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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神秘的天使

一千零一夜的灵异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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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30-5-2008 11:14 AM | 显示全部楼层
No.321)夺目凶灵

      文革后期,师范学院各部门逐渐恢复了正常工作。住房分配小组把这套空了几年的203室分给了一位姓邓的青年教师。这位邓老师年龄已经不小了,急着要房子结婚所以并没在意这栋房子里曾死人。


  婚礼顺利举行。到了夜晚,在闹新房的朋友们散去之后,小两口宽衣上床,刚要开始 羞涩的亲密时就听见几声怪笑。笑声清晰明亮,仿佛夹杂着些许伤感的味道,猛然听来竟很难分清是到底笑还是哭。

  起先邓老师还以为是朋友们在跟自己开玩笑,并没有理会。

  可是笑声一直不断,有时候还夹杂着几声女人的啼哭。再加上窗外随风摆动的槐树枝叶,在寂静的夜晚就显得出奇的恐怖。

   邓老师终于明白这栋房子真的在闹鬼。于是,他连夜就搬出了203室。

  可是,恐怖的悲剧并没有因为他的离开而结束。

  十个月后,邓老师的新婚爱人难产,在送往医院的路上就死了。到医院大夫们剖开孕妇的肚子,发现了一个早已死去多时的怪胎。

  这个胎儿没有眼睛,鼻子上面是一个又大又软的额头。

  有个好奇的大夫用手术刀轻轻划开了死婴的畸形额头,发现死婴的头颅里竟然没有长脑子,却长了密密麻麻几百个眼睛。

  怪胎的事很快就被传开。处在丧妻之痛中的邓老师不久也调走了。

  在一连串怪异神秘之后,已没有人再敢住进203室了。这套房子就这么一直空着,直到日历被翻到一九八七年。

  八十年代后期是一个全国性的住房紧张时段。师范学院的很多青年教师员工因为没有分到房子,或者迟迟不能结婚,或者祖孙几代人被迫挤在十来平米的简易棚屋里。

  学院负责分房的领导焦头烂额,情急之下又想起南坪85号这套空了十多年的203室。

  这次分到203室的是一位新调来的研究生。刚来单位就能分到一室两厅的房子,研究生很是兴奋。他怀着钻研科学的诚恳态度想把房子粉刷一新。

  在粉刷过程中,研究生奇怪的发现,明明刚刚粉刷过的雪白墙壁上不知怎么总会冒出一些血点。他把这里的血斑抹白之后,那里又会出现新的血斑,就像有人在故意开玩笑似的。

  恰好这时候研究生的哥哥和嫂子抱着快三岁的小侄子来看他。小侄子一进203室就指着北窗户底下惊恐地大哭起来,仿佛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研究生和哥哥寻声去看时,看到的只是雪白的墙壁,窗外依旧摇曳着沙沙做响的槐树,什么怪异也没有。

  研究生的嫂子是个有些迷信的山里人。她曾听老辈人讲过,不到四岁大的小孩子能够看到一些大人们都看不到的东西,也就是能看到那些许多肉眼凡胎看不见的东西。所以一看到孩子被吓哭,她立刻明白在这套长期空着的203室里,一定有一些不干净的东西,而且此刻就坐在北窗户的下面。

  最后,在嫂子的力劝下,研究生还是退掉了这套房子。

  不久之后,有朋友的联系帮助,研究生辞去了师范学院的工作,南下闯深圳去了。

  203室就这样继续空着。

  在生活的嘈杂和烦乱中,凶猛和诡异总是容易从人们的注意中淡出。谁也不会永远警惕着空空的203室。周围的住户来来往往进进出出,谁家都没有出过怪事。对于师范学院的人们来说,只有在茶余饭后或者吓唬孩子时才会有人拿出203室的故事,内容也在夸张和捏造中渐渐忽略了真实。

  鲁迅说:时间永是流逝,街市依旧太平。

  二oo二年四月五日,星期五。清明节。

  王娟早早就完成了自己的工作。在办公室里其他人还在忙碌时,她却已一只手轻轻抚着茶杯,一只手握着鼠标,在网络中随心游荡。mp3播放器中流动着舒缓的苏格兰音乐。风笛在悠扬婉转的情绪中弥漫着悲伤。

  看完乃纲的帖子《精神力量》,王娟揉着眼睛开始收拾东西。下班时间快到了,对于像她这样的22岁年轻女孩来说,每个周五的下班就意味着一段疯狂浪漫的周末将要开始了。至于什么精神力量不精神力量,她更在乎今天晚上会和谁一起约会。

  王娟长得不算漂亮,但是年轻女孩特有的娇嫩总是使她魅力无穷光彩照人。她明白自己正处于一个女人最鲜艳的年龄,所以她总是保持着健康的微笑,然后羞涩的等待爱情。
她心目中的白马王子是什么样的,她自己并不清楚。男人嘛,最重要的是感觉。如果爱情来了,无论对方是谁她都会全力以赴。

  当然,最好也要帅一点,酷一点,就像刘德华和谢廷锋。

  这时候,她的qq上有个头像在跳动。

  头像是一个独眼海盗,叫做花落无声。

  花落无声说:“嗨,漂亮女孩,你好。”

  第一句话就夸自己漂亮,这个人的嘴真够甜的。王娟记不起什么时候加过花落无声。她的好友名单里一般只有她谈得来的朋友的号码,这个花落无声却仿佛是自己突然冒出来一般。

  点开详细资料,上面写着:这家伙很懒,只留下一只眼睛。

  这是什么鬼资料?王娟撇了撇嘴。

  花落无声的头像在跳动:“你的短发真好看。”

  王娟不禁摸了摸自己整齐别致的短发。奇怪,他怎么知道?

  花落无声的回答更奇怪:“我知道你,你却不知道我。(:”王娟敲着键盘:“你是谁?你在哪里?你怎么知道我?”

  等了半天,花落无声只发过来几个字:“我就在你后面。”

  看完这几个字,王娟不由得感觉背后涌起一丝凉意。她迅速回过头,身后并没有人。远处几个公司的员工在轻声交谈着什么,一切平静正常。

  花落无声又在跳:“不用回头看了,你是看不到我的。”

  王娟生气了。这是谁在搞恶作剧?她想了想,从脑海里理出一个人来。难道会是他?一个财务办公室新来的大学生?

  最近王娟总觉得那个大学生有点暗恋她,好几次都有意无意的跟她套近乎。

    哼,这种念过书的人,就爱玩这类鬼心眼。

  正在想着,花落无声又开始跳动:“我们见面好么?”

  没说几句话就约人家见面,有这样的网友吗?十有八九是单位的人在搞鬼,要么就是那个大学生想约我。

  见面就见面,谁怕谁?看我还不拆穿你的小把戏。

  王娟只打过去两个字:“同意。”

      两个小时后,夕阳的余辉渐渐暗淡下来,城市的夜晚被笼罩在一片片霓虹的暧昧之中。

  王娟一身黑色职业装,挎着白色小包,款款来到事先约定的见面地点——广场花园。

  在一棵硕大的槐树下,一个脸色苍白的男人向她招手。他说:“你好,我是花落无声。”

  他不是王娟的同事,也不是她以为的那个大学生。事实上这个男人她以前从没见过。

  这是个二十来岁的英俊男人,皮肤白的吓人,脸上的棱角坚毅而明显。

  他说:“你很漂亮。”说完他笑了,露出两排白森森的牙齿。

  王娟也笑了,笑的温柔妩媚。她知道自己这种笑容最好看。她说:“你要比我想象的还帅。”

  “是么?”

  王娟点头。

  也许,这样英俊的男人并不多见。他的气质不但酷而且冷。还给你一点说不出的感觉,大约是杀气吧,王娟想。

  晚风吹着槐树叶轻轻作响。她突然觉得有点糊涂。对于这个广场王娟是非常熟悉的,因为平日里她常常
和朋友们来这里纳凉散步。可是以前她怎么就没有注意到这里有棵这么硕大的槐树呢?

  环顾四周,人来人往。这里并不是一个说话的好地方。

  她提议:“找个地方坐坐吧。”

  三蓝酒吧。

  蓝色的灯光,蓝色的酒精,以及蓝色的音乐。

  王娟和花落无声面对面坐着,随性的交谈。

  像许多普通网友见面一样,他们只是谈网络谈对生活的看法,却尽可能避免谈自己的生活。

  他健谈而机智,言语中的幽默常常逗得王娟忍俊不禁。和这样的男人一起聊天无疑是很愉快的事情。

  王娟渐渐觉得眼前这个男人有点可爱。她甚至开始幻想这个英俊男人的某一天去公司接自己时,那些公司里平日里自命不凡的女孩们会用怎样羡慕的眼光去看她?

  也许眼前这个男人就是她命中注定的白马王子。谁知道呢?缘分来了,挡也挡不住。她作了自我介绍:“我叫王娟。你呢?”

  他又笑了,露出白森森的牙齿:“我叫郑浩。”

  交换姓名是网友们在准备做亲密接触前所做的最重要举动。王娟很愿意认识他,或者说她需要认识他。因为真实的感觉,因为浪漫的氛围,她几乎被迷住了。

  “郑浩,郑浩。。。。。。”她把这个名字轻轻念了几遍。

  接下来的交谈,随意之间已隐隐带有一丝亲密的味道。

  他们开始谈自己的生活,谈工作的快乐,谈自己的家人。

      郑浩说:“我的父母去世很久了。有时候我总觉得应该为父亲做些什么,把他失去的一些东西还给他。”

  王娟突然问:“你多大啦?”她有点担心自己比郑浩大。男人们好象总是喜欢比自己小的女孩。
郑浩看了她一眼,说:”我43年生的,到今年快六十了。”

  虽然这个玩笑开的有点莫名其妙,可王娟还是笑的前仰后合,眼前这个二十来岁的大男孩怎么可能出生在解放前呢?她边笑边说:“要这么说,我就是清朝乾隆年间出生的,你要叫我姐啦。”
郑浩也笑了笑,抓起桌上的杯子又放下。

  王娟注意到郑浩整个晚上什么东西也没喝。

  三蓝酒吧的音乐婉转缠绵。

  当王娟讲起自己家里的装修时,郑浩说自己家在附近也有套房子,最近请朋友装修,搞的很不错,问王娟是不是愿意去瞧瞧。

      王娟低头看手机上的时间,已经十一点多了。在这个时候贸然前往一个男孩家,一定会发生某些事。或许郑浩会放着悠扬而哀伤的音乐,或许他还会请自己喝一杯,或许在喝过酒后他们会接吻,或许接吻后。。。。。。

  她觉得以后的事情作为女孩子已不该去想了。怕什么呢?自己都谈过三个男朋友了,对于很多事不但经
历而且熟悉,相信发生任何事情自己都是能够解决的。

  何况眼前这个男人是这样的。。。迷人。

  见王娟欣然同意,郑浩便掏出厚厚的钱包买单。

  在出租车上王娟无意中碰了郑浩的手。他的手冰冷发僵,仿佛是一块冰箱里放过的冻肉。她低头去看,发现他的手背上有块指甲盖大小的褐斑。

  “这是什么?”她问。

  “哦,这是尸斑。”

  “啊,讨厌。”王娟轻轻打了他一锤,娇嗲地说:“少吓唬人。”

  出租车停在南坪85号前的大槐树下。下了车,他们挽着手走上了长长幽暗的楼梯,一直走进了那套阴森森的203室。。。。。。

  三蓝酒吧的收银员小崔一向是个很少出错的精明女孩。可是在凌晨下班结帐时,却惊奇发现在今天的收帐里赫然有一张烧给死人用的纸钱。

  奇怪的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

  清晨,晨练的人们惊恐地发现,有一具女尸被吊在南坪85号前的大槐树上。

  市刑侦大队在接到南坪派出所的报案后,立即派人赶往现常李敏刚从热乎乎的被窝里爬出来就接到刑侦队叫她去凶案现场的电话。她只是个去年刚从警校毕业的年轻女孩,虽然干这行时间不长,但她却非常明白迅速赶到现场的重要性。

  刷牙洗脸,连护肤霜都没顾上抹,她便匆匆赶往南坪85号。

  还没下车,远远地就看到大槐树下围着很多人。人们议论纷纷。几个南坪派出所的同志正在现场维护秩序。一具女尸被一根白色皮包带吊在离地四五米的槐树枝干上,随着风轻轻地摇晃,情形相当恐怖。

  女尸身着黑色职业女装,一只左眼被人生生地剜去,留下一个血淋淋的大窟窿。从女尸圆瞪的右眼和大张的嘴来看,这个女孩临死前一定受过巨大的惊吓。

     李敏觉得有点恶心。虽然尸体她见的不少,可是这么惊恐的表情还是让她有点心跳加速。没顾上喘气,她便和几个先行赶到的刑警一起展开调查取证。

  很奇怪,现场没留下任何证据。尸体被吊到五六米高处,大槐树上却没有留下任何攀爬的痕迹,地上也没有任何梯子的印迹,难道尸体是自己跳上去的?

  验尸报告和死者身份调查很快就出来了。经调查,死者叫王娟,女,23岁,汉族,某公司职员。参加工作两年,职业记录良好,没有任何犯罪记录。

  验尸报告证明死者是在生前被薄锐利器剜去左眼的,而身体的其余部分并没有受到伤害,也没有发生过性行为。死因是由于受到突然刺激后引起肾上腺激素大量分泌致使心肺功能迅速衰竭,导致突然死亡。用句通俗的话讲,就是被活活吓死的。

  有围观群众反映南坪85号的203室是鬼宅,这个女人就是被鬼扼死的。刑侦队员们当然不会相信。但出于谨慎其间,他们还是找师范学院房管处要来钥匙,打开了203室的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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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30-5-2008 11:20 AM | 显示全部楼层
203室还是和过去一样空空荡荡。地上铺着厚厚的灰尘,墙上的白灰因为时间久远已变得斑驳不堪。
  刑警们惊奇的发现,在地上灰尘中明显有一个女性高跟鞋的脚印在向里延伸,一直走到房间中央,然后突然消失了。也就是说一个穿高跟鞋的女人曾走进这个房子,可是当走到房间中央时,她的双脚却突然离开了地面,一下子什么痕迹都没了。

  这样的怪事令刑警们大惑不解。房间地面到处都布满灰尘,任何人走在任何地方都会留下清晰的足迹。这个穿高跟鞋的女人难道飞起来了?

