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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009 05:03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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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2-1-2009 09:26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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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2-1-2009 05:45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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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3-1-2009 08:47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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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你跑去那里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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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30-1-2009 12:10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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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31-1-2009 01:51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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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慢的,我去其他論壇找來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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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3-2-2009 01:31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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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3-2-2009 01:34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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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忙着上去!”古灵夕拉住他,仰起头,“这上头不比那乱葬岗,是条热闹的街道,这大家伙要是这么破土而出,不冲垮几座房子也要吓死几个路人!”
他笑而不语,只管朝那怪物头上拍了一拍。
四道蓝光从怪物体内游出,散开,把上头两人温柔包裹于其中。古灵夕只觉身体被一股力量轻飘飘地托了起来,头顶上阻碍去路的坚硬土石在这团光华面前成了稀薄的空气,她和钟晨煊,还有她的“表哥”,三人轻而易举穿过了厚实的土层,青烟一般飞出了地面。
站在不归居的大堂里,讶异地打量着四周熟悉的布置,浑身一个土渣子都没沾到的古灵夕把钟晨煊安置在椅子上,然后傻傻用脚跺了跺连个缝都看不到地面,问站在身边的“表哥”:“这里是不归居里头啊,我们怎么出来的?!你的那个坐骑呢?!”
“出来便出来了,有什么可问的。鎏野自由惯了,不会跟着我。”他轻描淡写地答她,随即提高声音喊道,“掌柜的在吗?!有客!”
不消片刻,二楼上出现了个妖娆又慵懒的身影。
“哪个醉鬼敢乱闯我不归居!这大清早的……”娇声抱怨里带着阵阵呵欠声。
古灵夕见了救星般朝楼上高喊:“漓湖姐你快下来救救这家伙啊!”
睡眼朦胧的漓湖朝楼下一望,那奄奄一息趴在桌上的钟晨煊顿时惊走她所有睡意。
风一样跑下楼,她来不及问他们是怎么进来的以及古灵夕身边的男人是谁,只抬起钟晨煊的头,紧张而仔细地观察他的面容,又掀起他的袖子把起脉。
“你们去了哪里?他元气差不多耗尽了。”漓湖脸上除了紧张心疼外,还有少见的严肃。
“我们去了枉死城,杀了枉死城主的儿子之后,他带着我和那个笨记者一道闯了回来。”古灵夕懊恼地回答,“回来不久他就晕了,晕之前嘱咐我带他回不归居。漓湖姐,他……他严重么?能救回来么?”
闻言,漓湖秀眉一皱,狠瞪了钟晨煊一眼,忿忿哼一声:“年岁越大越是乱来!”
“先别急着骂人啊!”古灵夕拽住她,“赶紧救人哪!”
“既然到了我这儿,他自然是死不了。”漓湖指指楼上,“把这家伙送到我房里。”
“你就是不归居的主人?”打从进了不归居开始,古灵夕的“表哥”便成了个袖手旁观的闲人,神情自若地看着漓湖忙前忙后。
漓湖这才留意到身旁这陌生的高大人影,迎上他投向自己似笑非笑且半带探究的目光,报以他一个标准的待客式微笑:“阁下是哪位?似乎并非我不归居的客人,面生得很。”
“我表哥!他,他是我表哥!”古灵夕忙抢过话头。
“你几时有个表哥?”漓湖惊奇地看着急着为这陌生男人正名的她,“怎么从来没有听你说过。”
“我一直住在外省,前几日才到贵地处理生意上的事。没想到清早出门不久便偶遇表妹。”他编谎话编得面不改色,“多年不见,亲戚也生疏了,呵呵,表妹几乎认不出我了。”
漓湖上下打量他一眼,点点头,说:“那就麻烦表哥你帮忙把这家伙弄上去。”
“不忙。”他摆手,视线转向堆在墙侧的一堆酒瓮,“掌柜的不妨先取三杯店中最烈的酒来。”
“酒?”漓湖不明他的意图,嗔怪道,“我现在忙着救人,你还有闲心管我讨酒喝?本店今天不做生意!”
他半点不恼,仍旧话中带笑:“掌柜的别动气。我要酒不是自己喝,是给他喝。”
听到一说酒,古灵夕恍惚记起刚才他跟自己说过,只要灌钟晨煊几杯烈酒便能让他醒转过来。
他是冥王,应该不会信口开河吧?!
“漓湖姐,你听他的,快快拿最烈的酒过来啊!”古灵夕推了推迟迟不挪步的漓湖,着急地说,“要不你告诉我,最烈的酒在哪里,我去拿。”
漓湖看这对“表兄妹”一个稳若山一个急如猴,搭配得到还恰到好处,犹豫半晌,还是转身去了里间,很快捧了个酒壶出来放到桌上,道:“霸王刀,不归居最烈的酒。”说罢又戳了戳古灵夕的头,“若是这样的丫头,只要一小杯,必然醉个三天三夜。”
拿起酒壶,他揭开盖子,嗅了嗅冲出的浓烈酒香,笑:“好酒!”
取过一个杯子,他不慌不忙倒满一杯,然后伸出食指,在这无色的液体里轻搅了三下,再依此类推,倒好了三杯酒。
“把他扶起来,掰开嘴。”他端起一杯酒,吩咐身边这两个女人。
面色煞白的钟晨煊被漓湖扶住,古灵夕则捧起了他的脸,手指小心分开他的嘴唇。
一杯,两杯,三杯,她们眼见着他滴酒不落地把“霸王刀”倒进了钟晨煊嘴里。
看钟晨煊喉头明显的吞咽动作,古灵夕又放心了些,还好,他还晓得吞东西,证明情况还不是太坏。
放下空杯子,他又拿手掌覆在他额头上,双目半闭,安静地看着脸上渐渐泛起红晕的钟晨煊。
时间在焦急的等待中滑过,古灵夕和漓湖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钟晨煊,生怕漏掉他身上任何一个变化。
红潮越来越重,好像有人在皮下不停泼着赤红的颜料,到最后,钟晨煊的脸堪比关公。
“啊呀,那个酒也太烈了吧……”古灵夕慌张地看着钟晨煊,连声道,“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脸红得跟虾子一样!不会出事吧?”
“别闹!”漓湖皱眉打断口不择言的她,仔细感觉着握在她手中的钟晨煊的手,随即眉头一展,“好了好了,他的手开始暖了!”
“真的?”古灵夕一把抢过钟晨煊另一只手。
的确,起初冷如冰霜的手,现下已经渐有了再熟悉不过的温度。
惊喜之余,她又不避讳地摸了摸他的脸,也是同样的热度。
是酒太烈造成的假象,还是他真的好起来了?古灵夕把询问的目光投向“表哥”。
他轻舒口气,收回手,笑笑:“行了。差不多该醒了。”
话音刚落,钟晨煊脸上那片刺眼的红潮缓缓褪了下去,他的脸,终于恢复到往日最正常的颜色。
“呵……”
钟晨煊的眼睛依然紧闭,却有一口悠长的气息从他口里送出。
在场的除了冥王表哥一派镇定外,其余两人无不是紧张到连脚趾头都抓紧了。
摒住呼吸,又等待了一会儿,钟晨煊的睫毛终于轻轻颤动几下,紧闭已久的眼皮终于慢慢掀开。
古灵夕不知道要如何形容此刻自己的感觉,想跳想叫还想唱,万般惊喜兜转出来,却变成一句短短的:“老钟,我总算放心了!”
钟晨煊眨眨眼睛,重见天日的目光在围在自己身边的三个人身上扫视。
“好累……”他长长吐出一口气,直起身子,伸了个懒腰。
没有任何伤口,没有重病初愈的萎顿,甚至连一点后怕的眼神都没有。大难不死的钟晨煊,只像是从一场深重的长梦里醒来。
不知该说是他心理素质超乎常人,还是该说他天生便是个怪胎。
漓湖松了口气,粉拳砸在他肩上,嗔怪道:“你这杀千刀的,可吓死我们了!看你以后还敢不敢那么卤莽!”
“醒过来就好!”古灵夕拉开漓湖,赔着歉意的笑脸,“要不是为了带我们出来,他也不会这样。”
“你们两个都不让人省心!”
“这不是一场意外嘛,谁知道去趟警察局会惹来这么凶险的事。”
“你们这两个小鬼,听好了,以后再去什么古怪地方,必须先跟我通报一声!没有我批准绝对不许去!”
“你又不是我妈!”
“@!#%@#……”
作为这场争执的焦点,钟晨煊反到像个没事人,看热闹一样任两个女人在他面前吹胡子瞪眼,目光落在旁边那个微笑不语的红衣男人身上。
“你是哪位?”他不介意那两个多嘴女人在吵什么,但是介意身边站着这么一个红衣如火,神情却温润若水的陌生男人。
“她的表哥。”他坐下来,笑眯眯地指了指还在跟漓湖打口水仗的古灵夕,“多年不见,今天偶遇。”
钟晨煊看看他,又看看那个在任何场合都喜欢逞口舌之快的丫头,没有问诸如我怎么没听过她有表哥之类的问题,只是扬起嘴角,摇头浅笑:“完全不像有血缘的亲人。请问高姓大名?”
“哈哈,毕竟只是表亲。”大笑中,他朝钟晨煊伸出手,“在下姓连,单名一个胤。”
啥?!那头都开始自我介绍了?!
古灵夕听“表哥”自报家门,忙打住了跟漓湖的口头战争,凑过来站到这两个男人中间,对钟晨煊说:“老钟,这回你可得好好谢谢我这位……呃……连表哥,他灌了你三杯酒,愣是把你给救醒了!不止救了你,在乱葬岗的时候他还救了我的命呢!”
“乱葬岗?!”钟晨煊眼里闪过片刻的茫然,“我们去过?省城哪里来的乱葬岗?!”
“呵呵,不是什么乱葬岗,只是郊外一片树林罢了。”自称连胤的冥王替激动的古灵夕解释着。
“哦?!树林……”钟晨煊斜目沉思片刻,道,“似乎我错过了很多事。”
“可不是么!你倒是晕了,剩我一个人对付来报仇的枉死城主!原来被你烧死的那个城门口倒茶的,是枉死城主的儿子!他派了个九目怪物引我们去了树林,还招来一大堆饿鬼想啃了我们呢!要不是……”
咳咳!
连胤适时的咳嗽,打断了古灵夕迫不及待地讲述。
钟晨煊盯着突然住嘴的古灵夕,说:“继续啊。我要知道我昏迷时候发生的一切。”
“呃……那个……这个……”古灵夕一边搪塞,一边暗自庆幸多亏“表哥”提醒及时,再任她口无遮拦下去,他冥王的身份肯定是遮不住了。
见古灵夕支吾半天,连胤自然而然地替她继续了下去:“要不是我偶经那片树林,替你们赶走那群饿鬼,恐怕你们现在已成两只新鬼。”
“哦?!”钟晨煊半点不为自己曾身处的险境惊讶,只淡淡问,“连兄的确是“偶经”那片树林么?”
连胤饶有兴致地反问:“难道我还会特意经过?”
“呵呵。”钟晨煊轻笑,“那只有连兄自己才清楚了。想不到这丫头竟有一位深知伏鬼之术的表哥,难得难得。”
“深知不敢当。在下只是对玄门之术颇有兴趣,常常自行钻研罢了。”连胤谦逊摆手,话锋一转,看向古灵夕,“不过这丫头的胆量令我都佩服,居然敢单枪匹马斗饿鬼众。你没有成它们的口中物,全赖这丫头替你拖延了时间呢。说来,这次你最该谢的人,是她。”
钟晨煊一挑眉,看着一脸神气的古灵夕,面无表情:“我救过她不止一次,算扯平了。”
“你……”正打算以高姿态接受他谢意的古灵夕气得经脉倒转。
连胤又是阵朗声大笑。
被当了透明人许久的漓湖到底忍不住了,高声表示自己的不满:“你们三个家伙先给我暂停一下!这是我的地方,好歹让我这主人明白这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吧?”
钟晨煊耸耸肩,起身对她露齿一笑:“让那丫头跟你说吧,你也知道我晕过去了。我先去睡会儿。还有,帮我准备点吃的!”
“等等!”连胤也站起来,叫住了打算上楼的钟晨煊,“告诉我你们是怎么去到枉死城的。说完再睡如何。”
平淡无奇,甚至是非常礼貌的一个请求,从他口中讲出却成了不可不照做的命令。
几束晨光从窗口洒下,背光而立的他虽被浅浅阴影遮了面孔,五官却更见棱角,黑色长发被几丝穿窗而入的凉风拂起,上头的光泽跳舞般闪耀,一身红衣也更显夺目。
钟晨煊停下脚步,回头看向这个在淡淡光彩中微笑而立的男人,突觉他身上那片安静沉着却又暗含张扬的红色之下,藏的是个高贵而霸气的躯体,他简单言辞间似乎总透着股若有如无的压力,让一切生命为之臣服的气势。
他微微一怔,而瞬间的震动很快被压下,他索性转过身,直视对方的眼睛,嘴角挂着不羁的轻笑。
两道有着同等威慑力的目光在空中对接,一红一黑,这两个年纪接近身形也相若的男人用自己独有的敏锐与感觉,重新审视着对方。
此刻,没有人有勇气站在这两个男人中间,由他们带出的满含压力的空气在无形中交锋,足以摧毁任何插足者的承受能力。
空气中,突然有了剑拔弩张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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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3-2-2009 01:40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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漓湖和古灵夕呆看着这两个男人,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做什么,不过是一个小小要求而已,她们甚至不能理解这两个人是怎么会因为这个而卯上劲的。
换作平时,古灵夕一定会冲上去大大咧咧地推他们一把,然后嗔怪他们有毛病大眼瞪小眼之类。可是,今天她不敢,莫名的畏惧阻止了她所有莽撞念头。钟晨煊和她的“表哥”,表面一派风平浪静,但是一旦有第三者接近,必定被暗藏下头的汹涌暗流卷到地狱最深处。
“你不是古灵夕的表哥。”钟晨煊先开了口,眉眼之间流过专属于他的慧黠,“连胤,你究竟是什么人?莫不是连这个名字都是编的吧。”
坏了,就知道瞒不过他,这家伙根本就是个聪明到狡猾的人,要让他相信这个凭空出现的表哥,真是太天真了。古灵夕悄悄吐了吐舌头,双手不自然揪住自己的衣摆。
“我这名字到是不掺半点假的。认识我的人不少,知道我名字的人却不多。”连胤露出钦赞的神色,笑道,“相见便是缘分。你若信我,莫问来路。”
趁这间隙间稍稍的缓和,古灵夕鼓足勇气跑到钟晨煊身边连声说道:“老钟,你不信他也要信我吧?连胤真的是你我的救命恩人,如果他是坏人,何必又……”
钟晨煊把食指轻摁在她的嘴唇上,又轻佻地勾了勾她的下巴,邪邪笑道:“做丈夫的哪能不信自己的妻子,放心,我不会对他怎么样的。”
古灵夕啪一下打下他的手,心慌意乱地给了他一拳:“说话就说话,动手动脚干什么!”
丢下一串大笑,钟晨煊回头朝楼上走,上楼前,他侧过脸,也不看人,说:“有问题的人,跟我上来吧。先说清楚,知道答案后你马上离开,不要扰我好梦。”
“呵呵,多谢了。”连胤似乎不知生气为何物,满脸笑容地跟了上去。
“先凑活着拿点能吃的到我房间。”钟晨煊看了漓湖一眼,又对古灵夕说,“别杵着了,让漓湖给你的手臂上点药。”
嗳?!
古灵夕一愣。
被饿鬼众弄出的伤口虽然流了血,可并不算多严重,她自己都忘了自己受了伤,他却留意到了。
“蠢丫头。”见她一脸痴相,他摇摇头,跟连胤一前一后上了楼。
嚼完漓湖送来的热馒头,又朝嘴里塞下最后一口菜,钟晨煊满意地放下碗筷,擦了擦嘴。
“吃饱了?那说吧。”从头到尾,连胤都充满着耐心。
钟晨煊喝了口茶,咂咂嘴,简单把追查赵大婶死因的前前后后讲给他听。
“你发现尸体的眼皮上有个黑点?”听完,连胤略一沉思,问。
“是。”钟晨煊看着他,“我想,神秘如阁下你,应该听说过乱阳咒吧。”
连胤点头,道:“此咒专藏于尸首之中,一旦有活人触及咒点,咒念所及范围内的所有生人都会照施咒之人的意愿被卷入不属于人界的空间。而埋在那赵大婶身上的乱阳咒,将你们强行带到了枉死城前。”
“果然知识渊博。”钟晨煊朝他伸出大拇指,“知道这种禁咒的人少之又少,会使用的更是廖廖无几。”
“看来你是棋逢敌手了。”连胤笑道,“竟有人用乱阳咒对付你们,结怨很深啊。”
“对付我?!”钟晨煊摇头,“那到未必。我总觉得事有蹊跷,可一时半刻又想不出是哪里不妥。”
连胤不语,扭头看向掩上的房门,一挥手,说了声:“想听就进来,不必鬼鬼祟祟。”
话音刚落,房门自动打开。
哎呀!
古灵夕大叫一声跌进房来,背上还压着个系着围裙的漓湖。
见状,钟晨煊嗤笑一声,冲着狼狈爬起的漓湖道:“幸好你在上头,要是那比猪还沉的丫头压在你身上,怕要断你几根骨头呢!”
漓湖露出天真无邪的傻笑:“不会吧……”
古灵夕噔噔冲到他面前,黑了脸叉腰呵斥:“刚才不知道谁更像头死猪!才一恢复人样就晓得说风凉话了,你什么德性!”
