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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chanel8

[穿越时空]《妙手生春》作者:弈澜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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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8-11-2011 02:00 AM | 显示全部楼层
80.真惊了
  当场看着人鬼鬼祟祟地眨眼就没了踪影,齐晏差点就以为自己看错了,可他相信自己的眼睛,转身就赶紧奔杜敬璋那里去报信儿。可他比人慢多了,等他到帐幔外时,里边已经打起来了。
  齐晏探头往里边看了一眼,然后立马明白自己进去也是白给,杜敬璋跟他说过类似审时度势之类的话,他一转身赶紧就去找太平院的人。好在这天下哪儿也少不了太平院的人,齐晏出了门喊了一声:“太平,四公子出事了”
  事实证明齐晏想得不错,太平院的人总会远远地在杜敬璋旁边,准确的说每位皇子出行,都少不了太平院的人在周围警戒,虽不近也不远,总能及时反应。说是警戒,其实皇帝掌着太平院,未必没有监视的意思。
  “齐大人”太平院来人叫了一声,然后就冲了进去。
  等齐晏再反应过来时,眼前一片黑,全是太平院的人。
  太平院里的人到杜敬璋包间时,杜敬璋却制止了他们:“退”
  令行禁止,太平院的人丝毫没有犹豫与疑问,执行起他们这位前任院长的命令来,就如同执行乔致安的命令一样迅速、果决。
  这时里间陈平益捂着胸口,嘴角挂着血丝儿倒在那儿,而杜敬璋则极平静地问道:“放人全身而退,不放,天然居就是你们的葬身之处”
  三名服色各异的人站在窗边,其中一人冷笑了几声后说道:“四公子还是这么自信,我手上的人您不在乎吗?或者说,她对四公子来说不重要吗?”
  眼下姚海棠被冷笑说话的人给架着刀横在脖子上,姚海棠就想啊,她是不是有被绑架当人质的体质,这可不是一回二回了,想她也不是什么重要人物,怎么就有人天天拿她做文章呢“兄弟,你这刀再深一点,我就得一命归西了。活人总比死人有用是不是,轻点轻点啊”姚海棠不是不怕死,是觉得杜敬璋就在自己面前,他不会让自己出事的。她觉得对杜敬璋来说,自己的小命总应该是很重要的,因为他在乎自己,因为他对自己有感情太过自信的人容易受伤,太过自信的人容易伤自尊,很快姚海棠胸中熊熊燃烧的各种自信就被一盆冷水当头浇熄了,因为杜敬璋说:“我不好多说,外面是谁带队?”
  听得这一声,帐幔外领头的黑衣人往前站了一步:“回四公子,属下江有司。”
  “备弓箭,生死不论”杜敬璋说罢冷冷地看了对面的人一眼,转身便出去了。
  傻愣愣地看着,姚海棠嘴唇颤了颤,或许想说什么,但最终没有出口。她苦笑一声,心道:“戏不应该是这样安排的。”
  当杜敬璋掀开帐幔出去,太平院冷冷的黑弩就架起了淬毒的箭,姚海棠原本还存着一丝希冀,毕竟多少戏剧里都会有这样的情形出现。但现在却是半丝儿也没有了,遥遥地透过黑衣人看着杜敬璋,姚海棠忽然笑出声来:“你们太高估我了,我也太高估自己了,看来我得感谢你们,要不然我还得继续犯傻。”
  “您放心,四公子最是无情,却又最是多情……”
  最后这个“情”字还没有说完,杜敬璋就隔着黑衣人非常轻地说了一句:“放箭”
  “是”
  说罢,一众黑衣人扣动了机关,眼看着就要放箭了,姚海棠瞪大了眼睛,心底一声长叹后闭上了眼:“被男主放箭射死的女主是断然没有的,看来我得检讨了,既然是女配的命,就不要奢望女主的运气和福气”
  闭上眼后,弩声清脆地响起,姚海棠紧紧地闭着眼睛,却没有感觉到身上有疼痛感。等再睁开眼时发现她身后的人倒了,自己却完好无损。很多箭几乎都是将将贴着她的肌肤擦过,三名刺客应声而倒,而她还站着。
  或许她应该感谢太平院的人准头好,这时杜敬璋越过人群走了上来,黑衣人齐齐让路,那叫江有司的人躬身道:“公子。”
  “收拾干净撤吧,回头带着你的人到我园子里来一趟。”说完黑衣人迅速把场面收拾干净了,除了箭痕什么也没有留下。
