴室，顺手将衣服泡在木盆里，开始搓洗衣物。
　　“你还是少干活儿。”陆湛阻止明锦道。
　　“家里大小的事情都被娘接了过去，”明锦笑着摇了摇头，“如今只剩下服侍你这一件事，我也不愿假他人之手。”
　　“我自己洗吧。”陆湛又道，“你这两天收拾屋子折腾的挺厉害了。”
　　“得了吧，”明锦不屑地看着陆湛，“泡在木盆里用脚踩两下就算洗衣服啦？你洗出来的衣服，我还得再费二道手，何必？”
　　陆湛无奈，蹲下来对明街道：“我说媳妇，你都已经大着肚子，咱要求还是放低一点，你的衣服咱还是按照你的方法好好洗，我的衣服随便洗洗就得了。”
　　“好容易有了好习惯，不能轻易改了。”明锦摇头，又笑道，“这不是还没有怎样，这点活儿还是能做得来，你别把我当娇小姐了。”又伸手推他，“快去洗澡，一身汗味，闻着难受。”
　　陆湛没辙，却知道明锦身体一向好，也不再阻拦，转身去洗澡。
　　明锦点头洗衣服，对陆湛道：“今天问了叶子才知道，原来是小元怕咱们有了孩子就不待见他，这才想要学读书。”
　　“这小子。”陆湛似乎有些好笑，又觉得来气，“就这么不信他老子？”
　　“还是你去问问他吧，”明锦又道，“我怕我问了，他不敢说实话。”
　　“成，明儿我就问他。”陆湛答应的很干脆。
　　“还有，”明锦手上停了一下，“你最好问问他将来有什么打算，若是心气高，我倒是觉得读书也是一条不错的出路，现在的世道重文不重武，若是他真心喜欢，让他去书院也不错，将来有个功名，总比习武或是种地有前途。”
　　“你倒是挺会为他打算。”陆湛那边传来哗啦啦的水声，声音听地不大真切。
　　明锦无奈的看了一眼那边，这人，就算是洗澡都不安生，总是弄得一屋子都是水，恨不能将浴室折腾成水帘洞。
　　“我怕我这么跟他说，让他以为我容不下他在家才会这么说，”明锦叹了口气，后妈难为啊，“我倒是没什么，只是怕他少年心性，因为一时赌气作出决定，反倒害了自己前程。锦衣还乡倒是也没什么喜欢，只是做人总要找到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如果有条件，就要选一条自己最喜欢的路去走才好。”
　　从楚怀澜对小文的态度就可以看出，这些被收养的孩子们在养父心里有多重要，明锦不是笨人，为小元打算就是为了陆湛，除了出点钱，她没有任何损失，乐得做这个好人。
　　说话的功夫，陆湛已经从浴室里出来，手里捏着一块布巾用力擦拭头发，飞溅的到处都是水珠，明锦这边衣服也洗干净，慌忙将衣服挂在衣架上，走过去替陆湛擦头发。
　　陆湛原本就懒得自己擦头发，可明锦却总是不同意他湿着头发就睡觉，说是将来会吃苦头，这会儿有人接手，便轻松放开布巾，享受美人服务。
　　和陆湛成亲也有些日子，明锦发现他洗了澡也不喜欢擦，直接批件衣服就从水里出来，这会儿露出大片湿漉漉的肌肤，胸膛，四肢全都沾了水，正顺着他皮肤的肌理往下流。
　　明锦熟练的拿着布巾替陆湛擦拭干净，这才让他躺在床上，枕着自己的腿，替他理顺擦干头发。
　　陆湛虽然在最初知道明锦怀孕的时候也蠢了几天，后来却没有像明锦以为的那样什么都不让她做，明锦有时候一想也是，怀胎十月，总不能在将近一年的岁月里就让明锦像个废人似的呆着。
　　小说里写的毕竟有些脱离实际，若真是连条面包都不让拿，怎么能在三四个月之后，还忍不住做某些运动，那不比拿点东西劳累多了？陆湛虽然没禁止明锦做些不费力的活儿，却一直忍耐着没有碰她，这几天睡得更少。
　　“你放心。”陆湛似乎昏昏欲睡，“小元那里就我去说，他虽然脾气有些怪，但是个好孩子，现在是不了解你才会防备，日子久了，你们俩都会好的。”
　　“嗯。”明锦点了点头。
　　她也相信小元是个好孩子，他的气质和行为都和小文相差很多，路老爹和陆老娘有着农村人身上最为质朴和淳厚的气质，他们带出来的孩子都不会差。
　　既然陆湛已经说自己去处理小元的事情，明锦便兴冲冲地拿起来自己做的小衣服小鞋子给陆湛看，都用得最好的布料，做出来还没有陆湛半个巴掌大，可爱的让人爱不释手。
　　陆湛笨拙的把玩着一双小鞋子，又露出当初听说明锦怀孕时的傻笑。
　　自从明锦确定自己怀了孕，她的肚子就开始明显的往外突出了，好在她做衣服从来都留出一点余地，总还没有经历小玉那时候没衣服穿的尴尬。
　　陆湛伸手将明锦揽在怀里，轻轻闻着她身体传来的香气，低声道：“我很高兴。”
　　“高兴什么？”明锦好奇的看着陆湛。
　　“当初江家让我去寻访他家傻儿子的时候，我还觉得烦，”陆湛滴滴地笑了，“如今却觉得欠了他家一份媒人礼。”
　　明锦也笑了起来，伸手抚摸着陆湛颈后的头发：“那你岂不是还欠那边陆家的一份媒人礼？”
　　“唔。”陆湛的表情忽然变得古怪起来，忽然对明锦道，“那个陆家，儿子叫什么来着？”
　　“陆子明。”明锦合上眼，依偎在陆湛怀里。
　　“你居然记得那么清楚。”陆湛显出几分不满，却又叹了口气道，“这人我认识。”
　　“你认识？”明锦睁开眼，“怎么没听你提过？”
　　“我也是后来才反应过来，”陆湛表情显得很无辜，“当年在战场上，见过那个陆家小子。”
　　“我猜也是。”明锦点了点头，陆子明和陆湛两人唯一能够相遇的地方，估计也就是战场了，又道，“不过他没你的本事，战死沙场了。”
　　陆湛的脸色变得更加古怪，半天，才对明锦道：“若是我说……当年是我下令杀死陆子明的，你会怎样？”
　　明锦愣住了，看着陆湛，好一阵子才反应过来，失笑道：“他又不是我什么人，犯得着问我要怎样吗
　　？”
　　陆湛伸手将明锦楼紧，将脸埋进她头发里，坦白道：“其实，跟你成亲的时候，我就已经想起来了，却一直到你怀了孕，确定你不会离开，才敢跟你说。”
　　“你不说也没什么。”明锦摇了摇头，伸手顺了顺他的头发，“我相信，你不是那种以杀人为乐的人，能够得到战友敬重的人，若是出手杀人，一定有你的理由。”
　　陆湛叹了口气，气息吹拂在明锦耳朵上：“当年将军战死，立刻有一批人想要连夜逃走，为了稳定军心，我就杀了那几个带头的……”
　　“我又不是要你解释。”明锦伸手捂住陆湛的唇，“我怀了孕，不喜欢听那些打打杀杀的，不如说点好事。”
　　这里人不讲究胎教，可明锦却不愿意自己的娃儿还没出生就听到杀戮和死亡。
　　陆湛低头看着明锦乌黑明亮的眼，半天才露出笑容来，点头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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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　家书
　　陆湛问小元是否真正愿意读书的时候，小元有些迟疑，半天才吞吞吐吐地说，原本是没有什么兴趣，只是怕他们厌烦，才想着远离，可是后来跟着明锦学了字，又看过些句子，还真的有些喜欢读书了，这么说来，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判断了。
　　这个结果倒是让陆湛哭笑不得，最后还是明锦多了嘴，说小元现在连蒙学都没有毕业，她一个就够教他一两年的，不如让小元一边跟明锦读书，一边想着自己究竟想要什么，什么时候想好了，再作打算。
　　书院又跑不了，什么时候准备好了再去也不迟。
　　明锦早就已经想好，小元若是想去读书，正好可以免去互相之间的尴尬，对他的前程也有帮助，若是不去读书，也不差，因为可以省下一大笔银两，家中还多一个壮劳力，将来只要给他在村里找一个合适的媳妇，似乎也没有多么的麻烦。
　　小元似乎没有想到明锦会如此尊重自己的意愿，虽然他心里怀疑明锦笑容背后是否藏着玄机，却还是颇受感动，对明锦也没有最初那么排斥，还因为明锦教他读书，有些敬重明锦的意思。
　　教书育人，明锦过去还真没有尝试过，她没有滔滔不绝的功力，平常话也不算多，三字经和千字文让小元读通读顺了之后，上课就变成了两人读书的时间。
　　明锦自己读一本，小元读一本，若是小元有什么疑问才会向明锦提出，明锦略作解释，偶尔明锦读出一些心得，也会停下来，跟小元说上一阵子。
　　小元没有见过别家先生，两人这种相处模式倒是挺合他的心意，这种默契甚至带到了日常生活中，在明锦身形笨重之后，小元偶尔还会默默帮明锦些力所能及的忙，总算是稍微有点和睦相处的意思。
　　明锦的肚子一天天的鼓起来，行动也就不那么利索，好在屋子都已经按照她的喜好布置周全，每天只剩下些简单的事情，一个人也能应付，她不是个能什么都不做，成天躺床上干瞪眼的人，就算是不大能动弹，也还是手里有活儿。
　　陆老娘对明锦这一点很是赞赏，在她看来，勤奋比能力重要得多。
　　陆大嫂本是农家出身，干活比明锦利落得多，可她却总是喜欢偷懒，三天的活儿，她一天就做完了，剩下两天便什么都不做，在村里各家串门聊天八卦，明锦则是每天都去做，没有因为头天干多了第二天就不干，也不会因为事情做完了就出去串门，倒不是她这个人有多么严谨认真，只是她头一次接触这些农活儿，新鲜劲儿还没过去，这村里大小又都不认识，她也不喜欢那些村妇们常说的寡妇风流韵事或者谁家老公公不正经之类的浑话，倒不如在自家呆着舒服。
　　这么两相比较，陆老娘就有了感慨。
　　天气渐渐冷了，明锦怕冻感冒了伤到孩子，便仔细保养，只要天气不好就不出门，吃饭也都是叶子或是小元帮忙送过来。
　　小元虽然没有什么底子，对读书倒还真有些慧根，有些地方明锦自己都没弄太明白，小元居然能侃侃而谈，偶尔神来一句，还颇有几分意趣，让明锦这个师傅心里十分欢喜。
　　他并不喜欢儒家经典，却对那些庞杂的知识很感兴趣，甚至很喜欢做算术题，小元长于辩论，或许是因为从小的环境，他对很多问题既敏感又尖锐，说话一针见血，经常把明锦说得目瞪口呆。
　　明锦看着低头看书的小元一副乖巧无害的模样，心里暗自叹息，孩子，毒舌系的美少年是很有出路没错，可最重要的那个美貌你并不具备啊，只能算是面目清秀，五官端正而已，再加上那张欠扁的嘴，怕是没办法引得小萝莉们倾心了。
　　“二嫂。”叶子气喘吁吁的跑过来，一屁股坐在明锦旁边，伸手抓过杯子灌了一大口。
　　小元听到动静，抬眼看了叶子一眼，又转而继续看书。
　　“这家伙读书读傻了是怎么的，”叶子忍不住伸手戳了戳小元，“怎么见我过来连句话都没有。”
　　“姑姑。”小元气定神闲地放下书本，对叶子行了一礼，眼里却闪过一丝狡黠。
　　叶子被气得噎住，她已经到了婚配年纪却还没定亲，陆老娘天天念叨，如今却是最怕别人提她年纪。
　　明锦在旁边偷笑，心情大好的替自己倒了一杯水。
　　叶子半天才扭头对明锦抱怨：“二嫂可别再教他读书了，本来就是个坏脾气，如今学的更加讨厌了。”
　　明锦回头看一眼小元，见他眉目含笑，却还是没说话，忍不住点头赞道：“这些书真是没有白读，倒是不像之前那么毛躁了。”
　　“二嫂你还向着他！”叶子脸都黑了，几乎要跳起。
　　“这会儿来我这儿，难道不是有什么事情要告诉我？”明锦笑看着叶子手舞足蹈，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坐下。
　　“啊，差点忘了，”叶子拍了拍脑袋，又皱了皱鼻子，“刚才娘让大嫂去剁鸡食，你猜大嫂说什么？”
　　“说了什么？”明锦语气有些敷衍。
　　自打明锦怀了孕，陆大嫂就开始变得怪怪的，因为陆湛年纪大了，这又是他第一个孩子，陆老娘对明锦颇为照顾，让陆大嫂心里不是很平静，说话做事也都不那么客气，已经被陆老娘说了几次。
　　“她说她上月月事没来，应该是也有身子了，要专心养胎，不能做这些重活儿了。”叶子面色有些古怪，又低声笑道，“我瞅着她那肚子已经大了三年了，也没见出来个什么。”
　　明锦想起陆大嫂的身材，心里也是暗笑，面上却不露什么，还伸手掐住叶子的脸，轻斥道：“这样的粗话也是你一个姑娘说的，没的叫人笑话了。”
　　“我这不是跟二嫂说嘛。”叶子可怜兮兮的晃了晃明锦的胳膊，贼眉鼠眼地道，“可别让娘听见了，不然我可惨了。”
　　“今天太阳还好，你跟我去院子里看看吧。”明锦想了一会儿，起身下地。
　　明锦其实很想笑，陆大嫂自从明锦传出怀孕的消息之后，每天晚上都会拉着陆大哥早早歇下，如今传出怀孕的消息，之前究竟想什么自然不言而喻，明锦倒是有些同情那个木讷老实的陆大哥，居然被陆大嫂用来当做压弟媳妇的工具，每天都得被迫交党费，在这种事情上处于被动地位，怕是没有一个男人会喜欢这样的事情。
　　被大嫂这么一折腾，陆老娘心里一定不好受，明锦考虑了一下，还是决定去院子里找陆老娘说说话，免得老人家太郁闷。
　　“不用。”叶子将明锦扶住，对她道，“现在天气冷了，我刚才已经把活儿都做完了，娘刚才也说了，不让二嫂出去，你现在肚子那么大，又不方便移动，还是在屋里休息吧。”
　　明锦低头想了想，点了点头，若是婆婆已经明确表示，她也不要趟浑水的好。
　　陆老娘虽然觉得大儿媳妇有些小心眼，但是陆家能够多添一个孩子也是好的，也就郁闷了一下，很快就高高兴兴的张罗着把大哥家的几个孩子都弄到自己屋里照顾，好让陆大嫂能够专心养胎。
　　或许是因为被明锦刺激的够呛，陆大嫂这回夸张极了，出门进门都要陆大哥扶着她，今天想要吃村东的烧饼，明儿就想吃村西的点心，折腾的陆大哥这几天都铁青着脸色，还是陆老娘劝了两句才不得不继续替媳妇的嘴四处奔波。
　　老天爷却似乎总喜欢跟人开玩笑，在全村都知道陆家双喜临门的时候，陆大嫂的月事忽然造访，原来只不过是因为这几个月心情不好，月事不调罢了。
　　陆大嫂觉得丢脸了，心情很不好，恰好某天陆大哥跟人喝了些酒回家，便借故发了一通脾气，摔碗砸盆的，夜深人静的时候发出如此大的响声，临近的几户人家怕是都听了个全场。
　　第二天陆老娘脸色就黑得吓人，陆大嫂似乎也有些后悔，却在看到陆老娘和陆老爹拉长的脸的时候，忽然暴怒起来，先发制人地跳上马车，一路赶着回娘家去了。
　　陆家闹剧这才落下帷幕，陆老娘气得半死，就连叶子猪都耷拉了一天的脸。
　　大哥家的事，明锦和陆湛倒是不好过问，小两口规避风险，双双躲在屋里没有出门。
　　冬天毕竟还是冷，能够有个人在身边取暖也是好的，明锦靠在陆湛身上，对暴躁的陆大嫂感激不尽。
　　门外忽然有人叫陆湛的名字，陆湛出去一趟，回来时手里却多了一封信，是明澜的家书。
　　明锦展开信细看，一会儿皱眉头，一会儿又微笑。
　　“怎么了？”陆湛忍不住问。
　　“明瑞现在不光能站起来了，还能走上两步，”明锦笑容里欣喜和苦涩参半，“只是将来怕也不能像平常人那样蹦跳了。”
　　“能走路就已经是最好的了。”陆湛低声安慰道。
　　“娘很担心他将来找媳妇的事情，”明锦低声道，“毕竟，不如普通人，谁家的姑娘愿意嫁呢。”
　　“现在担心未免早了点，”陆湛摇了摇头，“你们该替他想想，现在还能做什么，当官怕是不好走了，今后他想要做什么呢？”
　　“他现在心情很不好，”明锦低声道，“怕是一想到将来就心里难过，谁还敢提这些。”
　　陆湛皱了皱眉头，却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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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　大事
　　明澜的家书还顺带着提到了另一桩事情，虽然与傅家无关，明澜还是很有兴致的足足写了两页，家中琐事因此略过不提。
　　沉寂了几个月的君研，终于做出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初冬的寒冷没有熄灭文学青年们对诗词的热爱，前不久的时候，他们又一次举办了诗会，君研公然抛出男女平等的论调，还挑衅了几个素来严肃谨慎的世家少爷，单枪匹马的跟那几个书生展开了长达一刻的激情辩论，时间并没有太长不是因为少爷们被君研驳倒，相反，是君研说错了话，让人拿了把柄嘲讽，最终拂袖而去。
　　惹祸的是那句“君子远庖厨”，也不知谁说了这么一句，被君研愤愤打断，然后上纲上线。
　　“什么是君子远庖厨？”陆湛将下巴搁在明锦的肩膀上，跟她一起看信。
　　“君子仁爱，不忍见杀生，虽然平常也要吃肉食腥荤，却远离庖厨，不见死物。”明锦勾了勾唇角。
　　明澜语气很是幸灾乐祸地说了君研当时大谈如何男女平等，男人也该下厨做饭云云。
　　就连明澜这样不怎么努力读书的姑娘都能立刻明白过来君研明显的谬误，诗会上那些自诩才子才女的孩子们又怎么可能听不出来？
　　明澜没有亲临现场，却能描述出君研和那些人辩论的句子，可见是有人刻意传了出来，这些平日里清高傲气的少男少女们早就不耐烦君研凭借两首漂亮的诗词便高高在上的态度，如今更是落井下石，痛打落水狗，甚至对从前君研借以成名的那几首诗究竟是不是君研所写表示怀疑。