  对高跟鞋脚印的研究结果更令人惊异。这个脚印与楼外槐树上挂着的独眼女尸的脚型完全吻合,完全可以断定,这些脚印就是王娟生前留下的。

  203室的窗户并没有开启过的痕迹,几十年的灰尘堆在窗角,大约窗户早就打不开了。周围的住户均表示昨晚没有听到任何古怪声音,也没有人看到任何异常现象。

  被调来的警犬也没有闻到任何奇怪气味。

  一切情形都古怪而诡异。没有人能解释那个叫王娟的女人是怎么从房子里自己飞到楼外的槐树上。剜去她左眼的薄型锐利工具究竟是不是人的指甲?而她又是被什么吓死的?

  在回刑警队的车上,刑警老杨摸着他的光额头对大伙说:“真***奇怪。你们大家想想,那间很久没住人的203室里怎么没有一个蜘蛛网?”

  这个问题问得一车人不寒而栗。

  有的事情不能细想,因为越深究越让人觉得莫名的恐怖。

  莫非这世上真有什么灵异的东西存在?

  几个月后,又有怪事出现了。黄小洁是个学机电自动化的大二女生,在每天枯燥乏味的机械电子之外,她最喜欢的就是上网聊天了。

  在一个周末的下午,她的qq上突然跳动着花落无声的名字。黄小洁想不起什么时候曾加过这个人。点开详细资料,上面只有这么几个字:这家伙很懒,只留下一只眼睛。

  怪异的语言立即吸引了黄小洁的好奇心。

  通过两个多小时的聊天,她了解到花落无声的可怜身世:父母双亡,一个妹妹也死去多年,他一个人游荡于昏暗的天地之间。

  女大学生几乎有点感动,眼睛里湿乎乎的。

  当花落无声提出见面的建议后,她竟毫不犹豫就同意了。

  当夕阳的余辉在西方留下一抹阴森的暗红时,黄小洁在校门口见到了花落无声。

  花落无声站在一棵硕大的槐树下,苍白的皮肤印着英俊的脸庞,冷酷的气质有如一个杀手,足以令任何一个女孩砰然心动。黄小洁惊诧他英俊的相貌同时,也很奇怪在她熟悉的校门外怎么突然多了一棵大槐树?

  他们在校园外一个雅致的聊吧坐了下来。

  一番简短而客气的相互介绍之后,他们聊起了现代文学。

  黄小洁说:“我最喜欢的作家是池莉,我觉得她的文字特生活。你看过她的《太阳出世》吗?里面的生活细节就如同我们都经历过一样。绝了。”她顿了顿,接着说:“哦,那个乃纲也不错。我看过他的《小偷抓警察》,也很不错。”

  花落无声看着自己手中的杯子说:“作家们其实是在利用纸张和文字,向人们传达着他们所幻想到的精神。这种精神的大小和力度显示着每个作家的功底。”

  “对啊,对埃”几句话有一定道理,黄小洁眼中流露出仰慕的光彩。她傻乎乎地问:“精神力量难道真的可以传递吗?我是说像特异功能那样把精神转化成物质的力量。”跨世纪的年轻人们总是对超自然科学感兴趣。

      花落无声笑了,露出两排白森森的牙齿。“是的,当然可以。”他说:“我们的思维其实就是一种复杂的精神信号,就好象电能一样无影无踪,却孕藏着巨大的能量。这些精神信号有时候可以通过一些载体转化成难以置信的力量,跟电能利用电动机变成动能是一个道理。”

  一番希奇古怪的言论,听得黄小洁直眨巴眼睛。

  落花无声接着说:“就好象我们在喧闹的地方去看一幅画着宁静山水的画卷一样。当你真正看懂了画中的宁静意味,就会摆脱周围喧嚣的现实,到达画家想要传达的宁静精神中。这是为什么呢?因为画家在通过纸张和绘画这种媒介,把他想要表达的精神宁静传递给你,将你原本应该感到喧闹的精神信号扭曲了,覆盖了,甚至改变了。精神的传递使你改变了对事物原本的认识,使你被迷惑,使你失去自我。”

  “有道理。”黄小洁认真的点头。眼前这位渊博的网友让她佩服的五体投地。

  “所以精神的力量是可以传递的。再比如说——”他忧郁地看了她一眼,才接着说:“比如说感情。”

  黄小洁觉得自己心在嘭嘭直跳。

  “如果有人喜欢你,你又是怎么感觉到的呢?有时候在无形之中精神的信号在传递,使你能够感觉到。当你为一个人着迷,或者爱上一个人时,你的敏感的心灵其实正是被那个人所传射的精神能量所左右。如果能控制这样的力量,也许你就可以控制别人,让别人产生幻觉,产生本不存在的幻象。”

  花落无声又在笑,两排白森森的牙齿在他血红的嘴唇印衬下尤其明显。

  黄小洁迷惑了。眼前这个英俊的男人跟她谈感情,会不会是一种暗示呢?

  对于感情她并不陌生。黄小洁的男朋友是一个和她同系的普通男生。一年来,他们的关系总是不冷不热缺乏激情。和男友相比,眼前这个英俊的男人无疑更有感觉。

  她觉得自己的脸有点发热。。。。。。

  晚十点四十分,聊吧老板看着黄小洁和那个男人一起走了。付钱时那个男人丢下一张百元大钞说:“不用找了。”无意中露出手背上的褐色斑痕。

  看到出门时黄小洁挽起那个男人的胳膊,聊吧老板不禁感叹起女大学生傍大款现象的泛滥和庸俗。

  直到第二天的早晨,人们才再次见到了黄小洁。这个漂亮女大学生的尸体已经被吊上了南坪85号前的槐树。她的左眼被人剜去,只留下黑黑的血窟窿瞪视着这个奇怪的世界。

  接到报案后,刑警队的李敏和几个同事一同火速赶到现常当她看到黄小洁的尸体同王娟一样,晃晃悠悠
挂在南坪85号前的大槐树上,李敏不禁伸手捂住自己因惊愕而合不拢的嘴巴。

  可怜的黄小洁也失去了左眼,白色红色的液体几乎溢满了血淋淋的窟窿。

  尸体随风飘遥

  周围的围观群众议论纷纷。

    有人说:“这肯定是203室凶宅里的恶鬼干的。”

  “老郑家的阴魂这么多年散不去,真是怪事。”

  又有人说:“哎,我听说当年住203室的人曾被人打瞎了左眼,这两个被害的女孩左眼也被人挖掉了。。。。。。”

  “听说过没眼睛怪胎的事情吗?”

  。。。。。。

  验尸报告和前一次凶案有很多相似之处。死者的左眼是被类似指甲或者刀片的锐利器物挖出的,除左眼外身体其余部分未受伤害。死因也是由过度恐惧引致心脏功能衰竭而突然促死。

  唯一不同的是,黄小洁的尸体胸前和腹部有大量尘土污迹,估计死者曾被人拖在地上走过一段路。

  李敏看了身边的同事一眼,同事也在看她,恐怖的气氛瞬间弥漫出来。因为他们都想到了一个地方——厚厚灰尘的203室。

  打开203室房门,果不其然,落满灰尘的地面赫然多出一条长长宽宽的印迹,曾经有东西曾被从门口拖到房间中央,然后在房间的中央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黄小洁身前的秽迹与203室地面的灰迹成分完全吻合。也就是说,黄小洁是趴着被人拖进203室的。至于她是怎么在屋内突然离开地面,怎么从屋内被挂到楼外的大槐树上,就不得而知了。

      刑侦队员们面面相觑。从上次王娟凶杀案到现在有三个多月还没有找?什么线索,案子破不了,谁都觉得不是味道。

  同样的案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连续发生,又是同一地点同一状况,而且是同一样的无头无尾,让每个人都觉得憋着股火。

  刑警老杨摸着自己发亮的额头说:“真***活见鬼!看来这个月的奖金又泡汤了。”

  李敏无奈地摇摇头。

  北窗外大槐树上的枝叶也在随风飘动。

  对于前后发生的相同案件,省公安厅予以了充分的重视。经有关领导指示,市公安总局抽调人力组织专案调查组直接负责南坪85号凶杀案。

  李敏很高兴被抽调到这个专案组。除了每天有三十多块的补助之外,参加工作后第一次参与如此受省领导重视的大案要案的调查,让她也开心不已。

  很快,去黄小洁学校调查的同志带来了令人兴奋的结果。他们找到了在那个晚上最后看到黄小洁的聊吧老板。

  在市局刚腾出库房后建立的专案办公室里,聊吧老板详细讲述了最后见到黄小洁的情况。

  “当时她和一个男的在一起。那男的大概二十来岁吧,穿的好象是件白色衬衣,灰蓝色长裤,看上去挺土的。长的嘛?长的挺帅。大眼睛,白牙齿,红嘴唇,就是皮肤有点白,好象没有血色似的。”

  “他的牙齿很特别吗?”负责做笔录的李敏禁不住问了一句。因为通常案件中很少有人对别人的牙齿这么注意。

  “不是,不是。”聊吧老板连连摆手。“他的牙齿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只是比较明显,尤其是在笑的时候,让我一眼就注意到了。唔,对了,那个男的手上有块酒瓶盖大小的褐斑。”

  这是一个很重要的线索,专案组的刑侦队员们立刻警觉起来。有人从法医那里拿来了各式各样的人体斑痕照片,让聊吧老板辨认。聊吧老板看了半天,才指着一张照片说:“啊,对了,就是这种样子的。”

  翻过照片背面,写着两个字——尸斑。

  在坐的每个人心里都不禁泛起一股寒意。

  聊吧老板垂头丧气地说:“这事情真晦气。这女孩出事那天我收的钱里就有一张是冥币,难道活见鬼了?”

  究竟有没有鬼,谁都不清楚。

  开了一晚上会,抽了一堆烟屁股后,专案组领导才最后决定,在南坪85号附近布点监控。除部分蹲点的同志外,其余同志继续追查手背上有褐斑的疑犯线索。

  很快一个月又过去了。对疑犯线索的追查毫无结果,而对203室的监控也没有发现异常。南坪85号的几家住户依旧平静生活着,有两口子拌嘴的,有上班迟到的,有早退上市场买獾摹!!!!!c挥 什么能说明什么。?3室依旧空空荡荡,没人进也没人出。

  平静,使埋伏在四周的刑警们都疲惫不堪。

  但是,九月十三日午夜,怪事还是发生了。

      刘强,男,23岁,是一个惯偷。他的作案手法非常简单,就是把事先印好的虚假宣传广告挨户塞到门缝里,第二天再来查看,凭借广告在与否来判断该住户的生活规律。如果有的住户广告几天都没人动过,那么他就可以大大方方的开门入室了。

  这一次,刘强把目标锁定在南坪85号的203室。

  203室的广告一连几天都没人动过。从楼下看去,窗户里黑漆漆的,看不出有什么不妥。刘强暗自窃喜,他准备动手了。

     九月十三日晚11点54分,负责监控203室的刑警发现有可疑人物走进南坪85号破旧的楼梯入口。

  刘强自己并不知道,他这几天的举动早就被马路对面楼上的望远镜观察的一清二楚。他大模大样走上85号狭窄的台阶后,在203室门前徘徊了一会,在确定周围没有危险时,他才从挎包里掏出撬门用的钢尺和钢丝。

  几乎在同一时间,埋伏在附近的刑警们已开始向南坪85号楼下悄悄集结。埋伏了一个多月,今天终于有人要进203室了,大家的心情都很兴奋。

  203室的门是一把旧锁。刘强轻而易举就找到了锁珠,轻轻一拨,门开了。203室里漆黑一片,像一张巨大的嘴,欢迎着他的到来。

  刘强没敢磨蹭,蹑手蹑脚走进去,反手轻轻关上门。

  11点58分,报话机里传来“疑犯进去了,动手!”的命令。刑警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冲上楼,一脚踏开了203室的门。就在干警们破门而入的瞬间,203室里却突然传出“啪”地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重重摔在地上。

  刑警们在手电光的乱影中,203室依旧是班驳的墙壁,厚厚的灰尘。刘强已经平平地倒在房间中央,他的双眼圆瞪,脸上的表情挡怀鍪强志寤 是救T至于嘴角不停 诘 抽丁。他还没死,不过和死已没什么区别了。

  在送医院的路上,他只是不停念叨两个字:“眼睛,眼睛,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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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30-5-2008 11:23 AM | 显示全部楼层
竟然霸不到沙发。。
没关系!有好看的故事看。。

可怜的女人!讨厌的好色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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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30-5-2008 11:38 AM | 显示全部楼层
原来我霸到另一张沙发了。。

可怕的眼睛。。。到底是什么东西在作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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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30-5-2008 11:39 AM | 显示全部楼层
什么眼睛?刑警们面面相窥,阴郁的气息弥漫在每个人的心头。
  后半夜,刘强就因为心率不齐引发心血梗塞死在医院的病床上了。大夫们一致认为,过度惊吓才是刘强的真正死因。

  刑警里有人在咬牙齿,有人在抽烟,甚至有人在发抖。

  刘强究竟在203室里看到了什么?又是什么在漆黑的房间里将他吓个半死?刘强临死前说的眼睛又是什么意思?以及在刑警们冲进去时所听到“啪”一声又有什么古怪呢?

  一切的一切,难以解释,而且发生的诡异而离奇。

  刘强就在人们的眼前被活活吓死,死的匪夷所思。

  是不是可以说,203室真的有冤魂?

  第二天下午,李敏坐在办公室的微机前开始打昨天晚上的行动报告。面对一团又一团的诡异离奇,她实在打不下去了。一切证据都表明,对这个案件的侦破不是和人在打交道,而是在和鬼打交道。写什么呢?如
果写专案组活见鬼了,估计省局的领导是不会满意的。

  倒了杯茶,李敏握着有点发烫的茶杯犹豫着。好在报告过明天才交,有的是时间赶。所以她索性点开internet,挂上qq,在网络上放松一下。

  看了会股市新闻,她的qq开始跳了。

  跳动的是一个独眼海盗头像,叫做花落无声。

  “嗨,你好。”

  “你好。”李敏敲击着键盘。花落无声在她的好友栏里,可是她记不起什么时候加过着个人。

  “聊聊好吗?”