  太平院的人撤走后,杜敬璋才撩起帐幔走进来,看着姚海棠说:“没事了。”
  然而姚海棠没有半分松口气的感觉,全身僵硬地站了好一会儿后渐渐恢复过来了,然后看着杜敬璋很久,慢慢的一点点笑出来,最后笑声越来越大:“都说刀箭无眼,今天如果有一点闪失,我这小命就交待在这里了”
  “没有万一,我不接受这样的威胁。”杜敬璋相信太平院里的弩,这些人都是他一手训练出来的,其实到底里他是相信自己不会出错。
  太过自信的人除了容易受伤与伤自尊之外,还容易失去一些东西,而且可能是最重要的东西,或者说最重要的人“世事无绝对。”姚海棠说着话走近了杜敬璋,细细地看着他的眼神及额面,伸出手来轻轻地碰了碰说道:“从前有个傻子,虽然傻但不会看着我受任何伤害,哪怕只是可能的伤害。那个傻子的世界里只有我,所以我一直很自信,相信这傻子就算不傻了也会记得我。很显然,我太过自信了”
  “海棠,你要明白……”
  “我不明白……我只知道,那个傻子死了,彻底死了。我一直以为傻子总会活得比较坚强,到现在才知道,傻子要是死了通常会死得比较干净,干净得连一点影子都不会留下。”姚海棠挥开杜敬璋欲伸来的手,倔强地看着杜敬璋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一边转身一边挥了挥手说:“再见,杜和。”
  看她这样杜敬璋就明白这姑娘钻进了她思维的死胡同里,其实他们俩想事的方式本来就不一样,而姚海棠一直还拿杜和去比杜敬璋,却不知道杜和只是杜敬璋想做的人,却不是杜敬璋。
  杜敬璋是嫡皇子,是一个在宫廷里成长起来的皇子,光风霁月的外表下掩藏着很多东西,他的为人、处事完全是与杜和分开的。
  这么说吧,杜敬璋就好比是一株生在险地里的佳木名木,但这佳木名木真正想做的却是深山老林里的一株无名草木,但是干净、自由而且没有拘束。
  在深山老林里他可以做干净、自由没有拘束的草木,但是一旦回到了险象环生的地方,他就必需做回佳木名木,无他——习惯以及环境需要。
  “海棠,如果没有把握,我不会让他们动手。”杜敬璋为人从来不做无把握的事,没有十成把握,就会按兵不动。江有司是他当年带过的人,远了可能会失准头,但近在咫尺是绝对不会出错的。
  听着杜敬璋在身后喊,姚海棠还是没有停下来,嘴唇抖了抖这时又说了句话:“再也不见,杜敬璋”
  那些淬了毒的箭虽然没有亲眼看到,但那一声声脆响犹在耳边,这样一个在生死关头还冷静地分析一切,而不带半点感情,甚至没有半分迟疑。最后回头望了一眼,姚海棠说了一句:“我最惜命最怕死最胆小,所以我不相信如果,却相信万一。”
  说罢,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的血痕,伤口已经开始发黑了,从理智上来说她应该停下来,杜敬璋会处理好伤口,也会安抚好她心上的伤口。但是她玩不起这样刺激的场面,也给不起这样的机会。
  走了几步后姚海棠就支持不住往下倒,杜敬璋手眼极快地把她抱在了怀里,摇头叹了口气说:“海棠,你怎么还是这么傻”
  等把姚海棠带回和园,杜敬璋这才发现她身上的伤口虽然很细微,但却不少,整个手臂上全是箭擦伤的痕迹。之所以姚海棠没感觉到疼,完全是因为这些药有麻痹效用,等醒了疼痛只会加倍。
  这时候杜敬璋才知道自己确实太过自信了,彻夜不眠地守在姚海棠床榻边,看着她疼得满头大汗,半夜里嘴里直喊“疼”时。他只能伸手轻轻地拍着希望能以此安抚她,天半明时,杜敬璋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海棠,我不能让自己有任何弱点,更不能让别人知道,你就是我的软处。”
  此时此刻,杜敬璋想起了自己听过很多遍,但向来巍然无畏的话:“但愿公子一世没有弱点”
  现在细细想来,这话就如同梦魇,他果然还是得罪了太多人,苦笑了一声,杜敬璋轻轻地又给姚海棠洗了伤口,重新换了一遍药,换过这遍药后伤口才恢复了正常的颜色。
  上过了药后切了脉,见脉相平稳了下来后,杜敬璋依旧坐在床榻边上,看着姚海棠已经平稳下来的睡容久久地沉默,末了在渐缓的晨风之中轻轻地说道:“如果这是你不喜欢的,并且没有安全感的,那你喜欢什么,海棠?”