　　上一次的天骄，让君研得罪了上面那个厉害的绪锋。
　　这一次却是在一群还不懂事的孩子面前出了丑，被她根本瞧不上的孩子们嘲笑，君研恼羞成怒，拂袖而去。
　　那个一直在君研身后，以守护者自居的男人，这一次并没有出面。
　　明锦甚至隐隐觉得，那人反而故意让君研出这个丑。
　　这个年代对女子不算太苛刻，才女们自行结社也不是没有这种事，但大多并不谈论风花雪月，甚至因为词不够端庄，而只是谈诗尚文，并且这种诗社通常也都是只有几个相熟的闺中女儿参加，并不沾少年们这一边。
　　君研初到的时候听说有诗社便自以为能够风光无限，殊不知自己早就已经脱离了游戏规则。
　　把男人和女人放在一起谈论是很大的禁忌，君研张口便说男女平等，甚至还去跟男子争辩，大家已经不当她是不尊礼教，这已经不是普通的逾矩了，几乎可以用疯魔来形容了。
　　这还没算完，最要命的是，君研在回家的路上，又惹下一桩彻底坏了她名声的大事。
　　俗套是永远不会过时的，君研的马车在经过一家酒楼的时候，终于再一次遇到了经典桥段。
　　地痞流氓调戏酒家卖唱女，据说这地痞不是第一次来，卖唱女也不是第一次被调戏，只因为这天正巧旁边有英俊少年观看，卖场姑娘不知动了什么心思，顿时哭得无比凄楚，被不明就里的君研看了个正着。
　　看热闹的路人和匆匆离去的酒客的态度彻底惹恼了原本就开始怨恨这个世界的君研，她当即勒令马车停下来，跳下马车就朝那登徒子冲了过去。
　　这一次害了君研的却是她那招百用不厌的过肩摔。
　　要完成一次过肩摔，首先得和被摔的人有肢体接触，若不是明白她在做什么，还真有点投怀送抱的意思。
　　君研摔过家中婆子，摔过明澜，都还是女子，大家虽然觉得她粗鲁讨厌，清白却没有什么问题，可当她面对的是一个地痞无赖，一个成年的猥琐男人，她还一头扎进对方怀里，抱住他一只胳膊，咣当将他摔在地上。
　　那地痞也不是吃素的，顺势将君研带倒，两人在当街一路滚了一丈有余。
　　这一次还真不是明澜探听的八卦，舆论如同汹涌的洪水一般，再也压制不住了，很快京城里的大街小巷都传出当天君研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就算明澜不去打听，家中仆妇也都成天津津乐道，版本不断刷新，君研的劣迹不断被揭露。
　　京城一夜之间沸腾了。
　　赵家姑娘不学无术，剽窃别人诗词充当自己门面，忽然之间数位不知名的小人物挺身而出，说自家女儿才华横溢，平手随手所做的诗词被赵君研借口建诗社据为己有，因为赵家势大，不敢讨还，只能忍气吞声，那首XXX便是自家女儿作品。
　　赵家姑娘以前参加诗社时，常常洋洋自得于那几首抄来的诗词，便瞧不上京城里所有同龄姑娘，其人言辞粗鄙，更是经常胡言乱语，白话连篇。
　　赵家姑娘抛头露面，经常出没于茶肆酒馆，面对男子少有回避，反倒与之嬉笑耍闹，与京中数名风流才子有过接触，甚至还写过不少淫词艳曲，如今广泛传播于青楼舞坊之间。
　　赵家姑娘不知廉耻，在酒楼前对一个地痞无赖投怀送抱，还当街撒泼打人，和那个地痞无赖滚成一团……
　　一时间，赵家君研的大名在京城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成了全城男人荤笑话的主角，更是女人们的禁忌，就好象宅门从来没有这样一个姑娘，而一直都是个烟花女子。
　　明澜在信的最后居然有些怅然，这么一闹，倒是让她原本坚定的报仇之心淡了许多，无非别的，实在是没什么意思，只不过想到明锦还不知道，便写信告诉明锦一声，好让她也不要再惦记那个女人。
　　面对一个讨厌的敌人，还可以说记恨报复，可面对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你要如何下手？难道要自贬身份去跟她一样吗？
　　就算没有老太太发话，家中也再也没有提起过那个名字，明瑞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脸上也全都是淡漠，只说了一句：“知轩这回要被那女人害死了。”
　　明瑞的一场灾祸为整个傅家避免了更大的一场灾祸，也算是塞翁失马，傅家老小心里都不禁庆幸自家因为明瑞的事情提早退出赵家，甚至是跟赵家决裂，如今傅老爹已经上任，傅家虽然在京城里只是个芝麻绿豆官，却也算是体面的读书人家，不会有谁说闲话。
　　明锦对这个结果很是满意，回信说让明澜不要理睬这些事情，好好帮助齐氏，照顾好傅老爹和老太太。
　　明澜和明瑞对于明锦将要出生的孩子倾注了很大热情，又捎来各式各样的小玩意，还有齐氏为明锦准备的用来当尿布的柔软布料和一些小娃儿用的物件，却再没有过君研的消息。
　　村子里的消息是滞后了些，却在之后的十几天里也听到了京里传来的风声，留言总是这样的走向，那些喜欢是非的中老年妇女说起这种事情总是无比兴奋和刻薄，添油加醋之下，到了这个村子里已经不堪入耳，甚至开始说成了各种各样的荤段子，就算是寻常村妇都不再提这样的流言，只有最粗鄙可憎的妇人们才会暧昧的笑着互相打趣。
　　陆大嫂回娘家住了一共十天时间，陆大哥算准了日子，便出门将她接了回来，也不知赔了多少不是，明锦看着陆大哥被捏的通红的耳朵，不由得对陆湛感慨：“你大哥还真是好脾气。”
　　“我脾气比我大哥还好。”陆湛大言不惭。
　　“没看出来。”明锦斜睨着陆湛。
　　“你难道想学大嫂那样？”陆湛一脸惊恐，眼里却带着戏谑。
　　明锦啐了一口，又忍不住发笑，伸手轻轻捏住陆湛的耳朵，轻轻揉搓，陆湛被撩拨地身上一颤，却看着明锦的肚子苦了脸，伸手拍开明锦作乱的手，低吼：“你这女人不要太可恶。”
　　明锦笑得更加甜蜜，转身躺倒，安然睡下，陆湛在她身后，心里猫抓似的，只能狠狠地下了床，口上说着秋后算账之类的话，却老老实实出去绕着村子跑上几圈消耗体力。
　　等他从外面回来，却看见原本应该睡下的明锦点着灯，倒了水，专等他回来洗澡，忍不住低声对明锦抱怨道：“你不要再做这些。”
　　“我白天里无事，这两天都睡得挺多，”明锦笑嘻嘻地道，“既然是我自己的臭毛病非要你睡前洗澡，自然我也该做些什么，不过是烧一壶水，从水缸里舀出些来在木桶里，费不了什么事。”
　　“下回我自己来就是了。”陆湛伸手接过明锦递过来的布巾，随手将衣服脱下来，踏进浴桶。
　　“等我做不得这些了，自然会罢手。”明锦笑道，伸手想要帮他搓背，却被他一把抓住，苦笑道：“你若还想让我睡觉，就快些回去休息，不然我一会儿还得出去。”
　　明锦被他说的脸有些微微泛红，老公精力太过旺盛似乎也不全都是优点，这几个月陆湛跑步时间不断见长，那长度估计都能绕地球好几圈了，却从未开口说要纳妾什么，明锦自顾自想到得意处，被旁边的陆湛伸手抓过来恶狠狠地亲下去，半天才放开，将她推远，吼叫着：“快回去睡觉！”
　　明锦偷笑转身，羞答答的去床上休息了。
　　陆湛叹了口气，忽然觉得明锦生娃，家里却是他最受罪，不由得心生哀怨。
　　陆大嫂回来之后的第二天早上，明锦陪陆老娘以及家中一干女眷做针线，孩子们床上地下的玩，跌倒了陆大嫂也不去管，可能也是因为没人管才皮实，自己就晃晃悠悠的爬起来，继续笑呵呵的玩闹，滚得身上脏兮兮的，曾过来找明锦擦脸。
　　这些日子陆大嫂不在，叶子又要帮陆老娘干活，明锦便带着小姑娘们玩，她不是孩子王，对煤球似的孩子也没啥兴趣，一开始还真是想看两厌。
　　倒是陆湛为了让明锦开胃，满处的找各种各样的零嘴给她解闷，这粗人从来不吃零食，自然不懂买零食的斤两，居然按照他的饭量买，蜜饯果子分给叶子一半还堆了半柜子，那些太过甜腻的蜜饯糖果被明锦左一个右一个的填给几个小鬼，十天下来居然也混出些阶级友情，哭了闹了都找明锦要糖果吃，如今亲娘回来，反倒不亲了。
　　明锦看着错愕的陆大嫂，也觉得有些尴尬，却还是掏出帕子来替两个孩子擦了脸，又替她们把衣服抻平，掸了掸，往嘴里喂了一颗糖果。
　　陆老娘看陆大嫂脸都快绿了，对俩孩子喊：“出去玩。”
　　孩子们还是很敬畏陆老娘，也不愿意在屋里看陆大嫂的黑脸，一溜烟跑了出去。
　　“真是，”陆大嫂讪讪地道，“有奶便是娘啊。”
　　“你还好意思说，”陆老娘哼了一声，“谁把孩子们说扔就扔，跑回娘家去的，明锦还怀着孕还帮你带孩子，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陆老娘对陆大嫂还是有些埋怨，说走就走，丈夫孩子都不顾，如今回来又好像什么事儿都没有似的，不说道歉，陆老娘帮她操持家务，连句谢都没得着，脸上也不是那么好看。
　　陆大嫂看了旁边的明锦和叶子，觉得自己势弱，也不辩解，低头数手指头不说话。
　　明锦见气氛尴尬，便捡了几个笑话说，顺便递了个眼色给叶子，叶子知道明锦的心思，跟着一唱一和的，终于让陆老娘笑了起来。
　　陆大嫂松了口气，也笑着说起话来，气氛才又好了起来。
　　陆老娘原本也不愿意在二儿媳面前太不给大儿媳面子，见她们都还识趣，便就坡下驴，也改口说别的。
　　陆大嫂说的都是村子里的家长里短，话题很快就被引到东村的牛和西村的猪身上，要么就是谁家娶媳妇谁家生孩子。
　　明锦对村里人都不熟悉，陆家和其他人家之间缠缠绕绕的亲戚关系也都还没弄清楚，也不敢贸然开口，她们说到这些事情上，也没什么明锦说话的余地，她原本也对这些事情没啥兴趣，笑着专心做针线。
　　村里一共就那么几口，日子过得又平静，谁家有什么事儿也都不新鲜，说了一会儿便没了话题，陆老娘低头替孙女儿缝补衣服，陆大嫂的眼珠子转了两圈。
　　“我这次回娘家可是听说了一件京城里的大事。”陆大嫂神秘兮兮地对陆老娘道。
　　明锦看了陆大嫂一眼，低头继续给自家孩儿缝小棉袄。
　　“什么事？”陆老娘有点眼花，缝错了一针，又拆开重来。
　　“京城里赵家姑娘的事啊。”陆大嫂一副她是赵家邻居的口吻道，“那赵君研可是个了不得的女人，在京城里勾搭了不知道多少男人，在当街就能跟男人搂搂抱抱，她一个大小姐还真不挑剔，连泼皮无赖都能入了她的眼，”她说着，忽然露出隐晦的猥琐笑容，“没准儿是因为那人……”
　　“够了。”陆老娘皱起眉头，打断陆大嫂的话。
　　“啊？”陆大嫂还意犹未尽，没反应过来。
　　“不许再说这种乱七八糟的话。”陆老娘的脸色不大好看，她偷着瞅了一眼明锦，见她依旧低着头，手上针线没停，忍不住回头狠狠瞪了陆大嫂一眼。
　　新媳妇过门还不到一年，若是听到嫂子婆婆都说的是这种闲话，还能敬重婆婆遵从嫂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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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老娘原本就觉得明锦家境太好，又是守礼的闺女，想要磨一磨她，她虽然没读过书，更不是大家闺秀，却也一直觉得自己足够出色，就算是一身的本事也足够让明锦折服，可如今被陆大嫂这么一说，到让新媳妇怎么看陆家的女人们？多舌是非也就罢了，说的还是那些见不得人的浑话，明锦又是从素来守礼的读书人家出来，听她说这个，就算口上不说，心里一定将她们都看低了去。
　　这么一想，就算是一向乐呵呵的陆老娘也忍不住怒了。
　　“娘这是怎么了？”陆大嫂不满地嘟嚷着，用肩头顶了叶子一记。
　　叶子转身挪开，这种闲话向来都是村里最不讲究的女人们才会说，叶子自然觉得丢人。
　　“陆家虽然是村里人，却不说那样的话，传那样的事，你若是再说，别怪我不客气！”陆老娘黑着脸对陆大嫂道，语气虽然柔和，神情却阴沉的厉害。
　　陆大嫂似乎很委屈，嚷嚷着，“村里谁家不说这个。”
　　“谁家会说这个！？陆老娘几乎要出离愤怒了。”
　　“就算表面不说，私底下在家里肯定也说。”陆大嫂撇嘴，哼哼着。
　　“胡扯八道。”陆老娘脸色更黑，“你看哪个正经人家会说这样的话？！”
　　叶子看陆老娘彻底怒了，心里有些害怕，伸手拽着陆大嫂，让她不要再挑火儿，谁知陆大嫂衣料不够结实，她力气略大，却差点把衣服撕了。
　　就听见吱啦一声，似乎是哪里断了线。
　　明锦见这架势，却又不能转身躲避，慌忙低下脑袋，努力做出认真做针线的样子。
　　“可是娶了一个读书的儿媳妇，”陆大嫂被噎了两次，又被叶子这么一拽，面上过不去了，重重地哼了一声，“连带着家里也要学着开始拿腔拿调了。”
　　陆老娘气急，抄起笤帚就给了陆大嫂一下子，她平日干活又累又重，力气自然不小，一笤帚下去，声音之大，旁边的叶子和明锦都吓了一跳。
　　叶子和明锦对视一眼，慌忙伸手将还要下手的陆老娘拉住。
　　一个劝“消消火气”，一个劝“别气坏身体”。
　　陆大嫂嫁过来这么些年还从来没有被婆婆责罚过，又是在明锦这个她一直看不惯的弟妹面前，顿时炸了毛，一屁股坐在地上哭爹喊娘，还一面把地板拍得啪啪作响。
　　陆老娘将明锦往旁边一推，让她远离陆大嫂的攻击范围，对叶子道：“送你二嫂回屋。”
　　陆老娘瘪了一肚子火气，这会儿上来是一定要教训大儿媳，却不好当着二儿媳的面，毕竟那还是她大嫂，将来总还要维护她在明锦面前的脸面，便让叶子讲明锦送走。
　　叶子原本看陆大嫂欺负陆大哥就老大不满意，如今见陆老娘一脸火气，也不再劝，小心翼翼的扶着明锦出得屋去。
　　明锦当然从善如流，这会儿她若是说话就是两边得罪，还是远离战场比较好。
　　陆老娘待两人一出房门，便伸脚将还在叫嚷的陆大嫂踹趴在地上，骂道：“从前不理你是看在两个孩子的份上，你也是两个姑娘的娘，说这样的话，做这样的事，就不怕孩子将来跟你一样？”
　　陆大嫂立刻大叫起来，哭天抢地，要死要活。
　　陆老娘怒骂：“这招对付你男人还行，老娘可不吃你那一套，要死快死！”
　　明锦和叶子在屋外听见几声怒骂，然后是很大声的闷响，不知打在什么上面，最后一声稍微脆些，明锦分明觉得那是笤帚被打断才能发出的声音，不由得有些腿软。
　　屋子里一片沉寂，就好象里面压根没人似的，偶尔传来些微的低泣。
　　叶子胆战心惊的对明锦道：“我娘已经好多年都没这么发过脾气了。”
　　明锦想起陆老娘伸手能抓起一头猪的力气，也是一身冷汗，颤巍巍地道：“咱还是快回屋吧。”
　　两人才一回身，便看见两张泫然欲泣的小脸，可怜巴巴的看着两个人，眼里全是惶惑不安。
　　“来，”明锦伸手拉住大的，“跟婶子去吃蜜饯，叔叔昨儿买了新的果子，还不知道好不好吃呢。”
　　“可是……”大的那个不大好糊弄，还是慌张地往屋里望。
　　“走吧。”叶子伸手抱起小的，笑嘻嘻地道，“你要是不去，我跟妹妹就把蜜饯都吃了，不给你留。”
　　小姑娘就是好骗，立刻转移了注意力：“我要去婶子屋里！”
　　明锦心里偷笑，伸手拉着她，往自己屋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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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陆大嫂和蜜饯
　　明锦原以为陆大嫂这次挨了打，受了气，一定会再次哭着喊着回娘家，谁知第二天早上却见她乌青着面孔，垂眉肃目的在陆老娘身边立规矩，一时间对陆老娘刮目相看，心里更是暗中庆幸自己没有起过什么争权的念头，不然还不定被陆老娘怎么收拾。
　　陆老娘收拾好了大儿媳，顺带也让明锦见识了自己的手段，心中一口恶气这才消散，几天以来都笑眯眯的，就连叶子忘记喂猪都没有责罚。
　　明锦倒是踏实的很，一来她跟傅老太太学过规矩，就算陆老娘平日和气亲近，也从来没有恃宠而骄或是露出半点不敬，二来这样一个乡村小院，还真没什么值得她去斗上一斗，陆老娘是厉害，但也不过是个老实过日子的妇人，不过是求个家中诸事平顺，人丁兴旺和睦，陆家又没有万贯家财，就算是陆大嫂存了占便宜的心思，将来叶子出嫁，陆湛一家又在东园生活，也不过是克扣一下叶子的嫁妆，多占一份家中的财产，犯不着用什么阴谋诡计，比起所谓宅门斗争来说，这还真是属于人民内部矛盾。
　　身为一个现代人，什么样的繁华盛世没有见过，如今村里这点小家小院，里面两口小猪几只小鸡，还犯不着为了这个就要跟老大家争什么，她自家的嫁妆和陆湛在各府中的赏银也足够他们在东园立足，拿家里的东西不过是为了让二老安心。
　　也是因为这个，陆大嫂平日里不断往自家拿东西，吃饭时总是把好肉好菜都拨给陆大哥，明锦只当没瞧见，见了陆大嫂仍旧礼遇有加。
　　陆老娘见着明锦如此，也是放下心来，虽然明锦种菜喂猪不够利索，揉面也不够劲道，总是个心地宽厚的孩子，也不至于让陆湛受了委屈。