  “我为什么要和你聊天?”李敏在网络上一向志高气昂。

  对方沉默了一会,发过来一句话:“你的报告打不出来,需要休息一下。或许聊聊天是个不错的选择。”

  打报告的事他 么掷?李敏吃矩捂住嘴。溲道是哪个认识四男?在搞 恚?
点开花落无声的资料,只有一句话:这家伙很懒,只留下一只眼睛。

  一看眼睛两个字,李敏心里不禁打了个寒蝉。她立刻想起那个死去的盗贼刘强临死前曾不停念叨两个
字——眼睛。人体最脆弱的器官总能带给人类最深的恐惧。

  李敏敲着键盘:“你留下眼睛做什么?”

  “还债。”

  “还谁的债?”

  “我父亲。”

  “你很奇怪哦,为什么要还他一只眼睛?”

  “因为他的眼睛被人打瞎了。当时我也在场,却阻止不了。所以我是帮凶。”

  “没有报警么?”身为警察,李敏相信公安机关能够维护正义。

  对方沉默了。良久,才发过来一行字:“有时候没有人能够维护正义!”

  李敏在警校学过心理学,她能估计得出,坐在长长网线后面的,应该是一个经历过痛苦而悲观失望的人。

  大多数女人都很善良。对于每个悲观失望的人,她们都会带着一份怜悯的心情想给予别人帮助。李敏也不例外,虽然她是警察,但她更是一个善良的女人。

  她打着:“我是个警察。也许我可以帮你维护正义。”

  “我们不是同一时代的人。你不可能维护已逝去的正义。”

  “难道我很老么?我想我们都很年轻。(:”李敏想把话题谈的轻松些。

  “我们见面吧,趁我们都年轻。”对方提出意见的态度很坚决。

  李敏猜一定是哪个同事在跟自己开玩笑,要不然怎么会这么快提出见面的要求靠墒亲一想B什么5不定是哪个暗恋自?的人在试图冈?约会2说?定顽那头真有一个白马王?在等着呢。“去就去R这么大一个人V是
个眷9怕?搜我吃了?”想到这n敏在Qq上打了两个正正的字——同意。

  半夜惊魂

  每天都会有黑夜降临,就好象每天都会有人死亡。

  乐观的人说:每个黑夜之后都会有黎明。

      悲观的人说:白昼之后将是一个又一个黑夜。

  在车水马龙的街口,李敏见到了花落无声。

  他站在一棵高大的槐树下面,英俊潇洒,雪白的衬衣被都市的虹映出五色斑斓。
李敏说:“我没想到你这么帅。”她的赞美是由衷的。

  “一小时前我很丑,可是我会变。”他笑了,露出两排白森森的牙齿。

  他们坐进了一家快餐店。李敏从下午到现在还没有吃东西,所以她要了份炸鸡翅,一个蔬菜汉堡,一大杯饮料。

  花落无声却什么都不吃。

  “你不想吃点什么吗?”李敏问。

  “不,谢谢。你没听说过秀色可餐吗?看着你的美丽,我把饥饿早忘了。”

  这家伙嘴还挺甜,李敏反而有点不好意思。

  她很少见网友,或者说她很不屑于见网友。在警校她曾陪同寝室一个女生去见了一只恐龙。那是一只真正的白垩鹦鹉龙,花花绿绿的穿着外加令人咋舌的相貌,给李敏心里留下过难以抹去的阴云。

    今天她本以为是哪个同事在偷偷约她,没想到对方却是个英俊帅气的小伙子。

  意外的心情使她心中燃起了一个又一个五彩的梦。

  在警校的时候,她也曾经谈过一个男朋友。可惜最后工作被分在两个地方,所以他们又很快分手了。人的感情总如云彩一般变化无常。对于李敏来说,感情这种事需要随缘。
今天卤莽有特殊的相遇,很难说不是冥冥之中缘分的安排。

  一段交谈之后,李敏对于面前这个男人产生了难以抵御的好感。

  在她印象中,男人们通常说话总是粗鲁而随便。可是这个叫“花落无声”的男人不但谈吐温文尔雅而且特别善解人意。他仿佛知道你心里想什么,仿佛也知道你究竟想听什么。他的一言一行仿佛都体现出老天爷特意安排下的一种浪漫。

  于是,李敏很快觉得自己醉了。陶醉?麻醉?或者,是中了魔。

  她问他的名字。她需要一个真实的名字来完美充实她的梦。

  “我叫郑浩。”他说话的时候,一口白森森的牙齿总是很显眼。

  时钟指向了十一点。快餐店要关门了。

郑浩说:“我家就在附近,我们去那里坐一会儿吧。”

  “太晚了,不太方便吧。”李敏真的不想很快就结束这样美好的夜晚。

  “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我会害怕?”李敏笑着说,“我是警察,我怕什么?”

  “你不怕鬼?”

  “鬼?”南坪85号的怪异在李敏脑海中闪了一闪,但很快又被眼前郑浩的笑容所代替了。她说:“世上哪有鬼?就算有,我也会对它说:‘喂,我是警察,把手放在脑后然后爬在桌子上!’”“哈哈。” :郑浩苍白的脸上笑得很无奈。

  走出快餐店,郑浩伸手要打出租车。

  李敏却说:“你家在哪儿?我有月票,不如我们坐公交车吧。”她喜欢让男人们感觉到她很节俭。
 郑浩没有反对。

  十一点三十。他们坐上了最后一班三十四路公共汽车。

  车上乘客不多。大家劳累了一天,有人在座位上打着盹。

  夜色中的城市宁静安详。司机和售票员在低声说着什么,微微的低语声像困倦一样缓缓袭来。

  李敏在一闪一闪的灯光中与郑浩温柔地对视着。谁能说有什么,谁又能说没?什么呢?一个女人总会在必要的时候陷入遐想。

  车在中途的车站停下来,有人上车,也有人下车。

  突然,一直在后排坐着的老头急急地冲过来,拉起李敏的手说:“小琴,你在这啊,真让我好找。你妈病了,快和我上医院。”

  小琴!李敏从来没听过这个名字,突如其来的事情让她莫名其妙。

  老人一脸很着急的样子。他一面大叫:“快下车,我们打车去医院。”一面给李敏偷偷使眼色。

  在一旁的郑浩面无表情。

  李敏更糊涂了,脑袋有点发蒙。难道母亲真病了?可这老头又是谁?难道这老头是个神经病?

  这时郑浩缓缓伸手要推老头,却被老头灵敏地侧身闪开了。

  在这一系列动作的瞬间,李敏仿佛看到了什么又仿佛什么也没看到。胡里糊涂就被老头连拉带扯拖下的汽车。

郑浩并没有下车。他在车上,面无表情。

  在李敏和老头拉扯中,这辆末班三十四路开走了,带着郑浩毫无表情的面容开走了,很快消失在道路尽头的黑暗之中。

  李敏很生气,她一把推开这个奇怪的老头,大声斥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人定了定心,才说:“姑娘,我刚才救了你一命埃”“蔼—?”李敏更糊涂了。

  “刚才和你一起的那个男的,你们认识多久了?”

  “这关你什么事?”李敏还是没好气。

  “姑娘,我说句话你别害怕。”老头还是很认真地说。

      “怎么?”

  “你有没有注意到,刚才和你一起的那个男人的脚一直没有挨过地面。”

  四周城市的夜色宁静平常,一样黄灿灿的路灯,一样暗色的楼群。但是,李敏确实害怕了。两支脚不挨地?就是说人是飞在空中的。这样的漂浮是没有人能做到的。
郑浩不是人又是什么那?

  她努力地回忆着刚才和郑浩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在思绪的空洞中竭力寻找着理智的解释。可是,想来想去,郑浩除了谈吐的气度外形象苍白,只有苍白,以及一口总能让人留意到的惨白牙齿。

  突然,她又想到一件事。这件事更加恐怖而诡异,几乎令她发起抖来。

  刚才在老人拉她下车时,郑浩曾伸手要推老人,就在那一瞬间,就在那短短的一瞬间,李敏看到郑浩手背上有一块小小的褐色斑纹——尸斑!

  她在刚才的混乱中不及细想,所以并没有警觉。此刻突然想起,冷汗顿时顺着冰凉的脊背滑落下来。

  “我。。。谢谢您。”李敏还没表示完对老人的感激之情就开始哭了。她太害怕了。

  女孩子在恐惧面前有的是眼泪。

  但是,她毕竟是一名刑警,即使感到害怕,她仍然是一个懂得司法程序的警察。

  四十三路公共汽车是路过南坪85号的。

  出于职业本能,她立刻意识到这个郑浩与前两起南坪85号的凶杀案疑犯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

  不管他是人是鬼,毕竟这是一条重要的线索。

  她请老人连夜一同回警局做笔录。老人的证明会让这离奇的遭遇变得比较真实可信。

  二十五分钟后,他们打着车到达市刑侦大队。值班的干警们在听完李敏气喘吁吁的讲述后都笑了。因为这件事太古怪了,谁也不相信。大家还嘻嘻哈哈开李敏的玩笑。

  有的说:“小李,没想到你还有见网友的爱好埃哪天我也在网上约约你。”

  有的说:“鬼的脚不沾地吗?没听说过,你是恐怖电影看多了吧。”

  有的说:“咳,李敏,我说你这个年轻同志封建迷信思想怎么这么严重埃没事你还是回家睡觉去,别在这瞎耽误工夫。”

  没人相信,李敏气得直摇头。

  这时,电话铃响了。是交警队打来的,说最后一班三十四路末班车出了事故。

  没有人笑了。实实在在的恐怖涌上每个人心头。

  这就是刚刚李敏乘坐过的三十四路末班车,就是刚才郑浩坐着的那辆车,翻了,无人生还。

  当刑警们感到现场时,几个乘客和司机的尸体已经被人从河沟里捞了出来,直挺挺的一排,横在马路涯子上。

  每具尸体除了受到磕碰浸泡之外,都是圆睁着眼睛半张着嘴,仿佛一同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

  警车的警灯无声地闪烁着,把红光一闪一闪打在尸体们的脸上,情形异常可怖。

  法医报告指出司机售票员和乘客一共七人,在汽车翻进水沟时都没有受到致命撞击。使他们真正的死亡原因还是恐惧。他们的心脏在瞬间无法承受巨大恐惧引发的肾上腺激素过量分泌,使心脏猝然停止跳动,导致死亡。

  七个人都被活活吓死了。那么在他们临死前,究竟看到了什么?

  是什么东西,能够带给人们如此惊栗的恐惧?

  在刑警队,李敏和同事们在为刚才拉她下车的老人做笔录。

  老人叫耿匣仁,曾在生物研究所工作,现已退休。

  气氛紧张而肃穆。每个人都在认真的听。

  有干警问耿老:“上车后,你是怎么发现郑浩的脚没有挨地的呢?”

 “当时我正好坐在车后面,他们一上车,我就看到了。”

  李敏问:“你为什么当时不马上告诉我?”

  “不可能的。当时我并不知道他是不是想害你。”

  有人问耿老:“你又是怎么知道郑浩想害李敏的呢?”

  “因为当时他的一只手一直在座位下偷偷做挖的动作。”

  挖什么?挖眼睛。联想起前几起案件受害人被挖去的眼睛,李敏不禁尖叫起来。

  老人淡淡地说:“姑娘,别害怕。谁一辈子都会遇到几件怪事。你看,我今年都八十多岁了。到了我这个年纪,你就会发现周围的世界和年轻时看到的不太一样了。我想也许年轻的时候我们都是太性急,把很多好象不存在的东西就给忽略掉了。等到老了以后,可能离死亡近了一些,所以才发现世界原来和我们年轻那会儿看到的不完全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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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30-5-2008 11:48 AM | 显示全部楼层
然后呢?好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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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30-5-2008 11:53 AM | 显示全部楼层
耿匣仁笑的很和善,说:“我是研究生物的。搞了大半辈子生命科学,谁知最后越搞越糊涂了。尤其在这种精神能量领域,有很多现在都没办法解释的东西。比如精神能量的传递,其中几乎有迷信的色彩,但是却不尽然,在这方面我们的研究也仅仅是刚起步。再比如我们今天看到的这个人,很可能就是死亡前的精神能量在某种程度上被储存,而后在如今被释放。他(它)的行为没有意识,只有本能,所以会做出很多超自然的举动。其实这些行为都是他生前想去做的,活着时他是人,所以也仅仅是人的想法。没有什么诡异的。”

  李敏和同事们面面相窥,难以置信。

  老人接着说:“可能这个人死前很痛苦,因而产生了报复心理,所以现在他(它)的行为是害人的。在古代文献里有厉鬼的记载,大概也是这样的吧。当然这只是推论,我们现在没办法证实。因为对于这类神经反射式的能量转移,我们目前的研究只是一片空白。”想了想,他又说:“对了。以前在师范学院有个叫郑作维的生物学者,他在这方面很有研究,当时他还在我们生命能量测量的课题小组任组长。可惜文化大革命时。。。呵呵,这都是过去的事情了。那时我还年轻,现在却已经退休了。”

  “他现在已经死了吗?”到底是年轻人,所以李敏禁不住要问。

  “是哦。”老人叹了口气,“听说他在文化大革命时自杀了。”上年纪的人对死亡显示出的是不仅仅尊敬,仿佛还有种等待的含义。所以,耿匣仁的表情是肃穆的。

  刑警老杨突然问:“那东西究竟是什么玩意儿?是人,还是尸体?”他半天没出声,一说话就把大家吓了一跳。
  “应该是尸体吧。就是说肯定有一具带有能量的尸体存在。只要能找到那具有能量转移的尸体,是能够防止他(它)再次害人的。”

  这是对南坪系列杀人案最好的结论吗?可以用这种尚未成型的理论来做依据吗?有人相信,也有人不信。起码李敏是相信的,因为她亲眼见到过郑浩。而且出于女人的预感,她相信他们还会见面的。

  一夜的会议讨论,在天亮后除了满满几烟灰缸的烟屁股之外,没有什么实际的结果。

  早晨的天空密布着阴云,暗暗的。又是一个阴天。

  怀着好奇的恐惧,或者是某种难以解释的女人心情,李敏来到南坪85号前那棵神秘的大槐树下。也许这棵大树和郑浩有什么联系吧。

  槐树枝繁叶密,在风的轻拂下叶片婆娑而动,哗哗作响。

  要不是昨晚老人相救,或许此刻的李敏已经挂在树上了。

  一根穿过槐树枝叶的白色电线引起了她的注意。

  这根电线是用来连接附近网吧的网络专线。李敏的心在收紧。难道郑浩是通过这条线路在网络上做他的花落无声的?