  这个答案现在昏迷中的姚海棠答不了他,但一旦醒来,她会告诉他答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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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8-11-2011 02:00 AM | 显示全部楼层
  81.就这样
  再醒过来时是第二天黄昏,金色的阳光暖暖地投照在窗户上,姚海棠睁开眼来动了动手脚,发现身上的伤口还是有些疼的,她庆幸自己还能感觉到疼,还能看到太阳。一直都明白活着才是最重要的,这时候算是生死关头历劫归来,更懂得了好好活着这四个字多么珍贵。
  躺在床上看着金色的斜阳照进来,她的脑子里一片纷乱,最后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道:“或许我不应该怪你,你是杜敬璋,长在这样的环境里,有这样那样的顾虑很自然。我所以不能接受,也无法谅解,是因为我们……是不一样的人。我以为自己可以接受,可以适应,也总能融入你的生活里,但到这时候才发现,这真的很难。”
  或许从一开始她就清楚地知道,自己和杜敬璋是两个世界的人,她却硬生生的还是把杜敬璋当成杜和,执拗地不肯承认,杜敬璋身上唯一跟杜和像的仅仅是那清贵出尘的气度。
  她想找回的那个傻子,大概就是杜敬璋恢复了那年余的记忆也会找不回来,杜敬璋就是杜敬璋。他做傻子才做一年多,做杜敬璋却做了十几年,这世上有句话说得好——“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勉强爬起来,发现自己还是在和园里,甚至是在杜敬璋的院子里,她就知道自己还和杜敬璋很近很近。喟叹一声,指着自己的鼻子,姚海棠觉得这会儿不骂自己两句实在说不过去:“老娘真是个白痴啊,大大的白痴”
  “我应该还可以挽救一下吧”戳着自己的胸口叹了一口气,发现要深呼吸都很困难,太平院的药果然还是很厉害的。杜敬璋说没有万一,她受伤了中毒了这是事实,那药再猛一点她就直接可以“Gameover”了。
  不能怪他,因为怪他没用
  姚海棠揉着自己的脸,忽然想起了杜和说过的一句话:“任何时候都不要以身犯险,保全了小命比什么都重要。”
  她已经忘了杜和是什么时候什么情况下说了这话的,却记得这句话,尤其是现在想起来愈发清晰。从这句话上来看,她必需承认一个事实,杜敬璋就是杜敬璋,永远不可能做回杜和的。
  当一个人都不能做自己的时候,她怎么还能这么执拗地认为,这是她认识的那个家伙,怎么还能认为这依然还是那个说要养她的傻子在她要起床的时候,忽然两扇门开了,漫天金灿灿的云彩透过屏风,刹那间落入了姚海棠眼里,她忽然发现天很宽广也很美。
  当杜敬璋走进来时,就看到了她在看着天空出神:“海棠。”
  慢慢地回过头来看着杜敬璋,姚海棠笑了笑说:“公子。”
  这时她笑得很疏远,杜敬璋皱眉看了良久,把想好的话说了一遍。不论姚海棠怎么决定,他必需要把该解释的解释清楚,任何时候他都不会留下所谓的误会。
  静静地听着杜敬璋说完,听着他把每一个细节说清楚,他没有为自己辩解,也没有再说“万一”或是“如果”。他只是把自己的当事所做的说清楚了,甚至不再任何个人立场的表述,很客观很明白。
  “公子,若是做为一个属下,您为我这样尽心竭虑,我必感激您而后以忠肝义胆还报之。若我是您的兄弟姐妹,也不会多说一个字,但我既不是您的属下,也不是您的兄弟姐妹。从个人情感上来,有些改变是我不能接受的,我这个人心眼很小,胆子更小,是个既没出息又没有安全感的人。我必需承认您挡时的选择既冷静又有效,但从情感上来说,很短暂的时间里我经历了一些很难以描述的东西,我没有办法像您这么清楚明白地把事情说清楚。我最终只能得出一个结论,谢谢,从此后青水绿水,不必相见。”姚海棠知道自己的话可能会伤害到杜敬璋,但她实在觉得自己像是又死过了一回,劫后逢新生,她需要的是更广阔的天地,而不是坐在井里,等着杜敬璋这片天什么时候由阴变晴再重回到他做杜和的时候。
  很多事,只是一念之差,他们之间没有对与错,有的只是观念上的差距。如果她是乔致安或言行云,她也会誓死追随,但她不是,她是姚海棠。
  “我不知道别的姑娘会怎么想,但在我来说,很多伤害可以忍受,对于生死这两个字我却分外敏感。没死过的人永远不知道活着多好,就像没穷过的人永远不知道能吃饱饭是一件多美好的事情一样,公子……”姚海棠说着忽然想哭,她怎么就能把人生弄得这么杯具呢。