那边有人故意清了清嗓子,打断这场嘴仗。
“你们总爱这么吵吵闹闹么?”连胤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
“就事论事罢了,哪个有闲工夫跟她磨牙。”钟晨煊低头轻轻吹开浮在水面的茶叶,不屑地笑。
古灵夕亦不示弱,一屁股坐下来斜睨对方一眼,道:“人跟牛是没有办法沟通的,谁会浪费那个时间。”
“哈哈,你们呀……”连胤看看她,又看看一本正经的钟晨煊,摇头笑道,“我在猜想,若你们将来有幸携手共老,生活会极之精彩。倘若再有后代,必定也非凡品。”
咳咳咳咳。
钟晨煊被茶水呛了一口,拍胸口猛咳。
“你胡说八道什么呀!”古灵夕红透了脸,忿忿瞪着连胤,“我跟他啥关系都没有!”
连胤不以为然地耸耸肩,意味深长地笑:“将来,谁又知道呢……”
“喂,你们不要再说这些闲话了好吧?”漓湖实在看不下去,拍了拍桌子,问,“刚才我听到你们说乱阳咒。到底会是什么人弄这么厉害的东西要害晨煊和灵夕呢?你们个个都是高人,怎么着也得找个头绪出来啊!”
“我说过,这乱阳咒其实未必是冲着我们来的。”钟晨煊放下茶杯,盯着碧绿的茶水入神,“从赵大婶的尸体被发现到运到警察局裣房,这个过程中,任何跟尸体有过接触的人都有可能触到咒点。万幸的是,触到它的是我。”
“差点丢了性命呢,还说万幸?!”古灵夕不满地嘟囔。
“呵呵,丫头,换成别人中了乱阳咒,你说他们还有机会活着回来么?”连胤一语点醒她,“无非又便宜那枉死城主了。”
漓湖大概听明了这整件事的来龙去脉,问:“这么说来,这个凶手的动机岂不是很奇怪?!没有固定的下手对象,谁碰到谁倒霉?!目的究竟是什么?”
“凶手的动机,我现在也暂时没有头绪。”钟晨煊皱起眉头,欲言又止,“我现在到是担心……”
“担心被下了乱阳咒的尸体不止赵大婶一个。对吧?!”古灵夕轻易猜到了他在担心什么。
“如果真是如此,那人界冥界,都有一场不小的麻烦了。”连胤的神色也严峻起来,“但愿我们的担心不要应验才好。”
“要从哪里查起呢?不能放任这凶手躲在暗处继续害人哪!”古灵夕苦恼地揉着有些胀痛的太阳穴,“你老爹蹊跷受伤,赵大婶死于非命,我们跟枉死城莫名其妙成了对头,这前后发生的事,看起来根本没有任何联系。如果真有人在背后捣鬼,他的目的还真是难猜透。”
“如果真是同一人所为……”漓湖思忖着,“那这些事情一定会有共同点,只是我们现在还没有发现罢了。”
“漓湖,不归居里的客人多且杂,你多留意一下这些酒客的闲谈。”钟晨煊站起身,伸个懒腰,话锋突兀一转,“我就先去睡了,又累又困。晚饭之前不要叫醒我。”
说罢,在众人各有千秋的鄙视目光中,他麻利地甩掉鞋子跳上床,一脸幸福地钻进被窝,蒙头大睡。
“这家伙的思维,跳跃性很大呢。”连胤佩服他前一秒还忧国忧民,后一秒马上宣布要去梦周公。
漓湖无奈地摇头:“他好像一贯如此。只要他困了,再重要的事情都不能影响他睡觉。”
“贪睡的老牛。”古灵夕鄙夷地看着对面床上,自己却也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呵欠。
连胤见她难掩的倦意,拍拍她的肩膀:“你也休息去吧,折腾许久,不要死撑了。”
“嗯……好吧……”古灵夕看看窗外透入的阳光,眯起眼睛,又连打三个呵欠后问他,“你呢?还有这一堆事情,都还没有解决。”
“不必担心,凡事都有解决之道。快睡去吧,太阳这么暖,正是入眠的好时候。”连胤笑着起身,又说,“我还有别的事要办。三日之后我会回来这里跟你们碰头。丫头,你阅历尚浅,凡事要多听别人建议,不要轻举妄动。”
古灵夕似懂非懂地点头:“哦,知道了。”
“那我就告辞了。”他转身同漓湖打了个招呼,“老板娘,今天没时间一尝你不归居的美酒,下次一定不会错过!”
“呵呵,好啊,下次我必定拿出不归居的珍藏品款待,为你这个不肯透露自己的神秘客人。”漓湖娇笑着拢拢头发,看着房门道,“我送你出去。大门还锁着呢。”
“慢走啊,我就不送你了。”古灵夕冲连胤摆摆手,一路呵欠地出了房间,毫不客气地朝上次她睡过的房间走去。她还记得那里的床有多软,被子枕头有多舒服。
打开铁锁,漓湖把大门挪开,一束阳光直射下来,她下意识地遮住了眼。
“哟,老板娘,今天咋这么晚才开店呀!”街对面卖水果的贩子见了,扯着嗓子问,“我还担心今天没酒喝呢。”
“不开店,我难道喝西北风么?!”漓湖朗声笑应,随即回头看向连胤,说,“虽然不知道你是什么来头,不过你不是坏人。希望我的直觉没有错。”
连胤不语,仰头看向天际,暖暖的阳光给他的面孔镀上一层淡金色,恍惚间,竟不像是食这人间烟火的。
“起初本该是你出手救人。”他收回目光,话题却跳到十万八千里外,“我到好奇你打算用什么法子救回钟晨煊。”
“我自有我的法子。”漓湖一挑眉,歪头看他,“不过,我不如你。”
“哦?!”连胤看着眼前这仪态万千的美人,啧啧道,“过奖过奖。我看老板娘到是人间少见的奇女子。告辞。”
刚转身,他却又回头,眼角飞上狡黠的笑意,说:“他的伤,非人力可愈。呵呵,三界六道,芳踪难觅。”
漓湖微微变了脸色,却很快恢复常态,笑声如风动银铃:“高人便是高人,说的话也费煞思量。漓湖慧根不足,不太明白。”
“哈哈,不要紧,当我胡言乱语吧。”
留下这句话,连胤沐着一身阳光,很快消失在街角。
直到他消失,漓湖才长长出了一口气,整个人无力地靠在门板上。
在不归居无所事事地过了两天,午后,古灵夕百无聊赖地坐在靠窗的位子上,晃着手里的筷子发呆。
钟晨煊刚刚出门去医院了,并且拒绝她同行,要她乖乖留在不归居养伤,还特别嘱咐漓湖看紧她,不许跨出不归居半步。
古灵夕伸过手臂,看着已经结痂的伤口,愤愤不平,这也算伤么,有什么可养的,那家伙就是嫌自己聒噪,怕她又招祸事罢了,也不知道十七表姐怎么样了,他答应自己要替她去探望的。
这会儿的客人不多,漓湖清闲地坐在柜台后头拨弄着算盘,目光不时瞟向发呆的古灵夕,生怕这精怪的小丫头趁她不注意偷溜出去,到时候钟晨煊又要拿自己的疏忽来说事。
突然,一阵又快又急的车铃声从门外传来,然后便是一阵嘈杂和骂声。
“搞什么呀,骑那么快,鬼在撵你么!”
“把我的苹果捡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我有急事!”
一个人风风火火地闯进不归居,店内之人纷纷侧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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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3-2-2009 01:49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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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衬衫加米色格子吊带西裤,身侧还挎了个黑色的大包,来者站在店中央,目光四下搜索,似乎在找人。
古灵夕一见,顿时跳了起来,几步窜到来着身边,用力拍拍对方肩膀,喊道:“胡庭优,你跑来做什么?”
“是你啊。”胡庭优见是她,忙急急地问,“钟先生呢?我找他有急事!”
“他有事出去了。”古灵夕看着他背的包,包口处露出一截总是套在他相机上的挂绳,“你不会是来告诉他,你买新相机的钱不够吧?”
胡庭优像看怪物一样打量她:“你胡说什么呀!我是来送那天的照片的!”
对呀,那天出了警察局,他们好像是要这小子把照片送来看看的,钟晨煊还特意留了不故居的地址给他。
古灵夕眼睛一亮,迫不及待地说:“好好,赶快拿出来我先看看!”
胡庭优看看周围,摇头:“不行,这里人太多了。钟先生说过照片必须要保密的!”
“上楼到你房间去看吧。”漓湖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们背后,指着上头建议,又问,“什么照片这么神秘?”
古灵夕即刻对她附耳道:“那天我们去枉死城,这家伙也跟着我们一道去了,他拍了好多照片呢,我想从来没有谁拍到过这类照片吧?”
“上楼再说。”胡庭优紧握着他的包,连正眼也不看漓湖便急急忙忙上了楼,好像这地方是他自己的一样。
“真不懂礼!”古灵夕不满地叨叨,边上楼边向漓湖抱怨,“你不知道这小子有多离谱,做个记者而已,却几次三番连命都不要,就只要他的宝贝相机!疯子!”
漓湖看着胡庭优的背影,轻笑道:“天下从来都不缺执著的人。”
“那哪叫执著,根本就是脑子被驴踢过了!”古灵夕不屑。
胡庭优随便找了个房间,站在门口问漓湖:“是空房么?”
漓湖点头。
他即刻推门进去。
“他以为这里是他家啊!”古灵夕一脸不满地跟了进去。
屋里,胡庭优把包小心放到桌上,看着一道进来的漓湖,警惕地问:“这位是……”
古灵夕没好气地替漓湖答他:“你还好意思问呀,你现在站的地方就是这姐姐的地方,哼,她是不归居的老板娘呢,你这家伙居然连个招呼都不打!”
“能不能请她暂时出去一下呢?”胡庭优冒了一句更加找打的话,“这些照片是不能给不相干的人看的。”
“你……”古灵夕真的很想动手揍人,强压下火气,说,“漓湖姐不是外人,连你最崇拜的钟先生,也要尊她一声姐姐。我们那天发生的所有事,她都知道。”
胡庭优狐疑地看她:“真的?”
“还煮的呢!”古灵夕拍桌子,“赶紧把照片拿出来!”
犹豫一下,胡庭优打开了包,取出一个牛皮纸大信封,抽了一沓照片出来。
古灵夕忙把照片抓过来,才看了两张,便气恼地喊:“这……这拍的是什么东西啊?白茫茫一团,什么都没有嘛!一张,两张,怎么每张都这样。”
漓湖凑过来一看,掩口直笑:“头回见到这样的照片,空无一物。记者先生,你是不是洗照片的时候出什么差错了?”
胡庭优沮丧地摇头,说:“今早在暗房里,我刚把照片冲好的时候,上头的确是有东西的,那道门,还有那个可怕的怪物,都是有的!可是没过一会儿,这些东西就消失了,成了现在这样子。”
古灵夕扇着照片,狠瞪着他:“有那么玄乎么?一定是你手艺太差,当时根本就什么都没拍下来!”
“才不是呢!我的技术是我们报社里头最好的!你不要随便侮辱我!”胡庭优一副要跟她拼命的样子。
“好了好了,别争了!”漓湖赶忙灭火,又对古灵夕低声道,“这不能怪他,你们去的地方,也许并不是一个普通相机能随意拍下的吧?!”
古灵夕一想,觉得她说的有几分道理,那里根本就不是人呆的地方,人间的东西又怎么能顺利拍下那里的情况?!
胡庭优抚着胸口,稍稍缓过来后才说:“其实我今天来,不止是要给你们看这几张照片。”
“嗯?!”古灵夕看看手里的照片,“不止这些?那还有什么?”
“在你们去裣房之前,我不是早到了一步么。”胡庭优从她手里拿回照片翻看着,“那个时候我……我给那壮辅诚高中命案的受害者拍了一张照片,想拿回社里交差……”
说着,他的手指停下了,从那叠照片的最末抽出一张来,摆到古灵夕面前:“可是,这照片却成了这个样子……”
“又变成空白了么?”古灵夕接过照片。
很快,她愣住了,揉揉眼睛,把照片拿近了些再看,神情越发惊异。
“小子,你确定这张是你拍的赵大婶??就是那个死者??”古灵夕抓住胡庭优的胳膊,要他想清楚了再回答。
“当然确定啊,我刚拍了这一张照片,就被人打晕了。”胡庭优摸着后脑勺,“现在这后头还鼓着一个包呢!当时你也在场,这照片的真假,你该再清楚不过。”
“一张照片,把你吓成这个样子?”漓湖不明就里,拿过她手里的照片,看一眼,说,“咦,怎么……有两张脸在上头?!”
照片里的躺着的,的确是双目紧闭的赵大婶,可是,在她的脸上,却又重叠了另一个人的脸,半透明,膜一样覆盖在上头,虽然没有颜色也没有够清晰的线条,可是并不妨碍外人看出,那是一个男人的面容。
“这到奇了,一个人怎么能拍出两张脸来?”漓湖惊奇不已。
“我也不知道。”胡庭优茫然地摇头,“从来没有遇到这样的事。”
古灵夕一言不发,呆呆看着某处,似在回想什么。
许久,她猛一拍腿,大喊:“这张男人脸,我曾见过的!”
“是谁?!哪里见过?!”
漓湖和胡庭优异口同声。
“教堂!”古灵夕肯定地说,“那次我同老钟去找那里的什么什么罗德神父,出来的时候遇到一个冒失鬼,差点撞到我们。我肯定,就是他,照片上那张男人脸,就是那个中年男人!”
古灵夕激动得语无伦次,好像发现了一个至关重要的大秘密一样。
慈济医院里,宋世琪病房。
钟晨煊站在宋世琪的病床边,放下手里提的一袋水果,说:“看你没事,大家就放心了。”
“其实我真的没什么……那天只是被吓了一跳而已,劳你费心来探望。”宋世琪捏着被角,不好意思地说。
“毕竟同事一场,来看看是应该的。你表妹本来也要来,但是她受了点风寒,我怕她传染到你,所以只能改天再来看你了。宋老师不要介意。”钟晨煊撒谎是永远不眨眼的。
“灵夕……灵夕她现在在哪里?!这丫头成天疯跑不知道深浅,我怕……”一听到这表妹的名字,宋世琪又气又急。
钟晨煊忙宽慰道:“宋老师放心,她现在好得很。因为我需要她帮我点小忙,所以暂时把她安置在我一个好友那里。你刚入院的时候她来看过你,不过那会儿你还在昏迷中。”
“这样啊……”宋世琪虽然还有疑问,却又不好再多问,只说,“那就拜托你多照顾灵夕了,这丫头很让人头疼。表姨父只有她一个女儿,她是绝对不能有什么闪失的。”
“嗯。我知道。”钟晨煊笑笑,岔开了话题,“这个病房现在就剩下你一个人?我记得上次来的时候,你旁边的病床是有人的吧?!”
宋世琪点头,说:“是的,那张床上原来住的是个腿骨骨折的年轻女人。你记性还真好呢。”
“出院了么?”他随口问。
“不是。”宋世琪摇头,面有遗憾,“前天晚上突然去世了。可惜,好年轻的人哪。她的丈夫都哭晕在了病房里。”
“骨折而已,突然病逝?”钟晨煊看着那张空空的床。
“嗯。听那些护士说,是药物引发过敏还是什么来着。”宋世琪回忆着,旋即又压低了声音,有些害怕地说,“今天我中午出去散步时,无意听到两个小护士偷偷说什么4床病人的尸体不见了,医院裣房的大门被人撬开,里头有一只男人的皮鞋,好像就是那女人的丈夫的,大家都说是这痴心丈夫把妻子的尸体偷走了呢。真是又感人又吓人。”
钟晨煊心下一动,不露声色地说:“嗯,世上痴情人多,爱到极致,一个丈夫做出这样的事也不足为奇。”
“我想也是呢。”宋世琪点头,又十指相扣,祈祷道,“希望老天早点让我出院,一个人在这里很无聊啊。”
“呵呵,一切都要听医生安排,身体重要。”钟晨煊边说边起身走到4号病床前,若有所思地打量着。
蓦地,在病床与床头柜子相间的缝隙里,一个小小的闪着银白光彩的玩意儿进入他如炬目光中。
走过去,他从缝隙地上摸出了一条细细的银链子。
链子在他手中轻轻摇摆,末端,一个精致小巧的十字架,淌着洁白的光。
“这个女人信教么?”他收起链子,问宋世琪。
宋世琪略一思索,道:“好像是的,我记得她有事没事就爱看圣经。”
“哦。”钟晨煊微微点头,说,“好吧,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你好好休息!改天我带古灵夕来看你!”
说罢,他风一样出了病房。
紧赶慢赶回了不归居,钟晨煊一进门便与正往外冲的古灵夕撞个满怀,被迫后退的她又一脚踩在紧随其后的胡庭优脚背上,这倒霉鬼怪叫一声,身子朝后一仰,刚刚好磕到漓湖的鼻子,惹来哎唷一声尖叫。极其惹笑的连锁反应,幸而店里此时已经没有客人,否则必然笑到满地找牙。
钟晨煊头疼地盯着这三个家伙,责问:“被鬼撵啊?脑袋被门夹过了?走路非要排成一条直线?!”
“你回来啦!”古灵夕不但不恼,反而乐开了花儿,忙抓住他的手大声说,“老钟,我正要去找你呢!我发现了一个大问题!!”