　　“这儿媳妇不错。”陆老娘在陆湛面前，终于说了句心里话，“大家出身却不娇气，让她做什么便做什么，有时候说她，也还听话，不跟我顶嘴。”
　　“傅家素来孝道闻名，”陆湛笑了，帮明锦说好话，“她又是家里老人调教出来的，自然不会差。”
　　陆老娘哼了一声：“我之前折腾你媳妇，你心疼了吧。”
　　“哪儿能啊，”陆湛忙道，“您这是疼她，我们都明白着呐。”
　　“得了吧，”陆老娘眼里带笑，却做出不耐烦的样子道，“背地里还不定怎么说我呢。”
　　“绝对没有。”陆湛立刻喊屈，“您可不能冤枉我们。”
　　他白天干活，晚上跟媳妇甜蜜还来不及，哪儿有功夫说爹娘的坏话去。
　　陆老娘伸手拍了他一记，道：“少在那儿得了便宜卖乖，我算是不管你们了，将来到了东园，你们俩自己过段日子就知道了。”
　　陆湛笑着点头，又凑近陆老娘，有些得意的显摆，“我媳妇针线怎么样，没得挑吧。”
　　陆老娘哼了一声：“光针线好有什么用，衣食住行，那也才占了一样儿，最重要的还是吃，东园那里都是什么人，将来你们去了还是吃饱了最要紧。”
　　“是是是，只是她才多大的人，哪儿能跟你比呢，总得慢慢学吧。”陆湛连连点头，笑嘻嘻地道。
　　“倒是有一样，”陆老娘叹了口气，“你媳妇手大了些，我担心你们将来攒不下什么钱，你又不再外面当差，哪儿来的那么多银子让你们花费？”
　　“我跟明锦都不讲究那些，”陆湛安慰陆老娘，“再者，东园有田有地，也有工匠，也没什么需要花费的。”
　　“你那媳妇人倒是不错，”陆老娘撇了撇嘴，“可是家境太好，不会节省，你大婶撺掇着俩孩子跟她要这要那的，她也就老实给买，拿了她的东西不还，她也乐呵呵的，说好了是脾气好，可那也是银子，咋就一点不心疼。”
　　“那不也是我亲侄女吗，”陆湛道，“要真都跟大婶似的，您不是还要费心？再说，都花给自家人，也没什么的。”
　　“一天两天是没什么，日子久了就拮据了，”陆老娘见不得陆湛一直说明锦好话，忍不住抱怨道，“你瞅瞅跟我学家务，糟蹋了多少好东西，她连眼都不带眨的。”
　　陆湛慌忙低头忍笑，装出威严状地对陆老娘道：“回头我去说她。”
　　陆老娘见他摆出丈夫的威风，才算满意，又嘱咐他等明锦生了之后再说，不要让她心情不好，坏了身体，见他答应下来，这才挥手放他离去。
　　明锦自然不知道陆老娘将儿子叫去是为了说她，这边还用蜜饯果子逗孩子玩，见他从外面回来，才把东西包好了让孩子们拿着出去了。
　　陆湛看着自带食盒的孩子，也不由得苦笑，一开始是让孩子两手抓回去，然后是小碗，今天估计是把家中最大的食盒搬出来了，陆大嫂还真不是一般的不客气。
　　“他们要你就给啊？”陆湛伸手轻轻敲了明锦额头一记，“那是我给儿子买了吃的。”
　　“你说儿子就是儿子啊，”明锦想起陆大嫂生了一个又一个女娃，心里就慌张，忍不住顶他，“若是闺女呢？”
　　“小子丫头又有什么关系？”陆湛奇怪的摸了摸明锦的脑袋，“不舒服吗？”
　　明锦正准备好了跟他大战三百回合，听他这么说分明不当回事，又顿时泄了气，有些抱怨地道：“那你为啥说你儿子，不说你闺女？”
　　“儿子顺口啊，再说，将来有了弟妹，总得有个大哥来保护。”陆湛一脸理所当然，又忽而想到生那么多，自己不得再遭几趟罪？悻悻然闭了嘴。
　　“去你的，”明锦心里一宽，啐道，“谁跟你生那么多。”
　　“不生更好。”陆湛笑了，伸手揽住明锦往自己怀里带，“免得你我都受罪。”
　　“你就不想要个儿子传香火？”明锦终于忍不住问出口。
　　“原是这个。”陆湛失笑，摸了摸明锦的脑袋道，“我忘了跟你说，当年我去战场的那一刻，陆家香火就交给我大哥了，这事儿我还真没想过，只是觉得有个儿子我还能教他武艺，带他上山玩，要是个闺女，就只能留在家里碰不得了。”
　　“可是大哥家一直都没男孩。”明锦忧心忡忡。
　　陆湛眨眨眼：“他们还年轻，多生几个自然能有儿子，这事儿大嫂都不急，你跟着操什么心啊。”
　　明锦也笑了，转移话题道，“我还以为那些蜜饯是买给我吃的。”
　　“你一个大人吃那么多蜜饯做什么，”陆湛一脸不以为然，“自然是给孩子吃的。”
　　明锦来了气，伸手探进陆湛衣服里，掐住他腰间的皮肤，旋转一百八十度。
　　“还行，”陆湛脸色没变，倒是满意的点头，“那些日子没白练，劲儿是大了点。”
　　“你买了那么多，啥时候才能吃完。”明锦自觉武力上斗不过陆湛，只得顺势靠在陆湛怀里转回最初的话题，“你儿子吃多了，对这些也就没了食欲，放坏了还不如给她们吃了。”
　　既然他非要说是买给孩子吃得，她也不说啥，给谁最后还不是得进了她的嘴？
　　“你倒是对她宽厚的很。”陆湛扬眉，他可从来不觉得明锦是个如此厚道的姑娘。
　　“那有什么，我还看见大嫂好几次都在院子里吃蜜饯，看见我推窗才慌忙擦嘴收拾。”明锦笑道，“能见她这么慌乱，还要对我编谎，倒也不亏。”
　　如今她出不得门，能每天逗弄一下小孩，再招惹一下陆大嫂，也觉得生活有滋有味，可见有一双能够随时发现乐趣的眼睛是多么可贵的事情。
　　“那么大个装饭的食盒，你也不恼？”陆湛比划了一下刚才那个食盒的大小，戏谑道。
　　“我怀着孕，跟她生什么闲气？”明锦轻笑，“这么蜜饯太甜，吃多了腻味，反正就那一柜子，她就算都拿去我也不心疼。”
　　腌渍食物原本就不是什么健康食品，不过是平日打发消遣用的，做那么甜，明锦吃一个都胆战心惊，生怕产后没办法恢复身材，她可不愿意生产之后变成陆大嫂那样，一辈子抱着个五个月大的肚子，她不敢想象自己要是变成那个样子，陆湛是否还能够疼宠她如现在这样，当然也不会为了几口自己原本就不怎么喜欢的食物就冒这么大的风险。
　　这么多蜜饯都是陆湛的心意，总不能扔掉或是放坏，要不是有陆大嫂和孩子们在，明锦还觉得苦恼要怎么处置。
　　“我倒不是心疼那些，”陆湛摇头，伸手摸了摸她隆起的肚子，“我是怕你这样让着她，将来她真以为你就好欺负。”
　　“难道我还任由她欺负不成？”明锦将手覆在他手上，偏头笑道，“咱们在这儿住不了多久，将来还是要大哥大嫂在爹娘身边尽孝，我自然不愿意得罪她。”
　　陆家生活习惯和明锦相差颇多，一日三餐也都吃不大惯，东园如今是按照明锦的意思建的屋子，将来到那边，明锦身为女主人自然要按照自己的方式过活，可若是带着公婆过去，那可就一辈子都得按照公婆的路线走了。
　　在这一点上，不管陆大嫂照顾陆老爹和陆老娘是出于什么动机，为了什么目的，她都还是承陆大嫂的情，如今让这半步，在她看来不算什么。
　　“你猜娘今天跟我说什么？”陆湛笑嘻嘻的看着明锦，伸手帮她挪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又帮她捏着浮肿的腿。
　　“娘也想吃蜜饯？”明锦没精打采的猜测，这两天她身子越发沉重，有点心浮气躁的感觉，躺着坐着都不舒服，不如靠在陆湛身上最舒坦，这几天她倒是分外的粘着陆湛，只要他在屋里，便忍不住要靠过去，好在陆湛也知道她睡不好，便白天黑夜的抱着她，也不嫌累。
　　陆湛笑出声来，看着明锦略显疲惫的脸，有些心疼的轻轻在她唇上吻了一下才道：“娘夸你好性情，不管怎么数落，都笑呵呵的。”
　　明锦也笑了，红着脸大言不惭地道：“那是，我素来孝敬。”
　　“唔，”陆湛忍着笑点头，“还说了，不管糟践了多少东西，也不着急。”
　　明锦的脸顿时红了，半天才伸手掐住陆湛的腰侧，“原来在这儿等我呢。”
　　“村子里没你们家那么讲究，当年我爹娘也是受过穷困的，吃食用度全不挑剔，反倒力求节省。”陆湛笑着道，“你用你家的方法来做我家的饭，我娘当然会这样想。”
　　明锦忍不住瞪了他一眼，然后无奈点头，“是我错了。”
　　“我娘还说，让你专心养着，不让我跟你说这些，等你身体好了再说。”陆湛又道。
　　“那你怎么就不怕我着急生气的坏了身体？”明锦斜睨着陆湛。
　　“我媳妇是什么人，我还不知道吗，只要说得在理，不是故意刁难，你不会生气，陆湛低头轻咬着明锦的颈间，“我怕等你生了孩子，把这事儿忘了。”
　　谁说这人是个大老粗，这三两句话，不光提点了她，还让她心里一点芥蒂都没有。
　　明锦扑哧笑了出来，目光流转，眼神娇媚，伸手推他道：“你说，娘现在告诉你，是不是也怕自己到时候忘了？”
　　陆湛哈哈大笑，摸摸她的头发，低头吻她。
　　明锦心中甜蜜，伸手揽住陆湛的脖子，虽然某些运动是做不了，但是不碍着他们做些别的事情……
　　“哥哥，外面有人找你。”叶子从外面冲进来，气喘吁吁地道。
　　正好看见陆湛和明锦抱在一起，唇倒是分开，衣服却不大齐整，明锦又羞又恼，低头埋进陆湛怀里，伸手整理自己和陆湛的衣服，差点咬破嘴唇。
　　陆湛被妹妹看到自己跟妻子的亲密，脸上也是过不去，语气生硬地道：“谁让你直接进来的。”
　　叶子见陆湛瞪她，不由得缩了缩脖子，指了指外面：“就在屋外，说是从书院来的。”
　　明锦略微吃惊，抬头便对上陆湛了然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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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 江渝来访
　　陆湛跟叶子出了门，没一会又带着人进来，明锦在屋子里听到外面的动静，果然是江渝来家中拜访。
　　叶子从外面走了进来，好奇的对明锦道：“二嫂，那两个人是谁啊？”
　　“两个？”明锦一愣，难道不是江渝？
　　“是啊，”叶子点头，皱了皱鼻子，“都那么年轻，一点都不像书院的先生。”
　　明锦整理了一下衣服，想了想，对叶子道：“你让小元过来，若是将来真要去读书，没准儿还能帮得上忙。”
　　叶子点了头，转身离开。
　　明锦见她走远，这才蹑手蹑脚的凑到门边往外看。
　　她一个当嫂子的总还得自持身份，不能当着小姑子的面就偷看，支开了叶子，才能看看究竟是谁过来了。
　　陆湛请两人坐下，却没有替他们倒茶，坐在一边等他们说话。
　　这种大户人家出来的人嘴刁胃嫩，倒是不好随便给吃什么喝什么，被嫌弃不好吃倒在其次，若是因为吃了粗食坏了肚子，反倒惹来麻烦，索性什么都不招待，也好让他们早点走人。
　　果然是江渝来了，身边还带着一关娃娃脸的小公子，明锦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再一次皱紧了眉头。
　　就算穿了男人的衣服，明锦也能看出那浓浓的脂粉气，分明就是一个年幼的小姑娘，这会儿坐的端正，一双秋水却好奇的四处打量。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主角模式？
　　明锦无语了，这个江渝身上也不知有什么魔力，不管到了哪儿都能引得小姑娘跟随倾心，只是他带着一个姑娘到她家里，难道就不怕被明澜知道？
　　墙壁隔音不好，门上又只得一幅门帘，外面的声音很清晰的传了过来。
　　“陆大哥近来一向可好？家人是否康健？”江渝声音清朗，温润可亲。
　　“都挺好，”陆湛的声音与之相比显得低哑一些，却带着疏离，“你到这儿来做什么？”
　　“我听说傅家姐姐在这儿，便来看看你们。”江渝说的吞吞吐吐，伸手将带来的盒子放在桌上道，“傅姐姐怀孕，我没什么可以送给她的，这是一点心意。”
　　陆湛看了他一会儿，一直盯得江渝冒得一身冷汗，这才收下礼物，道了谢，起身进了屋里。
　　才掀开帘子，就看见明锦脸色有些红润的站在旁边，对他害羞地一笑。
　　陆湛失笑，低头轻声道：“我猜你就在偷看。”
　　明锦伸手拽了拽他的衣服，不让他再调侃自己。
　　“他若是问我傅家的事情，我跟他说啥？”陆湛虚心讨教。
　　倒不是他没主意，而是关乎傅家的事情，他这个外姓人似乎没有立场帮忙决定。
　　“你看着说吧。”明锦叹了口气，“只是明澜的事情不要再提就是。”
　　陆湛点了点头，将手上东西随手放桌上，又将屋里的椅子搬到门口，让明锦坐好，给她倒了杯热水，方才掀开帘子出了门。
　　明锦握着带着陆湛体温的杯子，在椅子上坐着傻笑，差点忘记偷看外面的动静。
　　这会儿功夫，小元也进得门来，江渝装模作样的想要问他问题，却被旁边的少女拦了下来，冷笑道：“就你那点学问，还能考校别人家学？”
　　江渝被说得没了面子，也不恼，嘿嘿一笑，摸了摸鼻子，坐了回去。
　　明锦听着，似乎有些明白，或者江渝最招人喜欢的地方就是从来不恼，对于那些自命清高脾气古怪的少女们，能有一个男人这样包容自己的任性刻薄，也实在不易。
　　就听那少女冷着声音，问了小元几句。
　　明锦听了都是简单的问题，小元也是争气，基本都答对了，少女点了点头，不再做声。
　　江渝跟着陆湛则是东拉西扯，说了些书院的事情，又说起京城发生的事，两人压低了嗓音，明锦拉长了耳朵也没听见他们在说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江渝才有些沮丧的跟陆湛告别，带着少女一道离去。
　　陆湛从外面进来，将明锦小心翼翼的扶到床上躺好，这才对她道：“他问我京城里的事情。”
　　“他为什么会问你？”明锦觉得很奇怪。
　　“可能是因为他身边可信的人不多，觉得我比较靠谱？”陆湛猜测，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他哪里知道，江渝在家里的时候曾经听那些老爷们讲过那场战争，更是提到过陆湛此人在战争的最后如何令人惊艳的转败为胜，虽然功绩被人夺去，朝廷亦没有给陆湛公正的待遇，但是正直的江老爷却对陆湛赞不绝口，认为他是难得的将才勇士，被如此埋没实在可惜。
　　江渝正是崇拜英雄的年纪，又见识过陆湛的功夫，对他佩服的五体投地。
　　也是江渝离家出走，身边实在没有一个可以诉说的对象，才想到陆湛与自己也有交情，专程跑来这里，寻求帮助。
　　“赵家的事情，拖累到了江家。”陆湛无奈道，“这次借着赵家的事情被牵连的人挺多，你父亲还算走运。”
　　明锦看了陆湛一眼，慢吞吞地道：“是因为已经是最底层的官员，没得可降吧。”
　　陆湛不置可否，又道：“江渝在犹豫是否要回家帮助江老爷度此难关。”
　　“赵姑娘，”明锦忍不住问，“不是有些能力？怎么会变成这样？”
　　“我不清楚。”陆湛摇了摇头，“不过也不难猜，她如此标新立异还能得到保全，仰仗的就是预知的能力，或许……那些预测忽然之间不准了？”
　　明锦愣了一下，恍然大悟。
　　江渝之前是江家的傻儿子，君研则是赵府柔弱顺从的庶出小姐，他俩任何一个变了性格，历史都会变得不一样，更何况两人同时被穿了，江家原本就在利益漩涡的高层，以江渝的亲善热情，加上横空出世指点江山的君研，这里的历史早就不是之前她以为的那样，自然是越来越不准。
　　明锦只想到了那两人，却忘了还有她自己，如果没有明锦的歪打正着，陆湛原本该是终身未娶，以他的能力，加上他又一直为东园诸人牵制，自然是一直被用得很彻底，只是如今他讨了老婆，忽而生出私心和退意，才会辞了差事带着老婆回村里生娃。
　　历史的车轮，彻底脱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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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 惊闻
　　君研失去了能够依仗的能力，又因为曾经的不知收敛惹了不少不该惹的人，上面那几派原本就斗得厉害，借题发挥之下，京城势力再次洗牌。
　　江渝也算是病急乱投医了，找到陆湛，跟他说了京城里的状况，如今江家受到牵连，自己究竟该继续留在书院还是应该回到京城，他到现在都拿不准。
　　陆湛自然不愿掺和这些事情，他老实承认自己能上战场没错，却没办法对瞬息万变的官场有什么透彻的认识。
　　不过有一点倒是很明白，就算江渝现在回去也不见得能帮上什么，事情牵扯的那么大，他认识那几个少年朋友未必能有能力，就算有能力未必就愿意现在帮他，不如老实在书院里教书，多结交些朋友，将来江家再起也不算难。
　　不光是江渝，陆湛也收到了将军的邀请，希望他这段时间能够去府中做客，再住些日子，却被满脑子妻儿的陆湛推辞了，说是明锦已经开始行动不便，天气又那么冷，家中没有人手，他也离不开。
　　陆湛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明锦，只是安心等待孩子的降生。
　　“嫂子，”叶子从外面进来，带来一阵凉意，“今天宝宝听话吗？”
　　“唔。”明锦点了点头，笑道，“怎么又风风火火的，出了什么事？”