  这时候她应该说的是:“杜敬璋,老娘要的是一个傻子,不是你这处处精于算计,时时冷静擅断的人。所以老娘要跟闪人了,以后江河湖海相见也不必相认。”
  想想这多潇洒,她就是个白痴,怎么也潇洒不起来。
  哭个屁,姚海棠骂了自己一句后,笑眯眯地站起来说:“公子,我们来个离别前的拥抱吧,同志式的拥抱”
  吻别没胆,就敢拥别,姚海棠扑进杜敬璋怀里时,闻到了熟悉的香气,笑了笑深深地吸了几口后松开。这时她觉得自己也冷静得可怕,甚至坚强得可怕:“我们都不许走回头路,我走过了很失败,前车可鉴,你就别走了,想走我也不会给的。”
  “就这样,走了”姚海棠的话和行动都让杜敬璋愣在当场,所以她说走的时候,杜敬璋还在愣神当中。
  只是当她走到门边时,杜敬璋终于反应了过来,他简直无法想象这姑娘脑子里在想些什么。用她自己的话来形容的话,那就是——简直抽风抽死了有些不知所措中,杜敬璋看着姚海棠愣愣地问了一句:“海棠,我怎么办?”
  这是杜和会问的话,但这个人姚海棠已经能清楚地分辨出不是杜和来了,她笑着回头很潇洒地一摆手说:“凉拌”
  说完这话姚海棠就闪没影了,走出和园后她忽然发现自己也并不是太忧伤,甚至听着鸟叫声还抬头看了肯碧蓝如洗的天空,感慨地说了句:“天儿真好”
  “啊呸,老娘真他X的是个怂的唉……性格决定命运啊,这死性儿什么时候能改改。算了算了,出也出来了还能怎么着,打死也不回头,打不死更不回头。”姚海棠说完一甩脑袋,大步流星地走人。
  不是不想回头,是回头的路已经走过了,不通她在街上游晃的时候,杜敬璋已经叫了乔致安来:“看她想去哪里,保护好她,不要干涉她的生活,也不要替她做任何决定,你得改改替人做决定的嗜好。另外,不要让有心人找到她,还有,你不想让我知道的那些事,最好永远不要让我知道。致安,我不想到最后连一个可以交心的人都没有。”
  “是,公子。”乔致安隐约知道杜敬璋已经猜到了些什么,但既然杜敬璋这么说了,有些事他就会去处理。
  其实得知姚海棠自己离开,乔致安也不知道心里是喜还是忧,着手安排的时候,乔致安还是做了安排她出京回云泾河一带的打算。云泾河一带已经加强了布置,主要是因为云泾河的那一段过往,乔致安觉得不能让任何人查到,尤其是京里那些有心人。
  走出和园后,乔致安很快就知道了姚海棠的位置,并立刻安排了人手。这姑娘太过惹眼了,好在她一直易着容,否则处理起来会有很大的难度。
  “院长,别的都好办,普生器坊怎么办?”现在普生器坊做得不大不小,但内外有名,要真一夜之间失去了踪影,就算是太平院也不好解释。
  只一思索,乔致安就说:“留着,派人过去,普生器坊不是正好缺个靠山吗?刘罗生是个聪明人,知道有些事是要惹祸的,他身家性命都在京城,不会妄动。既然是聪明人,就不要用太过的手段,好好说话”
  “是,院长。”
  这时的姚海棠不在南隅,也没回谱生器坊,而是在天然居喝茶,一边喝着茶一边叹气:“人不如意起来,花钱买醉都不成,还得老实喝茶”
  怪她自己不肯在天然居卖酒,主要是她觉得那些酒味道太差,简直污了天然居的招牌,结果自作自受了吧,该啊想着又笑出声来:“没啥,老娘现在可是个大大的富婆,面包都有了,还怕没有美好人生”
  但是她其实没想过要回云泾河,在她想法里,那里其实也不安全,那儿太多人知道她是谁,到时候等杜敬璋真想起点啥来,要逮她那叫一逮一个准。既然要断,就断干净,人生要的就是干脆利落,托泥带水不成活。
  “我要做东朝最美的美食,做东朝最美的美器,做东朝最美的……不是,最富的富婆不对,是富女”有理想的人都是高尚的,哪怕这理想很世俗,姚海棠揉了把脸然后决定找掌柜去……只是想法是好的,但往往是想法很圆润,现实很苗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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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8-11-2011 02:00 AM | 显示全部楼层
  82.四方堂
  做为一个传奇,老娘决定出山了。看着天然居里满满当当的食客,姚海棠在心里边这么说了一句。
  食客们可不知道她这宏伟的念头,依旧是该吃吃该喝喝,而姚海棠就在这一片吃喝中……走出了天然居。她可不至于傻得真去找掌柜,这想法虽然很直接,可是真的很不现实,现在天然居的生意这么好,别被人当成疯子赶了出去。
  回南隅当然也不行,闭着眼睛都知道太平院的人就在她左右,她现在感觉特敏锐,甚至还能清楚地分辨出身边谁是太平院的谁不是。当然也是太平院的人愿意被她发现,否则就她这小观察力怎么也白给。
  出了天然居后,姚海棠眼也不眨地迎着一个人走过去,然后问:“有什么安排?”