  她迅速回到刑警队的办公室,打开电脑。在她qq的好友名单里却怎么也找不到花落无声的名字。在搜索上查,同样一无所获——还没有人注册过这个名字。

  不久,负责调查郑浩这个名字的同志送来了令人震惊的消息。

郑浩,男,生于1943年,高中毕业以优异成绩考上哈工大,后因政治成分原因被学校劝退,在家待业。一直住在南坪85号203室。到1965年,其父郑作维因被红卫兵长期折磨导致精神崩溃,于是在家中饭菜里下毒,导致全家四口集体死亡。郑浩死时二十二岁。

  郑家的档案及照片在文革期间大部遗失,仅存郑作维在与师范学院62届毕业生合影。

  拿着这张放大的黑白照片,恐惧一点一滴涌上李敏心头。照片上的人们穿着那时最为普遍的暗色衣服,笑容可亲,像一张张骨灰盒上的遗照,留给许多年后怕人们忘却掉的音容笑貌。暗色的衣服连成片,像很浓一片暗色的云雾,郑作维站在其中无私地笑着,很自信。他和李敏见到的郑浩有点像,父子之间遗传着同样深沉的大眼睛。

  郑浩的尸体究竟在哪里呢?难道郑浩真的是其父亲精神的某种传递吗?如果说郑浩真是某种传递的精神在作用,那么他一个接一个的杀人又是为了什么呢?已经有两个女孩被剜去左眼吊在南坪85号前的大槐树上。是不是在这 没 树中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也许死者只是感到无端寂寞,甚至郑浩对自己的死感到愤怒?他要报复!害死他的是他的父亲,也是那个时代的残酷精神。他死了,但是怨恨的精神留了下来,贻害社会。可以这样解释吗?

  在对郑浩一家的调查中又发现一件奇事。

  这件事或许比什么精灵古怪的东西更离奇,更可怕。

  因为,在一家医院太平间的冰柜里,发现了一具被封存近36年的尸体。或许是由于管理人员的疏忽,或许因为文革时期登记本上的遗漏,更或许是什么难以解释的力量在作祟,这具尸体就直挺挺在太平间的冰柜中躺了这许多年,竟无人过问,也无人打理。直到最近医院进行企业制改革时,才被清点出来。由于已在冷柜中存放多年,尸体的肌肉已经萎缩,上面长出了许多大大小小的尸斑。

  经过确认,这具尸体就是当年被砒霜毒死的郑浩。

  为了作进一步确认,以判断这个郑浩究竟是不是李敏在那天夜晚见到的郑浩,李敏被请去做确认。

  说实话,做刑警这一年多李敏见过不少尸体,有被枪打爆头的,有大腿从根部被撕裂的,有被剜去眼睛吓死的。但是这一次,她一想起要在存放三十多年的尸体上辨认出那个她曾见过,曾谈过的郑浩,不寒而栗的感觉就紧紧缠绕在她的心头。

  太平间的灯光暗淡阴森。几个陪同她的男同志皮鞋在地面上踏出“啪啪”的声响。太平间仿佛总是没有窗户,憋闷的气息,药味以及15瓦的电灯泡,在四周的宁静中构筑出阴阳交界处的神秘情趣。

      沉重的冰柜被医院工作人员轻轻拉开,露出一具已略微有点干枯的尸体。尸体面色惨白,双目紧闭,上下双唇由于存放太久已经发干收缩,绽出两排白森森的牙齿。

  啊!李敏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就是这个人,就是这个自称是花落无声的人,就是这个面孔英俊的干尸,在几天前曾与她一起坐在快店里侃侃而谈。

  李敏喘不过气来。她侧过头去看干尸的手臂,干枯的肌肉紧紧裹住尸体僵硬的骨骼,一块块褐色略微发霉的尸斑,依旧真切地长在那里。

  李敏尽量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对陪同她的干警们点点头。

  干警们难以相信天下竟有这样的古怪,谁也没有说话,只是相互看看,用眼神交换着彼此惊讶的态度。

  就在男干警们相互交换眼色的刹那,李敏清楚地看到,干尸那早已干枯的上下唇微微动了一下。郑浩笑了。

  这个轻微地动作除了她谁也没有注意到。当男干警们目光再次回到干尸脸上时,笑容已经消失,干枯泛青的肌肉又恢复了原来的模样。

  李敏的第一反应只是他笑了。当她突然意识到眼前这具干尸真的笑了时,她就再也无法控制自己被恐怖惊溃的情绪,尖声大叫起来。

  有谁见过尸体自己在笑?长着尸斑,肌肉萎缩,本是一团死肉的郑浩在瞬间微笑了。
突然的心理刺激立刻冲破李敏神经所能承受的极限。

  她跑了,尖叫着连爬带滚逃了出去。

  确切地说,从此以后只要有人在她面前露出微笑,她一定会尖叫着吓个半死。因为任何一种笑容,都会让她想起郑浩。

  其实有件更恐怖的事情李敏并没有看到。

  那就是在郑浩干枯的嘴里,还含着两颗柔软的人眼珠。都是左眼,一颗是王娟的,另一颗属于黄小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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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30-5-2008 12:09 PM | 显示全部楼层
为什么要吃人家的左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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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31-5-2008 08:50 AM | 显示全部楼层
No.322)面伤

     农历七月初七,苏家生了一对双胞女娃,姐姐苏诺,妹妹苏若,天上虽然下着雨可是苏家的每个人都很开心。


     周岁,苏家宴请乡邻,似众人惊饶了,苏若哭闹不停,无奈苏夫人只得带她回内室去了。前堂众人喧闹不停,小苏若又哭个不停,苏夫人也烦躁起来,不时的哄着小苏若,苏夫人想叫奶娘来帮忙,便放了苏若在床上,一阵凉风穿过窗子,拂了窗幔,燎了烛火烧了起来。

     当人们从火中救出苏若时,她虽然还活者,可是脸以被烧毁了。

     18年后……

     苏家的院墙挡不住满园的浓情蜜意,苏诺依偎着李奇,“奇,你真好……”李奇微笑着,望着身前的女子,温柔、美丽,才情并貌,有显赫的家世,这样的女子就应该是他李奇的妻子。

    “奇,你什么时候让你父亲来我们家提亲呀。”苏诺羞涩的,轻声的问,这个问题她一直不好意思提,可是和李奇相好这么久了,总是担心这么优秀的他会移情别恋。

    “别急,过几日,我就让我父亲来提亲。”李奇轻拂着苏诺的绣发,满意的笑了。

     在李奇看来,一个妻子除了要美丽、贤淑之外,最重要的是为他带来更多的财富,苏家没有儿子,娶了苏诺,就等于拥有了苏家的全部财产……

     几日后,李家来提亲,结果另两家非常满意。可是大家都满意,却另苏若很不满意。自从那次火灾她失去了美丽的容颜,一切就都改变了,她一直都躲在自己的天地里,她哀怨的看着大家忘记她的存在,憎恨着老天的不公,她本该和姐姐一样拥有万般的呵护和宠爱,该有青春美丽的年华,也更该有一个像李奇那样出色的男子爱着他。她好怨恨,心理像有万只虫在啃咬。

     听说李家下了聘,她心里突然有一种奇妙的东西在滋生——如果我不能拥有美好,那么诺也不能……

    “婚礼定在8月,奇出门去了3、4个月以后才回来,回来后我们就可以成婚了。”苏诺满心期待着。

     7月,热的好象空气都要燃烧起来了,李奇急切的想要见一见,他美丽的人儿,他来到苏家,苏家的两老都不在家,这个消息让李奇很高兴,他兴冲冲的来到苏诺的闺房,想给她一个惊喜,悄悄的推开门,潜进屋里,他看见苏诺背对着他,站在窗前,他轻轻的走过去,搂她在怀里。

     突然,苏诺转过头来,他惊恐的看到一张被火烧皱了的脸,他恐惧的后退到门边,仿佛要立刻夺门而逃。
他看着那个他以为是苏诺的女人,颤声问“你是谁?”

    “我是诺呀……”她哭着捂着脸“家里……失火………我……我的脸……”她扑到李奇怀里哭喊着“别离开我……别不要我……”

     李奇像见了鬼一样猛的推开她跑掉了。

     10天后,苏家收到了退婚的帖子……

     苏诺不明白奇为什么突然退婚,晕了过去……

     苏老爷气愤的带了女儿去李家评理,不明白李家为什么突然退婚,要去质问清楚。

     第二天,官府送回了苏诺,他们在路上遇到强盗,苏老爷死了……

     第三天,有消息传来,李奇要成婚了,就在今天。

     苏诺疯了似的冲了出去,她要找李奇问个明白……

     远远的爆竹声声,人们的欢笑声不绝于耳,苏诺站在众人的后面,看着自己的爱人和别的女人在一起给宾客敬酒,她的心在流血,她冷冷的望着李奇,她的目光穿透了喧闹的宾客。

     李奇直觉的一抬眼,他呆住了,他迷惑了,他看到苏诺还是以前那样完美,完全没有伤痕。他更不明白的是他竟然还活着,他明明派了人去杀她和她的父亲了呀,他不能因为嫌弃苏诺已经毁容就退婚这件事而毁了自己的名誉,除了他们两家还没有外人知道他们有婚约这件事,她看来并没有被毁容,到底是怎么回事呢,不管了,既然到了今天这样的地步,那只有一错到底了,决不能留下活口……

     他吩咐着下人……

     第四天,苏家失火,无一人生还……

     苏诺觉得死并没有想象中的痛苦,反而因为李奇背叛让她仅剩的这缕幽魂仍然刺痛不已……而当她了解到他误认了妹妹,她突然滋生了一种奇妙的感觉——既然大家都不得好,那么我们就一起下地狱吧。

     苏诺因怨恨而强大起来,她来到李奇的面前,生生的吃着他的肉,饮着他的血,把他的灵魂熔进自己的灵魂,凄厉的嘶喊着:“没有真正的爱情也没关系,你的身体,血液,灵魂已经都是我的了。”

     苏若悄悄的来到苏诺的近旁,她第一次开心的笑起来,她看到姐姐因怨恨而扭曲的脸,比她烧毁的脸还要丑陋,她笑着……笑着……甚至忘记自己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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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31-5-2008 09:36 AM | 显示全部楼层
No.323)恐怖画室

灯光把它的黑影投在地板上,我的灵魂啊!
恐怕将永远跳不出那浮动在地板上的黑影。

——爱伦。坡

  如果我对你说,我过去曾经是个很不错的诗人,你可能会觉得可笑,因为我现在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恶棍。但这是真的,我写过不少非常动人的诗篇,就像我现在做过不少见不得人的事一样。假如把那些诗和我做的事摆在一起,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那是同一个人的所做所为。

  也许还毕竟存在着一点文化良知吧,当我从一天的放浪形骸中脱离出来,独自面对自我时,常常会涌出些伤感和自责,就像现在,夜深人静,雨声凄凄,无法排遣的寂寞使我想起了旧日的好友,尤其是画家陆漫和她的那间画室。我打开那个早已尘封的抽屉,里面放着几本书和朋友的信件,我从一本相册里,找到了那张速写,这是陆漫给我作的面部写生,她捕捉到了我瞬间的表情,焦虑,无奈,还带着些狂妄,比照片都传神。

  我小心翼翼地把那张微微泛黄的速写纸展开,一看不由呆住了。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上面什么都没有,白纸一张。也许拿错了?我又翻了半天,抽屉里没有其他纸了,是这一张绝对错不了,可我的头像哪去了?尽管存放的时间很久了,但总不至于把用碳笔画上去的清晰的画面也放没了吧。不可能。

  我开始细细地研究起那张纸来。不错,是一张白纸;我又把它对着灯光,像看底片那样仔细观察,这次,我隐隐看到了几缕阴影,阴影似乎在蠕动。我揉了揉眼睛,又把目光转到别处,然后再朝向那张纸。

  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那张纸上竟然出现了一个陌生的面孔,这张面孔神情抑郁,呆滞,甚至是痛苦。渐渐地,透过模糊的画面,我感到这张面孔似曾相识,我竭力辨认着……终于,我看出了——确切地说,应当是感觉出——这是陆漫的情人。

  我不敢再面对那种痛苦的神情。

  我把速写纸从灯光处拿开,它又恢复了空空的原样。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我把纸放回到抽屉里,然后呆呆地坐在桌旁。

  我也不知坐了多久,只听见外面的雨一会儿哗哗下得很大,一会儿又变得淅淅沥沥。

  突如其来地,不知从哪里冒出了这样一个念头——我要去陆漫的画室。我要见她一面。

  我再次拿出那张画像,把它揣在怀里我依稀记得她那间远在乡村的画室。不过,在这样的雨夜,加上事隔数年,我还能找到吗。但我不管这些,反正我今晚一定要见到她。

  当一个人莫名其妙非要去做什么不可的时候,我相信那一定是来自硗獾奈扌蔚牧α浚?庵至α磕壳拔颐巧形薹ㄎ??龀隽钊寺?獾慕馐汀?