“嗯嗯,我们正急着出去找你呢!这照片实在太离奇了!”胡庭优忘了脚痛,呲牙溜嘴地插话。
柳眉倒立的漓湖走上前,捂着鼻子,忿忿瞪着前头这两个兴奋的家伙,斥责道:“我明说了不宜声张,这两个冒失鬼,还是像中了奖票头奖一样兴奋,我是拉都拉不住!哼,撞歪了我的鼻子,我看你拿什么来赔!”说罢还屈起手指朝胡庭优头上用力磕下去。
“好了好了。”钟晨煊打断他们直入主题,“你们发现什么了?照片有什么问题?”
古灵夕献宝一样打兜里抽出从胡庭优那儿硬抢来的照片,指着上头的两张人脸:“你瞧这儿,赵大婶脸上又多了一张脸!”
钟晨煊拿过照片细看,众人都住了口,不归居里安静得能听到心跳声。
“教堂……”钟晨煊的记性异乎寻常地好,准确地报出了这张男人脸的来历,“第一次见罗德神父那天,我们出来的时候曾撞到过这男人!”
“没错没错!就是他!”古灵夕抢回照片,指着那男人脸回忆着,“你还记得当天我们见到这人时,他有多紧张么?!不要命地朝里头冲,还口口声声嚷嚷着要找那神父!”
钟晨煊不语,掏出那个从病床旁捡到的十字架。
在链条末端来回晃动的银色十字架,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洋和尚用的东西?!”漓湖的眼珠随着十字架左右晃动,“你拿这个干什么?”
“慈济医院里,我想,八成是发生了跟警局裣房差不多的事。”钟晨煊入神地盯着十字架:“一个突然病故的人,尸体莫名失踪,随之失踪的还有对尸体寸步不离的,死者的丈夫。我在死者的病床旁边,发现了这个。”他又看看古灵夕,“你表姐告诉我,死者是信教的。而回来前,我向医院的护士打听过,证实在死者病故的前一天,一个外国神父曾来探望过她。”
“又是神父?!”古灵夕没有想到,一个就快被自己遗忘的人,竟在不经意间,被提到了一个不可忽略的重要位置。
“既然扯到了神父,那就该去教堂参观参观才好。省城只有一座教堂而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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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3-2-2009 01:51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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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若闲聊的建议从天而降,钟晨煊的背后忽然闪出了连胤的笑脸。
除了钟晨煊,所有人都被他的突然出现吓一大跳。
“你什么时候进来的!”古灵夕确定自己事先没有听到任何脚步声,也没有看到任何人从门口进来。
漓湖俏脸微微变了变颜色,很快又恢复如常,冲连胤娇笑一声:“恐怕房顶上的猫儿也不及阁下轻灵呢,天生是块梁上君子的料。”
“过奖过奖!”连胤欣然接受漓湖的“夸奖”,笑眯眯地走出来,“其实我我敲了门的,但是你们没一个人睬我,一个个都丢了魂一样看着他手里的东西。”他用手指挠了挠还捏在钟晨煊手里的十字架。
“你是谁?”胡庭优傻看着面前的不速之客,又看看漓湖,“你们这酒店里头的人都怪里怪气的……”
连胤出其不意地在他下巴上轻拍一掌,合上了胡庭优张大的嘴,问其他人:“这个傻小子是怎么掺和进来的?”
古灵夕没好气地说:“这家伙从头到尾就没有脱离过这件事!遇到他真是倒霉到了家!”
“以后再来交待这个人。”钟晨煊及时制止了古灵夕打算向连胤大倒苦水的念头,拿过照片和十字架塞给连胤,“两起类似事件,都跟这里的一个神父有所牵扯。”
连胤的目光定格在照片上许久,又凝神看了看光华如水的十字架,说:“告诉我详情。”
“好。”面对他的坦然,钟晨煊找不到犹豫的理由,随即立刻制止了跃跃欲试的古灵夕,要她闭上嘴巴,前后几起事件,由他亲自来转述绝对比那丫头有效率得多。
“都过来坐下吧。先别急着乱跑。”连胤随意选了身边的位置坐下,他的建议比命令更让人无法违抗。“这里没有不该存在的闲人吧?”坐定,他的目光投在胡庭优身上。
“别把我排除在外啊!”胡庭优一下子变聪明了,马上坐到连胤身边死也不肯起来,“我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要不是我拍了这张照片,恐怕你们也没那么容易找到线索吧!”
钟晨煊坐下来,到没有把他踢出店门的意思,只凑到他身边轻声说:“仅仅是知道,那没问题。但是,知道之后还要说出去,那就……”他把手掌横到胡庭优脖子前,做了个咔嚓的动作。
胡庭优身子一抖,点头不止:“我明白我明白,我对天发誓,绝对不把这前前后后知道的事情透露出去半分!钟先生大可放心!”
“借他十个胆他也不敢……”古灵夕嘀咕着坐到胡庭优对面,瘪嘴瞪着他。
饮着漓湖沏来的上好茶水,几个人在钟晨煊有条不紊的讲述中,从阳光万里坐到夕阳初现。
虽然漓湖关了店门不做生意,仍然不时有老顾客砰砰敲门,害得她不断在店里走来走去忙于打发这些犯了酒瘾的家伙。
连胤饮下最后一口茶,扭头对刚刚打发走又一拨酒客的漓湖笑道:“还是开门做生意吧,我们这就换个地方去。眼见你白白损失银子,实在过意不去。”
“你到体贴呢。”漓湖斜眼睨他,问,“莫非你们这就要去教堂找那个洋和尚罗德?”
钟晨煊看着连胤,笑道:“我跟他想法相同。除了教堂,我们没有第二个去处。”
“好啊,一起去!”
古灵夕与胡庭优异口同声,然后又为这个巧合不屑地互瞪一眼。
“发生在你们身上的几桩事情,我大概了解了。”连胤看看天色,略一沉思,轻笑道,“看来,我不插手都不行哪。”
“连兄有何高见?”比起具体的“高见”来,钟晨煊对促使连胤如此自信沉稳的根源更有兴趣。他说出的每一句话都不见得华丽灿烂,但自有一股只有高高在上的王者才有的泰然与决断。等到整个事件解决后,钟晨煊想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弄清这姓连的男人,究竟什么来路。
“先会会那神父吧。”连胤一掀衣袍站了起来,“你们先行一步。待我去核实些事情后,再到教堂与你们会合。”
“你要去哪里?”古灵夕怕他不来,经过那乱葬岗一战,她对他的实力佩服得五体投地,心想只要有他在,再加上一切正常的钟晨煊,天下能在他们二人面前作祟的妖魔鬼怪还会有多少?答案恐怕是零吧?!
连胤不答,只从钟晨煊手里拿过照片和十字架,说:“这两件东西我暂时借用。你们先动身去教堂。记住,凡事小心,不要轻举妄动!尤其是丫头你!”说罢,他教导顽皮孩子般敲了敲古灵夕的头,转身出了店门。
钟晨煊吸口气,回头对漓湖说:“你还是留下来,别白白损失一天生意。”
“呵呵,我还不爱跟着你们东奔西跑呢。”漓湖习惯性地拢了拢松散的发髻,朱唇一努,“敲敲外头,多少人等着我开店呢。你不说我也不会放过这些白花花的银子的。你们去吧,小心就是了,别惹了一身伤回来麻烦我就成!”
“好好!我们这就去!”早已等得不耐烦的古灵夕迫不及待推着钟晨煊朝外走去。胡庭优更是充分发挥了狗皮膏药的精神,紧跟着他们跑出了门。
所有人都离开后,漓湖轻轻吁了口气,也不急着开门做生意,只缓缓坐下,淡淡倦意扫过眉头,更有几分忧色掺杂其中。
半晌,她轻抚着胸口,喃喃自语:“心跳如此厉害,怪事……他们不要有事才好……”
有车代步,他们三人赶在太阳落山前到了教堂的正门。
灰黑色的楼,背阳而立,落日余辉模糊了它的轮廓,却清晰了楼顶上那座巨大的十字架。没有光彩,没有颜色,只有如深渊的黑色紧紧包裹着它,沉默地向来者昭示着只有它自己才懂得的某种不可告人的意义,或者,秘密。
几人从只开了一半的铁栅门里走进去,踩在用小方砖铺得整整齐齐的小路朝教堂正门走去。
除了他们细碎的脚步,四周只有隐藏在沙沙树声里的零星虫叫,以及归巢的鸟儿偶尔扑腾翅膀的声音。教堂的位置其实并不偏僻,跟它一街之隔的地方就是省城里极热闹的城隍庙所在,茶楼洋货铺小吃店比比皆是,尤其最近又快到一年一度的城隍诞庙会,不少工匠终日忙于扎彩灯搭台架,常常忙碌到深夜才散去,所以哪怕隔很远也能听到阵阵嘈杂人声还有竹架碰撞的啪啪声。
可是,自打踏入教堂大门,所有人都有了种进入另一重世界的错觉。
静谧,沉寂,肃穆到死气沉沉,跟那热闹的外界脱了节一般。
走得近了,古灵夕这才发觉爬满外墙的暗绿,是一种她叫不出名字的蔓藤,不像爬山虎,因为它的叶子,像人的手掌一样分裂成五片细而尖锐的部分,张牙舞爪地紧扣住灰黑泛潮的墙壁。
上次来时还不觉得这教堂有什么特别,可在此刻,一股隐隐的不安,于古灵夕心中越发明显。
她快走几步,拉住钟晨煊的袖子小声道:“老钟,我怎么觉得邻近夜晚的教堂……那么寒得慌呢?”
那头,胡庭优已经打了好几个冷颤,交叉着双手用力抚着手臂,底气不足地附和着:“我……我也觉得有点冷……”
“害怕就直说。”钟晨煊毫不介意这对冤家说的“寒冷”,跷起大拇指对着身后的来路指了指,“大门在那边,不送。”
胡庭优忙直起冷得驼起来的背,精神百倍地说:“谁说我怕!我想是我穿得太少的缘故!”
“你说话态度就不能好点?我也只是说说罢了……”古灵夕不满地嘀咕,却将钟晨煊的袖子拽得更紧了些。
进了教堂,迎面便是数十排整齐而空荡的座椅,这会儿,没有一个信徒来做祷告,耶稣像前的神台上,燃烧着两排整齐的白蜡烛,烛光交相辉映,将雪白的耶稣像渲染得如置梦幻。
“一个人都没有啊……”古灵夕说话时,清楚听到了浅浅的回音。
“比起咱们的寺庙,这洋和尚庙也太冷清了吧……”胡庭优边说边掏出了包里的相机,似乎又想展现一番他的职业精神。
钟晨煊摁住他的手,警告:“没有我的允许,你任何照片都不许拍!”
“哦……”胡庭优怏怏地把相机放了回去。
“狗屁记者!哼,我就知道你跟我们来是别有目的的!”古灵夕从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打击胡庭优的机会,压低声音斥责,“你知不知道你那破相机的闪光灯可能会惊扰到敌人的!如果真有敌人在这里。”
胡庭优本想反击,可是一看到钟晨煊严厉的目光,只得生生咽下这口气,眼见着古灵夕在对面冲他得意地吐舌头。
钟晨煊左右看看,想了想,望向上次经过的那道侧门所在的方向,说:“兴许又在花园吧。”
从座椅间的狭窄通道快步穿过去,三人走到那幅高高垂下的丝绒幕帘前。
钟晨煊上前,伸手揪住幕帘,朝旁边一掀。
一张苍白而无血色的人脸与帘后的阴暗形成了强烈的反差,人脸上那伤痕满布并且瞎掉的左眼和那没有神采,阴翳满眸的右眼,漠然地盯着面前这群不速之客。
古灵夕倒抽一口冷气,胡庭优则紧紧捂住嘴巴,紧张得差点晕过去。
与他们对视数秒后,帘后之人缓缓走出,光线照出了那一身灰色的对襟衫裤,还有那娇娇小小的身影。
任何时候,始终还是钟晨煊能镇得住场面,对于刚才那足以把胆小者吓得魂飞魄散的一幕,他连眼都没眨一下。
“不好意思,我们没吓到你吧?”他认出了这个灰衣女子,上次来教堂时,正是她告诉他们罗德的去处。
老天,谁把谁吓到了啊?!古灵夕心里佩服钟晨煊到了极点,这男人真是不分场合地展示风度啊!
女子怯怯地摇头,一触到胡庭优停留在她脸上的骇异目光时,忙垂下头,有些慌乱地拨着故意留长的刘海,想遮住自己的左眼。
“我们是来找罗德神父的,他在么?”钟晨煊又问。
女子嚅嗫着嘴唇,声音比蚊子大不了多少:“神父出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走了?去哪里了?什么时候走的?”古灵夕的声音和她比起来,不亚雷公。
“听说是去一个教友那儿了。嗯……下午出去的。”女子看她一眼,又把脸垂了下去,局促地揉着自己的衣角。
“早不走晚不走,我们一来他就不见了!”古灵夕恼得很,理所当然地把“做贼心虚”的帽子扣到了罗德身上。
胡庭优沮丧地嘀咕:“主角都不见了……这不白跑一趟么。”
众人正面面相觑时,背后突然传来一个惊喜的声音:“钟老师!!灵夕!!你们怎么来了?”
被指名道姓的二人同时回头,却见那手捧一叠画纸的霍青云,喜笑颜开地站在他们后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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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4-2-2009 11:28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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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4-2-2009 11:37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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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真是冥界花,那我要好奇的可不是花朵本身,而是把它们成功种植出来的人。”钟晨煊俯瞰着窗外的花园,喃喃,“罗德……你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先别说花的问题了吧?!”古灵夕把樱华说的话提到了最显眼的位置,“樱华说的话,你们预备怎么处理?是走还是留?”
“留!”
“走!”
钟晨煊瞪了跟他抢话的胡庭优一眼,又强调一次:“我说过我懒,外头又黑又冷,留在这儿才是上策。”
“那我也留!”古灵夕毫不犹豫站到他那边。
胡庭优看着他们二人“请君自便”的眼神,吞吞口水,一咬牙:“为了第一手新闻,豁出去了!我留下来陪你们!”
“第一手新闻?!”钟晨煊呵呵一笑,“告诉你,挖新闻可以。但是不许拍照,不许透露事件人物身份和真实发生地,其余自便!”
“这……”胡庭优被哏得说不出话,不许这个不许那个,那写出来的还叫新闻吗?!那不成瞎编的幻想小说了么!“好吧!”一番思想斗争下来,他还是垂头丧气地答应了,谁让跟他下命令的是钟晨煊这种强人呢?!
空空的糕点盘子被撂在了一旁,喝着已经没了热气的茶,三个人神态各异地靠在沙发上,钟晨煊跷着腿,悠闲而享受,古灵夕的圆眼滴溜乱转,观注着屋内每一个角落,胡庭优则紧紧抱着一个靠垫,一副随时要跟冲进来的怪东西拼命的紧张样。
不可否认,樱华的一句话,给他们造成了不同程度的心理障碍。
没有谁再说话,只有摆在柜子上的西式座钟发出清脆的嘀嗒声。
时钟一直走过十点半,霍青云和樱华都没有再来过他们的房间,期间古灵夕曾说要去找霍青云,看他的画技有没有提高,却被钟晨煊以专心画画的人不希望被人打扰的理由给拉住了。
三个人就这么百无聊赖地等过了好几个钟头。
瞌睡虫渐渐爬上了每个人的眼皮,第一个歪头睡去的,自然是酷爱与周公对话的钟晨煊,舒服地窝在沙发里,睡得呼呼有声。古灵夕左摇右晃了一阵子,终于选了个最惬意的姿势——蜷在沙发上,头枕着钟晨煊的大腿入了梦乡,撇下胡庭优独自缩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抱着靠垫垂头而眠,没多久便见一缕口水顺着他的嘴唇落了下来。
三人睡梦中的呼吸声交错而起,或急或缓,合着座钟的滴答声回荡在诺大的房间里。
铛!!!!铛!!!!铛!!!!
三人睡得正熟,却没料到响亮的钟声赫然响起,敲得几个梦中之人心惊胆颤。
钟晨煊睁开眼,全无初醒的困意,好像从未睡去一般。
古灵夕从他腿上弹起来,抚着心口,猛转着头:“咋啦咋啦?啥响了?”
“那……那……”胡庭优揉着眼睛擦着口水,靠垫也滑落到了地上,指着那座钟结巴着。“看……快看……十二点了!!”
话音刚落,头顶上的吊灯熄灭了。屋内顿时被漆黑淹没。
阴冷潮湿的气流从所有能透进风的缝隙里钻入,一直安静垂下的窗帘开始胡乱扭摆,插在花瓶里的花朵枝摇叶动,连累那纤细的玻璃花瓶身陷随时从柜子上摔落的危险。
这气流,不像风,像一只绵软却有力的大手,冷冰冰抚摸着屋内任何一件物品,包括那三个在场的人。
窗口处,传来啪啪的撞击声,借着外头微弱的光,原来是没有锁好的窗户在来回撞击着用花纹铁条封住的窗框。似乎那才是这气流的主要来向。
古灵夕二话不说跑过去,顶着这顾不断灌入的异常力量,一手伸出去握住把手,正要往回拉,却冷不丁听到一阵清晰的唰唰声,像树叶在摇动,又像扫把扫过粗糙的地面。
她低头一瞅,一大片泛着青光的暗绿沿着外墙迅速从四面八方涌来,再看,竟是那片如手掌般匍匐于墙上,连个名字也叫不出只觉得茂盛到嚣张的植物。此刻它们正以一种疯狂的势头生长着,整座教堂都是它们的猎物。
在它们触到自己的手掌前一秒,古灵夕敏捷地砰一下关上窗户,而从窗外透入的唯一一丝夜光几乎在同一瞬间消失——那些植物,把整个窗户遮得严严实实。
飞舞的窗帘终于归回原位,垂立不动,房间也因此更为漆黑。
胡庭优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左看右看,慌张地重复着:“怎么办怎么办?!是不是那些东西又追来了?!”