  她这举动让太平院的人差点没反应过来,好在太平院里一帮子人精,只一呼一吸间就回过神来了:“先找家客栈住下吧,先把脸上的洗掉,现在不方便安排姑娘出京,得等过些日子把事扫平了再说。这几天姑娘在京城自有我们照拂,姑娘像平常一样就成了,不必顾忌我们。”
  原本半明半暗的保护,被姚海棠这么一挑,直接就由成明里的了。其实姚海棠就是这意思,主要是她累了,不想再折腾。京城是肯定要出的,只是去哪她也是绝对不能听任太平院安排的。
  “那行,我先去找客栈。”姚海棠走了几步,又回转身说:“要不要帮你们准备房间?”
  只见太平院的人怔了怔,然后连连摇头,大概是真的没有见过姚海棠这样的“保护对象”:“不用,我们轮班倒,到点儿了就回,姑娘不必担心。”
  “那吃饭呢,可不能饿着。”姚海棠觉得人既然是来保护自己的,总不能让人饿着保护自己吧,皇帝还不差饿兵呢被她问着的人左看了一眼,右看了一眼,前边后边各看了一眼后,忍不住笑出声来:“姑娘,我们自有安排。”
  点了点头,有安排就好,她问到了就得,真要让她安排饭菜,也就是馆子里对付过去了。随便挑了间客栈,掌柜一问得知后边跟着的是太平院的人,那是一句话也不敢多说,连忙让小二带着去了客房里。
  安顿好后天忽然由晴转阴,顿时间阴云密布,大雨如倾,一颗颗跟黄豆似地砸在瓦砾上,又是一片嘈杂的响声。姚海棠最讨厌雨天,尤其是春雨,尤其是雷声不断的春雨,这很容易让她想起一些东西来。
  “从今天起,老娘要做个彪悍的人”都老娘了,再不彪悍着点怎么能行。
  倾盆大雨之时,客店里的行旅是很少的,繁华的京城有太多客栈,这间不起眼的客栈在有了太平院的人后,就更加人少了。掌柜的一句话也不多说,只是捱着柜台在那儿看着雨,损失的银钱太平院会补足,掌柜的其实也落个清净。
  午后姚海棠百无聊赖地睡了个不怎么香甜的午觉,然后又百无聊赖地下楼来,一看掌柜跟她一样无聊得很就随意聊了几句:“眼看着四月了,开天眼那天四方堂的人不知道会不会来,已经有年头没来了”
  四方堂啊,这个耳熟耶,姚海棠仔细一想,记起是给器物启灵的地方来,于是兴趣来了:“四方堂的人来京城做什么,他们不是深居简出吗?”
  掌柜的也是无事可做,就顺嘴聊开了:“一看你就是个刚来京城没多久,而且消息不灵通的,亏得你一嘴官话说得好,四方堂的人来京城还能做什么,一是为四仪八方台来的,二是为找他们堂主丢失的女儿。姑娘十几了,要是十四就正好是那四方堂堂主女儿的年纪。”
  掐指一算,她十五了,这身子估计没这么狗血的身世,放还书上有说过,姚海棠是八岁失了母、十岁失了父,姚母去世那年姚海棠就已经在司珍坊两年余了。
  这么狗血的事她怎么就没能赶上呢,姚海棠一笑说:“我十五了,有官籍有官册,就算一模一样的年纪,也不能找到我头上啊”
  她的话让掌柜的也是一笑说:“那倒是,听说当年在京城走失了,这六年来就一直在找。当年那位堂主千金据说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启灵师,可惜至今没有下落,要不然那四仪八方台说不定早就修好了。”
  启灵师,这玩艺儿听着很玄幻,她不会直接就东方玄幻了吧,这时要再蹦个穿着脏道袍的老道出来,那配置就齐全了。姚海棠发现自己只要一胡思乱想,就不是那么忧伤,于是就紧着在脑子里天马行空了:“启灵师在器上的作用很大吗?”