  外面漆黑一片,雨基本上住了。地上的水很多,没走多远,我的鞋里就感到湿漉漉的了。我一手拿着一把没有撑开的伞,怀里揣着那张画像,深一脚浅一脚的,朝着记忆中的方向,一路走去。

  回头望望,我居住的公寓已经远远落在后面了,我的房间的灯仍然亮着,我走的时候忘了关。我并没有在意,亮着就亮着吧,我似乎在心里有一种不打算回去的下意识。

  我感到有些累,可地上满是水,不能坐下来歇息。我想起就快到那个新近才治理的小河了,小河边上盖了几个凉亭,里面还设了一些石桌石凳,可以坐坐,喘口气。我紧走几步,听见了小河湍急的流水声,可见雨的确下得不小。隐约能够看见凉亭的尖顶了,我走进去,找了个石凳,用手扑了扑,就要坐下来。这时,我眼角的余光似乎看见一个黑影也随着我坐下来。我急忙扭头去看,亭子外,只有树影在晃动。这个时间,这里不可能有人。我打消了疑虑,掏出一棵烟,但打火机怎么也不出火,我只好又将烟放回去。突然,我觉得背上有一只手搭上来,我浑身一颤,猛地回过头,什么也没有看到。我本能地把手伸向后背摸了摸,衣服湿湿地贴在身上,不知是汗水还是雨水。我过于神经质了,这不符合我的性格,这些年,我努力使自己变得麻木和冷漠,把那些无用的多情与敏感全抛到九霄云外了。

  我本打算坐一会儿就走,不料这一坐却更累了,两脚沉得像坠了秤砣。这可不行,我强打精神,站起来,走出凉亭。我又一次看到那个黑影就在我的身边,我使劲揉了揉眼睛,心想这可能是过于困倦的缘故。不管它,走我的路。

  我一直感觉到黑影在与我同行。我扭头看时,什么也没有;但是我的眼睛注视前方时,我的眼角就能瞥见它。

  天上的云层比刚才疏朗了些,久处黑暗的眼睛也能隐隐看清周围的东西。我的精神有了些恢复,我甩开双臂,大步流星。希望能快些到达那个村落,那间画室。

  走出很远,我才发现我的雨伞忘在亭子的石凳上了。算了,一把雨伞不值几个钱,而我实在没有把刚才的路重新走一遍的力气了。其实这段时间我简直是在梦游,不是我的意识指挥着双腿在走,仿佛我的腿从我的身上分离了出去,或者说它们成了我身外的某种运载工具,载着我在这黑夜里游荡。

  腿在一座院落前停下来——就是这里,我对这院落印象很深。它是陆漫精心挑选的地点,远离都市,依山傍水,富有田园风味。当年我一踏进这个小院,就有一种世外桃源之感,而陆漫的超凡脱俗的气质,美丽高雅的容貌,更使我心猿意马,心旌摇动。

  此刻,我站在这个经常出现在梦中的院落,却没有勇气敲门。我还记得她的房东是一个十分清瘦而又精明的老太太,举止言谈不像乡村的粗俗之人,倒有大家闺秀的风度。看样子,她十分喜欢陆漫,对接近陆漫的男人,总是用一种审视的目光打量着,那眼光容易让人想起一位负责而又挑剔的母亲,在为自己的独生女儿挑选女婿。我不喜欢那种目光,但每次来见陆漫,又不得不忍受这目光。

  我冒着雨走了十几里路,然而到了这里,我又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做什么。我犹豫着,甚至想原路返回。这时,我的眼角再次看到那个影子,它掠过我的身体,向大门飘去。

  门无声地敞开了。

  南屋就是陆漫的画室。灯亮着,看来她度过的也是个不眠之夜。西屋卧在黑影里,那个老太太准是睡了,这对我倒不是个坏事。我径直朝南屋走去。

  门再次为我自动打开了。开门的竟是那个精明的老太太,她好像比以前更瘦了,但眼光丝毫不变。我站在门口,浑身不自在。

    我避开她的眼光,向屋里望去。屋里的陈设一如从前,突然我发现墙角立着一把伞,那伞是我的,没错,上面还滴着水,而我明明把它遗忘在凉亭的石凳上了,怎么它又出现在陆漫的房间里呢?我想到了黑影——是它,一定是它干的。

  “这么晚了,来做什么?”老太太说话了,我这是第一次听她说话,好怪的声音。

  “我找陆漫,请让我进去。”我回答。

  她侧开身,意思是让我进屋。我也侧了侧身,从她一旁进了屋。

  房间里一股浓浓的印度香的味道,有点刺鼻。四面墙壁上,悬挂着陆漫的画作,由于大都是毕加索式的笔法,显得光怪陆离,变幻莫测。我犹如置身在另一个奇异的世界中。

  屋子的中央立着一个硕大的画架。画架上钉着一幅尚未完成的油画。我走近前,看清了这是一幅风景画,这幅一改陆漫平时的风格,景色是写实的,十分逼真,画面的主题是—片湿热的林带,整个调子呈黑褐色,让人感到郁闷,压抑,天空阴沉沉的,几块凝固的云彩似乎随时要掉下来。最引起我注意的是树林中间的那片浓重的黑色,尽管用了不少笔墨,但我看不出那是什么。旁边还有一个女子的身影,披着长发,这是这幅画里唯一的人物,脸部和五官还没有画好,但从体态上,我认定那就是陆漫自己。她为什么要画这么一幅画呢,而且把自己也画了上去。

  身后似有细碎的响声,我回头去,那个老太太正无声地盯着我。我不敢与她对视,又把头扭回去,那幅画再次跃入我的眼帘,我发现就在我一回头的工夫,它变了。中间的黑色在涌动,那位长发女子却不见了。我揉揉眼睛,正想看仔细,我听到一声轻轻的叹息。

  “你还是来了”陆漫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我的身边,她穿一身类似睡衣的白色套裙,一头秀发遮住了半个脸,透过浓密的发丝隙缝,仍然能够看出她的脸色十分苍白。

  听她的语气,好像知道我要来。

  “画带来了吗?”她问,倒把我问糊涂了,“什么画?”我猛然想起我放在身上的那张奇怪的纸,急忙说:“带来了,带来了。”

  “太好了,我正等着它呢,不然,我这幅作品就无法完成了。”她的话音明显地流露出压抑不住的兴奋。

  我愈加诧异了——她怎么知道我要来?又怎么知道我会带那张画来?但我还是把手伸进衣兜,去拿那幅画,一边对她说:“我就是为它来的,你给我画的像怎么消失了?”

  陆漫劈手夺过那张纸,接着爆发出一阵狂笑。

  她利落地抖开那曾经是我的肖像的纸,“好好看一看,什么都不会消失的。”

  我吃惊地看到,那张纸在她的手中变成了黑色,与那幅画上的黑色如出一辙,不过这次的黑色是涌动的,很粘稠,浓重,有些地方在冒泡,并且有个物体在黑色中挣扎。我正要仔细看那物体究竟是什么,突然,一只大手从黑色中伸出,手上滴着像沥青一样的东西,直直的向我伸来,几乎触到我的脸。我本能地抬手去挡,但我的眼前一片黢黑,同时,我听到陆漫的声音,“再仔细看,你会看到许多,不会的,永远不会消失。”
                 
  这是一片可怕的沼泽,粘稠的泥浆加上森林的腐败物,使它看起来犹如沥青,很远就能嗅到它发出的浓烈刺鼻的怪味。我不知道是怎样形成的,但我最初看到它时,并没有像陆漫和他的情人那样产生厌恶,而是心中隐隐一喜,当时我也说不清喜从何来,于是我对这喜有了一种恐惧感。

     陆漫说:“我们还是离开这里吧。”她的情人自然赞成。我却说,你看这是一副多么好的题材啊,森林,沼泽,要知道这样的景色可是不多见啊。我的话似乎打动了她,她竟然退后几步,眯起眼睛,开始观察起来。

  “真的,我怎么就没发现呢,这真是一幅绝佳的题材,不愧是诗人啊。”陆漫兴奋的像个孩子,马上就要去拿画夹。我发现她的情人脸上明显地现出一丝烦躁的神情,是因为沼泽的恶臭还是因为我给陆漫出的馊主意,我就不得而知了。我知道,艺术家一旦动了创作的灵感和激情,是根本不管环境如何的。再说陆漫的情人烦不烦和我又有什么关系,我本来就瞧不上他,这人是个闷葫芦,一点情调都没有,我不明白一贯挑剔的陆漫怎么会选这么个男人做情人。从陆漫找了这么个男人,我就后悔这些年来我怎么就一直没去向她求婚,一则我和陆漫太熟,男女之间太熟了,产生的往往是亲情,而不是爱情;再就是我总感到冰清玉洁才貌兼备的的陆漫一定有她更高的追求,我对她所有的只是兄长般的关怀以及对她人格的尊重,甚至是崇拜。陆漫也从不把我当外人,在我面前无拘无束,有什么心事都和我说。可自打她恋爱以后,我对她的感情便起了微妙的变化,情欲的比重增大了,还搀杂着一种愤愤不平,好像本来属于自己的一件宝物眼睁睁地被别人夺走了,尽管表面上我装得和平常一样。陆漫压根儿没注意到这些,像今天,她甚至还约我同他们一起出外野游,这个小丫头不知道我心里忍受着多大的痛苦和妒意。我的心里始终有个声音在默默地说:陆漫是我的,我的……

  那时,我还一门心思地爱着诗,陆漫是我忠实的读者,她说她的几幅成功的油画都是来自我的诗的灵感,我的几本薄薄的诗集早就成了她的枕边书。我相信陆漫的话是真的,她从不会故意恭维人,我自然十分高兴;但即使这样,我仍然同她保持着柏拉图式的友谊,现在想想我真是个不可理喻的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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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31-5-2008 09:39 AM | 显示全部楼层
 “今天太晚了,还是明天再画吧。”陆漫的情人说。我这才发觉我有些走神。

  陆漫转过身望着我,像是在征求我的意见。

  太阳已经西斜,林子里的光线暗得如同黄昏。我也感到十分疲倦,就说,“还是先找个过夜的地方吧。”

  “不过要离这个臭池子远点,挨着它睡觉,我可受不了。”陆漫的情人又说。

  “不能走得太远,回头找不到这儿。”陆漫的口气像发现了新大陆或风水宝地一般。陆漫的情人一撇嘴,不屑地说,“就这里啊,隔着八百里也能闻见它的味,保证找得到”。

  陆漫瞪了她一眼,生气地说,“你这人永远也提高不了层次。”我示意陆漫不要说了。

  陆漫的情人一边走,嘴里一边还嘟嘟囔囊,“我就不信,守着个大粪坑就算有情调,有层次。”

  我怕陆漫听到再和他争执起来,就一个劲地打岔,分散陆漫的注意力。心里暗暗骂着陆漫的情人,这家伙怎这么肉。另一方面也有点高兴,这种类型的人陆漫绝不会和他相处太久的。然而事实很快就证明了我这一推论的错误。爱情是不能按照人的正常思维来论定的,它的微妙就在于此,男女双方都在其间扮演着连自己都认不出的角色,玩着一种无规则的游戏。

  那个夜晚,现在回想起来,我不敢相信是否真实地经历过,它更像一场破碎得无法拼合的梦,所以如今讲述起来,也只能是像梦呓一般的只言片语。

               
  ……我看着那双求助的手无力地挥动着,灰黑的泥浆已经漫过了头顶。只有那双手,那双无援的手……

  喊声消失了。周围恢复了平静,偶尔传来一两声不知名的夜游动物的啼叫。

  是我把他推下去的吗……?

  不是,明明是他自己走下去的,我眼看着走下去的。

  他为什么要走下去呢?
            
  那个野营的小帐篷。

  他两个住在里面。

  我们那晚的野餐吃得很愉快,都喝多了酒。后来他们就进了帐篷,我好像主动要求守在外面担任了望哨。那天不知为什么我特别的殷勤。

  再后来,我就听见了那种动静。

  男人和女人只有在那种关头才会有的独特的动静。

  就是这么一个让我不屑的男人,竟然占有了……

  怨恨。悔恨。妒忌。心在绞痛。

  声音愈演愈烈。他们忘乎所以了,根本不顾门口还有一位旁听者。

  在这样的森林,在这样的深夜,听着一对男女纵情地欢娱,而那个女人又曾是你心爱的,那会是一种怎样的心境呢。

  我麻木地坐在那里……

  不知过了多久……

  天越来越黑。

  一个人在黑暗中坐久了,会觉得自己的身体似乎消散了,与黑暗融为了一体,你看不到自己,也感受不到自身的存在,人在这种时候,发出的念头是奇特的,连自己都不相信这是自己的思维。如果你曾做过亏心事或想要做亏心事,可千万不要一个人长久地呆在这种黑暗里啊。

  我的眼前浮动着一对赤裸的躯体,纠缠,蠕动……

  我实在忍受不了这种折磨了。我站起来,想离得远些。这时,帐篷的一角掀开了,一个黑影钻出来。

  事情就这么发生了。都怨那个夜晚,它太黑了,不然,我也不会动这个凶险的念头。

  他对着一棵树撒尿。看来酒还没醒,加上刚才的一番忙碌,他显得疲惫不堪,上身摇摇晃晃的,他一只手扶着树干,一只手拿着自己的那件物事……

  一定是有什么神灵或是妖魔在黑暗中操纵着我……

  我走过去,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头,他转过身来,目光迷离。

  “还没睡吗?”我问道。

  他摇摇头,仍然一付懵懵懂懂的样子。

  我不再理他……

  我走出几步,听见身后有动静,回过头来,原来是他跟着我。

  莫非他在梦游?

  我引领着他,在黑暗的树丛中穿行,离帐篷越来越远了。

  那片沼泽就在前面了。我再次闻到了那股袭人的恶臭。

  他像个影子一样跟在我的身后,不过现在他没有抱怨那令他厌恶不已的味道。

  “你热吗”?我被自己发出的声音吓坏了,如同另一个人在我的体内说话。“你看,多清凉的池水啊,下去洗个澡吧。”

  那个影子离开我的身边,径直朝沼泽走去……
                 
  我费了好大劲才找到了帐篷。
                 
  已经拂晓了,但林子里依旧黑暗如初。

  她站在帐篷前,像在等待着什么。在这远离人烟的密林里,只有我,和她。这种处境的本身已经让我亢奋不已。

  我抱住她,同她一起翻倒在被露水打湿的草地上。
                 
  令我不敢相信的是——她竟然还是处女。

      “你……怎么能这样……。”事后她喃喃地说。

  “你们……难道没做爱吗?”我发自内心地问。她摇摇头。

  可我听见的那种声音又来自何处呢?