　　“是村里来了一家人。”叶子一脸八卦地道，“说是在京城一个大户人家做事的，如今那家好像败了，不得已来投奔她姐姐家。”
　　明锦默然，京城的变动她也有所耳闻，那些养尊处优的婆子媳妇一旦没有大家的庇护，怕是日子过得也是艰难。
　　“是哪家的人？”明锦随口问道。
　　“就是那个小超的爹娘。”叶子笑嘻嘻地道，“不是这样，我怎么可能跟二嫂说这个。”
　　“居然是她。”明锦愣住了，半天才道，“全家都搬来了？”
　　“就夫妻俩，说是在京城日子一直都不好过。”叶子皱了皱鼻子，又悄声道，“我听说，就是从那个赵府出来的。”
　　明锦点了点头：“确是如此。”
　　她心里有疑惑，难道朱管事就这么放李氏走了？还是说这次朱管事也被连累了？
　　总算也是相识一场，明锦如今身上不方便，便让叶子送去了些吃穿用的东西，也算是尽了礼数。
　　谁知叶子从外面回来，却带来了过来瞧她的李氏。
　　“还没恭喜妹妹，”李氏笑眯眯的看着明锦的肚子，有些羡慕地道，“却收了妹妹的礼物，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过来看看你，有什么可以帮得上忙的。”
　　“姐姐说的哪里话，”明锦忙道，伸手替她倒了杯水，“原先承你照顾多时，如今你来村里，我总不能没点表示。”
　　“好啦，不说客气话，”李氏摆了摆手，又关切地问，“身上还好吧，什么时候生？”
　　“过了年吧。”明锦估摸着道，又有些害羞。
　　“到时候生个胖小子，”李氏笑着道，“将来有儿有女的，就再也不用愁了。”
　　“姐姐这是要在这儿常住？”明锦看着李氏虽然笑着，眼底却积着抑郁，忍不住问。
　　“没办法，赵家这回是彻底败了。”李氏叹了口气，“我便趁早出来，总不至于将来再连累了小超。”
　　“姐姐这话，我就有点听不懂了。”明锦皱了皱眉头。
　　“这么跟妹妹说吧。”李氏苦了一张脸，“赵家的事情，不知被谁捅到上面去了。”
　　“哪个上面？”明锦眨了眨眼。
　　“还能是哪个上面，”李氏指了指天，“最上面。”
　　“怎么会这样。”明锦喃喃道。
　　这种市井丑闻，无论如何都不应该上升到皇帝面前去，除非是有人刻意安排。
　　谁会这么歹毒的设计一个小姑娘？
　　明锦想起当日那个让绪锋大失面子的天骄，又想到那天她见到绪锋眼底的冷峻和凌厉，忍不住再一次皱紧了眉头。
　　那边的人就这么看着，完全不伸手？
　　“谁说不是呢，”李氏忍不住掏出帕子擦了擦眼泪，“老爷因为这事，官阶被一撸到底，这都不算完，人家说了，让赵家闭门整顿家风，什么时候内院消停了，什么时候再谈为官。”
　　明锦有些吃惊，低头喝水。
　　“老爷又气又急，当晚就病了，还说要将姨娘打死，撵出门去。”李氏道，“谁知那姨娘平日里不吭不哈，却是个烈性子，不等他们动手，自己在屋里悬了梁。”
　　“啊。”明锦忍不住惊呼，脸上也露出些不忍。
　　那个温婉柔弱的妇人，原本就已经受了夫人的折磨，如今又因为君研被逼死，明锦心里无不凄然。
　　“好在姑娘们都已经嫁了人，虽然在婆家也会受些委屈，总也还算过得去。”李氏低低地道，“只是可怜了小少爷，也被打了，罚跪在祠堂里三天，直把腿差点跪断了。”
　　“他现在还好吗？”明锦忍不住问，怎么也是明瑞曾经的好朋友，她还记得当初明瑞摔坏了腿，知轩专程过来看望明瑞的情景。
　　那个眼神清澈又倔强的孩子，也受到了牵连了吗？
　　明锦有些黯然，这是肯定的，在这个世界里，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别说知轩，就算是赵家，这辈子怕是都难翻身了。
　　“请了大夫来看，说是可能会瘸。”李氏叹道，“当初明瑞小少爷摔了一条腿，如今倒是知轩小少爷要瘸了，老天真是……”她没有说下去，脸上却带着敬畏。
　　“那，”明锦张了张口，还是没忍住，问道，“姑娘呢？”
　　外面传的都是些乱七八糟的消息，实在听不得，如今出了这样的事，君研还能有好日子过吗？
　　“老爷把君研姑娘打了一顿，连夜送去外地庄子，谁知还没到那儿，人就没了，最后只能草草就地埋了了事。”李氏面色也有些发白。
　　“她死了？”明锦大惊，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李氏点了点头，低头喝了一口水，才再次说出话来，“我也不敢相信，可传回来的话，就算如此。”
　　明锦觉得背后冒出冷汗，慌忙借助低头喝水的动作，压住内心的震动。
　　李氏像是终于找到一个能够倾诉的对象，忍不住抹泪道：“家里闹成这样，下人全乱了，我家那个，被打断了腿，今后也只能躺在床上，只剩下半条命。”
　　“现在赵家乱着，能捡回一条命就是好事，姐姐不要多想。”明锦低声安慰。
　　“朱管事他，”李氏声音有些哽咽，“就是老爷派去送姑娘回老家的，可去了就再也没回来，也不知死活，我实在不敢打听，又觉得府里呆不下去，便带上我家那口子来了这儿。”
　　明锦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李氏的肩膀，怪不得她急匆匆的到村子里来，朱管事出了事，李氏没了靠山，是断不能在赵府待下去了。
　　李氏忍了一路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哭了一会儿，才不好意思的对明锦道：“真是对不住妹妹。”
　　“没什么。”明锦摇头，又给她倒了杯水，“姐姐这是信我才会跟我说，这些日子也辛苦姐姐了，好好休息一阵子吧。”
　　“都怪我糊涂，跟你说这个做什么。”李氏忍不住打了自己一记，“妹妹现在有喜，该听些好事。”
　　“哪里能有那么多好事，”明锦笑了，又对李氏道，“我也没那么娇贵。”
　　李氏又坐了一会儿，问了明锦家中的状况，又问了村里生活如何，还跟明锦说了许多自己怀孕生孩子的经验和饮食，这才告辞离去。
　　明锦谢绝了叶子陪伴自己的好意，推说自己有些疲惫，想要休息，便关上门，躺在床上，一个人想事情。
　　那些流言她也总是能听到，当时的感觉就是君研这次闹得大了，没法收场，却总是觉得穿越者会有奇遇或是金手指，从来没想过她就这么轻易的死去。
　　明锦这才醒悟过来，闯下这么大的祸事，一旦没有上面的人能站出来帮她收尾，身为一个姑娘所要付出的代价也只能是生命了。
　　她不由得觉得有些冷，赵老爷打了君研，又连夜送走她，是不是也怀了这样的心思。
　　陆湛回来的时候，明锦还在胡思乱想，压根就没听到他进门的声音。
　　“不舒服？”陆湛急忙走过来，抚上明锦的肚子。
　　“没事。”明锦慌忙摇头。
　　“我见你脸色不大好。”陆湛不放心，还是将明锦扶起来，抱进怀里。
　　“赵府的李姐姐来村里了，”明锦低下头，“还过来跟我说了一会儿话。”
　　“她来做什么？”陆湛一脸狐疑。
　　明锦将李氏跟自己说的话又跟陆湛说了一回，这才勉强笑道：“跟她说的时间有些长，便早早睡下了。”
　　“那你躺着。”陆湛伸出手，给明锦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
　　“我是真没想到，君研居然就这么死了。”明锦叹息。
　　“那不一定。”陆湛似乎不以为然，“送她去庄子的朱管事居然没回来，这事肯定另有隐情。”
　　明锦猛地抬头，又被陆湛摁倒。
　　“你好好休息，管人家闲事做什么。”
　　陆湛撂下这句话，转身去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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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二章 年关将至
　　随着赵老爷举家回老家，君研的八卦终于告一段落，究竟君研是否还活着却无人得知。
　　京城那边又来了几次，希望陆湛能够去京城里再一次做事，陆湛只推说要在家陪老婆没有答应。
　　江家虽然受了影响，却也没有之前想的那么严重，江老爷在朝廷上树立的严谨正直的形象起到了关键的作用，江渝没了后顾之忧，安心在书院里做了教书先生。
　　他现在对于京城似乎有一种抵抗情绪，或许是因为陆湛也推辞了京里的差事，他觉得跟陆湛很有共同语言，便时常过来拜访，抒发一下自己对于惨淡人生的感慨。
　　明锦一直都没有见江渝，一来因为明澜，二来也是她并不想跟他结交，这人虽然比君研安分很多，但是桃花太盛，明锦总觉得他会带坏陆湛，小心翼翼的样子让陆湛笑了好几回。
　　小元虽然还没有决定究竟要不要去书院，却在江渝的邀请下偶尔会过去帮忙，算是助教之类的活儿，虽然没有工钱，但是能拿回来些纸墨，也算是贴补家用。
　　只是他每次回来都对江渝的算术课大加赞赏，比起那些酸腐的老学究来说，江渝生动又有趣的谈话模式变成书院学生们推崇备至的经典，甚至还出过几道难度极大的题目，让书院原本因为他年纪小而不服气的人没了话说。
　　明锦私底下不以为然，江渝有现代系统的知识，经历过中国应试教育的百般刁难，出几道让学生们惊艳的数学题还真是不在话下。
　　京城里风云变幻，村子里却是一片安详宁静，最大的事情也不过是生老病死，再不过就是谁家泼妇骂街，或是谁家婆婆打了媳妇之类的，没有勾心斗角，更没有阴谋诡计。
　　明锦觉得日子过得很平顺，公婆因为她怀孕而一直宠着她，陆湛被自己调教的日渐温柔，小元发现这个家里并不是容不下他之后，也放心了满身的刺，叶子对她这个二嫂言听计从，就连陆大嫂这阵子都忙着不知道做什么，没工夫捣乱。
　　转眼就到了年关，一家人都忙碌起来，村里过年讲究，提前要准备很多东西。
　　男人们地里早就没了活儿，也跟着家里忙活，明锦挺着一只篮球大的肚子，看着周围的人忙的脚不离地，忍不住也拿了抹布开始打扫自家的屋子。
　　“你现在能照顾好自己就可以了。”陆湛伸手将想要擦窗棱的明锦抱起来，小心翼翼的放在床上。
　　“不过是擦擦桌柜。”明锦不满的嘟囔，心里却甜蜜，想起才遇到他时自己被拎住衣领的狼狈，如今可真是翻身农奴把歌唱。
　　“那也不成。”陆湛凑近了，顺手将明锦抓着的抹布扔到一边，替明锦脱下鞋子。
　　明锦现在弯腰困难，自己穿不上鞋，这么一招就能让她再也下不来床，屡试不爽。
　　被缴了械的明锦不安分的挪动着笨重的身躯，伸手拉住陆湛，“好歹让我做点事情吧，就算我不用干活，咱们这屋总不能让别人帮忙打扫吧。”
　　“别人想像你这样还不成呢。”陆湛失笑，伸手轻轻捏着她因为浮肿而白胖的脚丫，“刚才笑什么，那么高兴？”
　　“我想起在傅家着火的那一次，”明锦笑意盎然，佯怒道，“你拎着我的衣领，还差点把我扔出去。”
　　“唔，那不是也没扔么。”陆湛没想到自家媳妇已经无聊到开始回忆过去了，索性坐下来陪她说说话。
　　“让你占了大便宜，”明锦用眼角瞅着陆湛，“当时美坏了吧。”
　　“美什么啊，”陆湛一脸委屈，“你当时脸上跟花猫似的，我就想着别蹭脏了我的衣服。”
　　明锦恼了，伸手挠他：“我记得清楚着呢，你当时就没穿衣服。”
　　“你可冤枉我了。”陆湛挡住明锦没什么力气的胳膊，伸手在她腋下轻轻挠了一下，以示威胁，“虽然上衣是没穿了，下面穿得严实着呢。”
　　明锦笑得涨红了脸，一边喘一边道：“我当时怎么就没看出你是这副德行。”
　　“你就烧香吧，要让人那么容易就看出来，”陆湛怕她笑岔了气，伸手扶着她，轻轻在她背后拍抚，嘴上却得意，“那不早就被大姑娘们惦记上了，还轮得着你吗。”
　　“大言不惭。”明锦啐了一口，却依偎进陆湛怀里，嗅了嗅道，“你多久没换衣服了？”
　　天气冷，陆湛已经不让明锦再动水，洗衣服的事情也都换了他来，他知道明锦喜洁，每天都很认真的帮明锦洗衣服，却实在不耐烦每天还要给自己洗衣服，能拖就拖着。
　　明锦原本没指望陆湛会帮自己洗衣服，也已经决定在自己行动不便的时候对现实妥协，就像她对陆家的厨房妥协一样，谁知道陆湛居然一句话都没说，就把洗衣服的活儿接了下来，甚至连贴身的衣物都每天清洗。
　　虽然他粗手粗脚，把薄软的布料都搓破了，虽然他还是没什么耐性，衣服洗的并不很干净，但是能够为妻子做到这个份上，明锦已经感动得差点要热泪盈眶了，对于他不洗自己的衣服，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提起不过是打趣。
　　“啊，”陆湛慌忙将她放下，站起来往外走，“娘还叫我去干活儿呢，你在屋里多休息。”
　　明锦看着陆湛落荒而逃，忍不住再一次笑出了声。
　　谁知这么一走，一直到晚上吃饭都没见着陆湛回来，只有叶子过来陪着她一起吃了晚饭。
　　明锦看着身边的叶子，想问陆湛去哪儿，又怕被误会自己管得太严，犹豫了好一阵子都没能开口。
　　“嫂子。”叶子却像是下了很大决心，突然开口道，“哥是被叫去东园了。”
　　“哦。”明锦明了的点了点头，“他一般要是去东园，晚上还回来吗？”
　　“说不准。”叶子摇了摇头，又看明锦，半天才低声道，“我听说，好像是文小姐的婚事又推迟了。”
　　“怎么会又推迟了？”明锦吃惊的看着叶子，心里恍然，叶子果然是知道小文对陆湛的心思的，想来小文那样的性子，估计全村都知道，只是当着她的面从来都不说罢了。
　　“好像是那边少爷病了。”叶子眨眨眼，“我躲在旁边偷听来着，没听太真切。”
　　明锦失笑，又问叶子道：“你哥是去见小文了？”
　　“不是不是。”叶子慌忙摇头，又顿住，讪讪地道，“也是见她。”
　　明锦终于笑出了声，对叶子道：“这话说得，究竟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可能因为楚大哥不在，要我哥过去守着吧。”叶子摇了摇头，又忍不住道，“嫂子这几天可千万别出门，也别乱吃东西。”
　　明锦皱了皱眉头，没说话。
　　“我是说真的，”叶子索性豁出去了，“小文姐一直对我哥有心思，只是楚大哥将她关在东园不让出来，才一直没事，如今楚大哥因为婚事出门去了，我害怕……”
　　明锦打了个寒战，她当然明白叶子在害怕什么，怕小文趁人不备跑出来，怕明锦是再一个春生……
　　“我知道了。”明锦拉住叶子的手，低低地道，“只是这两天你哥若是不在，你多陪陪我吧。”
　　“我哥临走时就是这么说的。”叶子松了口气，也握住明锦的手，“放手，有我在，她不敢怎么样的。”
　　明锦看着一脸自信的叶子，心里暗暗期盼陆湛快些回来。
　　或许是老天看明锦不那么顺眼，陆湛一直到天渐渐黑下来都没有回来，小元也从书房出来，跟叶子一起陪着明锦。
　　明锦看着身边守护着自己的两个小人，忍不住心里打鼓，毕竟还是两个孩子，若是真有什么事儿，难道自己还能躲在两个孩子身后不成？她可没那个脸。
　　好在她一早有过准备，将那只装火枪袋子拿了出来，放在随手可以摸到的地方，求个安心。
　　三个人守着一盏小灯说话，明锦顺道考校小元这些天的功课，之乎者也的，听得叶子蚊香眼，就听见门咯啦啦的被推开，随着人影灌进来一阵冷风，屋子里的温度骤然低了两度。
　　叶子惊得差点跳起来，还是明锦将她按住，扭头看门口。
　　却是陆大嫂，见了三个人在说话，忍不住嘲讽道：“全家都在干活儿，你们倒是清闲。”
　　“是我哥让我过来陪嫂子的。”叶子理直气壮，“二嫂现在身子沉，二哥又不在，我们得照顾着她。”
　　陆大嫂又嘲讽几句，全都被叶子堵得死死的，气得脸色铁青，转身将门哐当摔上，走了。
　　“要不，我去帮忙，你留下来陪着嫂子？”叶子迟疑，把陆大嫂气跑是很解气，但家中有活要干也是实情。
　　“还是我去吧。”小元一脸小大人的样子，“我力气大，能干重活儿，你们女人说话吧。”
　　“我们女人。”叶子撇撇嘴，点着他的额头道，“你一个小破孩儿，别跟我装模作样。”
　　“好男不跟女斗。”小元哼了一声，转身出门，却差点撞上回家的陆湛。
　　一看到他，三个人俱都露出放松的笑容，叶子跟着小元一起离开，把空间留给夫妻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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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三章 吵架
　　陆湛洗干净自己，上了床，却发现原本应该已经睡了的妻子直盯盯的看着自己，不由得心中发毛：“怎么这样看着我？”
　　“我也是才发现，”明锦自顾自的说，“叶子和小元居然也怕小文。”
　　陆湛的身体僵了一下，苦笑道：“你倒是眼见心细。”
　　“我还小肚鸡肠呢，”明锦索性起了身，“小文究竟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让这两个孩子都吓成这样？”