  她的问题引来掌柜一阵侧目,最后笑说道:“姑娘从前一直养在深闺吧,怎么连这也不知道,再好的器给普通启灵师也不过是寻常的器物,如四仪八方台多年受损,普通的启灵师是没有用的。但要是一个好的启灵师,就可能不需要修复四仪八方台,直接启灵成功”
  哟,没想到在这小客栈里找着了点儿答案,掌柜的答案让她产生了一个疑惑:“如果一个启灵师,同时又是器师的话,那会不会启灵成功的可能性更高?”
  “那我可不知道,姑娘想知道倒不妨问问……,我知道的他们都知道,我不知道的他们也知道”掌柜的说话间指了指太平院的人。
  抓了抓耳后根,姚海棠那是当然想知道,她得给自己找点寄托啊这会儿最大的寄托就是多说话,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最后没法儿,太平院里的人只得答了她:“那是自然的,没有谁比器师更了解器,启灵师只开器启灵,论起来启灵师更受人尊敬,但世间还是更重器师。千人里出得一个器师,万人里也出不得一个启来师,身兼器师与启灵师的千百年没出过一个,姑娘有兴趣?”
  “没兴趣,我比较对雨什么时候停感兴趣”姚海棠心说这雨一落下来,只怕又是处处涨水决堤,她不喜欢活在遍野灾难的世界里。
  太平院的人看了两眼说:“春汛快要来了,春汛一过就是夏汛,真不知道今年的堤坝能不能扛得过去。”
  南涝北旱,这和现代的中国一个毛病,姚海棠支着下巴说:“你说要是扛不过去,百姓们会不会再一次把灾难归结于四仪八方台上?”
  “会。”
  “总有一天他们会明白,人祸险于天灾。”姚海棠哲人了一把后,转过头去就跟掌柜讨论今天晚上吃什么,把太平院的人晾在那儿点头也不是,退出去也不是这时外边忽然一阵车马声行来,太平院的人立刻各自警戒,而姚海棠还在跟掌柜讨论吃什么:“听姑娘说话像是精于厨艺啊,要不我把厨房借你使,你指使着厨房里那几个随意做点儿,反正也就你们和另一拨两三个人。”
  闻言,姚海棠就剩下想叹气了,她果然是个闲不住的,居然住个客栈还得自己动手才能丰衣足食:“好,对了掌柜的,我没影响你生意吧”
  她这份后知后觉让掌柜直摇头,也不多说什么,只道:“不碍不碍,哟……有贵客来了,姑娘请自便,我去迎迎客人。”
  “行,掌柜的忙去。”姚海棠连忙让开了道儿,也跟着回转身一看,一群人支着伞正上台阶来。
  伞是上好的油布伞,雨落在上面直溜溜地滚下来,一点儿也不沾在伞面儿上,一来说明这伞新,二来说明这伞做得实在。姚海棠站那儿就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等一行人走进了客栈厅堂里时,她听见掌柜是这么说的:“原来是四方堂的贵客到了,快快里边请,天冷路湿各位莫在外边沾了寒气……”
  四方堂,这真是和曹操一样得快,一说就到了。
  “四处的客栈皆满了人,见你这清静就来歇歇脚,怎么有太平院的大人在,你这没出什么事吧?”一个管事模样的人上前一步问道。
  掌柜连连摆手,陪着笑脸说道:“那哪儿能,说也巧了,今天小店儿也不知道哪来的福分,接连着有贵客上门,这是来关护头前一位贵客的。”
  四方堂的人遂看了眼厅堂里,只见姚海棠在那儿傻不愣登地站着,当然没把贵客这俩字儿往她身上安,那管事的人点了点头说:“余下的空房我们全包下了,有什么事自会找你,我是四方堂于诚,平时起居饮食之事可以来来问我。”
  掌柜的说话间就领着小二给四方堂的人做安排去了,顿时间厅里一阵忙乱,忙乱过后厅堂里就只剩下了姚海棠,她眨巴眼好一会儿扁着嘴喊了声:“太平。”
  “姑娘有事要说?”
  “我要问刚才那一行人究竟都有谁,都是干什么的,犯不犯忌讳?”