  那一夜,对于她,对于我,都是那么不真实。

  他的失踪归结于他的梦游症,很多人都知道他的这个毛病。但每当我看到她注视着我的目光,我总觉得她早已知道了这一切。

  自打那一夜之后,我们再没有过那种关系,“只发生过一次的事就像压根儿没有发生过”。我记得一位外国的作家这样说,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一夜我也就等于什么也没有做。假若不是今天这个雨夜,我真的就如此深信不疑了后来,我就放弃了我的诗人生活,彻头彻尾地沉沦下去,所有这些,我相信都与那个晚上有关,都与那片沼泽地有关。
                 
  我跌跌撞撞地跑出了陆漫的画室。
                 
  雨又下大了。

  我不知要到何处去。

  我感到所有的事物都在这个雨夜变得虚幻和不可企及;所有的一切好像都不大对头,就连我的记忆也出了问题。比方说,我这时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可我搞不清楚是不是真的发生过。我好像听说,陆漫已经死了,是被烧死的,而放火的就是那个房东老太太,她把自己、陆漫和那个美丽的农家小院化做了一片灰烬。至于放火的原因,说什么的都有,但却死无对证了。我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可能是在酒后,或者正在寻欢作乐之时,在那种时刻,我的记忆和感觉常常是恍惚的。

  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不行,我一定要找到陆漫,不管她是人是鬼,都要弄个明白。

  透过雨幕,我没有再看到那个农家小院,却闻见一股股强烈的刺鼻的恶臭——天哪。

  我的头上撑起了一把伞,一个声音在说,“跟我走吧,你看,这是一副多么好的题材啊”。

  渐渐地,我感到淋到我身上的根本不是雨,而是粘稠的泥浆和腐烂的物质,它们紧紧包裹着我,挤压着我,浸染着我。

  我本能地伸出手来想抓住些什么。我最后的目光看到的是一个黑影撑着我的那把伞,向远方走去。

  我被某种东西吸附着,一直沉下去。过程很缓慢,也很痛苦。

  她的那幅画终于完成了——我在冥冥之中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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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31-5-2008 10:12 AM | 显示全部楼层
No.322)面伤
可怜的两姐妹。。一个得不到真爱;一个自怨自艾。。

No.323)恐怖画室
恐怖的不是画室,而是人的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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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31-5-2008 07:32 PM | 显示全部楼层
好多故事哦。。谢谢分享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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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1-6-2008 12:01 PM | 显示全部楼层
楼主
要加油~
我看了你的故事很久了~
只是之前都一直在潜水~

期待新的故事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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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1-6-2008 02:11 PM | 显示全部楼层
我比较喜欢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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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6-2008 09:19 AM | 显示全部楼层
No.324)胭脂痕

     我年幼的时候很喜欢听一些古老而哀伤的故事。虽然根本不能体会那其中的哀伤,却相当迷恋,觉得那些传说中流露的,是多么浓艳美丽的色彩。

  那时讲故事的总是我的祖母,她是一个很适合口述传说的人。因为她足够老,而且讲述得足够缓慢,这一切都成为了那些缥缈旧事的装点,令其更加可信,令我更加着迷。

  我记得她向我讲的每一个故事,甚至她讲述时的神情动作,每个细节。即使经过了那样久远的岁月,即使我已经记不完全她的模样,我还是可以记起这些。

  我还可以记得她曾经反复抚摸我细软微黄的头发,说道,胭脂,你的名字是我取的。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叫你胭脂么?

  不知道,祖母,我不知道。

  因为一听到这个名字,他们就会知道你是一个女人,而且是一个安娴妩媚的女人,很美丽的女人。这会给你带来幸福。

  祖母,他们是谁?

  他们是男人。就像你的父亲一样的男人。在这世上,女人永远是男人的点缀,所以女人只要美丽就够了,不可以太聪明,更不可以比男人聪明。智慧对于女人来说,是祸根,只会带来猜忌.其实女人这一辈子,只要得到一个男人的宠爱就足以幸福,宠爱你的男人多了,反而不好.胭脂,胭脂,你在听吗?你听得懂吗?

  我懂,我都懂,祖母!您不要讲这些了好不好?我想听故事嘛!

  那天祖母讲的是一个变成龙的男子的故事。

  一个少年救了龙王,龙王为了致谢,送给他一颗明珠。对于世代穷苦的人家来说,得到龙王的秘宝反而会招来祸患,容易招来贪婪权贵的迫害和掠夺。少年为了保全明珠,将它吞进了腹中。谁知吞下宝珠的少年竟变成了一条龙,而且不由自主地向九重天上飞去。这少年舍不得母亲,泪如雨下,变化作滚滚黄河。他不住回望,每回一次头,黄河便多了一道弯。他一共回了九十九次头,于是黄河就有了九十九道弯.

  听完这故事的晚上,我梦见了那条伤心的龙。他似乎有话要对我说,然而终还是一直沉默着,在我的天空久久徘徊。梦是突然结束的,醒时我发现自己汗流浃背,而且哭湿了枕头。

  这时我的父亲走过来抱起我说,胭脂醒醒,去看看你祖母,她不行了。
                 
  这个化身为龙的故事成了祖母一生中讲述的最后一个故事。十几年后我再回忆当日,所执著的不再是那个可悲的少年,而是祖母在讲故事之前对我说的话。

  她说,胭脂,一听这名字男人们就会知道你是一个很美丽的女人。她说他们会宠爱我,她说只有那样我才能够幸福。

  如她所愿,我已经长大,变得美丽。我的细软黄毛已变成了长可及地的乌黑长发,丝缎一般。十八岁时,我的美貌名动京城,与我是一个普通塾师的女儿的身份并不相称。

  但我并不幸福,至少还没有得到祖母所期望的幸福。从小一起玩耍的姐妹们都已经出嫁,有的已是两个孩子的母亲。我却仍不肯松口,不愿这一生就此轻许。

  明知道留不住的,偏偏不甘心。

  我也曾读四书五经,也知自古英雄,只不懂为何女人生来便须依附男人而活?祖母临终的言语仿佛成了一种诅咒。

  不想嫁,并非心已死。也动过情,那是几年前的清明细雨时节,我去祭扫,遇见一个陌生少年夸奖我的容貌。不敢抬头,因为羞怯,也怕失了礼让他见怪,所以没能记住他的相貌。他说过自己的名字,就一遍,我却没能听清,只听到模糊的音尾。其实我很想再问一次的,但直到他走远了,看不见了,也开不了口。

  从此便又成了陌路。他那时送了我一枝杏花,现在早已全部凋落枯萎,花枝也不知去向。总之这唯一的一次动心,还没有开始,就杳不可寻了。

  如今的我才貌双全,却犹如市场上的羔羊,待价而沽。就在这一年的夏末,四王爷走进我的家门,开出了一个天高的价,要娶我做妾。

  他是皇帝的弟弟,位高权重,人也风流俊雅,长相不俗。他可算是少数我见了不觉得恶心的男人之一了。而且他很会讨女人的欢心。

  他并未上门强娶,只是不断地亲自来献殷勤,送衣送物,甚至古董珍玩。最后一次,他送给我一条黄金腰链,上面嵌了七颗月白的宝石。

  他说这金链是大理国的贡品,传说是龙王的秘宝,具有神力。

  龙王的秘宝!这一句,只这五个字,打动了我。我想得到这链子,只为应和童年时的一个梦,哪怕要我付出代价。就在那天,我同意了这门亲事。
                 
  这本是场令人艳羡的婚事。四王妃长年卧病,很可能命不久矣;四王爷并没有其他的侍妾,届时我便可名正言顺地取而代之。因此出嫁前夕我的亲戚们看我的眼光就好像我已经做了王妃一样。

  我却满心空荡荡的,只是终日把玩那条链子。

  七颗宝石看起来相似,其实光泽成色都不同。我最喜欢正当中的那一颗,光线照在上面会显出一种透明而又忧伤的颜色。

  很像我梦中那条龙的眼睛。

  也许世上的每一个人都有无法抗拒的宿命,也许每一个灵魂自生至灭都在寻找某一种颜色,或者声音。这是命运埋下的线,还是我们的欲望设下的陷阱?

  大喜之日眼看就要到了,而我心中的不安却与日俱增。我总觉得嗅到了危险临近的气息,它就像一个潜伏在前方的凶兽,只待我走到跟前便会扑上来,将我撕裂。

  这的确就是荒谬的臆想,我不知道它是怎么冒出来的,却真实地感觉到了恐惧。

  我一度将这种感觉告诉了四王爷。他听了只是淡淡一笑,而后言语温存地安慰了我几句。但有那么一个瞬间,我看见他的眼中闪过一丝黑色的恐惧,如此阴暗卑怯的,将他的脸孔也映得扭曲。我的心顿时冰凉:就是这个男人,将要成为我的夫吗?

  此时此刻,真恨不得化身为龙,头也不回地飞去九重天上。
                 
  终于还是到了那一天。我穿上大红喜服,戴上珠冠,盖上喜帕,坐进了把我送向不可知的未来的轿子。

  听说皇帝亲临,来喝弟弟的喜酒。朝野权贵、当世名流都来了很多,可谓是高朋满座。

  当时鼓乐喧天,轰动京城。我已经茫然,什么也听不清,什么也看不到,全然随他人摆布。

  我被喜帕蒙着头脸,一下轿就被许多人推来搡去,一会儿站着,一会儿又被按着跪下,拜来拜去,也不知拜些什么,却总是没个完。

  突然一下,所有的声音的嘎然而止,死一般的寂静了。接下来,仿佛是许多人一起撕心裂肺地狂呼起来。

  护驾!护驾!护驾!

  他们说护驾?护什么驾?这时我感觉到背后传来巨大的冲击,一双手将我推向空旷的前方。我向前跌倒,喜帕和珠冠都掉落在地,我的长发瀑布一样哗地流泻下来。

  一切的声音又静止了,这一次是为的我的头发。然后在场不计数的男人的口中都发出了赞叹的声音,汇
在一起,那么清晰,然而并非善意的。我感到从未有过的恐惧,将眼睛藏在低垂的长发下面,不敢抬头,耳中嗡嗡直响。

  又是一阵骚乱,有刀兵相交的声音.之后,又静下来了。一个男人走到我的面前,命令我:抬起头来,给朕看看。

  他自称朕.那么,他应该是皇帝。

  我浑身发抖,战战兢兢地抬起头来,看见一张与四王爷极为酷似的面孔,然而没有他年轻,更多了一种死人般的灰白色。他的眼睛却是很凶的,灼灼地瞪着我。这是会杀人的人的眼睛。

  他看着我,像在打量一件满意的器物,是欣赏的眼光,却满含着情欲,令我害怕。

  告诉朕,你叫什么名字?他很温和地问我。

  胭脂。我又低下头,不敢再面对他的眼睛

      是胭脂水粉的那个胭脂么?

  是的。

  皇帝大笑起来。好名字,他笑着说,一听就是一个美人的名字。人如其名。

  来人哪,他吩咐道,传朕的旨意,赦胭脂无罪,她的亲族也免罪。

  赦我无罪?我什么都还没有做,哪里来的罪?为什么还要他赦我无罪?我心里脑中一片混乱,莫名其妙。

  皇帝亲手拉我站起来,将我脸上的乱发拂去,又打量了一番我的脸。他说,好,好。

  他说,老四送你的东西都不要留了,你喜欢,朕以后送你新的。

  我恍恍惚惚,然而悟到了一件事,我不是四王爷的女人了。

     过了好长时间我才弄清了整件事:四王爷居然利用自己的婚礼谋刺他的亲哥哥,也就是皇帝。他失败了,不仅自己被削爵抄家、终生囚禁,自己的新娘也变成了皇帝的禁脔。

  因为皇帝看中了我的美貌,所以我和我的亲族得以逃过了株连的厄运。

  真的逃过了么?

  父亲是读书人,虽然不得志,却还是笃信着诗书上的教诲。他可以容忍自己唯一的女儿成为权臣明媒正娶的侍妾,却不能容忍她为了自己家人的性命而成为当今皇帝宫外寻欢的对象,没有一个名分。

  在那场没有进行完毕的婚礼的第二天,我的父亲在他教了二十几年书的课堂内悬梁自尽,以死明志。

  父亲本已是我唯一的亲人,他的死斩断了我和那些冷漠亲朋的最后联系。我漠然地任皇帝安排我在一处豪华却封闭的宅院住下,等待百日之后他的驾临和宠幸。

  头七之后,几乎每天皇帝都派人来赏赐我,同时检点我从家里带来的东西,如果发现有四王爷送的嫌疑,就马上带走。

  我的确交出了一切,除了那条金链。对于皇帝来说那算不了什么,他也许可以送我十条百条,然而都不会是那一条了,不会再有那样一颗忧伤的宝石。

  我提心吊胆地藏它了十几天,正以为不会再有人发觉了,却突然来了一个钦差亲自上门讨要。

  来者就是御林军统领,飞凌将军。他奉命查抄四王府,细心清点之下,发现少了这条御赐的龙王金链。他猜测是在我那里,但他并没有向皇帝禀报,也没有声张。他费了一点周折才打听到我的住处,又花了一笔银子才堵住守门太监的嘴,让他们放他进来。

  他做这一切当然是希望保全我在皇帝心中地位。我心里明白,无话可说,只能乖乖交出金链,却掩饰不住脸上的不舍。

  他看着我说,夫人并不像是贪图小利的人,为何偏偏执著于一点黄金?

  我对他苦笑,问他:将军可有过至死难忘的东西么?

  他窘住了,讪讪不能言。

  于是我知道他一定有过。               

  飞凌,飞凌.

  他是一个非常英俊的男人。然而不仅仅是英俊,除了英俊一无是处的男人也有很多,有的男人看起来简直就像盛满污水的白玉杯。玉是其表,污水则是内心。

  飞凌还是一个清澈的男人,拥有秋水一般的外貌,流水一样的内心,清澈灵动,英姿勃发。

  我在他看我的眼里看不到任何兽性,他的眼睛透明而温存,是我一直在渴望的那一种。

  他给我的感觉,就像那年清明偶然相遇的那个少年,令我怦然心动,娇羞难抑。

  我知道我已经没有向他表述这一切的资格了。飞凌,他是少年得志、前程似锦的年轻将军。而我,胭脂,只是一只被皇帝养在金笼子内的鸟,什么时候羽毛不再美丽动人了,就是我的死期。

  胭脂,胭脂.这果然是一个必须倚靠男人的宠爱才能幸福的名字啊!

  那天送走飞凌将军之后我坐在铜镜前一个人哭了很久。父亲死了我都没有觉得绝望,现在却那样深切地被绝望的刀子割得死去活来。我知道我真的动心了,对飞凌。

  哭得迷糊时,我又想起那个送我杏花的少年来,我想当年要是追上去问了他的名字现在又会怎样?我努力回想他的声音,想他吐出的那两个模糊的字。

  然而根本想不起来,岁月真是可怕,才那么短短的几年,就不知不觉地将我最不想忘却的记忆抹得干干净净。

  我哭了半天,没有人来劝。这宅子里的下人都是皇帝精心挑选的宫中的老仆,早看惯了冷宫凄凉,只把我的哀怨当好戏,或者,畏惧惹祸上身不敢插嘴。

  我终于哭得倦了,强打起精神,对镜补着胭脂。挑鲜红的一点,用水在左手心和开,轻轻往脸上拍。拍着拍着,我又笑了起来。我知道飞凌他还会再来的,一定会的,很快我又能见到他了。

  我松开紧攥的右手心,里面是一枚近乎完美无瑕的月白色宝石,光线照在上面会显出一种透明而又忧伤的颜色,很像我梦中那条龙的眼睛.