黑暗里,适时燃起一小簇火苗,钟晨煊自若地轻吹着手里的火折,庆幸地自语:“还好剩了一支。”
走到呆若木鸡的古灵夕面前,他拍拍她的肩膀:“喂,吓傻啦?!”
古灵夕抽口气,缓过神,指着窗户跳脚大喊:“你看外头!那些人手一样的爬山虎把整个教堂都包起来了!!快看啊,一定有古怪!我头次看到它们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劲!那东西一定是邪花邪草!!”
“替我照着!”钟晨煊把缩在一旁的胡庭优抓过来,将火折塞到他手里,“别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胡庭优胆战心惊地接过这唯一的光源,视死如归地点头。
把古灵夕拉到自己身后,钟晨煊上前一步,双手捏住窗帘的边缘,乎一下分开。
火光映照下,那密密趴在玻璃外的暗绿叶子,层层叠叠,每一片都在风里悉悉嗦嗦抖动不止,像极了将死之人求救时希望与绝望并存的手掌。
钟晨煊的脸和上半身反射在玻璃上,冷静从容,与那片张牙舞爪的植物正成对比。
正当其余两人以为窗外只是这手掌叶作祟时,那层厚厚的叶子,突然被一双煞白的手掌用力扒开了来,一张半是白骨半是腐肉的人脸猛地凑了上来,砰一下硬撞在玻璃上,那仅存的一点皮肉被玻璃挤得更为扭曲,皱巴巴地贴在窗上,没有牙齿的嘴唇一张一翕,流下一串涎水。没有眼珠的眼窝,黑如深渊,却有一束“目光”准确投入房间内,投在每一个人身上。
众人还未做出任何反应,只听又是砰一声响,另一处的手掌叶被硬扒开来,又一张残缺不全的人脸贴了上来,如此重复,一会儿功夫,面前这窗户便被数十张紧挨在一起的扭曲人脸给盖满了。同样的动作,同样的“目光”,外头的每一张人脸,无不透露出想突破这扇玻璃的强烈欲望。
胡庭优的脚开始膝盖撞膝盖,被吓得不行,古灵夕则捂着嘴死死拽住钟晨煊的衣摆,从背后伸出头打量这恐怖的一幕。
钟晨煊眉也不皱,仿若看一场最乏味的戏,冷冷盯着窗户,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而很快,那些被扒开的手掌叶不知又从哪里顽强地冒了出来,用自己纤细但强韧的蔓藤把那些人脸一圈圈缠上,硬朝下拉。
人脸挣扎,用无牙的嘴咬住蔓藤想挣脱,黑色的汁液从口中流出,所有触到这汁液的手掌叶迅速由绿变黄,最后黑成一片灰烬。然而,灰烬还未散尽,又有新的手掌叶汹涌生出,前赴后继将这些伤害同伴的敌人缠绕得密不透气,再用力拉扯下去。
形势突然有了诡异的扭转,本来是人与植物的对峙,却莫名其妙变成了一场鬼脸与叶子的恶斗。
谁敌谁友?!
钟晨煊不动,其他人自然不敢造次,只眼看着那些人脸被蔓藤包裹成一个个大大的球体,蚕蛹般蠕动,然后球体越来越小,消化了般不见踪影。
窗户上,又恢复了方才手掌叶一统天下的局面,这些斗胜的叶子,骄傲地抖动着,向所有人宣告它们的强大。
钟晨煊走上前,伸出手掌,轻覆在玻璃上。
片刻,收回手,他笑笑:“这也算个封印么?!”
“封……封印?!”胡庭优的牙齿上下打磕。
比猛兽有过之而不及的藤叶,怎么又跟封印扯上了关系,古灵夕百思不解地看着窗外,等着钟晨煊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
钟晨煊从胡庭优手里拿下火折,小心地吹了吹,望向房间四周,道:“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整个教堂,应该是被这些叶子保护着的。刚才我们看到的鬼脸,是徘徊于世上的冤灵,我能清楚感觉到自它们身上传来的浓重鬼气。”
一听有鬼,胡庭优干脆身子一软,啪一下坐到了地上。
“没出息!”古灵夕白他一眼,做出无所谓的勇敢模样,强作镇定地问,“如果是冤灵,为什么它们全都一副不要命朝屋里冲的模样?!难道它们的目的就是所有活在教堂里的人,想吃掉它们?!樱华说过零点之后不要踏出教堂,莫非她一早知道,只要过了这个时间,教堂外便会聚集这些会伤害人类的家伙么?”
胡庭优像个可怜虫一样紧抱着自己的手臂,巴巴地看着他们俩,结巴着:“刚刚……我觉得……那些东西投在我们身上的目光虽然恐……恐怖,但是……它们的目标好像并不是我们啊……好像是在找着什么东西一样……”话未说完,两道箭一样的目光由上而下射向他,胡庭优一个寒颤,立刻补充道,“我……我只是说出我自己的感觉……说错了别怪我!更别因为生我气不管我啊!!”
受够了这个比大姑娘还胆小的家伙,钟晨煊抓住他的衣襟逼他站起来,掷地有声地说:“这个时候,你最好能像个男人一点!再动不动就腿软,我就把你直接扔到外头去!”
古灵夕一掌拍到胡庭优的腰上,端起女中豪杰的架子,大声说:“腰直起来!告诉你,等会儿你要是又瘫痪了,可没有人背你出去!”
“我……我……”胡庭优委屈不已,终于讲出了心里话,“我真的害怕嘛……早知道就不留下来了……”
钟晨煊呼了口气,松开他,看着快要燃尽的火折若有所思:“不过,你所说的感觉,我也有。”
“钟先生也害怕?!”胡庭优找到了盟友一样激动。
“我是说对于那些冤灵的‘目光’,我与你有同样的感觉。”钟晨煊泼了那傻小子一头冷水,旋即扭头看着窗外,说,“它们似乎在找寻什么东西,或者说,它们是被某种足够吸引的东西引过来的。”
古灵夕仔细回想着刚才所见的情景,越想越赞同钟晨煊的看法:“虽然它们没有眼珠,但是依然有目光从我们身上划过,可是我的确没有从中感觉出,我们就是它们所寻找的猎物,我们只是它们搜索的过程,绝不是终点。尽管刚才的情况确实很吓人。照樱华警告我们的口气来看,过了零点便不能出教堂的规矩肯定不是今天才有的,相同的情况,应该每天都在发生。若真是这样,那些冤灵又是从哪里来的呢,它们究竟要从教堂里找到什么?!”
胡庭优头一次拿略带敬佩的眼神打量古灵夕,在他眼里,这个聒噪的丫头似乎突然有了做侦探的潜质。
“那就要问问告诉我们这个‘规矩’的人了。”钟晨煊举步朝门口走去,又漫不经心地说,“从给我们送了糕点之后,樱华就再没有出现过。真是怠慢客人啊,呵呵。”
古灵夕几步窜过去,在钟晨煊开门前挡在他面前,不确定地问:“我们……出去?!”
“你不该是个胆小的人哪。”钟晨煊以为她怕了,轻笑,“或者你可以选择跟那个家伙一道,留在房间里等我回来。外头虽然危机四伏,可这房间,我会尽量让它安全,如何?”
他的建议即刻被另两个人双双否决。
跟在他身边,才是最大的安全,这道理连傻子都懂。
三个人排成一线走出了房间,胡庭优落在队伍的最后,不时紧张地回头看看,生怕被不速之客跟上一样。
刚一钻出房门,众人便觉眼前豁然一亮。走廊上的灯盏,似乎并没有受到任何外界影响,依然散发着稳定的光芒,一如他们来时所见,跟那漆黑一片的房间相比,恍若两重世界。
“外头……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胡庭优嘀咕着,不过一墙之隔,走廊上的宁静安和无论如何也无法同刚才房内所见的一切联系起来。
看着走廊两旁大门紧闭的各个房间,古灵夕突然想起了一个人,忙拉住钟晨煊道:“霍青云!那个小画痴不会出事吧?!要不要先去找他?”
钟晨煊想了想,看看两旁的房间,说:“一人一间,找。”
霍青云也跟樱华一样,从离开他们的房间后就没有再出现过,这个多灾多难的小子,连钟晨煊这般的人物也很难做到不为他担心。甚至在某一刹那间,一个念头闪电般从脑中而过——送霍青云来这里,对吗?!
所有的房间都没有上锁,三个人寻遍房内各处都没有发现霍青云的影子,只在倒数第二间房里,除了床铺家具之外,还看到一个支起的画夹,以及许多张散落在地的画纸,蘸满颜料的画笔歪歪斜斜地倒在雪白的纸上,一切都是如此凌乱,似乎那作画的人被某个突发情况打断,连收拾一番的时间都没有便抛下一切匆匆离开。
毫无疑问,这里应该是霍青云的房间,可是,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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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4-2-2009 11:49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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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灵夕摇着头,万般怀疑地从地上拾起一支画笔,道:“以霍青云对绘画的痴迷,他断断不会这么随便地把作画的工具一扔了事。这小子……”
钟晨煊思忖片刻,转身出门,低语:“但愿无事。”
一行人噔噔地踩在楼梯上往楼下走,钟晨煊打算在最快的时间里找到樱华。
当他们又一次从挂在楼梯两侧的油画中穿过时,古灵夕一直前望的目光突然转了个弯,从那二十四幅内容相同的画上一扫而过。为什么会突然被它们吸引了目光,古灵夕自己一时也说不清,只觉得方才经过时,余光中似是见到有个诡异的白影从那些画上一闪而过,等到调正角度细看时,却又没有半分异常,画中的白花依旧娴静,在不同的时间展现着淋漓的美丽。
“你在看什么?”踏过最后一截楼梯,钟晨煊问她,她的任何一个小动作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古灵夕皱眉,想点头却又摇头,回答:“不知道,我刚才就是突然想看看那些画,就好像有个东西在画里动一样,可是根本又没有任何东西。”
钟晨煊扫了身后沉寂于灯光中的油画一眼,没有说话。而胡庭优根本连头也不敢转,只嘟嘟囔囔地念叨着阿弥陀佛上帝保佑。
掀开丝绒布帘,一股寒气扑面袭来。温度在教堂空无一人的大厅里显得尤为低冷,每张硬木板凳都在灯光映照下反射着冰一样的光,只有神台上尚未燃尽的烛光,温柔围绕着圣洁的耶稣像,与弥漫的寒气形成鲜明对比,成为教堂里唯一令人温暖的角落。
吱呀一声,回音在每个角落里流动,紧闭的教堂大门自动打开了,一束刺目的光从门外端端射入,洒了一地耀眼的金色。
阳光?!
每个人的心里都不约而同地跳出了这个词,而每个人的脸上都出现了程度不一的错愕,由钟晨煊到古灵夕到胡庭优,一个胜过一个。
现在是午夜,怎么可能有阳光?!
三人走前几步,在座椅中间的走道上随着钟晨煊停下了脚步,位置正好处于耶稣像与大门的中间点上。一半是暖意,一半是寒冻,他们无一不觉得自己是站在暖春与严冬的交界线上。
“老钟,是不是我们睡过头了?已经天亮了?”古灵夕愣愣瞅着大门处的阳光,说了个连她自己都不相信的解释。
胡庭优的牙齿得得直响,舌头打结:“怎么……怎么可能……现在肯定是午夜!刚才在房间里不是看得清清楚楚么,窗外头一片漆黑啊!!”
钟晨煊看看左边面容安和的耶稣像,又看看右边诡异的阳光,说:“我想我要出去晒晒太阳。”
“晒太阳??”
古灵夕和胡庭优仿佛被人泼了一瓢冰水,从头冷到脚。
看着面色不佳的他们,钟晨煊指了指神台那方:“凭我的直觉,那里是安全的。你们两个不必跟着我出去,到那里先……”
“不去!!我要跟着你!”古灵夕当即打断他。
而胡庭优则犹豫地看着神台,想去又不敢去的样子,嚅嗫着:“真的安全么……”
“你还是留下吧,说不定洋菩萨看你可怜,愿意保佑你也不一定。”情况再是危急,也不会影响钟晨煊调侃他人的兴趣,他抓了胡庭优的衣领将其带到神台与耶稣像之间的空隙里,又掏出张红色符纸,默念几声后将符纸撕成碎片,围着胡庭优在地上洒成一个圆圈,最后厉呵了声:“断!”
只见一个红光璀璨的光圈从碎符纸中由隐而现,缓缓转动,将胡庭优稳稳围在其中。
“这这……这是什么东西?”胡庭优惊惶地垂头看着脚下这场奇异的变化,手足无措。
“呵呵,我今天就效仿那西游记里的孙悟空,画个圈保护你这胆小的唐僧吧。记住,在我们回来之前,不管看到什么或者谁叫你,都不可以出这个红圈!”钟晨煊揶揄并警告道,又抬头看着身后肃穆安和的耶稣,笑道:“中西合璧,保护你这小子应该不成问题。”说罢,他看向古灵夕,“走吧。”
也许,从某个时候开始,他已经习惯身边有一块爱聒噪的膏药了,若真要单独撇下她,他会担心吧。在走向大门的途中,钟晨煊不动声色地斜睨了紧跟在身边的古灵夕一眼,看身边这张其实称得上美丽的脸庞上,刻着只在他身边时才会出现的倔强与信赖。
胡庭优傻傻地站在红圈中,局促地舔舔有些发干的嘴唇,看着他们的背影,想说话,却又说不出的模样。
刚刚走到教堂大门前,还没迈腿出去,古灵夕顿觉如坠冰窖,在进入这满地“阳光”的笼罩之后,不仅没有感到半分热度,彻骨寒意反而比之前更胜几筹。
“好冷!”她的嘴唇开始发紫。
“没事的。”钟晨煊很自然地握住了她冰凉的手,牵着她跨出门去。
他的手,一如既往地宽大并温暖,虽然只是个小动作,虽然只有手与手的接触,可古灵夕却觉得整个人都暖和了许多。
也许一切都只是心理作用,可是,古灵夕爱煞了这种感觉。只有他,仅仅从一个小动作里便能传递给她巨大的力量,让她一次比一次坚信,只要跟着这个男人,不论前路遇到多大的危险多艰巨的困难,都不足为惧,有他在,都会没事的。
走出教堂,二人踏在通往铁栅门的小路上,古灵夕仰头看天,万里无云,湛蓝如洗,漫天阳光刺得她不得不闭上眼。
揉着发花的眼,她看着四周,狐疑万分:“我眼睛没问题吧?我看到的一切,的确是白天啊!”
钟晨煊微笑:“是啊,我看到的也是白天,天气还不错呢。”
“这时候你还开玩笑?!”比起他“晒太阳”的悠闲,古灵夕急得头上冒烟,用力扯了扯他的袖子,“你我都清楚,至多在半个钟头之前,外头还是漆黑一片,房间里的钟明明显示,现在是午夜!”
想到刚才在房间里所见的一幕,古灵夕一个激灵,立即回头看向教堂的墙壁,看那片让人头皮发麻的手掌叶是否还在。然而,此刻哪里还有那些张牙舞爪似妖似鬼的叶子,那些爬山虎一样的植物,一如他们初见时一般,规规矩矩地爬在外墙上,在风里微微抖动,半点异常都没有。
“随遇而安。别做太多无谓担心。”钟晨煊把她的头扭回来,敲了敲她的前额,“集中精神,自乱阵脚乃兵家大忌。”
身边的一切似乎都很正常,教堂,小路,两侧的树木花草,甚至鸟鸣,跟来时没有半分差异。然,一切又都是不正常的,正值白昼,日当中天,洒下的却是一地冰凉,越是阳光万丈,也是寒透心骨。
古灵夕清楚地看到自己呼出的气,变成了白雾。
推开铁栅门,二人站在了人来人往的街道上。
街市的繁华,超出了他们的想象,印象中,这条紧邻教堂的小路上,似乎并没有这么多的店铺,也没有这么多沿街叫卖的小贩。
“老钟,我……我觉得有些不对劲。”遇事便拉钟晨煊的袖子,已经成了古灵夕的习惯,她看着从他们身边经过的行人,还有对面那些开门招揽生意的店铺,说,“我记得来的时候,对面是一堵围墙吧……一夜之间怎么冒出了这么多店铺?”
钟晨煊笑笑,说:“兴许人家动手快,一夜时间便破墙开店嘛。”嘴里虽是轻松的玩笑,他的眼神却如搜寻猎物的鹰一般锐利,不着痕迹地打量着眼前一切。
“西瓜!又大又甜的西瓜呀!快来买啊!”
头戴毡帽身裹棉袄的小贩,缩头缩脑地蹲在堆满绿绿西瓜的小摊前,拖长了音调招揽买主,面无表情。
这个西瓜摊,引起了他们二人的注意。
从一出教堂门开始,他们见到的所有经过的人,都身着厚厚的冬衣,配上那冰凉的阳光,这外头的季节,分明是个严冬中的艳阳天。且不追究他们是怎么从秋天突地进了冬天,若此刻真是冬天,又哪里来的西瓜卖?!