  对于这个问题,太平院的人答得非常干脆:“犯,除却皇上和院长,四公子调阅查档也需要按章程来”
  “不许说他”姚海棠眉一挑,那暴躁脾气就上来了,她平时表现得特随性,特没脾气,可这时候一听到“四公子”这三个字,一阵失落后就是各种烦恼、各种暴躁。
  太平院的人不说话看着她,那眼神就像是在说:“话可是你自己问的。”
  于是姚海棠瞪了一眼说:“就算是我问起也不许说他。”
  其实她会错意了,太平院的人更想问的是:“姑娘,你是不许说皇上,还是不许说院长,还是不许说四公子。”
  太平院八组的人除了擅长保护人,还擅长造谣生事,六组的人都有一颗雄雄燃烧的传媒之心,俗称——八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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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8-11-2011 02:00 AM | 显示全部楼层
83.谁做的
  雨一直没有停下来,反而有越下越大的趋势,姚海棠看着雨就暴躁,所以窝厨房里给自己做晚饭去了。在她做晚饭的时候,客栈外已经换了一拨太平院的人,头前那拨已经回去复命去了。
  按太平院里的规矩,保护人是有文字记录的,当乔致安看到这记录时不由得瞪了眼说:“哪儿来那么多话”
  其实乔致安应该预料得到,派八组的人去保护姚海棠,就要做好这样的心理准备。也是今天其他组各有任务,能临时抽调出来的只有八组这几个。
  本来八组的人还打算问问那个问题,一看乔致安这样,屁都不敢再放一个,卷起记录的卷宗就预备去销毁。只要没说留就销毁,这也是太平院里的规矩。
  “等等,留吧。”就算这留着并没有意义,乔致安还是一时冲动把记录留了下来,或许下意识里,他觉得自己所能保留住的只有这些。
  “啊……噢”八组的人一听,就不由得要揣测揣测,只是还没开始猜到正题上就被乔致安踹了一脚,于是抱着记录的卷宗赶紧跑没影了。
  坐在公务房里,乔致安不由得记起了最后那句“不许说他”来,想着就不由得失笑:“还是让八组的人继续跟着你,这时候有人说说话总比一个人闷着好。”
  而杜敬璋那边,姚海棠一安顿好,就立马有人报给了他,他倒是想去看看是不是安顿好了,但皇帝差了人来把他传进了宫里。他只得绕道去那儿看了几眼,却是连个人影都没见着。
  “公子,姚姑娘不是挺好说话的吗,既然公子您离不得,又何必闹分合。”陈平益非常不了解,这俩位到底还能出什么事儿,姚海棠说话那会儿,陈平益被太平院的人拖走治伤去了,什么也不知道。
  “她哪里好说话,一执拗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回来。”说完杜敬璋叹了一口气,就此没有再说话了。
  他跟自己说要尊重姚海棠的选择,其实姚海棠那句“青山绿水,不必相见”,确实如姚海棠所想的那样,让他觉得有些受伤。但是很短暂,因为很快,他就开始生出漫腔的怜意与不舍来。
  她冲进他怀里时,他甚至来不及反应就被那熟悉的馨香给搅乱了心,冥冥中他似乎知道这回要离开的姑娘,于他而言不可割舍。
  “平益,在相府外停一停,把小言叫上。”
  “是,公子。”
  到相爷府外停下马车,没多会儿言行云就从里边走了出来,钻上马车后称了一声:“公子。”
  杜敬璋一点头说:“坐吧。”
  “公子是要进宫去吧。”言行云一看杜敬璋的衣着就知道,不进宫杜敬璋是向来不会穿得这么正式的。
  应了一声,杜敬璋说:“小言,把你知道的告诉我。”
  ……
  一听是这么句话,言行云就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公子,我确实猜到了一些东西,但是公子应当知道,我对自己的猜测从来是没求证过就不会相信的。您也知道,我的判断向来是错多对少,所以我不会把未经证实的猜测告诉公子。”
  只见杜敬璋听了一笑,说:“我是说慧思的事。”
  这个……言行云更加无奈了,垂下头半晌后说:“公子,老乔只怕比我还清楚,您干嘛要来问我啊”
  “在事上你不如致安,在情上致安不如你。”杜敬璋答过便看着言行云,等他的下文。
  苦笑一声,言行云道:“公子,我明白你的意思,您是让我当机立断,不要再怀有任何期待。”
  “小言,这世上诸事透彻,唯情堪不破,你不要误了自己。”这番话其实更多像是杜敬璋对自己说的,他用这条路上不需要太多情感来告诫自己,要尊重姚海棠的选择,不要去干涉她的去向。
  要知道,但不干涉,知道是杜敬璋的底限,也许心底里他还在期待此间事了后,可以和姚海棠于青山绿水间再相见,彼此再无身外的牵绊。至于那句“青山绿水,不必相见”,杜敬璋选择性地遗忘了。
  这句话伤他不过一时,真正让他心底牵绊的是姚海棠说这句话时的神情,那么平静、冷淡以及疏远,是此他便知道,那傻姑娘只怕更难受。
  ……
  其实杜敬璋太低估姚海棠了,他只是选择性地遗忘了一些话,姚海棠的境界可比他高得多。姚海棠这辈子加上辈子最擅长做的事儿就是当鸵鸟,把自己埋在沙子里假装所有的危险、伤害都不存在。
  “浆果肉,好好吃。”姚海棠给自己做了一桌子肉,她打算以后顿顿有肉,碗碗菜里都得有肉,实在不能放肉的也要放荤油。
  她吃饭的时候,四方堂的人也在厅堂里,对比她这满桌子菜色香味俱全,再看他们桌上,看着都让人觉得相比之下无比寒酸:“掌柜的,这怎么回事?”