　　“也不算。”陆湛有点无奈地道，“当初小文总是来家里找我，为了跟我亲近，算计了他俩好几次，有一次为了在家里住下，还找了楚怀澜的毒药来偷偷给叶子吃，害得她病了好几天。”
　　明锦有些无语，半天才道：“那你娘当初还喜欢她？”陆老娘的品位未免太过奇怪了吧。
　　“这些事情当然不能让我娘知道，”陆湛忍不住笑了，“我娘一直都觉得小文是个听话懂事又能干的好孩子，一点都不知道其实那些活儿都是自家闺女和孙儿做的。”
　　“你也不早点告诉她啊。”明锦瞪了陆湛一眼。
　　要是他当初就说明，陆老娘估计还能对她好一点。
　　“俩小的都没说，”陆湛一脸无辜，“我跟着嚼什么舌，再说她也不敢害他们，现在我又娶了老婆，跟我娘说这个有啥意思。”
　　在陆湛看来，娶了媳妇就不再跟家里提其他姑娘，这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
　　“俩孩子就这么老实？”明锦有些不信，“我瞅着不像被算计也不吭声的人啊。”
　　就不说叶子，小元那孩子奸诈狡猾的跟什么似的，能让人这么欺负着，一点都不回击？
　　“还不是因为他们笨，每次被算计，都要被威胁着发毒誓不许说出去，委屈的跟什么似的，还是有一次赶巧被我遇见，这才算完。”陆湛撇了撇嘴。
　　“你就由着小文这么胡来啊。”明锦伸手轻轻敲打着陆湛的胸口，想到楚怀澜他们对小文的纵容，心里实在不爽。
　　“孩子之间的玩闹，我一个大人难道还要掺和吗？”陆湛笑得有几分无奈，“再说后来俩孩子联手，也折腾了她几次，怀澜也没来找我啊。”
　　“以后她要是玩闹到我孩子头上呢？”明锦真有点恼了，“要是她一个不留意，把孩子玩死了呢？”
　　“别胡说。”陆湛听着她说死，居然差点发抖，立刻虎着脸道，“我自然有分寸。”
　　“你们要是有分寸就不会闹出人命了，”明锦伸手推开他，“当初春生是怎么死的，你难道还不清楚？！那是玩闹吗？”
　　她算看出来了，这群大老粗的男人压根就不会教育孩子，完全是放羊吃草型，就算娃们变成了狼崽子，估计还要拍个手叫个好，这娃真威风。
　　以后孩子要在东园生活，那不跟小羊羔扔狼窝里一样吗？
　　一想到自家孩子将要在陆湛的放养下，化身成小文那样的小白眼狼，明锦顿时觉得心像是被浇上了滚烫的油一般，愤怒的小火花噌地冒了出来。
　　陆湛压根没明白明锦怎么就忽然气成这样，春生的死一直是他的一块心病，如今被明锦翻出来，他也有几分懊恼，被推开之后顺势就下了床，出了门。
　　明锦在屋里气得眼泪汪汪，他居然还跑了，恨不能将屋子里陆湛的东西统统砸了，却还是没舍得摔那些容易碎的，狠狠将她给陆湛做得枕头摔在地上，却连个响都没听到，委屈的几乎要落泪。
　　没一会儿，陆湛又回来了，明锦见他满身落了雪，心里还是来气，努力转过身去躺倒，不理他。
　　陆湛将身上的雪花抖了抖，脱鞋上床，趴伏在明锦背后，低声道：“别闹了。”
　　一句话说得明锦益发恼怒，一面抹着眼泪，一面往边上挪，压根不想搭理他。
　　“那边凉。”陆湛慌忙将明锦拽回来，却发现她抖着肩膀，也慌了，忙道，“你别哭啊。”
　　“你管我。”明锦模模糊糊的说了一句，继续抽泣。
　　陆湛没办法，只能将她抱起来，轻轻拍着她的背，不敢说话。
　　明锦虽然恼他，却还是因为身体笨重，没能逃得开，被他抓在胸前，一时气得奋力咬住他胸口。
　　陆湛无奈的看着像是发怒的小兽一般的明锦，任由她撕咬着自己的胸口，也不动弹。
　　他这个样子，明锦却觉得没意思了，难道她还真能狠心咬下他一块肉来吗？终于恨恨地放开酸疼的牙，心中更加沮丧的觉得陆湛已经吃定了自己，半天懒得说话。
　　“你究竟在气什么？”陆湛忍不住问。
　　一句话问的明锦快要吐血，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居然不知道我在气什么。”
　　“是啊，”陆湛苦笑，“要不你说说，要真是我的错，我会道歉。”
　　这么一折腾，明锦心里的气倒是散了大半，伸手戳着他的胸口，教导他为夫之道：“你就不能直接认错嘛，难道我还能冤枉了你？”
　　陆湛无语，虽然明锦曾经跟他说过，怀孕期间会出现心情不好，暴躁易怒的时候，也没想到会是这样。
　　“你是埋怨我当初不该放过小文？”陆湛猜测。
　　“那我早就该埋怨，不是等到现在。”明锦瓮声瓮声地道。
　　“那你是怀疑我没办法保护咱们的孩子？”陆湛眯起了眼，这个指控就过分了，他当然是会是最出色的爹。
　　“我是认定你和东园中的那几个压根就不会带孩子，”明锦愤愤道，“小文的娇蛮专横在很早的时候就有端倪，为什么从来不管？她原本就是因为你们总是放任自流，对她做错的事情又不加惩罚，才会造成她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一席话说得她有点口干，陆湛善解人意的端来一杯温水，好让她补充水分。
　　“的确是我们的错。”陆湛笑了，对着明锦一脸笃定，“不过我的孩子不会这样。”
　　明锦深呼吸数次，就冲他这种莫名其妙的自信，她也认定了陆湛就是个完全不懂教育孩子的大老粗！
　　“那我刚才跟你说，你应该去告诉娘，起码应该惩罚小文，”明锦直起腰杆，“你还说什么不能掺和孩子们的事情。”
　　“玩闹归玩闹啊。”陆湛笑得不以为意。
　　“那已经是不是玩闹了。”明锦懊恼的想要抓头，怎么就跟这个混人说不清楚。
　　陆湛张了张口，还是吞了回去，跟一个暴起的孕妇争辩是不智行为，他努力默念，伸手将明锦腰身捏了捏，让她重新躺好。
　　“以后咱娃还是得我来教。”明锦气哼哼地宣布。
　　“一起教。”陆湛不放弃对孩子的管制权利。
　　明锦斜睨着他，半天才哼了一声，闭上眼睡觉。
　　两人头一次吵架经历了一个时辰便落下帷幕，谁都没有说服谁，更是没有得出让双方都能满意的结论，却很有默契的各退一步，算是和解。
　　总不能为了还没出生的孩子要怎么教，就不过日子了吧。
　　陆湛的枕头被明锦扔到地上，自然是脏了，陆湛顺势将明锦连肚子一起塞进自己怀里，又不客气的分了她一半枕头，让明锦的脑袋靠在自己肩窝。
　　来日方长，两人更加默契的想，双双睡了去。
　　倒是第三天又传来了消息，说小文想要离开东园，却不小心闯进猎户的陷阱里，腿被竹签穿透了，估计今后都只能在床上度过了。
　　陆家人听了这个消息不胜唏嘘，明锦心里却踏实下来，小文摔断了腿，等于损失了百分之八十的战斗力，将来就算真对上，她拿着火枪也能稳胜。
　　明锦听了这个消息，总算不再为自家孩儿将来的安危着急，对陆湛也和颜悦色许多，盘旋在陆湛脑顶的乌云终于在这天中午彻底烟消云散。
　　小两口对于孩子将来的教育问题，没有再一次进来磋商和讨论，但是心里都暗下决心。
　　明锦是心想一定要让孩子树立正直良好的三观，将来不能像他爹一样是个粗鲁无知的文盲。
　　陆湛却是心想一定要让孩子知道什么才是男人该做的事情，不能像他娘一样小肚鸡肠。
　　夫妻俩头一回各自有了秘密，心里也对对方有些愧疚，这两天倒是双方都刻意讨好和弥补，原本就没什么裂痕的感情更是如胶似漆，几乎要赶上新婚的热切。
　　明锦心情大好，觉得自己精神百倍，做了一上午针线活儿都没有觉得累。
　　叶子却从外面再一次急冲冲的跑来，对她囔囔道，“二嫂二嫂，大嫂真的怀孕了。”
　　明锦微微一愣，笑道：“那是好事啊。”
　　“好什么啊。”叶子忍不住嘟囔，一屁股坐在明锦身边，“大嫂的活儿全都扔给我了，说是要专心养胎。”
　　明锦想了想，“家里的活儿不是已经差不多了吗？再两天就过年了，还有什么需要你做的？”
　　“大哥家里什么都没收拾。”叶子快要气死了，伸手拍着床板，“屋子里全都是灰尘，还有蜘蛛网，衣服也都没洗，这都要过年了。”
　　明锦无奈，对她道：“大嫂怎么说？”
　　“她说原本就身上不舒服，都攒着等最后两天做呢。”叶子咬牙切齿，“如今全都是我的活儿了。”
　　虽然还是很同情叶子，明锦却没办法安慰她，毕竟自己现在这样也不适合去大哥家里帮忙。
　　叶子又抱怨了两句，怨念冲天的去干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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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 妯娌
　　陆大嫂这次害怕丢了面子，硬是忍了一个月确定了之后才说出自己怀孕的事情，却在宣布之后开始娇气蛮横起来。
　　首先，她身子虚，不再做任何活儿，大哥家中的所有活计金都推给了叶子。
　　其次，她身子弱，没办法带孩子，陆老娘没办法，将孩子们接到自己屋里看着。
　　最让叶子不满意的就是，陆大嫂开始明目张胆的跟明锦攀比，有时候在饭桌上陆湛替明锦夹了一块肉都能嚷嚷起来。
　　明锦为了胎教没跟她计较，她说的话都当是耳旁风，陆湛偶尔被惹恼了会偷偷用眼神盯她，吓了陆大嫂几次之后，饭桌倒是平静了许多。
　　很快就到了除夕，陆大嫂又开始害喜，见天的想着吃那些冬天里吃不到的东西，又屡次要陆大哥专程帮她买吃的，陆老娘跟陆老爹也跟着被折腾。
　　明锦索性闭门不出，眼不见为净。
　　陆老爹和陆老娘倒是也觉得有些烦恼，私底下不是没有讨论过这个问题。
　　“你说这大儿媳妇这是唱的哪一出啊？”憨厚的陆老爹百思不得其解，“从前生那两个不都好好的就下来了，挺着肚子还去地里帮忙干活儿呢，咋就这次这么闹腾？”
　　陆老娘哼了一声，没说话，她累了一天，一把老骨头都快散架了，哪儿有功夫客串知心姐姐替陆老爹解惑。
　　“哎，”陆老爹越想越来劲，眼里亮闪闪地道，“这胎不一样，一准儿是个小子。”
　　“小子个屁！”陆老娘终于忍不住了，“还不是因为二儿媳妇闹的，从她进门起，老大媳妇就开始折腾了。”
　　“关老二媳妇什么事？”陆老爹有点傻眼。
　　“老二媳妇那是什么人，”陆老娘哼哼着，“官家小姐，读书识字的，还带了那么多嫁妆，人长得又好，又和气，要真是刁蛮专横，老大媳妇没准儿还就好了。”
　　“我咋不明白呢。”陆老爹听着更迷糊了，“老二媳妇虽然娇气了点，这些日子看着也不错，还是咱儿有福气，能找了这么漂亮的媳妇。”
　　“妯娌之间从来都是要攀比显摆的，”陆老娘撇撇嘴，“老二媳妇往那儿一站就是个贵夫人，老大媳妇就是个丫头似的，她心里能好受？”
　　陆老爹半天才道：“那，那你说咋办？”
　　“还能咋，”陆老娘叹了口气，“等生了孩子，做了月子，让老二一家赶紧过去吧。”
　　“这……”陆老爹还有些迟疑。
　　“也没什么，”陆老娘脸上有些怅然，“老二媳妇还算是厚道，将来去了东园，总还能帮衬着点大闺女。”
　　“你不生气啦。”陆老爹脸上露出笑容，“那我……”
　　“别想！”陆老娘瞪了他一眼，“她回来也不好受，指指点点就不用说了，好容易让大家都忘了这回事儿，再抖了出来做什么，到他们走的时候给带点东西捎过去就算了，将来咱去老二家的时候，也在东园能看一眼。”
　　“哎。”陆老爹笑眯眯的直点头。
　　“这家里要是靠你，早就败了。”陆老娘嗔道。
　　陆老爹持续点头，扶着陆老娘回屋休息。
　　除夕夜过得没什么滋味，两个孕妇需要照顾，大家也都没有什么玩乐的心思。
　　明锦早上起来，陆湛也出门去拜年，就听见门外传来哗啦一声，叶子冲了进来。
　　“你怎么有空来这儿？”明锦看着一脸铁青的叶子，替她倒了杯茶。
　　“再在那屋呆一会儿我就要疯了。”叶子张牙舞爪地道，“那女人简直是疯了。”
　　“那是大嫂。”明锦伸手轻轻拍了她一记。
　　身为嫂子，是不好管束小姑子什么的，只是明锦心里喜欢叶子，为她考虑，才会时不时的提点她，好在叶子也是个明白姑娘，并不觉得二嫂这样是欺负她，反倒益发跟她亲近。
　　“她就是盯上二嫂了。”叶子哼了一声，“二嫂要坐着，她就不能站着，二嫂吃肉，她就不能吃素。”
　　明锦忍不住笑了：“哪儿有你说的那么严重。”
　　她口上虽然这么说，实际上却也心里明白，若是还不明白就真是傻子了，陆大嫂压根就是在针对她，从明锦进门以来就表现的很明显，平时吃饭做事全都和她不对付，却偏偏暗地里还学她。
　　明锦做了一件宽松的家常袍子，她也要做同样款式的，明锦发髻上带个白玉簪子，她就要戴个金凤钗子，尤其是明锦怀了孕，她那种对孩子的渴望，连明锦看着都觉得疯狂。
　　“之前那些就不说了。”叶子气恼的挥挥手，“今天又整出幺蛾子了。”
　　“怎么？”明锦偏头疑惑地问。
　　“说是娘偏心，给二嫂做了那么多小袄小鞋子，”叶子咬着牙道，“却让她的孩子穿旧衣服。”
　　明锦点了点头，这事她倒是知道，她怀孕的时候，陆老娘也说要把孩子们从前穿的衣服拿来给明锦，省的还要做新的，村子里谁家都是这么过来的，小娃儿长得快，一天一个变化，只有第一个出生的小孩才有福气穿上新衣服，孩子还不都是捡别人的衣服长大。
　　可陆大嫂却舍不得，说是还都要穿，将来自己怀了孕都用得上，闹了一场，陆老娘还是妥协了，毕竟布料也算是一笔银子，从小到大的，也是不少衣服，大哥又是老实巴交的农夫，没有二儿子家里殷实，便遂了陆大嫂的心意，只是重新给明锦做了一套孩子衣服。
　　这事倒是合了明锦的心意，她才不愿意自家孩子穿一身别人穿过的衣服，尤其陆大嫂并不整洁，孩子们的衣服也不经常换洗，上面总有些乱七八糟的尿渍油渍之类，她不愿意给，明锦还不稀的要。
　　如今她真怀孕了，看着明锦做了一大堆漂亮的小孩衣服，心里有又痒痒了。
　　“那娘怎么说？”明锦问道。
　　“说了大嫂几句，”叶子撇嘴，“她有了身子，也不好多说，就说再给做一套新的，其他都还用旧的。”
　　手心手背都是肉，但毕竟大儿子跟自己时间长些，而且看样子今后也要靠大儿子一家养老，陆湛倒不是不好，正是他过得比陆大哥还好，才会让陆老娘夫妇更心疼陆大哥一些，做事也显得有些偏颇。
　　明锦点了点头，她能理解陆老娘和路老爹的心情，若是看着一边好，就不理会另一边的不好，那不是父母。
　　“大嫂同意了？”明锦问。
　　“没，”叶子摇头，“但是我娘一虎起脸来，她就不敢说什么了。倒是刚才我在屋里打扫的时候冷嘲热讽的，说话太难听。”
　　叶子抱怨了一通，照常去干活了，留下明锦继续在屋里转圈。
　　明锦开始害怕自己生产的时候困难，外面虽然冷，她每天都在屋里转上一阵子，又开始控制饮食，生怕自己养得太好，将来孩子太大，生产困难。
　　陆湛从外面回来的时候，正看见明锦抱着一个圆溜溜的肚子在屋里转圈圈，不由得笑了，伸手将她扶到床上坐好。
　　两个人信口说了几句家常，自然就说到这两天开始犯病的大嫂身上，明锦虽然理解陆老娘的做法，但是为了自己，还是诸事都向陆湛报备一下，将来难保会不会有冲突的时候，到时候若是陆湛从不知道陆大嫂种种刁难，估计会劝身为弟妹的明锦退让。
　　“她是嫉妒你。”陆湛轻轻揉着明锦的肩膀，帮她放松，“你出身比她好，嫁妆比她多，人又比她好看，年纪还比她轻……”
　　“你不说、我还真不知道自己有这么多优点。”明锦轻笑出声。
　　“优点？”陆湛斜睨着她，“那是大嫂糊涂，在咱们乡下，闺女漂亮有什么用，还招人惦记，不如会干活，能生养。”
　　明锦啐了他一口：“那可真是委屈你了。”
　　她口上这么说，心里却明白陆湛说的是实话，陆大嫂才真是糊涂，在陆老娘心里未必就觉得明锦这几样真的好，陆大嫂比她能干，身体比她健壮，又能生，作为农家媳妇，再合格不过了。
　　只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就算是陆老娘，在年节的时候也要打扮一下，陆大嫂忽然间遇到一个比自己漂亮百倍的姑娘作为自己妯娌，当然心里会有所攀比。
　　“唔，”陆湛严肃点头，“所以你老实点，祸害我一个就够了。”
　　明锦哼了一声，在陆湛的帮忙下翻了个身道：“等咱们搬到东园，大嫂估计就会好了。”
　　陆湛皱了皱眉头，将她小心翼翼的抱住，才道：“我就是在想，过了年，要不回东园去生。”
　　“唔？”明锦惊讶的抬头，看向陆湛。
　　“大嫂这样子，一定得闹腾，你现在又禁不住她折腾。”陆湛有些担忧地道，“娘一个人照顾两个，我怕她应付不来，东园还有姐和姐夫，照顾你应该没问题。”
　　“可也从没听说，弟妹生孩子，让大姑姐帮忙的说法。”明锦皱起了眉头，这算什么事儿啊。
　　“这村里哪儿有那么多讲究，”陆湛挠了挠头，“还是你和孩子重要，我怕为了那些狗屁规矩，耽误了你。”
　　毕竟这是明锦第一胎，完全没有经验不说，她年纪也小了点，万一在大嫂折腾的时候出了什么事儿，可就真是麻烦了。
　　面子规矩什么的，在陆湛这种大老粗面前，还真是什么都不是，不然他也不可能娶了明锦。