两人对视一眼,朝那西瓜摊走去。还没走到,那西瓜摊旁的一家小店里传出了苍老的声音。
“啧啧,太太,您瞅这旗袍,做工多好,您试试?!不合适我再帮您改改。”
“花色的确不错,很衬我脸色呢,呵呵,我很中意。”
女人平板的声音,带着干涩的笑。
古灵夕好奇地朝那小店看去,发现那是家普通的裁缝店,一个老裁缝,脖子上挂着量身的软尺,手捧一件衣裳,正给面前那红衣女人细看。
然,当古灵夕的视线聚焦在老裁缝手里的衣裳上时,她被震住了,不由自主地将钟晨煊的手握得更紧了。
觉察到她的异样,钟晨煊侧目看往同一方向,眉头微微一皱。
老裁缝手里的衣裳,是一件碎花旗袍,可是,是纸做的,轻飘飘地在风里晃荡着,哗哗作响。
女人拿过纸旗袍,往自己身上比试着,随即抬起头,看着门外的他们,咧开嘴,像是笑,却又比笑更难看,问:“好看吧?!”
古灵夕的汗毛噌地立了起来,与女人对视的目光粘住了般无法挪开,张开嘴,却又讲不出半个字。
“颜色不错。”钟晨煊把古灵夕往自己身边拉近了些,若无其事地朝对方微笑,“你皮肤这么白,这个色正合适。”
老裁缝转过头,混浊的眼睛努力睁大了些,打量着这两个偶然经过的“路人”,干笑着:“这位老板眼光不错,我这里可是百年老字号,您要不要订做一身新衣裳,保您满意啊!还有您身边那位小姐,不如一道做一套新旗袍吧?”
钟晨煊哈哈大笑,道:“你这店主到很会招揽生意呢。不如等四、五十年之后,我再来找你做这身衣裳如何?!”
“随时欢迎,嘿嘿。”老裁缝到也毫不介意,转回头去继续招呼那女人。
古灵夕抬头望望这古怪裁缝店的店招,却发现这家店根本没有名字,招牌上只糊着一层空无一字的白纸。
“我们走。”钟晨煊拉着她转身。
孰料,二人刚一回头,刚刚还在店里试着旗袍的女人竟不知从哪里生出这样惊人的速度,仅仅一个转身的时间,便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们正对面不到半尺的地方,手里捏着那件纸衣裳,咧着嘴,煞白的脸上挂着浓重的疑惑,翻着白眼问:“这衣裳……真的好看么?”
古灵夕被她这几乎脸挨脸的距离狠狠吓了一跳,嗵一下弹到了钟晨煊背后,却又遏止不住心头的一股无名火,大呵道:“你有毛病呀?刚刚不是说了好看好看么!!干嘛还追着不放!”
没有诧异没有微笑,钟晨煊冷冷看着这女人。
“我想……不如你帮我试试这衣裳?让我看看穿在人身上是什么效果吧!”女人盯着古灵夕,瘦可见骨的左手朝她的肩膀伸去。
见状,钟晨煊一侧身,将古灵夕朝后一拽,自己顺势一掌击向那女人的手掌,厉声道:“妖孽,放你一马还敢纠缠不休!”
咔嚓一声脆响,女人的手掌被钟晨煊的掌力削去了三截手指,指骨断处,鲜血喷溅而出。
啊!女人尖叫,痛苦万分地倒在地上,捏住断手,委屈而无力地望着这个伤她的男人,有气无力地质问:“我……我只是问问罢了……你我无冤无仇,为什么要伤我?!”
血?!为什么会有血?!
钟晨煊愣了愣。自他十五岁继承钟家衣钵辟邪除恶至今,降伏大小恶鬼无数,却从没有哪一只鬼在受伤后会流出红色的鲜血。红色鲜血,那是专属于世上活人活物的标记,生命的象征,是任何一种灵体都不可能有力量承载的。如果这女人是鬼,那么是绝对不可能从伤口处喷出鲜血的。
连古灵夕都觉察出了一点异样,呆看着坐在地上呻吟的女人,以及从她紧捂住的伤口里不断渗出的鲜血,她突然觉得也许这个人根本不是鬼,只是个身怀异术却又行为怪癖的人类。只因为在她的记忆里,她所见过的那些鬼魂,虽然有不少是以伤痕累累的状态出现,可是,任他们的伤口再深再恐怖,也是见不到半滴在流动的鲜血的。
“老钟……鬼也会流血么?”她拽拽钟晨煊的袖子,踮起脚在他耳畔小声问。
“不会。”钟晨煊的眉间微微纠结,“人才会。”
“啊呀!”古灵夕捂住了嘴,把他拉到一旁,压低声音急急问道,“难道我们伤错对象了?这可怎么办,那人的手指都被你削断了!”
钟晨煊镇定地瞪她一眼:“你见过哪个活人可以在瞬间从裁缝店内移动到我们身后的,嗯?”
说罢,他微闭双目,屏息凝神,略一吸气,像在空气里嗅辩着什么。很快,他睁开眼,眉头却由此皱得更紧了。
“怎么了?”古灵夕从他的神色中看出了一些不对劲。
钟晨煊望向瘫坐在地的女人,缓缓道:“难道……我真的弄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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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4-2-2009 11:56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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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他说出这样的话,古灵夕的心顿时没了底,追问道:“什么错了?你别吓我啊!”
“她的身上,没有鬼气。”钟晨煊望着她焦急的脸,神情严肃地让人害怕,“我的直觉竟然错了。我想,我重伤了一个人类。”
此话不啻一个炸雷,古灵夕立即扭头看着那痛苦万状的女人,还有地上那几截怵目的断指,无言片刻后,大梦初醒般捶了钟晨煊一拳:“那还愣着干啥,还不送人去瞧大夫!我的老天……”
一边叫着老天,古灵夕一边跑到女人身边,再顾不得追究为何一个活人非要穿纸衣裳的原因,蹲下来扶住哀吟连连的女人,急匆匆地说:“你你你先别怕啊,忍着点,我们马上送你去治伤。这,这根本就是个误会,误会而已!”
钟晨煊走过来,想了想,一把将女人横抱了起来,看着她因为失血过多而越见惨白的脸,说:“若真是我失误,我会还你一只手。”
女人紧抿着嘴唇,似懂非懂地看着抱着自己的这个男人,呻吟声渐渐弱了下去,似乎忘记了伤口的疼痛。
抱着伤者,钟晨煊看了看前头的岔路,对古灵夕说:“如果这里依然还是教堂外那条路,穿过那条街,就有一家不错的医馆,先把人送到那里初步处理一下,再做打算。”
古灵夕自然是不会有半点意见,赶忙跟着他朝前赶去。只是心头的疑问依然不能放下,这条路虽然看起来有很多异常,但是可以肯定的是,的确还是教堂外那条往南北延伸的小路。可是,若确实是那条小路,为什么她沿途都没有看到钟晨煊的车?她记得他是把汽车停在教堂斜对面的一棵大树下的,可到了现在,别说车,连路边那棵树都不见了。
她的脑子不禁阵阵犯晕,这些疑点连她都能觉察到,没道理钟晨煊自己不知道,可是看他的表现……咳,还是先把关于这条路的疑问暂时放放,现在最重要的是赶紧把人送去医治。只要一想到钟晨煊不问青红皂白生生断了人家三根手指,古灵夕脑里就不自觉地浮现出他沮丧地站在监狱铁窗后的凄凉景象……伤恶鬼那是替天行道,伤人就……
正胡思乱想着,耳畔突然传来那女人虚弱的声音:“请……请先送我回家。”
钟晨煊停下即将转弯的脚步,看着怀里的人,问:“你家在哪里?”
“那儿,从那儿穿过去,有一道红木门,我家就在里头。”女人费力地抬起手,潦草地指了指岔路的另一方。
二人举目望去,女人所指的,是一条狭窄小巷,阳光下,却笼罩着一层反常的雾气,缓缓弥漫在灰墙黑地中中,尽头,一点鲜红的颜色若隐若现。
淡淡的疑色从钟晨煊眼里闪过,而他很快点头,爽快地应道:“好,我们这就送你回家。”
说罢,他又回头看了看来时路上,那些蹲在两侧的摊贩以及不时经过的行人。从他出手重伤这女人开始,直到现在也没有任何一个人表现出对这桩发生于光天化日下的流血事件的关心,他们好像瞎了一般,仍然自顾自地照应自己的生意,赶自己的路。
略一迟疑,钟晨煊还是换了方向,迈步朝小巷走去。
越靠近红门,雾气越浓重,温度也越低,古灵夕突然放慢了速度,心里无端生出一股阻力阻挡她前进的欲望。
“老钟,我们一定要进去么?”她穿过隔在他们之间的灰白雾气,看钟晨煊模糊的侧脸。
“嗯。”他转过头,坦然道,“我在,你不必担心。”
怀里的女人无力地靠在钟晨煊的胸口上,呻吟声越来越弱,烫过的卷发凌乱地搭下来,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只半睁半闭的眼睛,无精打采。
那红门离他们越来越近,正当此时,头顶上突然传来尖利的啸叫,一个硕大的黑影从天而降,疾风般穿透层层雾气,直扑钟晨煊而来。几片墨黑发亮的羽毛随着黑影带来的强势气流纷扬飘飞,羽毛所过之处,雾气就如受惊的蜗牛般快速缩回了壳里,四周的景色顿时变得清晰起来。
古灵夕只觉一只还带着哄哄热气的翅膀从自己脑门上扫过,还有一双不属于人类的眼睛,在空气中划出一条精光四射的线。
一只体型巨大的黑鹰,扑扇着翅膀停留在钟晨煊身前,犀利的眼神锁定了他怀里的女人,在他们还没有时间做出任何反应的瞬间,黑鹰做出了一件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事,它猛地伸出布满细鳞的爪子,以迅雷之势朝女人面门抓去,精确而利落地抠出了她的眼珠,一声怒鸣后展翅直上,往巷口处飞去。
女人一手捂住鲜血四溢的眼眶,一手揪住钟晨煊的衣领,痛苦万分地哀嚎,双脚还神经质地踢动着。
有谁能想到在省城喧嚣的天空下,会出现这在郊外都难得一见的猛禽?!而且还那么明确地把目标锁定在钟晨煊怀中的女人身上,着实让人震惊又费解。不仅是古灵夕,这次连钟晨煊都吃了一惊。
抬头望向黑鹰飞走的方向,他们发现这大家伙并没有飞高飞远的意思,只在巷口外的空地上方小范围盘旋,口里叼着的战利品还滴滴地往下落着血珠,凶悍的头颅不时朝巷口内偏转,冷利的眸子偶尔朝呆站在巷内的人投出一梭光,却瞧不出恶意,到像是在召唤他们过去一般。
看着她!”钟晨煊退回到巷口外,用力拉下女人的手,让她挨着墙根坐下,又吩咐古灵夕照看好这个遍体鳞伤奄奄一息的倒霉女人,自己则径直朝那个在空中“挑衅”的凶手走去。
噗!
黑鹰张口吐出那红白相间的眼球,俯瞰着站在自己身下的钟晨煊,既像在看一个同类,又像在看一个猎物,眼神里单纯与复杂共存。
对付过人,对付过鬼,但是从来没有对付过一只鹰。钟晨煊仰头看着这个身姿矫健的飞禽,笑着高声问道:“喂,长毛的伙计,这算什么?你跟这女人有仇么?”他的直觉说,这个大家伙应当是通人性并且听得懂人话的。
黑鹰继续盘旋着,对他的话毫无反应,在盘旋过两个圈后,它突地改了飞行方向,调头朝古灵夕所在的地方俯冲下去,大翅一挥,把那女人从古灵夕身边像打苍蝇一样打开了去,随即伸爪扣住了古灵夕的衣领,抓小鸡一样把她轻易提到了离地数尺的地方,不顾古灵夕的惊叫挣扎,快速飞转回来,把古灵夕轻轻放到正打算以武力相对的钟晨煊身边。
落了地的古灵夕噌一下跳起来,不知所措地望着空中这只行为怪异的飞禽,半晌,她拽住钟晨煊的胳膊说:“老钟……这半路杀出来的玩意儿,好像对我们没有恶意,反倒是对那个女人……我怎么觉着,这老鹰好像不想我们送她回家啊……”
话音刚落,墙角那边传来悚人的惊叫。二人回头一看,袅袅青烟从女人捂住眼睛的手指间涌出,还有她的断指伤口上,同样冒出烟来,并发出一股浓而刺鼻的焦臭味。
一阵翅膀急速扇动的声音在他们顶上响起,抬头一看,那黑鹰却在此时腾空而起,冲入云端不见了踪迹。正疑惑间,又听一阵清脆的车铃从那小巷中传来,定睛一看,一个灰衣人骑了一辆脚踏车缓缓而来。
如果没记错,那条小巷的末端,只有那扇红色的门,并无它路。这骑车人到来得蹊跷。
车轮擦着地面,轻快地唰唰声,车上的人戴着鸭舌帽,阴影刚好遮住了眼,口里还哼着悠闲的小曲儿。
钟晨煊把古灵夕拉到了身后,掏出一张红符捏在指间,低语道:“好重的鬼气……”
鬼?!那个骑车人是鬼?!古灵夕疑惑了,看起来颇正常的人怎么会是鬼?就如那看起来就像鬼的女人,又怎么会是人?!她的脑子混乱了。可是,钟晨煊这样的人物,“错误”两字应该是同他绝缘的,尽管刚才他已经错过一次了,她却不信,他还能错第二次?
然,就在那骑车人快要骑出巷口之时,一阵强风扑过,吹落了他的鸭舌帽,垂直而下的阳光将他的面容暴露得一览无余。鼻部以下是正常人的模样,有皮有肉,而以上,从眼睛到额头,却是没遮没拦的森森白骨,一个怪异地足以让人鼓掌的半骷髅。
如果说这个东西可以被叫做人类,古灵夕会毫不犹豫地撞死在南墙上。
因为丢了帽子,半骷髅捏了车刹,下了车,艰难地在地上寻找着帽子的踪迹,尽管那帽子就在离他的脚不远的地方,他却像个瞎子一样在脚边乱找一气,躬着腰,一直摸索到女人栽倒的地方。
钟晨煊放轻脚步,无声地靠近着半骷髅,古灵夕捂住嘴,屏住呼吸跟在他身后。
半骷髅停在奄奄一息的女人面前,面上的两个黑洞直勾勾地瞪着她,像是发现了什么好东西,猛地伸出皮包骨的手掌来,朝女人的心口探去。
竟还是只色鬼!
古灵夕心头暗骂。
钟晨煊眉头微皱,手臂一挥,指间的符纸化作一团烈焰,正要将这足以让眼前恶鬼好看的武器送出时,却冷不丁被一只大手用力抓住了手腕。
“使不得!”
比幽灵更加神出鬼没的连胤在千钧一发之际出现,阻止了钟晨煊除鬼的行为。
神经本就高度绷紧的古灵夕被突然出现在身边的家伙吓丢了一半的魂,结巴着:“你你你,你从哪里冒出来的?!”
“你这是做什么?没看到那边的有恶灵作怪么?”钟晨煊不关心这家伙从哪里冒出来,他只奇怪他阻止自己的动机。
连胤笑着摇摇头:“那不是鬼,是人!你这一出手,便是一条人命。”
“人?!”短暂的疑惑从钟晨煊眼里闪过,却很快又被坚定不移的自信淹没,“不可能,对方身上的鬼气再明显不过,我怎么会弄错!”
“那你再看看。”连胤也不同他争论,朝半骷髅那边努努嘴。
那半骷髅的手,竟如穿过空气般透过女人的身体,从她身下掏出了一个亮闪闪的小东西,颇欣喜地朝上呵了一口气,然后在身上揩拭着。
“你想说明什么?普通人类跟鬼魂本来就是无法直接接触到的。这一幕难道还不够说明这一男一女的真实身份?!”钟晨煊认定事实胜于雄辩,除非连胤是瞎子,否则他怎么会以为一个面相若此切满身鬼气的东西是人类。
连胤不恼不急,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小家伙,是人就会犯错的。不过,这次不怪你。”
“啥?!小家伙?”古灵夕不确定钟晨煊在听完这个称呼后,会不会直接把手里的符纸扔到连胤头上。
钟晨煊眼眸里隐隐有火光出没。
连胤不再理会他们,屈起手指放在唇间,吹出一声清脆的口哨。
顿时,脚下一片强烈的震动,不远处的地上,赫然裂开了一道口子,十来束亮眼的蓝光从里头笔直射出,一只龙头狮身背有双翼的大家伙慢吞吞地浮了出来,漫不经心地站到了地面上,翘起腿挠着痒痒。
是它?!古灵夕当然记得连胤这只曾带着她大钻地洞的彪悍座骑。
钟晨煊面不改色地看着这只不期而至的异类,任何人都无法从他掩饰得完美的表情里洞悉他心头的真正想法。
“鎏野,交给你了,不许偷懒!”连胤朝它大声呵道。
被称之为鎏野的大兽,摇摇脑袋,前爪朝下一摁,仰头大吼一声,几道金光从它口中迸出,将整条街道都染成了赤金色。这一声吼,有足以颠覆整座城市的威力。古灵夕还来不及捂上耳朵,便见四周的景物,房舍道路,小摊店铺,还有那些来来往往的人,包括那奄奄一息的女人还有那在店铺中忙碌的老裁缝,都像一张纸一般被卷曲了起来,然后飞速地倒退,缩小,最后统统落入了鎏野的大嘴之中。
一个响亮的饱嗝后,也不待其主人吩咐,鎏野满足地跳回了裂缝中,蓝光闪过,裂缝自行合拢,地面上连个印迹都找不到。
蓝天白云阳光,悉数在此刻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黑不见底的夜晚,还有教堂外,那条空无一人的僻静小路。
从黑夜一跃而入白天,又从白天一跃入黑夜,古灵夕被时间的瞬间剧变给彻底弄糊涂了,她看着四周熟悉又带点陌生的景色,不确定地问:“这里……是教堂外头?”