  也有点像,飞凌的眼睛。
                 
  我私自留下了龙王金链上的一颗宝石,当中最美的那一颗。我这么做,除了不舍得宝石,还因为不舍得飞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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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6-2008 09:24 AM | 显示全部楼层
霸到沙發了,   坐下慢慢看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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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6-2008 09:26 AM | 显示全部楼层
他不可能将有缺损的金链呈给皇帝的,等他发现链子上少了一颗宝石,就不得不再来我这儿,向我讨要。

  到时候,也许他会骂我,也许他会鄙视我,他会以为我是一个非常贪心非常浅薄的女人。但我不在乎,我只是想再看见他一次,我对自己说只要再有那么一次的注视,我就可以熬过一生。

  从那天他走了以后,我就一直痴心地等着他的再临。我猜想他会是怎样的怒气冲冲,想着想着就脸红心跳,连想象他发怒的模样都能令我迷醉。

  可惜等待的时间竟比我原想的要长得多,又过了三天他都没有来。我开始怀疑他是不是粗心得够呛,连看都不看一眼就将链子丢入了一堆查抄来的宝物中。

  第三天的晚上,子夜时分,我的等待终于有了结果。有人为了那颗宝石闯进了我的住处。是许多人,却独独没有飞凌。

  夜里我是被一些异常的声音惊醒的。醒虽醒了,脑子却仍不太灵活,四肢也绵软无力,鼻子闻得见一些似有似无的香气,想是熏香。

  我从来不用熏香的,这直是因为讨厌。每天从早到晚点个熏香,往往把鼻子也熏得麻木了,再想闻些别的味道也辨不出了。

  因此这深夜突然出现的香气又勾起了我那时刻提防着危险的触角。我不知道从哪里借来的力量,从床榻上挣扎起来,抓起包着宝石的丝帕,滚到了地上,开始向门口爬去。

  往日总是埋怨它狭小的房间此时竟变得这般大,那本来不放在眼里的几步路几乎耗尽了我全部的精力。一只手终于搭上门槛的时候,我的衣衫已经被汗水湿透。

  这时我看见院中有火光,那显然是有人故意放的火。火魔张牙舞爪地凌虐着庭中的花苗和小树,许多陌生的人影,仿佛地狱中跳出来的一群恶鬼,在火光中乱舞着。我看见他们把死尸拖到火堆里,那是守门的太监和服侍我的下女们。

  我的牙齿格格打颤,我听见他们在说,都没有!看来龙涎一定在那个叫胭脂的女人身上!

  龙涎?什么是龙涎?难道.

  我直觉到这些恶鬼一般的人是在找我私自留下的那颗宝石。我想如果把宝石交给他们,飞凌就肯定不会再来找我了。

  我心里此刻只有一个念头,我一定要再见飞凌一面!我很清楚就算再见,我也不可能向他倾吐我的相思.但是,只为这毫无希望的一眼,即使要我落入万劫不复的地狱,我也心甘情愿!

  我从丝帕中取出宝石,将它放进嘴里,用力咽了下去。

  我已经口干舌燥,而这宝石足有拇指大小,我顿时被噎得喘不上气来,一阵头晕,就此失去了知觉。
                 
  我曾经怀疑过自己是否早在那个恐怖的晚上便已葬身大火,而今存留世上的不过是一个酷好做梦的魂魄。可惜这种怀疑,连同我对飞凌那种狂热的爱恋一道,最终都成为泡影,在我那漫长而又迷离恍惚的生命中,渐渐地,碎成了无法还原的尘埃。

  我从恐惧与窒息造成的昏迷中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那是一个宁静的湖岸,开满了碎碎的白花。旁边有一片青翠的竹林,林中有一些不知名的鸟儿在婉转地啼叫。

  我的身上竟是湿透的,破碎衣服被水浸得很重,贴合在皮肤上,却是那么少,几乎不能蔽体,清风吹在身上有点凉。我浑身酸痛,一睁开眼,便看见一个年轻汉子的面容,赶紧本能地交抱双臂,在地上缩成了一团。

  谁知那汉子咕咚一声跪在我面前,纳头就拜,口中还大声嚷着:神仙娘娘!神仙娘娘!

  我惊慌地坐起来,紧紧护住胸口。我问他,你叫我什么?你是不是个疯子?

  那汉子只是磕头,嘴里不住地嚷着:神仙娘娘!您是神仙娘娘下凡!

  他脱下自己的外衣,用双手捧过头顶,恭恭敬敬地献给我。我不敢接,他就一直保持着那样的姿势,口中嘟嘟哝哝地念着我听不懂的词句。

      我不忍心了,终于伸手接过了他奉献给我的衣服,也接过了他奉献给我的一生的忠诚。

  之后我从他那没有条理的叙述中理出了一些支离破碎的原委。这个把我当作神仙的年轻男人名叫子成,是住在附近的农民,偶尔来湖边砍几根竹子换酒喝。

  今天黎明他来到湖边时,看见一道白光从天际直坠入湖底,令湖水沸腾一样地旋转翻覆,发出雷鸣般的轰响。

  子成受了惊吓,失足掉进湖里,旋转的湖水将他一直拉到湖底。就在他觉得自己快要淹死的时候,看见那道白光向他漂来,将他托上了湖面。他爬上岸,一回头便看见衣衫不整、毫无知觉的我仰面漂浮在湖面上。

  这时湖面已经恢复了平静,我的长发散开在湖面上,容颜安详圣洁,给碧清碧绿的湖水增添了几分仙境一般的神秘气息。

  这情形宛若诡秘的图画,那天子成颠颠倒倒、反反复复地向我描述了这幅画。后来的许多年,他又颠颠倒倒、反反复复地向许多人描述过这幅画,不厌其烦。

  当时我看到他一边语无伦次地叙述,眼里一边放着光。我知道那并非仅仅是对神迹的狂热渴慕,还有本能的惊艳。这个单纯的男人,后来真的为了那一眼的惊艳耗尽了一生。

  我问他,这里是哪里?

  他回答,这里是白水集,这个湖叫白水湖。

  我又问,这里离京城有多远?

  他挠挠头,说,京城?京城在黄河北边哪!这儿是江南,离京城总也得有几千里吧?

  我瞠目结舌,凶恶地一把抓住他,声音也变了调:你说,你说!今天是什么日子?

  我究竟昏迷了多久了?

  子成结结巴巴,从牙缝里挤出一个日期。我一听便又昏了过去。

  原来我从几千里外的京城来到江南,只用了半夜的时间!

      十年后我回望当初,再也没有了那种大悲大喜。直到今天我还是不知道那半夜的时光自己究竟经历了一些什么,但我已经无所谓知不知道了。

  虽然说这十年过去,我仍然不觉得幸福,但是我仍然活着。无论如何,活着总是一件好事情。

  后来我所能知的就是那夜过后全京城的人都在传说皇帝的禁脔,那个有名的美人胭脂所住的庭院连夜遭到了洗劫,大火烧尽了一切,包括那曾以美丽长发和精致容貌迷惑圣上的女子,也化为了灰烬。

  是的,胭脂那夜就已经死了。现在活着的我,被人们奉为白水圣女,是受人景仰的在世神仙。

  人们传说白水娘娘只用手摸一摸就能只好他人多年的顽症。她能看见墙壁那头的东西,能听懂禽兽的语言,能为旱地求来甘霖,还能在三伏天令沸水瞬间结冰。如此等等。描述白水圣女的神力的故事数不胜数。

  这些事有的是真的,有的我根本没做过。不管怎么说,我吞下的那颗名叫龙涎的宝石的确具有神奇的力量,它改变了我,赋予我常人所不能的力量,却也主宰了我——我根本无法控制自己身上那种神奇的力量。

  当年在白水集,我莫名其妙地治好了一位老人的病,从此被村民们奉为神仙。我对那种汹涌而至的崇拜感到恐惧,于是离开了那里。与我一起离开的还有发誓要永远追随我的子成。

  十年来我走遍了大江南北、黄河两岸,然而没有再踏入京城一步。不管我愿不愿意,我的信徒越来越多,其中不乏很多是被子成那种虔诚的布道吸引的加入的人。

  而我本人,往往只是冷漠。对信徒们冷漠,对自己也一样冷漠。可惜这种灰心的冷漠总是被他们曲解成神祗的莫测。即使是没有表情,也可以说成从容。

  追随我的人越积越多,最终形成了一个教派,叫白水教。

  后世的人们可能不会知道这一切一切,他们只能从青简史册中读到一两句提到白水教的话,而且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好话。因为白水教略有势力之后,就被朝廷归为邪教了。

  朝廷每年都花费大量的银两,用于搜捕和虐杀白水教的教众。他们最想抓的当然是那个装神弄鬼的白水娘娘,然而总是扑空。这不是我能够未卜先知的结果,这些都是子成消息够灵通的缘故。

  子成早已不再是当年那个头脑简单的年轻农民了,可以说他才是白水教真正的主脑。他对我依旧尊崇和狂热,但他已经不能像最初那样满足于我温柔地看看他、和他说上几句话了。他说他一直不满当初只能献给我一件衣服,他说他要打下一个江山献给我。他要天底下的每个人都信奉白水娘娘,要他们都心甘情愿地跪伏在我的脚下。

      我说,子成,这不是我想要的。这些不过是你想要的罢了。

  子成的眼睛像当初一样放着光,他说,对,这些的确就是我想要的,是我最想要的。我喜欢看着那些人齐齐跪伏在您的脚下,一个也不敢抬头,希望得到您的眷顾.可您看都不看他们一眼。您谁也不看,谁也不在乎,因为您是多么高傲的神仙!——您就是我的神仙娘娘啊!

    我无法向他说我的心思我的秘密,无法告诉这样的他我不过是一颗名叫龙涎的宝石的奴隶,而他的作为,又正在把我变成他的傀儡.

  于是我只有轻叹一口气,说,我倦了。离开我,子成。让我一个人安静地待着。

  其实我还想说,我想我们是越来越没有话好讲了,子成。但我连这句话也说不出口,我不想看见他失望失落的神情。我自己已经够失望,够失落,我不想再拉上别人。
                 
  玲珑是比较早开始追随我的人之一。她原本是官宦人家的小姐,不知怎的竟听从了子成的传道,便从家中出走,跟着我们一路走来。

  玲珑读过许多书,远比我多。她的容貌虽然不出众,却有着出众的头脑。所以她真正成为子成的心腹后,很快就明白了我不是什么神仙,只是一个拥有一些异能的柔顺女子。

  玲珑并没有因此离开我们。相反的,她是身边唯一一个了解我的全部遭遇,并且对我怀着同情的人。她赢得了我最大的信任,成了我的无怨无悔的倾听者。因为可以向她坦诚一切,使我那种深深的不安与痛苦的以减轻。

  我告诉她胭脂,告诉她龙涎,告诉她四王爷和皇帝.甚至那年的清明那年的杏花,甚至我对飞凌的相思.以及那化身为龙的少年的故事。

  我觉得我很像那个少年。平庸浅薄的人啊,居然妄想永久地占有龙王的秘宝!我已经遭到了报应。

  我觉得我还不如那个少年。因为他竟然可以逃去九重天上,我却只能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地一直活在人间。

  玲珑巧笑倩兮,问我,胭脂,你后来有没有再见过飞凌?

  其实连她也不懂我.她只知道我的情,却看不见我的伤。她不能理解我的自卑和退避。

  我淡淡摇头,疼痛如飞散的烟花寥落心底,口不能言。

  玲珑笑道,其实现在你的地位远比他崇高,为何不去见他?

  我定定看着她,僵硬地笑,这次连摇一摇头的力量也不复存在。

  玲珑笑着说,胭脂,你真傻。我真想不到世上还有像你这样傻的女子!

  她的笑高深无比,完全是一个明了一切的智者的笑容。浅薄如我,当然不能参透。

  她笑的时候我只在想,她会不会是世上最后叫我胭脂的人?我一定要留住这个人。
                 
  白水教的崛起迅速得近乎神话,几乎摧毁了天下所有不信有神的人的信念。它的崩溃差不多也只用了一夕的时间,同样的势不可挡。

  人们并不会觉得奇怪,古往今来,黄巾赤眉,结果不外如此。

  真相早已湮灭无踪了。真相就是那个名叫飞凌的男人。

  京城那个名叫胭脂的女人死后的第十个年头,白水教纵横中原,教徒数逾百万,更向南疆诸国渗透。中原朝廷与大理国合力,派出强兵两百万众,决心一举剿灭白水教。

     那年的隆冬,两国大军集结在澶州的黄河北岸,与南岸的白水教众形成对峙。

  统领这连百万大军的都是战功卓著的两国名将。在代表中原朝廷出征的十余位将军中有一个人的名字叫做飞凌。

  现在是白水教的存亡关头,子成对我说,到了白水娘娘大展神威的时候了。只要打败两国大军,白水教就能称霸天下。

     我问他,无可奈何:你要我怎么打败他们?

  两军对峙的第三天夜里天降大雪,黄河一夜之间上了冻,两天之后冰层已有五尺多厚,完全可以承受几百万人同时在上面奔跑。

  两国将士欢呼雀跃,以为此乃天助。就在那天的黎明,他们开始步行过河,向白水教众发起进攻。

  当一百多万的兵马将帅一字担开,一齐走到冰河的X时,伴随着一连串的巨响,结实的冰层瞬间碎裂成为大小不一的浮冰,封冻的黄河又开始急流。上百万的人马同时落入严寒的河水中,顿时哀号震天。

  我和子成、玲珑以及数百教众站在黄河边一座突兀的山崖上。我漠然注视着这一幕人间惨剧,忽然回过头对子成说,我做到了。这下你满意了吧?

  子成率领教徒们一起跪拜在我脚下,高呼着我的名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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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6-2008 09:31 AM | 显示全部楼层
    他们高呼白水圣女万寿无疆。是白水圣女,不是胭脂。

  我懒得回应,只是问,我还要做什么?你一并说了吧。

  子成说,您应该将北岸上剩下的人也一并解决掉,斩草要除根。

  迎着冬日微薄的阳光,我摊开我的双手。我知道这双手藏的力量,我也知道那并不是我的力量。我仿佛听见龙涎在我体内发出狰狞的呜咽。我听见它说,来吧,更多的灵魂,更多的血!

  我明白自己已经成了它的一部分,越陷越深。我其实不是什么神仙,而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魔物。

  我将摊开的双手伸向太阳,我也在心里豁出去地大声说道,来吧!