　　“我想想吧。”明锦还是没同意，又道，“等过了年看大嫂怎么样吧，我也快生了，这会儿总不好搬动。”
　　“我知道。”陆湛点了点头，“我也是现在想好了，若是能和平相处自然最好。”
　　“你倒是个不讲究的，”明锦叹了口气，“可爹娘总还有面子要顾，咱们这个时候去东园，让人怎么看陆家人呢。”
　　“麻烦。”陆湛嘴里嘟囔着，半天才道，“算了，我不出门便是了。”
　　明锦没想到自己两句话居然能让陆湛老实在家里呆着，忍不住心里雀跃起来。
　　两个人说了一会儿话，便熄灯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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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章 拜年
　　过年也不过就是那样，也没比平常多什么，似乎也没少什么，活儿早早就做完，如今便可以放松休息几天，不过对于明锦这样的孕妇来说，这一个优点等于没有。
　　倒是饭食更加让明锦不喜，似乎一年之中所有的肉食都攒在这一两天要吃完，加上冬季也没有什么可口的蔬果，更为腻口。
　　初一到初四都是阴天，虽然爆竹和喧闹让家里并不沉闷，却还是感觉心中有些压抑，初五一大早，天气忽然好起来，太阳从云层中跳出来，所到之处都是亮堂堂的，天蓝瓦瓦的，没有一朵云彩，若不是气温还低，明锦几乎要以为是穿越到某个夏日的晴天里去了。
　　明锦想要出去溜一圈，陆湛却没同意。
　　“难得今天天气好，”明锦陪着笑脸对陆湛道，“你陪我出去溜达溜达吧，屋子里太闷了。”
　　“外面还是冷。”陆湛摇头，又笑道，“你要是站着低头能看见自己的脚尖，我就让你出门。”
　　明锦气恼的瞪了陆湛一眼，这人最近极喜欢拿自己取笑，完全没有准爸爸忧郁症更没有那些传说中的百依百顺，让她懊恼不已。
　　早饭吃过之后，外面传来动静，这两天倒也经常如此，都是过来拜年的同村邻居，自然有陆老爹和陆老娘去招待，明锦和陆湛躲在自己屋子里没有出去的意思。
　　却是小元通红着小脸探头进来，将陆湛叫了出去，临走的时候还对明锦眨了眨眼。
　　明锦皱了皱眉头，这娃素来机灵，没事跟自己眨眼，一定有什么不对。
　　没等她再多想，门就又被推开，进来的倒是叶子。
　　叶子从外面进来的时候，面色很是古怪，有点惶惑，还带点鄙夷。
　　明锦看她欲言又止了半天，终于忍不住问道：“发生什么事？”
　　“楚大哥来了。”叶子迟疑着道。
　　“哦。”明锦点了点头，心中有了计较，“是来给家里拜年吧。”
　　“是，小文姐还托他带了好些东西来，还给二嫂带了一盒子礼物。”叶子低声道，“二嫂你可千万别给她骗了，这人我太明白了，她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绝对没那么好心。
　　明锦大笑，半天才缓过劲儿对叶子道，“那我不出去了。”免得看见楚怀渊脑海浮现一张黄鼠狼的脸。
　　虽然明锦和小文并没有什么交往，但她的想法倒是和叶子不谋而合，她才不相信小文这种姑娘能够痛改前非，还送礼赔罪，反咬一口之类倒是很符合她的风格。
　　更何况她现在摔了腿，按照她的性子，难道不该把这些事情的责任全都推给别人，然后加倍愤恨吗？又怎么可能忽然让楚怀渊带来那么多礼物？
　　姑嫂两人一合计，既然不能信她的什么话，那些礼物干脆不要动，等以后再说。
　　果然，没过多一会儿，门外就传来响动，陆湛跟楚怀渊一道进来。
　　叶子见他二人来了，便对明锦笑了笑，转身离开。
　　“嫂子过年好啊。”楚怀渊笑嘻嘻地道。
　　“好。”明锦淡淡道，就算楚怀渊喜欢两面三刀的态度，她也不愿意陪着他演戏，将来撕破脸的时候若是再说从前，她会很郁闷。
　　或许是没想到明锦会如此冷淡，楚怀渊有些尴尬，回头看了一眼陆湛。
　　“怀渊来家里拜年，顺道给你带了些东西。”陆湛笑着解围。
　　陆湛这么一说，让明锦倒是不好再冷淡下去，毕竟是过年，就算不给楚怀渊面子，自家相公的面子还是要顾。
　　“多谢啦，”明锦点了点头，扯出一丝笑意。
　　“嫂子你还怨恨我呢。”楚怀渊一脸委屈，倒是个能屈能伸，“我这回可是来负荆请罪的。”
　　“你何罪之有？”明锦略皱了一下眉头，心里有些恍然。
　　楚怀渊能这么跟自己说话，一定是有所求，能让他对明锦有所求的，那一定是小文了。
　　“小文那孩子不懂事，之前得罪了嫂子。”楚怀渊笑道，又叹了口气，有些怜惜地道，“这次摔了腿，像是终于明白过来了，人也变了似的，说是一定要过来给嫂子道歉，她腿脚不方便，还是我给拦下了。”
　　明锦没说话，看着楚怀渊，不知道他究竟想要说什么。
　　“若说教训，这次也已经够了，”楚怀渊脸上带了些温柔，“她之前也没做过什么坏事，唯独对不起嫂子一人，希望能够得到嫂子的原谅，将来在东园里相互之间也能更加亲近些。”
　　“将来？”明锦皱起眉头，慢吞吞地道，“我记得，小文姑娘的亲事好像已经定了吧。”
　　“小文说自己腿脚不方便了，不想连累别人，便劝着我把亲事退了。”楚怀渊微微一笑，一脸孩子浪子回头的欣慰笑容。
　　楚怀渊看起来明明挺精明一个人，怎么就做那些让人看了就想抽的蠢事，明锦心里不耐，脸上却温柔可亲：“既是如此，我明白了。”
　　“唔？”楚怀渊想过明锦会有两种反应，一种就是被小文真心打动，同意原谅，另一种就是死活不相信小文的诚意，那就还需要他再费口舌，可却没想到明锦说了一句明白了，这是啥意思？
　　“小文姑娘托你转达的话，我都明白了。”明锦对楚怀渊点点头。
　　“小文希望能够得到嫂子的原谅。”楚怀渊笑得有几分勉强。
　　“我不明白。”明锦摇头，“小文姑娘现在应该做的是好好休养，您回去劝她不要多想，专心养好腿才是正途。”
　　言下之意很明显，她并不愿意原谅小文。
　　明锦当然不可能原谅小文，如果就为了那几件礼物和楚怀渊的笑脸相迎，就可以原谅一个曾经试图杀自己的人，那杀人犯未免也太好当了吧。
　　“她已经这副模样了，”楚怀渊努力平复着心中的不快，“又希望得到你的原谅，难道嫂子就不能对一个晚辈宽容一点吗？”
　　“我不明白为什么小文姑娘跌坏了腿，先想到的不是怎么站起来，而是得到我的原谅。”明锦有几分好笑，“恕我冒昧，我自认还没有那么重要。”
　　“她只是一个犯过错，又想要重新开始的孩子。”楚怀渊脸色开始不好看了。
　　“哦，是想要从我这儿重新开始，可你们也没征求过我的意见呐，”明锦冷笑，“这就是所谓的悔改？楚爷今道歉未免大过压人，容不得有不合你们心意的回答吧。
　　“我……”楚怀渊深吸了一口气。
　　“还是说，你打算逼着我也要我原谅她？”明锦眨了眨眼，似乎有些好笑。“道歉原本就是单方面的忏悔，难道道歉之前还要问清楚对方是否原谅，如果人家不肯原谅，做错事的就是被害人了？”
　　“你别欺人太甚。”楚怀渊咬紧了牙。
　　明锦也板起面孔对楚怀渊道：“我现在怀有身孕，就算不为我自家安全考虑，也要考虑孩子，抱歉，我没办法跟小文姑娘亲近，如果她真的悔改了，我祝福她，但是不证明我就愿意做她重新开始的起点，并且毫无芥蒂的跟她交往，请她到我家来做客，经过了那样的事情之后，大家还是各过各的，相安无事的好。”
　　这下，就连陆湛的脸色都不大好，他似乎想要说话，却被明锦轻轻瞟了一眼，又住了口。
　　“我敬你是相公的兄弟，以诚相待，”明锦皱着眉头道，“还请楚爷同样待我以诚。”
　　楚怀渊顿住了，半天才咬牙道：“就依你。”
　　看，一说明白，连嫂子都不叫了。
　　明锦心里腹诽，面上还是笑，点了点头。
　　楚怀渊再也坐不住，告辞离去，留下陆湛一个人若有所思的看着明锦。
　　“怎么？”明锦懒懒地道，“想要向我兴师问罪？”
　　她这会儿心情不好，若是陆湛真说了什么，没准儿就真要再吵起来，明锦这么想着，心里忽然一片冰凉。
　　东园是什么情况她不知道，但是小文却永远都是她心中的一个刺，如果，陆湛真的相信楚怀渊所说，要跟小文继续纠缠下去，那她……
　　明锦握紧藏在衣袖下面的手，瞪着眼看陆湛，眼里全是戒备和警惕。
　　“你想哪儿去了。”陆湛看着小妻子一副想要咬人的模样，笑着将她搂在怀里，“这事总还是他们的不是，你不愿意理睬也是正常，就算你要我跟他断交，我都不觉得过分。”
　　明锦这才松了口气，她原本虽然挺直了腰杆，心中却一直惴惴的，这里毕竟是个以夫为天的世界，陆湛又是个重情义的人，无论怎样，她今天这么一出，也算是驳了他的面子。
　　“是我一时激动，说了不该说的。”明锦这会儿眼圈倒是有点泛酸，依偎进陆湛怀里，软声道，“我是真的有些害怕了。”
　　“我在这儿呢。”陆湛轻轻拍着明锦的背，“不会有事的。”
　　“她反反复复的，还是没嫁出去。”明锦咬了一下唇，“我倒是没什么，可孩子马上就要出生，她当年能那样折腾叶子和小元，更能这样折腾孩子……”
　　“不会的，”陆湛轻轻吻在明锦颤抖的唇上，“我不让她接近。”
　　“可楚怀渊是你兄弟，”明锦声音里带了一丝哭腔，“他又对小文太宽容，如今小文坏了腿，你看他那样子，就好像小文已经是个大善人一般，难道我就该感恩戴德，多谢她现在的幡然悔悟？若真是引狠入室，谁又能负责？上一次春生死了，小文什么事儿都没有，这一次要是我死了……”
　　“别胡说！”陆湛沉下脸，眼里闪过一丝恼怒，低头堵住明锦的唇。
　　明锦这会儿被楚怀渊闹的心情低落，正需要这样的安慰，伸手搂住陆湛的脖子，仰头迎接他的唇。
　　唇舌相缠，耳鬓厮磨。
　　好一会儿，两人才意犹未尽的分开，陆湛跳下床，噌地跑出门去，身上就穿了一件单衣。
　　“穿上件……”明锦在他身后徒劳的喊了一句，心中的烦躁和不安终于烟消云散。
　　陆湛能够站在她这一边，真是一个巨大的惊喜，也就是说，相比于他的那些兄弟来说，她和孩子更重要啦？
　　明锦想了一会儿，又摇头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这事本来就是小文那方理亏，又闹出一条人命，陆湛才会坚定不移的站在自己这边，若是将来出点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他倒是还真是未必能像今天这样坚定。
　　陆湛很快又回来，脱了外衣，又将手搓热才爬上床去，再一次将明锦搂进怀里。
　　“你别胡思乱想，”陆湛嗅了嗅明锦身上的香气，“就算你不说，我也会让人帮忙在我不在的时候盯着那边的动静，春生的错误，绝不可能再犯第二次。”
　　“嗯。”明锦叹了口气，将脸靠在他胸口。
　　“所以别想那些，”陆湛亲亲明锦的脸，却不敢再碰别处，“专心养好身子。”
　　“我今天算是跟他们撕破了脸，”明锦声音很轻，却并没有多少悔意，“将来咱们去东园，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不会。”陆湛一边笑，一边道，“上次春生的事情，怀渊已经惹得很多人不高兴，自然会有人帮忙照看，再说，咱家和楚家离得也远，不至于天天见。”
　　“唔。”明锦埋首在陆湛怀里，总算有些安心，又有些不好意思，“我今天让你没了面子，你不生气吧？”
　　“不会。”陆湛摇了摇头，笑道，“你这个当娘的心疼儿子，难道我这个当爹的就是铁石心肠不成？之前她差点伤了你，我没动她便已经是顾及了兄弟情分，可若是他不珍惜这情分，将来纵容小文再整出什么虫蛾子……”他没说完，冰冷的语气却让明锦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明锦伸手抱住陆湛的腰，低头嘟囔：“我还以为你会是那种兄弟高于一切的人。”
　　“从前或许。”陆湛沉声道，“可现在有了你，还有了孩子，便不可能只顾他们。”
　　明锦想了想，按捺住想要问他自己重要还是兄弟重要的蠢问题，笑着对他道：“他若是顾及跟你的情分，我自然也会，他若是不顾这些，那我也不会非要顾着你跟他的情分。”
　　“这个自然。”陆湛点了点头，这个说法很公平，他不觉得明锦有义务为了自己就要无条件迁就自家兄弟。
　　两个人又说了一会儿话，直到叶子过来，陆湛才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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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 决定
　　谈话虽然崩了，东西却还是被留下来。
　　陆湛毕竟跟楚怀渊交情深厚，给他留了几分面子。
　　明锦和叶子一起，仔细收拾了小文送来的礼物，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明锦记得曾经看过些宫斗文，经常会有趁人怀孕送麝香檀香之类，还特地举着送来的木头盒子们挨个儿嗅了一通，叶子笑得几乎趴在了地上，明锦也没发现什么不对。
　　这会儿她都已经快生了，再送那些东西多半也没有什么用处，难道是要给自己助产吗？
　　嘲笑了自己一回，明锦终于放下了那份心思，也是她太过敏感，那些麝香檀香在皇宫里寻常，在平民百姓家却不是那么易见的，小文虽然被娇宠到大，毕竟也没有那个财力和物力。
　　也没准儿这姑娘是真的幡然悔悟，但是不管怎样，都不关她的事。
　　那些礼物全都被明锦交给了陆老娘，一来她压根就不缺这些东西，二来也不愿意用小文的什么，免得将来他们再拿送了的东西说事儿，逼着她原谅不是更加麻烦。
　　谁知这边才安了心不再多想，陆大嫂那边却出了事端。
　　还是小文送来的礼物坏了事，她送来的那些好东西大多都是凉性，陆大嫂又是粗人，不懂这些，直接用了，当晚就开始肚子疼，下身还出了血。
　　好在陆大嫂觉得东西难得没含舍多用，她又是个身强体壮的，虽然惊险，好歹孩子没掉。
　　明锦不由得惊叹，原本觉得自己这样怀孕初期蹦来跳去就已经是很难得，谁知陆大嫂却比她更加强悍百倍，吃了不该吃的，不过是睡了一晚，又好好的了。
　　陆大嫂一直期盼着能有一个儿子撑腰，如今居然被小文的几件礼物闹得差点流产，原本就暴躁易怒的陆大嫂彻底炸了毛，躺在床上拍着床板就开始骂骂咧咧。
　　“小文那个不要脸的贱人……”
　　“陆湛混蛋东西，引狼入室……”
　　“自己没本事，管不好自己的男人，还把害人的东西给我……”
　　“陆家要是断了香火，就是你们自己家的好儿子好儿媳害的，怪不得我！”
　　事情毕竟是小文闹出来的，就算陆大嫂骂也只能理亏的听着，就连一向厉害的陆老娘都没说什么。
　　明锦虽然觉得无辜，但是让她挺着肚子去跟泼妇讲道理，却实在不是她能做的来，只能将自家门户关好，尽量减少噪音。
　　陆大嫂见没人拦着她，更加来了劲，她原本就成天躺床上什么都不做，如今更是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坐在床上拍桌子骂人，也难为她一个没读过书的妇人，居然骂了好几天都不怎么带重样的，还不断推陈出新，翻出花样儿来。
　　总有人坐不住了，陆老娘一大早便为难的将陆湛叫了去，不知说了什么，陆湛回来的时候脸色很差。
　　明锦心里略微有些明白，对他微微一笑：“是不是要走了？”
　　陆湛没说话，伸手轻轻顺着明锦柔滑的发丝，另一只手握住她的肩膀。
　　“我一早就想去看看咱家新房子啦。”明锦又开口，劝解着明显心情不好的陆湛。
　　“委屈你了。”陆湛的声音很低，手上略微用了些力气。
　　都说爹娘通常偏怜幼儿，可陆老娘却从来都向着陆大哥，这一次虽然也是被陆夫嫂逼迫，却还是让陆湛心里不是很舒服。
　　明锦回手抱住陆湛，低笑着道：“说起来，这事儿还是得怨你。”
　　“唔？”陆湛没想到明锦会来这么一句，愣了一下。
　　“你啊，”明锦笑出了声，“从小就不用人操心，在战场上立了那么大的功劳，后来又能够得到将军的青睐，还守护了东园那么多的人。”
　　可能是头一次这样被人表扬，陆湛觉得脸上有点微微发热，低头嘟囔：“说这做什么。”
　　“就是因为你太优秀子啊，”明锦笑着看陆湛微微泛红的耳朵，怎么看怎么觉得可爱，“爹娘原本是孩子的守护伞，可你却在他们不经意间，自己就长得那么高大挺拔，甚至可以护卫他们，可大哥却还是那个需要被关怀和照顾的孩子……”
　　陆湛呆呆的看着明锦，忽然明白她在说什么，又是感动，又是哭笑不得，伸手将她揽紧，低吼着掩饰自己的不自在：“那还是我的错啦。”
　　“虽然不是你的错，”明锦笑嘻嘻地道，“但这些也是你造成的，我跟着你，也只能认了。”
　　陆湛哼了一声，却将她抱得更加严实。