钟晨煊手中的符纸已经成了灰烬,在夜风中散得到处都是。
他们三人对面,一个一身灰衣的男子,手里捏着一个黄灿灿的金手镯,不知所措地看着他们,语无伦次地说:“你们是……这……这是我看到的啊,是我……是我老婆白天掉在这里的镯子!你们别……别……”
话没说完,这厮慌慌张张地跳上身边的脚踏车,风一样朝反方向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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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4-2-2009 12:15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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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是你们刚刚看到的骷髅鬼呢。”连胤走过去,笑着从角落里拾起一顶沾满了泥的鸭舌帽,扔到钟晨煊怀里,“你再确定确定,这上头是人气还是鬼气。”
钟晨煊怔了半秒,紧紧捏住手里的帽子,问:“难道……包括我在内,都在不知不觉中中了幻术?”刚出此言,又立刻被他否认,“不可能,如果真是幻境,我又怎么可能察觉不出?”
连胤笑道:“你们经历的,的确不是幻境。是世间少见的,颠倒结界。”
“颠倒结界?!”钟晨煊似乎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名词。
古灵夕更是无言以对,以她这方面的“知识面”,连发个问都不知道该从何问起。
“对于刚才所见,你们是不是都有过这个感觉,就是觉得所见到的一切有古怪,但是那种真实感又不容抹煞。”连胤问道。
“不错。”钟晨煊承认。
“虽然是结界,但也是真实的空间存在,跟虚无的幻境还是有质的区别。所以要觉察出来,很难。”连胤看看漆黑的夜空,说,“颠倒结界里,所有一切都是以矛盾并且相反的状态出现在你们眼前。好像你们明明是在夜里,但是看到的却是白天,明明阳光万里,感受到的却是冰冷入骨。更明显的,便是人鬼之分了,在这个结界里出现的所有鬼魂都不会有鬼气,反而会具备所有人类的特质,反之,真正的人类反而会以鬼怪的面目出现,黑白颠倒,混乱不堪,这就是这个颠倒结界的特色。所以,也难怪你会出错呢。”
夜风卷起路边的落叶,哗哗作响,不小心一片落在古灵夕头上,也惊得她倒吸一口凉气,历经如此“超凡脱俗”的事件,心脏还可以保持完好,到也值得她骄傲一番了。捂着心口,她直问连胤:“这个什么颠倒结界,是天然存在还是人为造成的?还有啊,照你所说的,我们看到的那些‘人’都是鬼魂,这地方有怎么有那么多鬼?开大会么?!”
“开大会?!”连胤忍住笑,摸摸古灵夕的脑袋,“据我所知,二十年前,这里遭过一场大火,一整条街的居民死伤无数。也许,你看到的是他们。至于颠倒结界的形成,说来话长,回教堂再细说吧。其实,有些地方我目前也没有想通。”
“连你都想不通……那还有谁能想通。”古灵夕撅着嘴,心直口快地说,却没有留意到身边沉着脸,闷不作声的钟晨煊。
正打算朝教堂里头走的连胤,目光落在古灵夕头顶上,顺手从她的发间拈出了一片薄薄的黑羽毛,问:“这是什么?!”
“呀?!咋落到我头上了?!”古灵夕下意识地朝头上乱摸一气,“刚才在结界里头,一只女鬼要引我们走进一扇小巷尽头的红门,我们正要进去,一只大黑鹰从天而降,啄去了女鬼的一只眼睛,把我们从小巷里引了出来呢。”
“黑鹰?”连胤略一思忖,笑道,“有趣有趣,这小小一座教堂,到是藏龙卧虎,地上跑的天上飞的,都来了,哈哈。”
话音刚落,他指间的羽毛忽然褪了颜色,由黑变灰,又由灰到白,最后成了完全的透明,与空气融为一体。
古灵夕惊讶于羽毛的突然消失,连胤和钟晨煊则对视一眼,都没有对这个小小的怪异现象发表评论。
“呵呵,幸而有这黑鹰为你们引路。”连胤吁了口气,“颠倒结界不仅是个结界,隐匿在里头扭曲力量,束缚着结界范围内的鬼魂,使得他们无法入冥界轮回。除非……”
“除非什么?”古灵夕额头隐隐有冷汗出现。
连胤轻松笑道:“活人进门,死人出门。颠倒结界虽然少见,但是依然存在于世上的某些地方,而且偶尔也会有人误闯进来,好比刚才那个被你们当成鬼怪的贪财家伙。但是,虽然是闯进了结界,但是只要没有走进那道结界门,就是个单纯的过客,不会有性命之虞。可是一旦被结界里的鬼魂引进门,进门之人就会替代那鬼魂在颠倒结界的位置,而对方则可以脱离此地,顺利投胎去。”
古灵夕抹抹汗,心有余悸地问:“难道进了那门,我们就变成了鬼?就永远回不到现在这个世界了么?”
“基本上,可能性为零。除非神迹出现。”生死大事,说在连胤嘴里如闲话家常。
“阿弥陀佛!感谢鹰大哥啊!!”古灵夕合掌一阵乱拜,随即又佩服万分地擂了连胤一拳,“还是你这个冥……呃……家伙厉害呀!让你的大狗嘴巴一张,就把这么诡异的结界还有鬼魂啥的全都吞进肚子了!不可思议!这次又多亏你及时出现,否则我们……”
“进去吧,里头还有个傻瓜在等着我们。”一直沉默的钟晨煊突然打断古灵夕,绕过他们俩,大步流星往教堂走去。
他似乎不太高兴。
古灵夕盯着钟晨煊高窈的背影,揣测着使他不快的原因。骄傲如他,向来以超越常人的本事和万无一失的判断力处理这些非常事件,跟着他这么久,从未见他失手,而这个颠倒结界,害他差点误伤无辜不说,更差点害他们做了那些鬼魂的替死鬼,如此严重的后果,恐怕是向来胸有成竹的他无法接受的吧?当一个人完美成习惯以后,一点点过失,不论是主观还是客观造成,都是个不小的打击。何况,从来都是他出手救人,今天却论到别人来救他,而且救他的人,本事应该不在他之下,如此一来,岂非更有挫败感?!
想到这儿,古灵夕开始后悔刚才的口无遮拦,男人,都是要面子的,刚才自己崇拜连胤而忽略了他的无心之举,会不会……
吐吐舌头,古灵夕一溜小跑朝钟晨煊追去,生怕他一个想不通就干出上吊跳楼的事来。
连胤看着前头那一男一女,摇头苦笑。
爬在墙上的叶子,轻轻晃动着,如一层黑浪在墙上起伏,每一叶片上,都像长了眼睛,安静地窥视。
进到教堂大厅,没走几步,便听到从耶稣神像前传来阵阵呼噜声。上前细看,那老老实实蹲在圈里的胡庭优已经睡得东倒西歪。
古灵夕上前扳住他的肩膀一阵猛摇:“喂喂!醒醒!服了你了,蹲着都能睡着!”
惊醒过来的胡庭优见面前突然多出三个人,先是一惊,看清楚来者是熟人后,噌一下跳起来,着急地问:“怎么样怎么样?发现什么没有?!现在是什么状况?!有新闻价值么?”
“呵呵,没什么,只是发现这教堂外头被颠倒结界包围了。”三人里头,连胤态度最好,也不介意胡庭优听不听得懂,如实说道。
钟晨煊望着圣洁如初的耶稣像,感受着围绕在身边的层层无形暖意,皱着眉头思索许久,道:“结界的形成,大都因为两个性质完全相悖的空间或者气场在某种因缘下相连时,在结合处形成的一种拥有奇异力量的扭曲空间。这教堂内外……”
“呵呵,我就知道你一定能感觉到的。”连胤看着面前神态安祥的耶稣神像,微笑,“虽然这里是教堂,但,跟我们的庙宇一样,都是邪灵不可近的神圣之地,可是教堂外,却被重重怨厉之气包围,这教堂转眼便成了海中孤岛,内正而外邪,两种相悖的气场碰撞在一起,难怪会生出颠倒结界。不过……”
“不过这种情况绝对不是偶然,而是人为。”钟晨煊一语点破,“教堂内有正气,那是自然。可是汇集在外头的怨厉之气还有起初出现在房间窗外的鬼魂,绝对不可能是天然而成,照我看,是教堂内有人,或者有件特别的东西,故意将它们引来这里。”
“鱼饵么?”比起古灵夕和胡庭优的茫然,连胤很容易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剑眉一挑,“我到是很有兴趣把这个鱼饵,或者是放鱼饵的人挖出来。说说在我来之前,你们遇到了什么。”
每到需要案件重演的时候,便是古灵夕一展口舌之能的绝好机会。从那个行踪不定的樱华到偶遇的霍青云,又到后花园疑似冥界产物的渡难花和墙上那二十四幅油画,再到窗外吞噬鬼魂的彪悍树叶,她巨细无遗地向连胤报告完毕。
“渡难花?”连胤听完,对这个玩意儿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是呀!很漂亮的白色的花!”古灵夕生怕他不信,拉着连胤就近跑到挂着那些画的楼梯上,指着上头说,“看吧,就是这些花,后花园里满园都是!”
连胤的目光在画上停驻少许时间,微微点头,道:“啧啧,居然真的渡难花……”
“啊?!”古灵夕先回头看看,确认钟晨煊他们没有跟过来后,压低声音问,“这花,真是你们那儿的??”
连胤回过头,灯光投下的阴影,刚刚好遮住他的眼眸,看不到眼神,只听到他比之前略为低沉的声音:“曾经是。”
“你究竟是什么人?”钟晨煊突如其来的质问,声音不大,却吓丢了古灵夕一半魂魄。谁也不知道他是从什么时候出现在他们俩身后的,也不清楚他究竟听去了两人多少对话。
连胤走下楼梯,与他对视,笑:“无业游民呀。”古灵夕则做贼心虚不敢说话,乖乖杵在一边看连胤如何应对。
“渡难花是‘你们那儿’的?”钟晨煊把重点放到了“你们”上头。
“我与你,并非敌人。你只要知道这一点便足够。”连胤拍拍他的肩,不打算回答他的问题,只说,“渡难花的确是冥界之物,百年一开,花期四十九日。但冥界视此花为禁忌,因为它不仅会误导魂灵入无尽地狱,还会以靠近它的灵魂为养料,所以冥界派了专人在花开之期看守,一旦此花盛开,立刻铲除,以保护过路灵魂不受灾祸。但在数百年前的某一天,冥界所有的渡难花一夜之间悉数消失。我想,有人潜入冥界,盗走了它们。”
“既然此花有害无益,为什么不斩草除根?宁可派专人看守也不断其根本?”钟晨煊挑眉发问,对于连胤,他有敬佩,却更有怀疑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敌意,尤其是古灵夕那丫头与他过从甚密的时候。
连胤无奈地摇摇头:“不是不断,而是难断。渡难花,天生无根,却能借助本身的诡异力量,浮萍般盛开在忘川之畔。这次铲除,百年后它依然开放,循环往复。”
“天下怎么可能有无根的植物!”古灵夕想不通,猜测着,“难道它的根须都藏在你们看不到的地方?既然铲除不掉,那么同样也不容易被移走啊,哪个人那么有本事,把渡难花都给偷了?可是,偷走这花又有什么用呢?”
“我去后花园看看,我想,那里应该会见到久违的东西。”连胤不作答,侧身朝前走,古灵夕赶忙给他指路。
刚出来,他们便遇到紧紧裹着衣服的胡庭优,又茫然又期待地看着他们的胡庭优。
“你都听到了?”钟晨煊问。
“嗯嗯!”胡庭优老实地点头,“只是我不是很明白。”
“不管你听到什么,最好当成什么都没听到。”钟晨煊冷冷道。
胡庭优不敢再多说。
一行人刚刚走到通往后花园的门前时,身后突然传来哒哒的皮鞋声。
回过头,一身黑袍的罗德,抱着一本圣经,笑容可掬地停在他们面前,以纯正的中国话问道:“你们好。不好意思,我回来晚了。樱华说,几位有事找我?”说话间,晶亮的十字架在他胸前微微晃动,折射着银色的光,冷而锐利。而他身后那个乖顺而立,灰色又弱小的人影,正是被认定失踪已久的樱华。
胡庭优唰一下躲到了队伍的最后头,见了鬼一样瞅着这个突然出现的蓝眼睛神父。
“要见到您还真是不容易呢。”钟晨煊半是调侃地朝他迎了过去,毫无忌惮地伸出了友好的手。
罗德一笑,眸子里的蓝色光彩水般漾动,握住钟晨煊的手道:“因为你们并没有事先通知。今天我应邀去一位教友家中拜访,抱歉让你们久等了。”轻言细语间,他温和的目光一一扫过在场所有人的脸孔,最后停在沉默不语的连胤身上,道,“今天又多了新朋友呢,钟先生,你们是一道的吧。”
钟晨煊侧睨了连胤一眼:“那个家伙,算是吧。”
“呵呵,有事请直说吧,你们来找我一定不是只为了寒暄吧。”罗德收回手,目光却隔了许久才从连胤身上挪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之色在他眼底转瞬即逝。
“我们想跟你打听一个人。”古灵夕一个箭步窜出来,噼里啪啦把那天在教堂撞到他们的那个中年男人的模样描述了一番,边说边不住地瞄着安静站在一旁的樱华,心头奇怪着这消失已久的女人怎么跟从地里冒出来一样,说出现便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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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5-2-2009 10:13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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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5-2-2009 10:22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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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想跟你打听一个人。”古灵夕一个箭步窜出来,噼里啪啦把那天在教堂撞到他们的那个中年男人的模样描述了一番,边说边不住地瞄着安静站在一旁的樱华,心头奇怪着这消失已久的女人怎么跟从地里冒出来一样,说出现便出现了。
听罢,罗德面露难色,说:“你所说的男人,我好像有些印象。可是你们也知道,平日里来教堂的朋友也有不少,我的记性又不尽人意,所以,真是记不得那位朋友姓甚名谁了。怎么了,你们找他做什么呢?”
“也没什么大事,只是需要他帮我们一个小忙而已。”连胤站出来,不温不火的眼神下暗藏着锐利如刀的洞察力,以他自己的方式,不动声色地剖析着面前这个外国男人。
“你们来,就只是为这件事吗?”罗德想了想,说,“这样吧,你们留个方便的联络方式,如果下次我再见到这位朋友,问清楚之后便通知你们,如何?”
“有劳了。”钟晨煊截过话头,回头看看通往后花园的门,“不知道神父种在后花园里的……”
“已经很晚了,想来樱华应该已经为各位安排卧房了吧?”罗德直接忽略了钟晨煊后头的问题,扭头看向樱华,摆足了热情主人的派头,丝毫不追究为什么大半夜的这群不速之客还在教堂内游荡的原因。
樱华点头,目光却不与之对视。
“霍青云呢?到处都找不到他!”古灵夕的眼里尽是不依不饶的怀疑,在樱华与罗德之间来回。从刚才到现在,他们连霍青云的一根头发都没有看到。
罗德转身看向楼梯那方,奇怪地说:“这么晚了,青云当然在房间里睡觉啊。”
“楼上房间里……一个人都没有!”胡庭优探头探脑出来,壮起胆子说了一句。
“不可能!”罗德根本不信他的话,举步朝楼梯走去,“大家都回房休息吧,更深露重,大厅里太冷,当心着凉。”
钟晨煊似乎很赞成他的话,也不跟自己的同伴们多话,直接跟着罗德一道上了楼。
站在霍青云的房间前,罗德示意钟晨煊不要出声,自己则小心地转动着门把手,把房门推开了一条缝。在房间里调暗的台灯光线中,霍青云正抓着被子睡得正香,甚至能听到他轻微的鼾声。
掩上门,罗德朝身后那一拨人轻声说:“看到了吧,我说他在睡觉呢。都这么晚了。”
“奇怪……”古灵夕和胡庭优同时嘀咕着,刚才这小子明明不在房间里,如果他是从外头回来的,没道理他们一个人都没看到他,就算她和钟晨煊陷入颠倒结界,可是大厅里还有个胡庭优,想来要么是胡庭优睡迷糊了,要么就是霍青云根本就是从他们看不到的路回到卧室。
从罗德此刻的神色看来,他们几个到成了跑到教堂疑神疑鬼的古怪家伙。
“不早了,大家都睡了吧。有什么事,明早再说。”罗德的脸上浮现出倦意,“SORRY,今天我实在是有些累了。”
道过晚安,罗德径直走回自己房间,礼貌性地轻轻关上了门。走廊上,空留下他脚步的余音,孤独地回荡。
樱华站在众人身后,默默地看着罗德的背影,仅剩下的那只眼睛里,闪烁着无法解释的纠结。
“大家,休息吧。”她淡淡地说,然后转身打算离开。
钟晨煊上前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虽然力道控制得刚刚好,可是他冷若冰霜的眼神却让见者无法不心惊。樱华看了他一眼,马上将头扭到一旁,说不出是害怕还是害羞,那情形,似乎避开他是她天生的本能。
“刚才你去哪里了?我们找遍了教堂也没有看到你。”他的语气并不严厉,却自有千斤的份量。
樱华的嘴唇嚅嗫着:“我……我……我刚刚到城隍庙那边去了。”
“大半夜你去城隍庙干什么?”古灵夕想破头也想不出一个女子半夜到庙里去做什么,上香祈福也不必选在这个诡异时间吧。
“没什么……我……我就是想去看看那里的彩灯扎得怎么样了……”樱华的声音越来越小,“我想看到城隍诞那天,满街灯火的漂亮样子……又怕看不到……”
面对这个说话缓慢又没有逻辑的姑娘,胡庭优忍不住插嘴道:“城隍诞还没到时间啊,你现在去看,最多只能看到满街的竹架子。”
樱华的嘴唇微微上翘,淡笑若菊:“能看着竹架子想象一下,也是好的。”说罢,她朝钟晨煊望了一眼,道,“我很悃了,可以去睡了么?”
