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一山奔下酒店大堂,見后面無人追來,松了一口氣,整整衣襟,若無其事地向門外行去。
街道上車水馬龍,人們的生活還是照舊。但魏一山卻懷著悲憤的胸懷,只覺得任何一樣事情都不對勁。他選擇一處公園坐下,陷入沉思之中。
很久以前,他只是一個窮光蛋,在一個老律師家做事,老律師信任他,把一切財產賬目交他管理,包括他在房地產的投資。老律師沒有什么親人,只有一個女兒叫海燕,她一腿不良于行,尚未嫁人。
魏一山覺得這是一個機會,他一方面對海燕表示關切,有娶她為妻之意,一方面卻暗中進行計劃,以慢性毒藥將海燕毒殺。
海燕死時,大家都以為她因體弱患病而死,誰知她卻是受了陷害。海燕死后,老律師自然十分傷心,他把業務交給魏一山,自己一人出外旅行。不久,便在旅途中傳來年老病逝的消息,他的遺囑是把一切都交給魏一山。
那年,魏一山接受了老律師的遺產,從此小心翼翼地加以經營,終于成了今天的大富翁。這幾年,年紀大了。每逢想起那件事情,魏一山開始感到有點不安。但老律師和他的女兒已死了,沒有任何人追究他。而日子一久,他也漸漸淡忘。直到這一天,這件埋沒良心之事又重現他的腦際。
也許老律師根本沒有死,他今天來找我報復?用這種方法來折磨我?他想。
但就算老律師那年沒死,過了這幾十年,也早該死了。想到這里,魏一山便覺得無稽。
一個女郎從不遠處向他走近,她抬起頭來,露出微笑……珊珊,這是他的女兒。
“珊珊!”魏一山叫著。在最寂寞難過的時候見到親人,他心里說不出的高興。
“爸爸!”珊珊也叫道。
突然,像觸電一般,魏一山從長椅上跳起來。
他不能再讓女兒碰觸到他,還可能又是那兇徒的陰謀。
他轉頭便跑。他越跑,珊珊反而向他追得越急。
“你不要碰我,不要碰我!”魏一山聲嘶力竭地叫。公園里的人雖然不太多,可是見了這種情景,都覺得非常奇異,駐足旁觀。魏一山跑到一個大水他旁,那是一條十字叉路,本想喘一喘氣。忽地有個男孩的聲音叫道:“爸爸!”
原來他的兩個兒子也從西面走過來。
魏一山惶恐之極,急向北面逃去。
北面是一座具有歷史性的建筑物,有兩道數百級的石階向上升起,上面是一座破舊的殿宇。
魏一山一時情急,向上跑去。他的兩個兒子也從兩道石階分別向上追來。
魏一山只有一個念頭……一停下來,便害了三個兒女的性命。他已害了妻子、害了情婦,不能再把最親的骨肉害死。終于,在氣喘如牛的情形下,走盡了石階。上面是一塊空地,前面是一座廢殿,右面是一條長廊,一直伸展開去。出乎他的意外,他的女兒珊珊比他更快,竟在那殿宇中走出,含笑向他走近。
他的兩個兒子在兩道石階中奔上來。
“中計了!你們都中了那魔鬼的詭計?你們決不能走近我,你們是我最后的親人……”魏一山一面大叫,一面向那長廊跑去。
那長廊的盡頭是一面石壁,高出地面數百尺。雖有欄桿,但對一個瘋狂奔跑的人,只怕不起作用。魏一山筆直向那盡頭跑去,情勢越來越危急,地面有些人駐足而觀。
他將近跑到那走廊盡頭,回過身來,露出滿面驚煌的神色:“珊珊,冬冬,文文……你們不要迫我,我寧愿自己跳下去,也不愿你們接近我,步媽媽的后塵………”
他一面說著,一面伸手似與誰抗拒。陡然,一聲慘叫,天崩地裂,他從那數百尺高的石壁直墜而下,粉身碎骨,鮮血染紅了數十尺的地面。
嗚嗚長鳴的警車,又把小胡子探長載來,他向現場目擊者以及追蹤魏一山的警員C三、C八詢問當時的情況。這些人詳細地把魏一山像瘋子一樣奔跑的情形述說:他一面跑一面叫著幾個孩子的名字,好像那些孩子在追他,但后面并沒有人。當他在石壁墮下的時候,探員也無法及時制止他。
很顯然的,魏一山在死前有種幻覺,以為見到一些人。而珊珊、冬冬、文文都是他兒女的名字。
小胡子探長聽完現場人士的敘述,便與魏一山家中聯絡,接聽電話的正是珊珊小姐。
“我沒有離開過家里,也不準備出去。”珊珊說。
探長掛上電話,點點頭。他早就料到魏一山之死是由于他的幻覺,令他產生一種恐懼的思想。黃昏時分,探長約唔那份曾經用大字標題報導有關新聞的晚報總編輯,他名叫羅百辛。
“我想請問一個問題。”探長開門見山道:“今天報上,你們關于魏一山的新聞是怎樣得來的?”
“……”羅伯辛有點遲疑。
“我知道新聞來源是報社的秘密。但這個線索卻與五個人的命案有關,希望你能合作。”
“唔,”羅伯辛開言了:“那把新聞送來的人,我們從不認識。他們總共來了四次,每一次都在與魏一山有關的命案發生之前,把消息告訴我們。起初,我不相信,但到三次應驗之后,我們不再猶豫,立即刊出。”
“送信的是什么人?”
“一個老人和一個少女。那少女是殘廢的,走路有點不便。”
“沒有透露身份?”
“沒有,那老人好像說過他是個退休的律師。這就是我所知道的一切了。”
“謝謝你,下次他們再來的時候,無論如何請設法把他們留住,用電話告訴我。”
探長與羅伯辛告別,老人和少女便沒有再到過羅百辛的報社。魏一山的五宗連環命案,也就在神秘重重的氣氛下成為懸案。警探和一部分犯罪專家假設魏一山是患了神經病,殺死四個接近他的人,然后自殺,那字條和一切布局,都是他自己制造出來的。
只有泉下的魏一山才知道這是一派胡言。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