　　“所以不要再想那么多了，”明锦靠在他的身上道，“我嫁给你，也是为了你，至于你家里能给我多少，我从来没有奢望过，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失望，能让我失望的只有你。”
　　“不会的。”陆湛放松了一些，看着明锦郑重地道。
　　“我信你。”明锦也认真地点了点头，又不愿跟他离得那么远，伸手环住陆湛的脖子，咬着他的耳朵道，“其实我每天这么让你娘伺候着，心里也一直紧张着，都说新媳妇头三年是立规矩的时候，我虽然怀了孕，却还是见天的害怕你娘会不会对我有什么不满，怎么也没有自己家里舒服。”
　　“若是天气别那么冷，你又不是那么大的肚子，也都还好些，”陆湛苦笑了一下，“只是咱们家里还都没收拾好，现在搬过去什么都没有，我又没有女人那么细心，我是怕……”
　　“你会做饭，”明锦却笑着捂住他的唇、“家里的活儿又都难不倒你，娘虽然有经验，毕竟不是产婆，咱们都准备好了，到时候请一个产婆去接生，还有你大姐来帮个忙，应该不会比这边差。”
　　陆湛皱起了眉头，却还是顺从于明锦的动作，没有开口。
　　“我也想了好些天了，”明锦继续说下去，“大嫂总是喜欢跟我比较，怀孕头三个月总是该加倍注意，你瞧，她现在每天吃饭都不带重样，还经常折腾着一家子为她东奔西跑的，若是哪天我要生了，家里人却都去帮她找什么干豆角，酸蜜饯的，你难道不害怕吗？”
　　陆湛脸色沉了下来，抓住明锦的手把玩，半天才道：“你说的对，我现在不该为旁的事情置气，孩子才是第一位的。”
　　“那我呢？”明锦不依了，伸手轻轻挠着陆湛的衣袖逗他，“有了孩子就不要孩儿他娘了。”
　　谁知孩子爹压根就不吃这一套，更不懂得顺势说句好听的，失笑着伸手捏了捏明锦的脸：“多大的人了，还跟孩子争宠。”
　　明锦被说得益发恼怒，张牙舞爪的扑过去咬住他的肩膀，口齿不清地道：“快说，我是第一位的。”
　　陆湛无奈，只能顺着她：“你是第一位的。”
　　明锦听了这话，终于舒坦了，撒开嘴，有点害羞的退到一边，心里犹自埋怨，想要听眼前这人主动说什么甜言蜜语比让他生个孩子都难。
　　陆湛看着脸色红润，却发了呆的明锦，脸上又泛起了笑，拍拍她的大腿：“别美了，快收拾东西吧。”
　　明锦娇嗔地瞧了他一眼，转身打开柜子，又忽而住了手，迟疑地对陆湛道：“我原以为，小文送给我的东西里面必定有鬼，没成想居然是大嫂那里出了问题……”
　　“我知道。”陆湛也沉下了脸，“她估计是知道咱们这边对她有防范，才会选了大嫂那边下手。”
　　这招还真是符合小文的个性，就算不折腾死你也恶心死你。
　　小文长期出入陆家，当然知道陆家的情况，陆大嫂是什么人，更是明白她最期盼什么事，如今她得罪了陆大嫂，却让明锦夫妇俩面对陆大嫂的怒火，那样难听的怒骂，若说明锦不生气还真是不可能。
　　但正因为知道了小文的企图，明锦反倒不那么怒了，从头到尾她需要专心面对的敌人只有小文一个，陆大嫂充其量不过是个棋子，她何必为了一个棋子费自己的精力？
　　“她折腾大嫂，是不是就为了让咱们到东园去？”明锦略有些犹豫地道，“她到底在想什么？”
　　他们现在这样，算不算是自投罗网？
　　“你也别把她看得太厉害，”陆湛轻轻笑了，面上带着些嘲讽，“虽然她这么做，让咱们去了东园，可那里是什么地方，她难道还能翻出花儿来？”
　　“东园是什么地方？”明锦哼了一声，“她摆明了让我们回去，难道就没有后招？”
　　“她自信过头了，”陆湛笑意有些淡，伸手把玩着明锦掉落的一缕发丝，“那里的人看着小文长大，她那些小伎俩也都是从叔叔伯伯们那里学来的，怎么可能骗的过他们去。”
　　“看着她长大的。”明锦若有所思。
　　“又多心，”陆湛轻轻弹了明锦一记，“怀渊这样的人还是少数，那里的人最恨的不是使手段，而是背叛，春生也是他们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
　　小文为了一己之私设计陷害了对她一往情深的春生，便是背叛。
　　明锦沉默了，半天才沉默的将双手交给陆湛，看着陆湛的眼睛道：“我不知道东园是什么样，更不知道那些人是否可信，我把自己和孩子的命都交给你了。”
　　陆湛望着明锦，一双幽黑的眸子有些深沉，半天才一把将明锦搂进怀里，怒道：“成亲那天起，你的命就已经是我的了。”
　　明锦看着陆湛一脸凶恶，忍不住扑哧笑了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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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七章 见面
　　陆湛是一个行动力极佳的男人，自打说了要去东园，两天时间就已经把东西全都收拾妥当，第三天一早，便带着明锦赶了一辆马车进了东园。
　　陆老娘心中有愧，便让叶子陪着他们一道过去，跟着在家里帮忙。
　　叶子原本就受不了陆大嫂成天的咒骂，欢欢喜喜的跟着明锦上了马车。
　　马车在山路上颠簸，明锦在里面晃悠晃悠的有些头晕，索性闭上眼睛，没有看窗外的风景，她还有一辈子的时间领略这里的美，而现在，为了她的宝宝，还是先休息比较好。
　　新院子已经建成，里面只有几样大件的家具，其他还都没来得及做，院子里零零散散的摆了些木材，都用厚布盖住，上面落满了雪。
　　东园是建在山脚下的树林中的，一眼看去比村里不知原始了多少倍，屋舍之间也没有村子里那么密集。
　　一将功成万骨枯。
　　在现在这样的医疗条件下，伤残了之后还能从战场上回来的人，毕竟是少数。
　　明锦没来得及再欣赏一下远山和近林的景色，就立刻被叶子和陆湛小心翼翼的搀扶着进了屋里。
　　屋子里很暖，显然早就有人收拾过了，床上铺着簇新的被褥，质地略有些粗，但是针脚细密工整，虽然很厚，却平整得很，显然是下了一番功夫，看着就令人喜欢。
　　众人才坐下，外面就进来一个削瘦的中年妇人伴着一个粗壮汉子。
　　“外面冷吧，”那妇人看着明锦，显得有些局促，“刚才去烧火了，没在外面迎你们。”
　　“这是大姐和姐夫。”陆湛笑着对明锦道。
　　明锦不由得一愣，慌忙起身道：“麻烦姐姐姐夫了。”
　　她还没抬起身来，就被那妇人慌忙按了回去，两双手相交的那一刻，明锦感觉到粗糙的皮肤和厚厚的老茧，就连陆湛的手的触感都没有那么可怕。
　　“快别这样。”陆大姐眼里透着惊慌，似乎是感觉到明锦嫩滑的皮肤，又迅速抽回手，讪讪道，“你身子重，得好好歇着。这儿有新烧的热水……”
　　她说着，走过去桌边，给几个人都倒了水，又笑道，“我熬了汤，这就给弟妹端过来。”
　　“不用……”明锦话还没说完，陆大姐就一溜烟跑出门去。
　　留下一屋子沉默的人，陆姐夫搓着双手，憨厚的对明锦笑了笑，也道：“我也去跟着忙活，你们坐，你们坐。”
　　“姐夫我去吧。”叶子起身。
　　“别别，”陆姐夫显得惶恐起来，想要伸手拦她，又不敢，满头大汗地道，“你快坐，我来就好了。”
　　叶子见他眼睛里全是恳求，咬住了唇，跺了跺脚，转身去水盆边站着发呆。
　　陆姐夫陪着笑，退着出了门。
　　明锦皱起了眉头，她曾经想过陆家大姐会是什么样的人，能够有勇气私奔，并且在艰难的条件下和丈夫一起在丛林里开辟出东园，这积胆略和气魄，应该属于一个英挺又骄傲的女子，怎么会是眼前这个怯懦，小心翼翼，又愧疚的妇人？
　　叶子在水盆边，肩膀一耸一耸的，显然是哭了。
　　陆湛的脸色也不大好，为难的看了一眼明锦，却叹了口气，没说什么。
　　“叶子。”明锦轻声叫她。
　　叶子慌忙擦了擦自己的眼泪，扭头红着眼睛对明锦道：“怎么？”
　　“我之前给姐姐做了一身衣服，”明锦微微一笑，像是没看见她的红眼睛，“就在你身边那个箱子里，帮我拿出来好不好？”
　　“啊。”叶子眨了眨眼，半天才反应过来，忙俯身打开那个箱子。
　　“最外面放的那个，”明锦指挥着叶子道，“石青色的。”
　　叶子点了点头，将那件衣服拿了出来，走到明锦身边，递给她。
　　“也不知道大小是不是合适。”明锦拿出来，对着空气比了比。
　　“我瞧挺好的。”陆湛也笑着道，“之前给你的尺寸也差不多。”
　　“唔，”明锦点了点头，偏头问陆湛，“你去换大姐过来，让她在屋里试试，要是不对，我这就改。”
　　陆湛看着明锦，微笑着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明锦见他走了，也不说话，低头喝了一口方才陆大姐给倒的水，略有些烫口，只能小口小口的喝，却很暖身子。
　　叶子也没说话，坐在床的另一边发呆，眼神带着些忧虑。
　　很快就听见外面陆大姐的声音。
　　“不再不用……”
　　“姐，你就去吧，”陆湛的声音传过来，“明锦又吃不了人。”
　　“瞧你说的。”陆大姐似乎有些无奈，终于推开了门，手里还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汤。
　　“大姐。”明锦没等陆大姐再说什么客气话，抢先对她招招手，“快进屋里暖和暖和。”
　　“嗳，”陆大姐半晌回了头，将那个大碗放在桌上，蹭了个炕沿儿坐了。
　　明锦索性伸手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发现她身体一僵，又渐渐放松了些。
　　“之前一直没来见大姐，是我们失礼了。”明锦对陆大姐欠了欠身，“我给大姐做了身衣服，大姐若是不生我们的气，便试试看合不合身吧。”
　　陆大姐愣了一会儿，眼眶也湿润了，半天才装作不经意的擦了一下眼角，笑道：“好。”
　　叶子立刻从另一边起了身，过来抖出之前的衣服，带着陆大姐到屏风后面换衣服。
　　明锦看着屏风后隐约的身影，叹了口气。
　　方才没反应过来，这会儿总算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
　　在她看来是勇敢象征的私奔，就是陆大姐身上最耻辱的烙印，不光打在了她一个人身上，还打在了整个陆家。
　　难怪陆大嫂会在陆家那样有恃无恐的闹，陆老娘也都是忍耐。
　　难怪陆老娘对自己和对陆大嫂是两种态度，因为自己不光是个读书人家的小姐，更是一个不知情的外乡人。
　　而叶子，明明已经到了订婚的年纪，却一直都没听陆家说过这回事，甚至平常连说都少，如今想来，未尝不是因为陆大姐这桩事情在先，村里没有人想要娶陆家的闺女了。
　　如此沉重的道德枷锁，一直压在陆大姐和姐夫身上，从未有半刻的喘息，甚至还在不断的延续下去，夫妻俩这辈子怕是都不能再回村子，不能见自己的亲人，大姑姐对弟妹明明可以挑三拣四，陆大姐如今却对着明锦低眉顺目，像是生怕得罪了她似的。
　　唯一一件让人觉得心里安慰的事情就是，姐夫并没有抛弃陆大姐，一直陪在她身边，跟她在东园生儿育女，陪她一道承受村里人的谴责和不屑。
　　但凡他动了一点走的心思，就等于把陆大姐推进了万劫不复，对于他来说，走却是解脱，毕竟他是男人，就算过去有点什么，并不会影响他的今后，不会影响到他家里的人。
　　明锦不禁对那个粗壮憨实的汉子，心中生出一丝敬意。
　　叶子和陆大姐两人低声说了些什么，语气还带着哽咽，然后是低低的哭泣。
　　过了好一会儿，两个人才从屏风后面出来，都是红通通的鼻头和肿起来的眼，明锦只当没瞧见，笑嘻嘻的对陆大姐道：“快过来让我看看。”
　　“这衣服，”陆大姐伸手摸着衣服上的绣花，笑得有些腼腆，“真是好看。
　　“姐姐喜欢就好，”明锦看了看，果然没差什么，她原本就怕尺寸有变化，挑的是宽松的式样，胖点瘦点穿着都不会差多少，“以后就烦劳姐姐帮衬着我们了。”
　　“不会不会，”陆大姐慌忙摆手，又顿住，不住点头，“自然自然。”
　　叶子在旁边扑哧笑了出来：“姐，你说什么哪。”
　　陆大姐更加不好意思，忙转身去屏风后面把新衣服换下：“我去给你们做饭。”
　　“我要吃姐做的素三鲜。”叶子脆生生地对陆大姐道。
　　“知道。”陆大姐的声音里总算带出一丝笑意，“一会儿就好。”说罢转身出了门。
　　晚饭的时候，陆大姐和姐夫推辞说要回家去吃，叶子终于忍不住怒了，对陆大姐吼了起来，又哭着对她道歉，姐妹俩抱在一起，又是哭又是笑。
　　明锦在旁边看着，也忍不住眼眶有点微微发胀。
　　最后还是大家一起吃了晚饭，陆大姐手艺比陆老娘更好，这一桌的饭菜香甜可口，明锦忍不住多吃了半碗饭。
　　陆湛为了缓和气氛，直说早就该过来让姐姐替明锦补一补，明锦也配合着打趣调侃，惹得原本还有些悲戚的众人，终于哈哈大笑起来。
　　陆大姐和姐夫见明锦没有露出任何不屑和鄙夷，渐渐的放松了些，姐夫还喝了一杯酒，红着脸靠在角落里，看着自家媳妇傻笑。
　　这两个人分明已经成亲很久，又经历了那么多风浪和波折，相互之间那种甜蜜和满足却是明锦这个外人都能看的很清楚。
　　值得一提的是陆大姐和姐夫的独生儿子小书，那是一个挺漂亮的小正太，却十分乖巧沉静，见了明锦给的礼物也没有欣喜若狂，只是对孕妇流露出些微的好奇，不住的偷看明锦圆溜溜的肚子。
　　这点小动作还是瞒不过明锦，权衡了一下，明锦决定借助肚子里这个，拉近小书跟自己的关系。
　　小书再一次看过来的时候，明锦朝他招招手，并且笑眯眯的允许他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孩子终于耐不住好奇，小心翼翼的摸了一把，然后瞪大了眼睛，对明锦露出甜甜的笑，喜得她几乎想要在那张白嫩的小脸上亲上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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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八章 坐月子
　　来东园之前，小元就做出决定，他不想去东园居住，还是希望能够继续读书，但又不愿意现在就去书院，而是决定跟在江渝身边，学些本事。
　　明锦对像个大孩子似的江渝是真有点不放心，身为后妈却也不好说什么，便点了头，送他去了书院。
　　她不知道小元究竟为什么不愿意回东园，叶子却猜测有可能因为不想见到小文才会躲开。
　　东园的日子对于明锦来说的确有些枯燥，她现在行动已经极为不便，怀里揣了一个不能放下的大球，当然是怎么着都不那么舒服，也就没什么心思再做事。
　　陆湛忽然间忙碌起来，叶子也因为家里很多地方还都没有收拾好，成天的忙碌，明锦只能每天看着外面的景色发呆或者倒在床上睡觉。
　　这倒是让明锦有时间去花些心思去想陆大姐的事情。
　　虽然接触时间没有多长，她却很快喜欢上这个样貌平凡却淳朴憨实的妇人。
　　陆大姐十分能干，自打他们来了总是上午就将自家的活儿做完，然后便过来帮明锦和陆湛的忙，她征求过明锦的同意之后，不断的从家里带过来一些自己做的用具，虽然不算很精致，但胜在结实耐用。
　　这些用具原本明锦是想要进京城去采买一番的，一直都没有添置，谁知见了陆大姐送来的居然觉得比买的还好用，便将原本预计要买用具的银子给了陆大姐，让她费心给家里添置齐全。
　　陆大姐原本还不愿意收，一劲儿的推辞，还是明锦找来了陆湛才将她说服。
　　陆大姐生性温和稳重，极有韧性，一旦决定的事情，绝对不会大声嚷嚷出来，而是默默坚持到底。
　　明锦原以为勇敢都是指那种性格豪爽，具有冒险精神的人才会具备的品质，可陆大姐却将明锦的这个观点彻底推翻了。
　　十几年的时光，最初那一瞬间的决定绝对不是什么勇敢，而是冲动，能称得上是勇敢的，应该是他们承担了当年决定的后果，一旦有什么犹豫或者后悔，两个人一定坚持不下去。
　　因为他们年轻时候的决定，只能留在这样艰难又闭塞的地方，陆大姐和丈夫两个人却都没有扭曲了心性，一直相互扶持，还尽力帮助了一群需要帮助的人，这已经不单单是勇敢两个字能够概括的品质。
　　明锦甚至在某个瞬间有一种冲动，希望能够把明澜接过来，让她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勇敢，而对于一个女子，冲动之后需要付出多大的努力才能继续在这个世上生存下去。
　　但是她不能这么做，就算是出于对陆大姐的尊重，也不能将她艰辛的过往若无其事的当做故事讲给别人听。
　　对于陆大姐来说，那是一页翻不过去的难堪。
　　在东园住了几天之后，明锦再一次庆幸自己来东园生产的决定有多么明智，陆大姐的手艺很好，又闲不下手来，态度也是一直的和蔼可亲，虽然还有几分小心，却掩藏的很好，不会让人觉得别扭，几天将养下来，竟是让明锦的腰围迅速又大了一圈。
　　比起在陆家的小心翼翼，在东园的生活还真是舒服到了极致。