钟晨煊松开了手。
樱华舒了口气,垂头快步朝自己的房间走去,砰一下关上了门。
“一屋子怪人!”古灵夕挠着头。明明这里早已经是暗流汹涌,可是为什么每个人都还可以做到若无其事,好像来这里只是闲话家常一般呢?!她扭头看向钟晨煊,问,“老钟,你现在到底想干啥?刚才那颠倒结界的事,你不预备向罗德要个说法么?”
钟晨煊面无表情,不回答。
“丫头,有的窗户纸是不能随便捅破的。有时候,一动不如一静。”连胤的声音从霍青云房门口传来。他们几个只顾着盘问樱华,谁也没有注意到刚才一直蹲在房门前不知在干啥的连胤,直到这会儿,他才站起身朝他们几个招招手,“你们过来,看这个。”
几人走过去,在连胤手指的方向下,干净的地板上躺着一缕比头发丝粗不了多少的白色黏液状物体,从霍青云的房间内延伸而出,蜿蜿蜒蜒地向前爬行,顺藤摸瓜寻过去,才发现这痕迹从地板上一直延伸到了天花板,最后消失在走廊尽头的墙壁上。
“这个是什么?”古灵夕伸出一根手指想沾上一点,却被钟晨煊阻止了。
“不知道底细的东西,不要随便乱碰!”钟晨煊沉着脸把她的手甩回原位,看了连胤一眼,道,“你的眼力的确非一般的好。如果我没猜错,这道痕迹,应该不是人力所能造成的。”
“哈哈,我现在也不清楚这痕迹是怎么来的。不过我能肯定的是,这教堂里的人,都是极有趣的。”连胤脸上故意露出了孩子般的开心与好奇,这种时候还能闲散如此,且不知道这“教堂里的人”是不是也包括他自己。
“我能说两句么?”胡庭优小心翼翼地举着手,道,“如果可以,我是不是可以先回房休息了?折腾了这么半天,我真的很累。”
古灵夕鄙视地睨着他,这厮从头到尾都没有出过半分力,还好意思说累?不过,在钟晨煊给他画下的圈里,蹲着也能睡着,他也算是个奇人了。
“随便啊。”连胤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个胆小如鼠的家伙,又看看其余两人,一拍脑袋道,“正好,差点忘记了我还有点事要跟你们说。你们的房间在哪里?”
胡庭优赶紧领着他回到了刚才他们几人打盹的大房间。
关好门,连胤坐到正中间的沙发上,伸了个懒腰后,才从怀里掏出那张从钟晨煊手里拿走的照片,放到茶几上,说:“先说好,不要问我是从哪里得来的这些消息。我自有我的渠道。不信我的人,现在可以离开。有么?”
“我当然绝对地信任你啊!!”古灵夕当仁不让地成为他的第一个忠实支持者,且不论他那冥王的身份,哪怕就是个普通人,他也是钟晨煊和她的救命恩人呢。对自己好的人,没有不相信他们的理由。
“说吧。”钟晨煊坐下来,“我现在并没有兴趣追究你的消息来源。”
胡庭优更是变戏法一样掏出了小本儿,打算记录下连胤说的每一个“消息”。
“呵呵,这样就最好了。省却很多麻烦。”连胤笑过,神情渐渐严肃,“照片上这个男人,本是该命丧于水中,可是他现在依然活得好好的。而这个赵大婶,还有多年寿命可享,死于非命着实蹊跷。而这两个人,他们的生辰八字完全相同。赵大婶遇害的那一天,本该是那男人归西之时。”
此话一出,听众们鸦雀无声。
“你这么说,想证明什么?”钟晨煊直视着他,心里已经大概明白了几分。
连胤看着茶几上的诡异照片,笑:“很简单。有人对调了他们两个人的命。赵大婶只是做了那陌生男人的替死鬼而已。所以在这张照片上,我们看到了两张脸。虽然躺着的是赵大婶,可是加诸在她身上的,却是另一个人的命运。真是有趣!”
古灵夕听得傻了,胡庭优的笔快把本子戳出了洞。
“还有这样的事??换命??”古灵夕觉得换手换脚都还可以接受,换命,这到是开天辟地头一回听说。
“世间万物都不是固定绝对的,当然可以换。”连胤不再有笑容,凝重地让人窒息,“不过,这可不是个好兆头呢。”
如果连无所不能的堂堂冥王都锁眉说一件事很难办很不好的话,那是否意味着一场天塌地陷的大灾难?!一把大锤在古灵夕心尖上狠狠敲了一下。
“太离奇太离奇了!!!完全可以上头条!!”胡庭优紧紧捏着本子,一脑袋就想到他的报纸,对于连胤话里隐藏的严重性丝毫没有触觉。
“你认为你们主编会允许这么荒诞的事上头条么?”钟晨煊忍住了想把胡庭优踹出去的冲动,又转头对连胤冷冷道,“罗德有这么大的本事么?”
连胤深邃的目光穿过雾气朦胧的窗户,摇摇头:“要完成这件事,我想仅仅凭一个单一的力量是不够的。换命之法,到让我想起了一个传自上古的玩意儿。”说到这儿,他自嘲地笑笑,挠了挠头,“可惜,我学艺不精,对于这个玩意儿也只是略知一二,不曾深究过。”
在场所有人的眼里都或多或少对连胤流露出“请你不要卖关子”的愤恨之情。
连胤不回头,起身缓步踱到窗前,吟诗般念出四句话来:“极阴极阳对成双,人魔二分游其下,一魑轻指割天运,偷换烈日成冰霜。”
是不是大人物越到紧张的时候越爱用吟诗作对风月高雅来显示自己的高深莫测无所忌惮???古灵夕对着他的背影如是想着,当然,如果背对着她的那个男人不是冥王,她必然会以拳脚来发泄她对于这首“诗”的无限感慨。
连胤回过头,微笑着看神情各异的他们,早已洞穿他们心中所想:“这可不是唐诗啊,呵呵。这四句话,所描述的就是上古邪阵——割命易运。”
“割命易运?”钟晨煊坐直了身子,脑子里突然闪过钟岳霆昏迷前挣扎着跟他说的那几个断断续续的字,“这是个阵法?”
连胤点头,又道:“只可惜我也只是听闻过而已。”说罢又轻笑,“不知道从现在开始深究,算不算晚。”
“不晚不晚!”胡庭优跳起来只差鼓掌欢歌了,“说吧说吧,我们要从哪里开始深究?”
古灵夕把他推搡到一旁,问连胤:“那四句话的意思,我完全听不明白。只是……”她指了指钟晨煊,“他老爹临昏过去的时候曾断断续续说过什么‘割运尸’三个字,你现在又来个割命易运阵,你们说的会不会是同一件事?”
连胤看看她,又看看钟晨煊,耸耸肩:“也许是吧。他们钟家对这些事有所耳闻,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看他不惊不诧地评价着自己的家族,钟晨煊挑眉一笑:“呵呵,看来连兄不止通晓神鬼玄事,对我们钟家也很很是了解呢,莫非是我家失散的远房亲戚?”
“既称我为兄,那自然也是半个亲戚了。”连胤顺水推舟,轻松避开了钟晨煊半明半暗的试探。
这两个男人之间,一直绕着一场看不到硝烟的战争。
古灵夕不是傻子,可是她始终不明白钟晨煊对连胤的敌意究竟来源于何处。再怎么说,连胤救过他性命是不争的事实。钟晨煊这般的人物,该是恩怨分明的。可是他……
“如果能解开这四句话里的玄机,我想一切便能真相大白。”连胤侧身,潇洒地打了个响指,“在这之前,我们以静制动。”紧接着他又狡黠一笑,“我们有的是时间在教堂里做客。呵呵,我喜欢这样的敌人。”
“你有没有想过,也许这一切都是个局,暗藏的饵,等着钓上那久等的鱼。”钟晨煊重新靠回松软的靠背上,眯起了眼睛,好像在自言自语。
连胤坐到他对面,悠闲地翘起腿,道:“世间到处都是局。不到最后,谁也不知哪个是鱼,哪个是那钓鱼的人。天亮之后,我要好好赏赏花。你们既然跟那个孩子相熟,不妨多跟他聊聊。至于那个樱华,也要多多关心一下。”
“在布置任务么?”钟晨煊睁开眼,却不看他。从来都没有人敢给他“布置”任务。
“如果你这么认为,那就算是吧。”连胤给了他一颗软钉子,然后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打着呵欠,“困死了,天大的事也等睡醒了再说。”
“好好,都休息都休息。”古灵夕恍惚间从钟晨煊周围闻到了一点点火药的味道,忙拉了拉他的衣袖,使眼色要他不要跟连胤“一般见识”。
钟晨煊嘴角冷冷一翘,重新闭上眼,不再说一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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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5-2-2009 10:25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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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灵夕松了一口气,每每看到这两个男人交锋时,她就提心吊胆。一个天雷,一个地火,一个是来去神秘威仪凝重的冥王,一个是不可一世异术过人的世家子,真要起了冲突,那不比山崩地裂更危险?!他们两人之间的这种似敌非敌的关系,实在让人费煞思量!
蜷缩在沙发角上,疲极的古灵夕却了无睡意。从送霍青云到这教堂开始,发生的种种离奇事件,到最后竟然都归结到一点上,那个一直被他们当成天使一般看待的,那个从一开始就被他们忽略在事件之外的——神父罗德。
前前后后发生的每一桩事,看似都与他无关,可是如今看来,一切似乎都没有离开过他的影子。他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藏了怎样的秘密?
古灵夕想着想着,眼皮重了起来。
也许,很快就会有答案了吧。
她在即将闭上眼的最后一刹,目光笼罩在对面那两个沉沉入睡的男人身上。
有他们在,没有什么是解决不了的吧。她一直有这个信心。
身旁响起了阵阵没心没肺的鼾声,胡庭优猫一样缩成了一团,睡得贼香。
灿烂的秋阳,轻易洗去了昨夜充斥于整个教堂的死气与疑窦,鲜活的晨光似乎把人的心都照得透亮了。樱华早早为尚窝在房间内打呵欠的大小懒鬼们送来了可口的点心,起初的羞怯躲闪之情已经退去不少,脸上多多少少有了些活泛正常的神色。
没有人再提起昨夜的事,房里的气氛再正常不过,那几个大快朵颐的家伙仿佛真是到教堂里来参观游玩一般轻松悠闲。
“你们慢慢吃。楼下的盥洗室里我已经准备好热水给你们洗脸。”樱华像个耐心的妈妈在叮嘱一帮只顾吃东西的淘气孩子,仅剩的那只眼里泛着淡淡的温柔,虽然只是一刹那。她转身离开的当口,手臂却冷不丁被古灵夕拽住了。
“樱华姐,后天就是城隍诞了,你不是说你很想去看么?”她笑嘻嘻地看着一脸愕然的樱华,热情万丈地喷着糕点沫,“不如我们一起去吧,我也刚来省城,也很想去见识见识这热闹场面呢。”
鬼丫头!钟晨煊心头暗自一笑,面上却一本正经地结果话茬道:“是啊,不如一道去玩玩吧,人多更热闹不是。”
“这……我……我……”樱华眼中的光彩一闪而逝,继而为难地揉着衣角,欲言又止。
“就是就是,一起去嘛!每年的城隍诞都是非常热闹的,好多好吃好看的,还有杂耍啊魔术啊,别扫兴嘛,大家一起一起啦!”胡庭优也极力劝说着似有拒绝之意的樱华。
“我……我这个样子……”犹豫半晌,樱华终于吞吞吐吐地说,“还是不要去了。我怕吓到别人……”
“原来你介意这个?”古灵夕恍然大悟,说到底也是个年轻姑娘,面容毁成这样,在教堂这小小地方里还好说,一旦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也难怪她会有这个心结。想了想,她献策道,“没关系的,反正我们晚上才去,那里人又多又杂,而且都忙着吃喝玩乐呢,谁会留心到身边一个陌生人的模样呢。别担心,其实你的头发已经把那个遮得差不多了。去吧去吧!”
连胤优雅地拍拍手上的点心渣,没事人般接了一句:“今年不去,又得等一年了。人这辈子有几个一年可以等呢。”
“你说啥?”古灵夕没听清,继续拽她的袖子游说,“去吧,你看大家都这么热情地邀请你,不去实在太不给我们面子了。你看你又给我们做吃的又给我们烧热水,照顾的这么好,也让我们有个报答你的机会嘛!”
樱华看着这个一脸诚恳的丫头,思忖片刻,终于迟疑着点了点头。
古灵夕心里露出胜利的笑容,可一看着眼前这个失去了美貌的女子,她心里又有一丝没来由的愧疚,说的冠冕堂皇是帮樱华圆她的愿望,实则只是为了从她身上找到一些他们想要的线索,怎么说也是一种利用。不管樱华的面容和行为如何怪异,古灵夕从头到尾对她都没有敌意,反而是怜悯,在渐渐加重。不知道他们是否有同样的想法,古灵夕看看身边那三个神色各异的男人。
几声礼貌的敲门声响起后,穿戴整齐的罗德微笑着站在门口,跟他们几个客人打过招呼后,看定樱华道:“樱华,大厅里的花似乎不太精神,是不是应该搬到外头去晒晒太阳?”
“啊,好,我这就去看看。”樱华像听了圣旨一般,马上快步出了门,不敢再多留半秒。
罗德略略侧了侧身子,笑着对他们几个说:“几位如果还想留在我这儿参观的话,请自便,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少陪了。”
“神父你去忙你的吧,我们几个自己到处溜达溜达就行了。唉,都是乡巴佬,平时很少有机会到这洋地方来。打扰你了。”连胤站起来半开着玩笑,旋即话锋一转,看似随意地问了一句,“对了,教堂里有什么地方是不方便我们这些外人去的么?”
“当然没有,任何人都可以去这里的任何地方。大家都是上帝的孩子,没有什么外人不外人的分别。”罗德泰然答道,蓝色眼眸平静无波,找不出一丝异常,在胸前划了个十字后,他举步离开。
确定罗德走远了,古灵夕才吁了口气,闷闷道:“这个罗德,每次看他的眼睛都让我觉得头晕。怎么就有人的眸子蓝得像深海一样,深邃地像能把人的灵魂都吸进去一样。”
“说的那么玄乎。”胡庭优不屑地瞥她一眼,“兴许是你见人家长的好看,自己发花痴还不自觉。”
古灵夕大怒:“呸!我身边除了你之外的两个男人,哪个比他差了?我会花痴一个洋和尚?!你……”
“好了好了,你对我们的赞美我们已经了解了。现在你们俩该去看看霍青云起床没有!”连胤笑眯眯地站到那两个冤家中间,又看看钟晨煊,问,“要不要随我一道去赏花?”
钟晨煊一挑眉:“好,我奉陪。”
走在去霍青云房间的路上,古灵夕还念念不忘地嘀咕,两个大男人约着去赏花,怎么听怎么别扭,如果不是知道内情,她定然说这两人有断袖之癖。
胡庭优看穿了她的心思,嗤笑道:“人家宁可约个男人去赏花也不约你,啧啧,你的魅力啊,可见一斑。”
“他们是去办正事!你这猪脑袋不会以为他们真去赏花吧!”古灵夕愤然回击。
“办正事也可以带着你啊。如果你够可爱又够聪明的话。”胡庭优的嘴不比街头的三姑六婆差。
战火正要熊熊燃起时,霍青云的房门开了,霍青云伸着懒腰走了出来。
“你们这是……”他怔怔地看着面色赤红一脸怒气的古灵夕,不明就里。
一见到霍青云,古灵夕的怒气立即被抛到一旁,忙抓住他问:“你昨天晚上没事吧?”
“昨天晚上?”霍青云稀里糊涂地看着她,“昨天晚上没什么事啊。我把画画完之后,觉得很累,然后就睡着了,也没顾着跟你们说声晚安,抱歉啊。”
“你一直在房间里睡觉?”古灵夕不依不饶地瞪着他逼问,目光又聚焦在他比起昨晚初见时苍白许多的脸上,“你真的一直在房间里睡觉?一整夜都是?”
“你没事吧?”霍青云被她的神态吓着了,小心翼翼地回答,“我真的一整晚都在房间里睡觉啊,除了这个我还能干什么?!”
“见鬼了!”古灵夕放开他暗骂,昨夜他们去他房间里的时候,明明只有一地的凌乱杂物,哪里见这小子半点踪迹。现在看来,要么是他撒谎,要么,便是出了别的岔子。
胡庭优打量着霍青云,插嘴问:“我说小朋友,怎么你的脸色那么难看啊,昨天晚上见你都是红光满面的呀。没睡好么?”
“哦,这个啊。”霍青云下意识地摸着自己的脸,像被蒙了两张半透明白纸一样的嘴唇慢慢吐出话来,“大概是没睡好吧……也许是我还不适应新的家,反正住到这里之后,有时候我早晨一起来,就是这个样子,像大病一场一样。神父说我是贫血,还让樱华姐给我准备了不少补品。不过没关系,只要过了中午就好了,又会红光满面了。呵呵,大概真的是贫血吧。”
“我也有家族遗传性贫血症啊,可是都没你反应这么强烈。”胡庭优同情地看着霍青云,“看来你真要好好补补才行!”