  然而我的心底仍有愧疚,仍有畏怯。我的眼睛并不敢接触那真正圣洁的阳光,而是心虚地在他处游移。我注意到对岸上有银光一闪,于是宿命地被那光吸引了。

  那是一个银盔银甲的将军。我但愿我没有看清他的脸!

  飞凌!

  就在这个刹那,龙涎的力量发挥了出来。黄河的北岸开始整块整块地塌陷,没有踏上冰河的人们也来不及逃窜,纷纷掉进了水里。

  我亲眼看见飞凌也落进了黄河中,一下就没顶了。我的手脚完全僵硬了。

  飞凌!飞凌!飞凌!飞凌!

  我清楚地听到一个模糊的声音从心湖的角落中渐渐浮出,带着春日细草的清香,倏地清晰了。我又听见那个捧着杏花的少年羞涩低沉地吐露他的名字,他叫.

  飞凌?!

  原来,原来.所有的谜底都是残忍的。我们的心再冷再狠再硬,也赢不了造化。

  我再也无法忍受这种几乎涨裂胸膛的痛苦,我开始用连自己都非常陌生的绝望声音疯狂地大喊他的名字,我喊道:飞凌!飞凌!飞凌!飞凌!

  玲珑是第一个意识到我下面会做什么的人,她伸手拉住我的衣袖,喊道,胭脂,你千万不要——我已经跳下去了,她只撕下了衣袖的一角。
                 
  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就是在冰冷的黄河水中找到了飞凌的瞬间。在这之前则是最绝望的一段时间,我在苦寒的河水之中费力地游动,寻找。

  那些令人悚然的哀号渐渐静止,只余死寂:因为死亡,所以寂静。

  我在浮着许多冰块许多尸体的流水中挣扎,同时凄惶地大声喊着:飞凌!飞凌!飞凌!飞凌!.

  龙涎的力量使我既不会被水流淹没,也不觉得多么寒冷。可是我能够想象得到飞凌此时有多么冷,有多么绝望。

  我捞起一个人,他不是飞凌;再捞起第二个,又不是.

  我一直不停地呼唤他:飞凌!飞凌!飞凌!飞凌!

  终于,我找到了他,他已经失去知觉了,脸颊和嘴唇都冻得苍白。我喊着他的名字,将他紧紧搂在怀里,向岸边奋力游去。

  我只想着要赶快上岸,根本管不了那是南岸还是北岸。

  我们上了北岸。离了水他很快就苏醒了,他睁开双眼,他的目光依然清澈。他依然认得我,他叫出了我的名字。

  他说,原来是你啊,胭脂。

  接下来,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从地上一跃而起,一只手卡住了我的脖子。

  他笑了,那是一个忠于职守的人取得胜利时笑容。他笑着说,你输了,白水圣女!让你的人马上投降,不然我现在就杀了你。

  我痴痴迷迷地看着他的笑容,呼吸困难,一个字也吐不出。
                 
  白水娘娘成了俘虏,白水教众群龙无首,顿时溃不成军。在后来的围剿中他们死的死伤的伤,逃的逃。没有逃脱的都和我一样成了两国朝廷的阶下囚。连子成和玲珑也不能幸免。

  我们三人再见面时,是在京城的天牢内。飞凌和另外一个年轻将军一起,奉命将一直单独囚禁的我押往天牢,接受两国会审。

  再见的场景倒有点像我吞下龙涎的那夜。漆黑的刑堂内火光灼灼,血腥气和焦糊味混杂在一起,扑面而来。我看见子成和玲珑的脊背上都有大片的血渍,巨大的铁钉穿过了他们的琵琶骨,据说这样他们就不能施展妖法了。

  其实我才是真正的妖魔,他们却不敢这样对我,他们甚至不敢走得离我太近。真是讽刺。

  许多鬼影似的人把我们团团围住,其中一个据说是大理国的使臣的肥胖男人走到离我有十来步远的地方就站住了,问我,你说!龙涎在什么地方?

  他知道龙涎!

  我本来一直像个没有生命的娃娃般任他们摆布,一听到这个词,我抬起了头,心头又有凌厉的气息涌动。我反问他,你说什么?

  我问你龙涎被你藏哪儿去了?你少跟我装傻!

  是的,就是他。他的口音和那晚杀进我住处的那些人一模一样。

  原来他们一直都知道,我就是胭脂。原来那个说过会给我幸福的皇帝,那个我一直深深爱恋着的飞凌,那些险些杀死我的凶手,他们每个人都知道我不是什么白水圣女,我是胭脂.一直受人摆布的胭脂,一直被爱着的不爱的或者仇恨着的人利用和背叛着的胭脂.

  我又看了一眼子成和玲珑。他们都是我爱着的人,因为我的背叛,现在落到了生不如死的境地。我也背叛过别人,我还背负着无数的杀孽,我也活得不纯洁.我活着究竟还有什么意思!

  我说,龙涎十年前被我吞进肚子里了。

  这是实话,可惜没有一个人肯相信。那个肥胖的使臣用云南话声嘶力竭地叫嚣:她说谎,她说谎!

  他挥了挥手,一个大理武士领命走到子成面前,揪住他的发髻,将一把剔骨尖刀紧贴在他的脖子上。那使臣又问我,你说不说?龙涎到底在哪?

  子成大叫起来,娘娘!您不要管我!不要管我!不能帮您打下江山我已经很难过!要是能够为您去死,正是我最大的荣耀!

  几乎是同时,玲珑也大叫了起来,她尖叫道:她说的是真话!龙涎被她吞了,龙涎在她肚里.我可以作证!你们放了我们俩,我知道怎么把龙涎取出来!你们放了我们我就告诉你们!

  子成愣住了,他安静下来,嘴唇剧烈地颤动。这时玲珑还在不停地大叫,我知道怎么取出来!古书上都写着的!龙涎在她的心里,只要把她的心掏出来.我都说了,你们怎么不放我们?

  子成看着玲珑,好像从来不认识这个人似的,突然往她的脸上啐了一口,骂道:叛徒!

  玲珑也安静了。两行泪水从她聪慧的眼眸中流出。她定定地对子成说,子成,我根本没信过她。我从来都是不信神的。

  子成,我是因为爱你才一直跟着你们的呀。现在我做的所有一切都是为了救你呀!

  子成冷冷地说道,我不希罕!他又转过头来看着我,眼里放出光来。

  然而只一瞬,没等所有人反应过来,他已经用自己的脖子划过锋利的刀刃,鲜血痛快淋漓地溅了出来,殷红浓烈,染了那大理武士一身。他吓得慌忙丢了刀,连滚带爬地退到一旁。

  玲珑瞪着这一切,她的瞳仁瞬间涣散了。她开始狂妄疯癫地大笑,便笑边尖叫着,我恨你,胭脂!我恨你,胭脂!

  她看着我,高声叫道,我恨你,胭脂!然后一头向墙上撞了过去,将头骨撞得粉碎。

  我凄迷地望着,并不惊恐,只在想,原来我错了。

      我一直以为玲珑比我聪明的,谁知道天下的女人都一样笨,都是为情而生,为爱而死的愚蠢的动物。

  可是我还是要当一只愚蠢的动物.这时我最希望的竟还是由飞凌来亲手结束我的生命.我希望被他杀死,由他来结束我这无可奈何的人生。这样我甚至会觉得幸福,多么可笑。

  果然,到如今还是没有人敢靠近我,他们最终推举了武艺最高强的飞凌来结果我,用他的剑破开我的胸膛,剜出我的心。

  他们只要龙涎。而飞凌,我不知道他到底要的是什么,难道也只是为了龙涎?

  飞凌提着剑,一步步走进我。他的眼睛那么透明,还有一点忧伤。我知道我还是那么爱他,我觉得自己似乎又一次爱上了他,就在这时候。

  我对他微笑了,迎上前,伸手捧住了他的脸,低低地说,飞凌,飞凌.告诉我你究竟想要什么?是我的命,还是一枝杏花?

  他浑身一颤,宝剑落了地,发出清脆的一声断响。我看见他的眼神迷乱了几个刹那。

  他从我的手中挣脱出来,转身向出口走去。他说,这事我干不了,我下不了手。

  和他同来的那个年轻将军快步追上他,猛然拔出剑来,一剑刺入飞凌的后背!

  我的心一拧,一下子茫然了。

  为什么会这样?

  那个年轻将军嚷道,飞凌已经不可靠了!他被妖女迷惑了,不杀他我们又会多一个敌人!

  他刺得太用力,剑竟拔不出来了。飞凌一手抓住穿透他胸膛的剑刃,慢慢转过身,向我走来,嘴里呢喃着什么。

       我听见他说:谢谢你还记得我的名字,还有那枝杏花.连我自己都快把它忘记了.我以为.

  他没有说完便倒在地上死了。胭脂般妖艳的血从他的伤口汩汩地流出,汇成一缕一缕的红色溪流。

  我却看不见,看不见任何的色彩。眼前一切的忽然都变成黑白的了。黑的墙,白的火,白的人,黑的鬼。连那么多那么多的血,也像是黑的,只是黑的。

  我好像又昏迷过去了,但我记得我在昏迷之前拣起了飞凌的剑。

  再后来的事我就真的都记不得了。
                 
  我想我也许就那样死了,随我爱了一生的男人沉睡过去了。我们再也不会醒来,不会误会,不会有恩怨纠缠.也不会再分离了。

  然而我还是会醒来的。睁开眼,我看不见自己的脚,只看见白乎乎的一团,蜿蜒卷曲的,上面许多繁星般的光点。可是我是那样疲倦,连惊讶骇异也来不及,就又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已经过去了千年。

  原来祖母当年的故事真的成了预言,或者根本就是诅咒。年幼时我的梦亦然。那个叫做胭脂的人间女子吞下了龙王的秘宝,于是变成了一条白龙。

  这条龙因为留恋人间一个名叫飞凌的男人,继续以胭脂的形貌在世上又度过了十年的时光,只为再见那男人一面。最后飞凌死去了,伤心的白龙毁灭了京城的一切,飞回了九重天上。

  传说就是这样的,这就是结局。

  如果你在清明时节看见一个长发及地的美艳女子,默默站在杏花树下避雨,你可以去问她,也许她会告诉你曾有过这样一个故事,或者相似的故事,或者根本没有故事。

  往事宛如胭脂划过的细细痕迹,纵然很深很艳,日子久了,总会磨灭。

  我们都知道龙是长生不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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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6-2008 09:52 AM | 显示全部楼层
No.325)中医科的秘密

     最近感觉不太对,老是觉得头昏,而且昏起来是那种感到四周一片漆黑的那种。大概是榕树下的鬼故事看多了吧!这只是一种自嘲,或者是自我安慰。这头昏还是照样发作。听隔壁王大妈说,某某医院有个韩医生,是中医科的,看了效果特别好,而且,人人都愿意去那里看病,西医科倒反而被冷落了呢。也罢,没办法,既然说得这么“神”哪,为了自己的健康,我就去那儿看看吧。


  进了医院,挂了号,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中医科,原来在一楼的一个角落,地方倒是挺大的,一看,天呐,门前还坐着长长的一队人,可都是些老头子老太太之类的。奇怪!我心里想着,可那时没在意呀,只是想到底要等多长时间才轮到我呢?随便找了个位子坐下,等呀,等呀,不知不觉中,我居然睡着了……

  “喂,喂,小姑娘,到你了!”“啊,啊?到我了啊?”我睡得迷迷糊糊的,被旁边的一位老婆婆推醒了。赶紧回过神来,踏进了中医科,顿时,一种奇怪的感觉涌了上来,环视四周,简简单单的,占了一面墙的药柜,一张老旧的褐色桌子,很正常啊,哪里不对呢?突然,我的视线停留在窗边的一扇门上。这门奇怪得很,因为它似乎是用铁造的,而且上面还挂了一把锁。中医科有必要用这种门吗?里面会不会有什么东西??心中奇怪的感觉越来越奇怪……“小姑娘!”一个刺耳尖锐的声音冲进我的耳膜,头晕再次发作。原来是医生在叫我。医生是个大约四十几岁的女人,穿着白大褂,脸色苍白的样子。“小姑娘,你哪里不舒服?”刺耳的声音再度想起。(我听见你的声音就不舒服了),我心下暗暗想道,并把病历卡递了过去:“最近总是莫名其妙地感到头昏。”那个怪怪的医生站了起来,走到药柜面前(哇!真是吓我一跳,没想到这女医生站起来居然那么高!怪吓人的),打开门拿了三包药给我:“熬三小时,每天一次。但是要在晚上十二点熬。你的病历卡先放在我这儿,等药吃完了再回来拿。”  “哦,哦。”我接过药,心头那奇怪的感觉又再次涌上。为什么要在晚上十二点熬?为什么又要“扣压”我的病历卡?不管了,听医生的话总是没错。

  走出医院,我越来越感觉奇怪。心里很清楚地明白是那门带给我的奇怪感觉。又围着医院绕了一圈,发现中医科的外面是一面高高的围墙。“也就是说,那门,打开后,就应该是这个院子了!”我自言自语,突然眼前又感到一片漆黑,“哎……又发作了,赶紧回家休息去……”

  深夜十二点,万籁俱静,只有我在阳台上煎药,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药罐中升出的烟雾让我昏昏欲睡……好不容易熬到了三点,把药小心翼翼地倒出,再喝下,倒在床上就睡……第二天如此,第三天也是如此,三包药都喝完了,可是我觉得我的病没有好多少,反而倒是加重了,头整天昏昏沉沉的。到了第五天,我终于想明白,一定是那药有古怪,我一定要去弄个明白。当天晚上十二点,我硬撑着身子来到中医科外面的围墙边,天助我也!一辆小轿车正好停在边上。我好不容易用爬了上去,看到的景象让我终身难忘!偌大的院子,当中放了一个像香炉似的东西,而靠墙的地方,也就是我正趴着的围墙的下文,整整齐齐地用钉子钉着一张张的病历卡!病历卡上冒出一阵阵的烟雾,那情景就如同熬药时的一样,只见冒出的烟雾全被那香炉吸了去,那高大的女医生正站在边上,等烟雾全吸尽后,她从香炉中拿出一个小瓶子,瓶中有一股绿盈盈的气体,她张开嘴,全数吸了进去……我终于明白,这女医生利用所谓的“药”和病历卡来获取病人的元气,怪不得……她要我每天晚上十二点熬药……突然,我发现自己趴在墙上的手满是皱纹,那女医生吸完了精气,抬起头,诡异地朝我一笑,我再也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第二天,报纸上登出一条消息:昨夜一无名老太太死于某某医院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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