　　明锦最初还想要帮忙做些什么，陆大姐却总是抢先一步，这样下来，她那些动作反倒像是给陆大姐找活儿干似的，明锦便不好再主动做什么。
　　叶子在这里也轻松得很，没有陆老娘在耳边唠叨，也没有陆大嫂坏人兴致，她简直是如鱼得水。
　　明锦这个孩子是足月生产的，陆大姐虽然只生了一个孩子，但是对孕妇如何照料却一点也不含糊，一早就安排的妥妥当当。
　　从明锦开始第一波阵痛，陆大姐就沉着冷静的安排叶子回村里找稳婆，又招呼陆姐夫烧水，陆湛把之前准备的那些东西都铺好，还让小书去给明锦下了一碗面，趁明锦还没疼的太厉害，扶着她洗了个澡，又让她吃了东西，还逼着她走了两步。
　　一系列的安排下来，家中居然没有一个人慌张忙乱，有条不紊的将明锦送入产房。
　　唯一不那么冷静的还是陆湛，但他也是在听到屋里明锦叫出声时，才忽然间白了脸。
　　陆大姐早就进去帮忙，提前吩咐了陆姐夫陪着陆湛一起等在外面。
　　陆姐夫虽然口笨，却自有一种让人安定的气质，他守在陆湛身边跟他骄傲的说起当初小书出生的时候，条件有多艰苦，家里什么都没有，甚至找不到产婆，只能他陪在陆大姐身边，即便是如此，小书照样足月出生，并且一点不比别的孩子差。
　　陆湛心不在焉的点头，也算是平静了下来。陆大姐当年那样的条件都能顺利产下孩子，明锦身体本就不错，又经过陆大姐这样静心的照料，当然会为他生下健康活泼的宝宝。
　　好在这小家伙也感受到父母的迫切，并没有折腾明锦多久，天还没黑就呱呱落地。
　　陆姐夫后来说，孩子哭声传来的时候，他确实看到陆湛脚底打滑了，但是陆湛却矢口否认，只是耳根那一处嫣红出卖了他，惹来众人嘲笑。
　　明锦精疲力竭之余，只看了一眼那孩子，无奈的嘟囔：“怎么会那么红。”然后就闭上眼睛，睡着了。
　　如陆湛所愿，明锦生了一个身体健康的男孩儿，陆湛给他取名叫陆飞，明锦虽然不大喜欢这个名字，却还是尊重了孩子爹的意愿，想来也是，生活在这山野之中的男娃，若真取个名字叫逸之，若谷的，好像听着也不那么对劲。
　　陆家当然也立刻知道了这个消息，陆老娘也赶了过来，照看了明锦三天，见陆大姐照顾的比她还要仔细，便匆匆离去。
　　明锦毕竟是身体健壮的年轻人，第二天就觉得自己精神奕奕，还想要给家里写书信通报这件喜讯。
　　只是陆湛不希望明锦在月中还动笔劳神，代替她给傅家去了一封书信。
　　傅家很快回了信，全家都在为明锦高兴，就连老太太都说明锦是个有福气的，能够一举得男给傅家争了气。
　　明锦看着信哭笑不得，生男生女都能说到是否争气这件事情，果然是傅老太太才会说的话。
　　齐氏不断的捎来补品，还说过一阵子让明澜过去看明锦。
　　傅老爹说家中一切都好，朝中的震动也渐渐平息，毕竟不能总是停留在动荡的阶段，大家很快就重新站好队，继续干活儿了，傅老爹差事简单，也做得不错，这些日子十分顺心。
　　明瑞的腿已经完全好了，如果不是仔细盯着他看是看不出他腿略有些跛的，他现在在家里专心读书，不如以往那么好动活泼，只是这么大的变化，也不知是福是祸。
　　坐月子最苦的还是不能洗澡，好在明锦在怀孕初期就已经开始做心理准备，如今陆大姐没有那么古板，更不会刻意收拾明锦，还体贴她，将她头发整个用布巾抱住，免得露在外面加倍的油腻，偶尔还会用热水沾了布巾替她擦拭一回，让明锦舒爽了不少。
　　有陆大姐的照顾，明锦忽然觉得坐月子也不是一件很难过的事情，心中对她更是感激。
　　这孩子哭声很大，小手和小脚也很有力气，总是努力的挥舞着，跟他爹一样，精力十足的样子。
　　明锦仔细观察了一下小家伙的脸，觉得果然还是像陆湛更多一点，不觉有些失望。
　　“怎么了？”叶子察言观色，好奇的顺着明锦的目光看着用力吮吸的小陆飞？
　　“都说男孩随娘，”明锦伸手轻轻抚摸着孩子的额头，“怎么这孩子一点都不像我，反倒是像他爹更多。”
　　叶子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嫂子这是哪儿听来的，要是男孩儿都像娘，女孩儿像爹，那你家闺女得是啥样啊。”
　　明锦也被她逗笑了，一脸认真的点了点头：“也是，还好是个小子，要是个闺女长成你哥那样，我可得给她多攒些嫁妆了。”
　　“明锦，”陆大姐从外面进来，笑眯眯的端了一碗鸡汤，“我刚做好的，快趁热连汤带肉的吃了。”
　　明锦顿时苦了一张脸：“姐，我早上才喝了鱼汤，这会儿还一点，都不饿呢。”
　　“你没感觉不见得真不饿，”陆大姐将碗放在桌上，又递给明锦筷子，“你现在还得给孩子喂奶，就得多吃奶水才足。”
　　明锦看了看陆大姐，又看了看叶子，没办法，只能愁眉苦脸的接过筷子：“等出了月子，我得多胖啊。”
　　“月子一定得注意，若是调养得好，原来有的病都能给养没了。”陆大姐又道，“当年我就是没在意，如今身上落下好些毛病，真个把人烦死。”
　　“嫂子就安心养着吧。”叶子对明锦挤挤眼，“有大姐在这儿伺候着呢，现在虽然苦一点，将来受用。”
　　明锦听了劝，有点不好意思的对陆大姐道：“是我不对，大姐能这样成天给我做吃做喝的，我不该使性子，这些日子实在感激大姐。”
　　“一家人哪儿能说这话，”陆大姐笑得温婉，“都是女人，谁都有这时候。”
　　明锦又谢了一回，这才低头将那碗鸡汤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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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章 从村口到宅门
　　叶子在明锦出了月子那天便离开了东园，明锦身体养好了，也随着陆湛拜会了东园的诸 人。
　　陆大姐虽然在村里名声不好，在东园却有着超然的地位，她家里应该算是东园之中最安 全的地方，所有凶神恶煞的人在面对陆大姐的时候都会努力绽出一朵吓人的微笑。
　　明锦在陆大姐家见了一回之后，彻底放下了心来。
　　东园的人不多，但大多都奇奇怪怪，缺胳膊少腿不说，连面部表情都狰狞可怕，陆湛这 样的人在东园才算是异类和少数。
　　这里的人很团结，换言之，这里的人很排外，对着笑脸相迎的明锦，也都是淡淡的点个 头就过去了，并不热切。
　　抽了空，明锦和陆湛还去拜访了楚家，遇到了在院子里晒太阳的小文。
　　现在的小文变得苍白又柔弱，躺在软塌上，见到明锦便流下眼泪来，吓的明锦差点掉头 就跑，这个转变也太大了，实在让人难以适应。
　　小白兔。
　　明锦脑海里不断刷新着这三个字，感觉问题更加棘手了，装柔弱扮可怜这一招实在太妙 了，若不是明锦现在很有危机感，几乎要为小文鼓鼓掌。
　　“你信吗？”明锦在出了楚家的时候，忍不住低声问陆湛。
　　陆湛摇头：“不关咱们事。”
　　很好，明锦满意了，不管小文究竟在搞什么鬼，只要他们不理睬，她也不能翻出什么花 儿来。
　　现在天气还没暖，家中活儿也不算多，明锦大部分时间都在带孩子。
　　没办法，就算有两世的记忆，对于如何带孩子，明锦也是两眼一抹黑。
　　好在夫妻俩对自家娃娃都很有耐心，家里不富裕，明锦自然要母乳喂养，小陆飞一天要 吃好几顿，明锦只出门一天他就哭闹的不行，将明锦彻底拴在了家里。
　　陆湛很快学会了快速洗尿布的方法，就算明锦严格要求他每次都用烧开的热水烫两遍， 他也能在五分钟之内搞定一张尿布，动作快的就好像这种事情已经做了好几年似的。
　　小元从书院回来的时候过来了一趟，人家早就声明，不是为了见他们夫妻俩，专程来看 小弟弟的。
　　他来的时候，小陆飞已经不那么通红皱巴，正是好玩的时候，小元几乎不想回书院了， 成天陪在陆飞身边，甚至兴致勃勃的替小陆飞洗了两天尿布。
　　陆飞满月的时候，明澜从京城来看望明锦，身边带着一个婆子和两个丫头，还有一满车 的补品。
　　“你倒是讲排场，”明锦笑着嘲讽，“我这小门小户的，哪儿住的下那么多人。”
　　明澜眨了眨眼，却没敢说笑，低声道：“还请姐姐尽量安排就是。”
　　明锦愣了一下，让那婆子带着丫头去西厢住着，好在当初他们为了方便砌的炕，人再多 也能住的下。
　　那婆子还不愿意走，直哼哼着说要留一个人陪着姑娘，不然不成体统。
　　“我跟我妹子说两句体己话。”明锦哼了一声，“您听了不大方便吧。”
　　婆子磨蹭了一会儿，才出了门，却守在门口，不愿稍离。
　　“这是怎么回事？”明锦皱起眉头，低声问。
　　“亏得姐姐一早嫁了出去，”明澜叹了口气，“如今家里，全都如此。”
　　明锦了然，点了点头：“是了，爹总是朝廷官员了，你现在也是官家小姐，自然不同。 ”
　　“娘最近，很不好。”明澜声音压得更低，脸上显得很委屈。
　　“怎么了？”明锦忙问。
　　她倒是想过，傅老太太一定会重新整顿家风，齐氏那般豪爽不羁的性子在宅院之中是注 定要吃亏的。
　　“老太太说，”明澜咬着牙道，“官家宅院中，哪儿能只有一个夫人，便张罗着给爹纳 几房妾。”
　　“什么？”明锦惊呆了，半天才道，“娘怎么说？”
　　“娘自然不愿意，”明澜无奈，“说是日子才过好一点，可家里还欠着债，爹的俸禄也 不算多，应该攒钱。老太太却说一定要把傅家撑起来。”
　　“爹，”明锦犹豫了一下，“他什么说？”
　　“前阵子出了点事，”明锦有几分黯然，“爹全不管内院的事，他虽然没说要纳妾，却 也没有直接拒绝。”言语之中，还是露出了一丝埋怨。
　　“什么事？”明锦皱眉问。
　　“爹新官上任时候的，”明澜咬住了唇，半天才道，“上司家夫人请娘带着我一到去做 客，我们都不懂那么多官家的规矩，惹了笑话……”
　　明锦叹了口气，将明澜揽进怀里。
　　“我们才到，那些夫人姑娘就开始嘲笑我们，这里不对，那里不合规矩，虽然都好像是 偷偷在说，但是声音大的全屋子人都能听到。”
　　明锦拍抚了一下明澜的后背。
　　“若是我没有那么直的脾气，或是稍微忍让一点，”明澜急急地道，声音带了一丝哽咽 “娘不至于为了我差点跟人吵起来。”
　　“她们是故意想要瞧你们笑话。”明锦伸手轻轻顺了顺明澜的头发，“娘出身商家，在 那些高高在上的官家夫人眼里，是不够格跟她们做朋友的，就算你们知道规矩，她们也会拿 娘的身份做文章，爹也是才上任做事，没准儿有什么地方正好让上司不那么高兴，趁机出气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我真想回村子里去。”明澜沮丧的低下头，声音压得几乎听不真切，“那时候有什么 不好，全家都和和美美的，也没有缺衣少食，现在，娘不开心，我和明瑞也不开心……”她 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或许老太太和爹是开心的吧。”
　　“别说傻话，”明锦拍拍明澜的肩膀，“老太太和爹娘的身体可都好？”
　　“老太太身体好，爹身体也挺好，只是娘病了两次，”明澜低声道，“到现在都不太好 ，老太太说还是病着好，免得出去丢人，娘气的更起不来床了。老太太又说，这么病着，又 不能持家，更不能侍奉夫婿……总之说得很难听就是了，娘她……”
　　“那你来做什么？”明锦伸手推开他，有些恼火，“娘现在处境困难，又病着，你身为 儿女不陪伴侍奉左右，跑到我这儿算做什么的？”
　　“是娘让我来的。”明澜吸了吸鼻子，终于哭了出来，“老太太说我名声已经坏了，留 在家里耽误明瑞，要把我嫁出去给人做续弦，娘让我过来看你，顺便躲一躲。”
　　明锦慌忙将她抱紧，明澜像是受尽了委屈，哭了好一阵子才停下来，抽抽搭搭的擦干了 眼泪。
　　“老太太怎么同意你来？”明锦道，“我这门穷亲戚，她还愿意走动？”
　　“我已经答应了。”明澜抹掉脸上的泪，对明锦平静地道，“所以老太太同意我嫁人之 前过来看一眼姐姐。”
　　“你怎么能同意？”明锦眼眶也红了，努力让眼泪不要掉下来。
　　“自己做的孽，自己负责吧。”明澜淡淡一笑，眼里凄楚无比，
　　“谁让我年少轻狂，给人落下把柄，老太太说得有道理，那些事情都是我自己做出来的，自 然要还，明瑞很快就到年纪娶媳妇，家里的这个耻辱还是早些嫁出去的好。”
　　“别这么说。”明锦伸手将她发丝理顺，“就算你曾经做过什么不对的事情，也不能这 样说你，谁都有年少无知的时候。”
　　“姐。”明澜将脑袋靠在明锦的肩膀上，“我真的想通了，总之是要嫁人的，嫁给谁还 不是都一样。”
　　明锦张了张口，想要反驳，却还是没说出口，转而问：“老太太给你找了个什么人？”
　　如果条件还算合适，嫁人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年前因为老婆无德妒忌休了妻的男人，今年三十，也是读书人家，他娘早年守寡，一 个人把他拉扯大，说是人长的不好看，但是是有名的孝子，家里还没有孩子。”明澜淡淡道 。
　　“这种人怎么能嫁。”明锦急了。
　　多年守寡的婆婆，就证明她一辈子的希望都放在儿子一个人身上，对于抢儿子的媳妇， 是一辈子都不可能看的顺眼，休妻一事，说不准就是她的主意。
　　那个男人已经三十岁，比傅老爹小不了多少，几乎算是明澜叔叔辈的人，两个人一起生 活，哪里能有什么共同语言。
　　最重要的是，他居然休离了结发的妻子，在这个时代，被休弃的女人是什么命运，还用 得着说吗？能做出这种事情的男人，负心薄幸就不必说了，起码的责任感和道德都不够具备 ，能是良配吗？
　　“老太太说，那是世代的书香门第，不会无缘无故的休妻，无德妒忌原本就是女子大错 ，因为这个让夫君没能有后代更是天理不容，”明澜面无表情地道，“还说那家中婆婆极为 严格，规矩也多，正好让我去学学规矩，免得将来被放纵了性子，再闯下什么祸事来。”
　　明锦紧紧攥住拳头，指甲几乎扣进肉里，半天才冷冷的笑：“无德妒忌……”
　　这话难道不是在针对齐氏？
　　老太太说这话也算是一箭双雕吧，一来劝了坏了名声的明澜，给她找了个衣食无忧的地 方安顿，更是寻了个厉害婆婆管教，免得再丢了傅家的脸面，二来更是在为自家儿子纳妾铺 路吧，若是没有明瑞这个孙儿，她没准儿还真动过要傅老爹休妻的念头。
　　就算现在傅老爹还没有答应纳妾的事情，可随着齐氏“不孝”的跟老太太顶撞，随着齐 氏因为不懂规矩被官太太们瞧不起，傅老爹又能撑多久？
　　明锦觉得心中一阵发凉，她是那种一旦出了事，便要想到最坏的人。
　　联想到过去在村子里齐氏逼傅老爹做生意，又在书房大打出手，说话不顾及傅老爹的脸 面，感情好的时候这些算是生活情趣，夫妻情深，一旦感情有了裂缝，怕是都会成为背叛的 借口。
　　“娘说要回娘家去，”明澜木然道，“老太太也不让，说是无故不能回娘家，不合规矩 。”又笑了一下，“总是没有因为这个让爹把娘休了。”
　　“老太太，”明锦垂下眼睛，“她是怎么了。”
　　“自从爹进了京，当了官，”明澜冷笑，“老太太就跟换了个人似的，还不许在家里说 笑，对下人要有主人家的样子，明瑞跟他撒娇都被训了顿，说明瑞懦弱无能，还给他新请了 先生，说是让好好教，可怜他现在每天只能睡两个时辰，左手几乎就没有过不被打肿的时候 。”
　　明锦只觉得浑身冰凉，对明澜道：“爹怎么说？”
　　“爹什么都不说，”明澜摇头，“他倒是没同意纳妾，可也不替娘说话，明瑞天天挨打 ，他还说今后的出息都在这会儿，还给先生送了谢礼。”
　　“所以你才带了她们？”明锦指了指西厢。
　　“老太太说，身为官家小姐，一定要有体面，”明澜不住冷笑，像是控制不住自己。
　　明锦叹了口气，将明澜抱在怀里。
　　她心里一片混乱，半天才将明澜劝着平静了些，也不敢再问家里的事情，将明澜送到自 己屋里躺下，守着她睡了，才从屋里出来。
　　方才乱七八糟的情绪过后，明锦终于明白了问题在哪儿。
　　老太太是真心为明澜打算，如今名声不够好，能找到一个规矩人家肯要，就已经是万幸 ，老太太怕明澜性子野，再出什么闪失，遍给他寻了一门规矩大的家门，家里没有孩子，将 来明澜的孩子便是嫡子，真是千挑万选。
　　可明澜不是从小生活在宅门里的姑娘，她不懂这个，更不理解这个，她对生活所有的理 解都在那个她们曾经生活的村子里，平常人家的活法，夫妻相爱，儿女欢然，没有妾，更没 有那道高高的与外面世界隔绝的门槛。
　　宅门的世界就是如此，需要的是全然的理性，情感对于她们而言才是最多余的东西，感 情不是高门女人的追求，只有那些以色侍人的女子才要考虑那些。
　　宅门的女人需要的是一个稳定的宅子，然后一辈子守在里面，就像是自己的那栋堡垒， 冰冷而坚固，不可摧毁。
　　可老太太却忘记了，无论是齐氏还是明澜，都不是宅门里的女人，他们热情开朗，率意 爽直，一下子将她们关进宅门，并以宅门女人的规则去要求她们，太严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