“您也要小心进补才是啊!小心哪天失血过多而死啊!”古灵夕好心地朝胡庭优眨巴着眼,然后又看向霍青云,再确认一次,“你确定你没什么事?”
“真的没事,只是有点点头晕有点累而已。唉,看来以后不能画画到太晚,还是该早些睡觉才是。”说罢,霍青云感激地看着她,“谢谢你这么关心我。”
“我也关心你啊,怎么不谢我!”胡庭优不满的嘀咕,不过没有谁理睬他的抱怨。
“啊,对了,你等等,我有东西给你。”霍青云一拍脑袋,转身跑回房间。再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张卷成筒的画纸。他把画纸放到古灵夕手里,脸上竟有了些红晕,说,“你救过我的性命,一直也没机会跟你道谢。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送你这个,希望,希望你喜欢。我我,我去洗脸了。”
说罢,霍青云一溜烟跑下了楼去,脚步却透着兔子一样的轻快。
什么东西啊,古灵夕咕哝着打开画纸,眼神即刻被钉在了上头。胡庭优凑上来一看,愣了愣,然后清清嗓子冒了一句:“呃……美化你了……真的美化你了!”
画纸上,是一幅笔触精致的铅笔素描肖像,画里的古灵夕微侧着脸,美目盼兮,巧笑倩兮,灵动之气跃然纸上,而作为背景的秀丽的山石,刚柔兼备的线条更衬出她这主角与众不同的美丽。
霍青云用一支画笔,牢牢抓住了连当事人自己都从未意识到的魅力。
“原来……”古灵夕憋着嘴,激动得快要落下泪,“原来我这么漂亮!!!”
胡庭优打了个寒颤,赶紧帮着她把画纸卷好,说:“我建议你把正事做完再来自恋!难道你不觉得霍青云有些不对头么?昨天我们到他房间里的时候,他明明不在,怎么今天言之凿凿地说他一直在房里呢?”
“是啊。”古灵夕忙从刚才的惊喜中跳出来,说,“还有他房间门前的那道黏液痕迹。难道这小子撒谎?可是,我的直觉认为,他不会骗我。算了,先去找那两个赏花的。”
下楼的时候,胡庭优瞟了她手里的画纸一眼,眼珠一转,小声说:“抛开别的不说啊,单就这幅画,以及霍青云送画给你的动机来看,这小子八成对你有意思啊!!”
“你如果吐不出象牙可以选择沉默!人家感谢我的救命之恩,所以送我礼物。哪里像你这不长良心的混蛋,不图报答,还恩将仇报!”古灵夕朝他亮起拳头,“你是不是真觉得我打不过你这牙签身板?!”
“好好,当我没说。”胡庭优耸耸肩膀,双手朝两旁一摆,“怕了你这母夜叉了!看将来哪个敢娶你!”
砰!
忍无可忍的古灵夕赏了他腹部一记重拳。
“哎呀!”胡庭优的身子朝旁一斜,左手忙撑住墙壁保持平衡,可随之而来的是另一声更惨的嚎叫。他的手刚好落到挂在墙上的那二十四幅画里的其中之一上,一股白烟瞬时从他掌下冒出,滋滋有声。
“我的娘我的妈我的外婆啊!痛死了!”胡庭优慌忙缩回手,狠狠甩着大声喊痛。
古灵夕心下一惊,忙上前一看,胡庭优留在画上的掌印清晰可见,那颜色像是一层薄薄的冰,被冻在画里一般。再一细看,那掌印却又慢慢消失了。
她不由分说地拉过胡庭优的左手,这才发现这厮的手掌不仅冷得像冰,连颜色也从正常变成了乌紫色,还有几道淡淡的红气叶脉一样在下头延展,又消失。
“痛痛痛!”胡庭优跳着脚。
心下生疑的她,看着那些一切正常的画,伸出了自己的食指,犹豫片刻,还是慢慢朝那伤了胡庭优的画上触去。
“呀!”只是轻轻地挨到一点罢了,古灵夕却像触了电一样轰然把手缩了回来。
再看她的食指顶端,竟然也遭了跟胡庭优手掌同样的下场,乌紫得不像样子,而且,冷,冷得像被嵌入了冰块里,那种在麻木里扩张的剧痛,着实难熬。
“这些画……”古灵夕退后一步,拉着胡庭优就走,“快去找他们!”
在两个风风火火的背影后,一双眼睛停留在暗处,静静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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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5-2-2009 10:28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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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堂最顶层的书房里,漆成深褐色的落地书架沐浴着从窗外洒进的阳光,一尘不染的光泽缓缓漾动着。
罗德逆光而坐,桃木躺椅呀呀摇动着,一身黑衣将他在阴暗下隐藏得更深。一点细碎却显眼的亮光在他举在指间的一个小方盒里闪动——一枚白金指环,躺在柔软的绒布中,戒面上镶嵌着一方比最上品的钻石更通透闪耀的六角形,一片花瓣样的物体沉在里头,透着一抹春天专有的淡淡粉红。
他缓缓转动着盒子,目光一直未曾离开里头那漂亮的小玩意儿,
“他们还在?”他问那个像木头般立在面前的娇小身影。
樱华点头,小声道:“嗯。两个人在后花园,另外两个正在去花园的路上。”
“呵呵。喜欢,就都留下吧。”罗德略略抬起头,一束阳光刚刚掠过他的眼睛,蓝的像深海的眸子,没有感情,又像藏满了感情,那种极端的感觉足以淹没所有被他目光所及的灵魂。
“一定要这么做吗……”樱华声细如蚁,低得她自己都听不到。
“这个问题,没有问的必要。”罗德啪一声合上了盒子,嘴角浮出满意的微笑,“他终于来了。我要的,定会找他拿回来。”
樱华没有再说话,慢慢退后,单薄的身子渐渐隐没在光线触不到的黑暗里,徒留一声若有如无的叹息。
“花很漂亮,可细细一看,透着死气。”
“它原本就不属于人界。”
“你看它的眼神,像见了老朋友。”
“呵呵,老朋友……也可以这么说。到是没想到在这里见到它。”
“‘你们那儿’的好东西还真不少啊。”
“过奖过奖。”
连胤与钟晨煊比肩站在那片摇曳的纯白花朵前,像闲聊,又像欣赏,两个无可挑剔的美好背影被阳光晕染上薄而透明的七彩光华,晨风拂动两人的衣袂,墨黑正红两个颜色交汇飞舞,于飘逸中自有种难以言述的威仪凝重。抛开所有令人不快的因素,单看这一幅画面,恍然间确有惊见天人之感,当然,如果没有后头那两个一路狂奔而来的冒失家伙,这种在动人与威严之间平衡恰好的感觉会一直保持下去。
“老钟!!!我受伤了!!”古灵夕跑得太快,咚一下撞在钟晨煊背上。
“我也是!!还更重!”胡庭优举着发紫的手掌,朝连胤哭丧着脸。
钟晨煊看着古灵夕快举到自己鼻子下的食指,又看看胡庭优的手掌,皱眉道:“你们又到哪里折腾去了?不是让你们去看霍青云的么。”
胡庭优赶紧解释道:“我们没有乱折腾!刚才去看了霍青云,这小子口口声声说昨天他一整夜都在房里睡觉,哪里都没去过。然后我们就来找你们,谁知道下楼时我一不小心碰到了挂在墙上的那幅画,手掌一下子就冒烟了,然后变成这样。可疼死我了!”
“我只是轻轻碰了一下而已,手指也受伤了!”古灵夕愤慨不已,激动地比划着,“那些画看起来很普通,可是不碰不知道,一碰才晓得简直跟烧红的烙铁……不对,像冻了一千年的寒冰……呃,也不是,我也不知道怎么形容了。反正就是古怪透顶!”
“我瞅瞅。”连胤轻托着古灵夕的手指细细查看,沉思半晌才道,“看起来是冻伤。”
钟晨煊放下胡庭优的手掌,点点头:“不错。好像还是比较严重的那类。”
在金秋十月的天气,两个人一本正经地说着冻伤,换成别人,怎么看都是头脑不正常。但是,话从他们两个嘴里出来,那便由不得人不信了。
“现在的天气,会冻伤么?”胡庭优傻傻地问。
“根本不是天气的问题。”钟晨煊回头看了一眼矗立于温暖光华下的教堂。
连胤朝古灵夕的手指吹了吹气,哄孩子一样说:“乖,吹吹就不疼了。等下再让钟老弟帮你彻底治疗一下。”
“顺便也帮我治疗治疗吧!!现在还在痛呢!!”胡庭优赶紧凑过来。
钟晨煊并不急着帮他们治伤,反到对致使他们冻伤的原因更感兴趣,说:“区区一幅画,却能把人伤成这样,呵呵,到也算珍品了。我去看看。”
刚转身,却被连胤抢在了前头,他冲钟晨煊摆摆手:“验画这种事,我比你在行。”
钟晨煊一挑眉,不置可否。
“还是先帮我治伤吧!”胡庭优才不管他们谁去验画,龇牙咧嘴地请求着。
连胤一笑,拍拍钟晨煊的肩头:“以极炎之气,散极冻之伤。你们钟家的九焰地火,至纯至烈,只要功夫到家,任何阴寒质的玩意儿都会在这道火焰下灰飞烟灭。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不劳阁下操心。”钟晨煊拂开他的手,拉起胡庭优可怜的爪子放在自己右手掌上,再以左手覆盖其上,而后闭目凝气,嘴唇轻动,默念着只有他才懂的咒语。
转眼间,一团比晨雾凝重又比火焰稀薄的金蓝之气在钟晨煊的手掌四周跳跃升起,他和胡庭优的脸被映在一层忽蓝忽金的颜色中,虽古怪,可看上去丝毫不会让人有一丝心慌恐怖之意,反而有种莫名的暖意在渐渐扩散。
胡庭优死瞪着握在一起的手,嘴巴张得老大,一个字都说不出。
“火焰”烧了约半分钟,渐渐熄去。
松开手,钟晨煊睁开眼,轻描淡写一句:“好了。”
再看胡庭优的手掌,那层骇异的乌紫消褪得纤丝不剩,此时的皮肤,透着再正常不过的颜色,刚才的伤仿佛只是一场幻觉。
“呀!不疼了!一点都不疼了!”胡庭优欣喜万分地甩着手掌,千恩万谢并崇拜无比地看着钟晨煊。
古灵夕想了想,猜测着:“上次在霍宅,我就见你玩火玩得特别厉害!难道刚才你也是用火帮那个白痴治好伤的?可是,他的手怎么没有变成熟猪蹄呢?”
“半成火力罢了,不够烤熟的。”钟晨煊边说边把古灵夕的手拉过来,如法炮制地将她的食指恢复如常。
好了伤疤忘了疼的胡庭优看着满园的白花,开始发挥记者本色:“你们已经确认这是渡难花么?发现什么别的线索没有?啊,还有那些!”他的手指朝那些爬满外墙的蔓藤一指,“那些东西,我昨夜亲眼见到它们把那些鬼魂都给抓来吃掉了!”
“是啊,你们俩在这儿半天,不会真的只是赏花吧?”古灵夕活动着痊愈的手指,看着一脸懒人相的钟晨煊。
“有些东西,白天与黑夜是两回事。”连胤闲闲扫了一眼面前的花朵,微笑渐渐散去,“有些东西,是以另一种方式活着的。”
“阳光可以遮掩许多事情。”钟晨煊接过话头,连说话方式也像连胤看齐,存心不让人听懂。
“听不懂!”古灵夕和胡庭优同时摆头。
钟晨煊的目光落在那些看似毫无异常的“爬山虎”上,自言自语道:“说渡难花在冥界时,是以过往的灵魂作为养料。如今这花到了人界,长势依然如此茂盛,只怕这‘养料’是吃了不少啊!”
“你意思是,我们昨夜看到的情景,那些叶子吃掉鬼魂,其实没有其他目的,只是为了给这个来自异界的花提供养料?!”古灵夕的脑子突然转过了弯。
“如无意外,当是如此。这些藤蔓,并不是如我们所见的这样,好像跟渡难花是两个毫不相干的品种。没猜错的话,它们的根部,应该是跟渡难花相连的。”连胤用脚轻轻戳了戳地面,接着手指轻轻一动,竟以快得无法看清的本事轻易取来一片那藤蔓上的叶子,又放在鼻子下嗅了嗅,道,“呵呵,死灵之气尚有残存,可惜啊,入不了轮回不说,还白白成了别家口下的美餐。我真是越来越佩服这种花之人!”
“用死灵当养分……这些花……”胡庭优看着这些称得上美丽的花儿,起了满身鸡皮疙瘩,下意识地朝后退开一步,仿佛多接近它们一些,自己的魂魄就会被当成养料吸走一般。
古灵夕把在这里遇到的所有怪事前前后后仔仔细细串连起来一想,说:“莫不是这个种花的人,把某件有吸引鬼魂到这里来的东西,藏在教堂里,然后那些死灵为了得到这个玩意儿,都跑来了教堂,可是还没进得来,便被早等候在此的渡难花吃下了肚。说穿了,不过就是鱼饵跟猎物的关系。”
“你这么一说,我好像也明白了。”胡庭优恍然大悟地拍着脑袋,掺和进来道,“这里根本就是个陷阱!!为了养好这个不属于人界的邪花,竟然把人的魂魄给骗过来吃掉!这养花的人非一般狠啊!”
“花,不就是罗德养的么!”古灵夕觉得从嘴里吐出这个名字,有点困难,即便事实已经摆在眼前,她还是不敢完全相信,那个肯无私救助弱者的神父,会跟这邪恶到底的渡难花扯上关系。
连胤摇摇头:“丫头,话别说太早。其实我们谁都没有确实证据,证明罗德是种花人,也许他只是代为照料,也许他只是被真凶利用,这些都还是未知之数。我不喜欢冤枉好人。但是,若他真的脱不了干系……”说到这儿,连胤的眼里有冰霜乍现,“他会为他的行为付出应有的代价。”
古灵夕环视着整片乍看之下称得上“生机勃勃”的花园,寒意由脚心像上窜开,这么漂亮的地方,谁会想到竟然隐藏了如此悚人而血腥的秘密。也许钟晨煊说的没错,白昼,阳光,好看的外表,真的能隐藏很多东西。当你面对这些,很多时候不是你没有能力去揭开真相,而是你根本不会有那个意识去揭开,因为你的心,早被迷惑。想到这儿,古灵夕突然觉得自己好像长大了些。
天空的阳光被几片流过的云彩遮住了,花园里渐渐暗了下来。连胤转身朝教堂里头走去,抛下一句:“我去验画。”
其余三人自然不会放他一个人独行,步伐一致地跟了上去。
路上,古灵夕和胡庭优好像忘记了之前的水火不容,竟破天荒地私聊起来。
“如果真是罗德干的,你说我们在他的地盘,他会不会直接杀人灭口啊?”
“胡说八道什么!如果他要对我们下手,恐怕早打起来了!你有点脑子好不?再说,就算他真要下狠手,也未必是我们的对手。”
“也是。呃,你说那渡难花会不会吃活人啊……我觉得这么罕见的植物,应该给它们拍照留念!”
“你省省吧,这个时候还想拍照?不想死的话就乖乖听他们的!不过我想活人应该不是它喜欢的,不是说了它是靠死灵为养分的么。但是我就不明白,搞这么多事,骗这么多鬼魂过来当养分,你说这养花的人目的究竟是什么?总不可能仅仅是为好看吧?”
“是啊,把花从冥界偷出来种在这里,又要费那么大劲来养花,这么浩大的工程,究竟为了什么呢?”
钟晨煊听了身后的窃窃私语,放慢步子对那两个冤家道:“劝你们省些口水养神。凭你们两个的智慧,是解不开任何谜底的!”
“那不见得。其实我觉得我挺聪明的!”胡庭优不乐意地反驳了一句。古灵夕似是早习惯了他这种说话方式,到也不怒,只是哼了一声,显出“早晚要你知道我厉害”的架势。
连胤一直没有回头,默默朝前走,将一抹心事重重的神色藏在了匆匆的脚步之下。
灯光下,那二十四幅内容相近的画,像二十四只敏锐又沉默的眼睛,静静地注视着站在它们面前的四个外来者。
胡庭优心有余悸地指着其中一幅道:“就是它,刚才我只是不小心碰了一下,手就成了那样!不知道是不是每幅画都这样!”
钟晨煊刚一伸出手掌就被古灵夕给死死拽住了:“别碰!真的好痛的!”
“在已有前车之鉴的情况下还去干同样的事,只有你这傻瓜会做。”钟晨煊看看她又看看胡庭优,讥诮一笑,“放心,我不会步你后尘!”
撇开被气得鼻子冒烟的古灵夕,他伸出手,手掌稳稳停留在离画面不到半寸的地方。
片刻,他收回手,侧过脸对连胤道:“有一层封印。”
连胤只伸出一根手指,从画前轻轻扫过,随后点头:“没错,是封印。”
“你们确定是被这画伤到的?”钟晨煊把头转到另一个方向,看着一脸诧异的古灵夕问道。
“那还有假!!!”古灵夕不明白他怎么会问出这个问题,难不成她还有心思骗他?!
“这些画是被一层封印保护着的。”连胤示意古灵夕不要激动,自己则徐徐道出原委,“普通人是没办法跟这些画有像你们描述的那种接触,顶多只能停留在画上半寸的地方。这封印就像一层牢固的玻璃罩,把画跟外人隔离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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