  掌柜的看了一眼,然后苦着脸上前来说:“那全是姚姑娘自己做的,我看着都眼馋,在饭馆客栈做了小半辈子,可真没见过一个人吃这么丰盛的。”
  听着掌柜和四方堂里人的对话,姚海棠侧眼扫了一圈儿,然后笑眯眯地说:“有道是万人吃了万人香,一人吃了烂肚肠,为了不烂肚肠。正好我还没动筷子,要不一块吃吧,如果不嫌弃的话。”
  四方堂的人到底得自矜一下身份,连连摆手说:“不用了,谢过姑娘,只是见姑娘一人吃得这般丰盛,不免有些好奇之心。”
  见四方堂的人不赏脸,姚海棠伸长脖子往门外看了眼,喊了声:“太平。”
  门外没动静,看来头前八组那位被训了,这时换了班儿的有阴影,而且人也不是八组的,没这么好说好话好八卦。
  “算了,我自己吃,掌柜的,小二哥要不要一块儿吃啊”姚海棠没有浪费饭菜的习惯,她打算待会儿没吃完送去给对面屋檐下蹲着的几个衣裳破旧的人吃,想来不是人人都会嫌弃吧。
  掌柜和几个小二互相看了一眼,掌柜的想了想说:“既然姚姑娘让你们吃就赶紧过去吧,我来照应着四方堂的贵客。”
  事实证明,小二哥们的饭量是很强大的,一桌子菜一扫而光后,姚海棠拍着溜圆的肚皮说:“明儿继续做好吃的,到时候还请大家一块儿吃啊别跟我客气,我最讨厌别人跟我客气了,尤其是在吃上。”
  这话说得非常无心,她只是想往自己的好客度上添几个+号而已,没想到引来四方堂的人一阵侧目,连带着掌柜都是一阵咳嗽。
  于是第二天午饭再做了一桌子菜,姚海棠惯性地邀请大家一块儿吃的时候,四方堂的几个人就没跟她再客气,那位于先生大概是出去了,所以余下的人都比较随意。
  先招呼着大家喝了汤,汤是厨房里现成的,没让姚海棠动手,厨房的汤不错,她当然也不至于另做。喝过汤后,大家才开始挟菜吃饭,一个个吃得特欢快,而姚海棠看着大家夸她的手艺时,也是满腔的成就感,她确实是个喜欢被称赞的人啊这一点杜和没说错……怎么又念起他来了,没出息,自*了一掌,姚海棠继续招呼大家吃菜。
  忽然间有人停下了筷,满脸震惊地看着姚海棠,姚海棠被这么一看连忙摆手说:“好吃也不用这么看着我,这天底下好吃的菜多了去了,要是吃着好的就惊成你这样,得小心以后老了面瘫。”
  她说话间另一个人又停下了筷子看着她,同样是一脸震惊,其他的人倒是半点事没有,继续吃着喝着。不过渐渐地大家都感觉到了异样,四方堂里的人问了一句:“周师父,杨师父……出什么事了,菜有毒吗?”
  “去去去,毒死你们有什么好处。”姚海棠最不能接受这样的话,往菜里下毒的人在她眼里,那是死了也该挖出来鞭一回尸才行的。
  “姑娘叫什么名字。”其中一人回过神来问姚海棠。
  于是姚海棠纠结了,到底答什么好呢,这时太平院的人忽然走了进来:“敢问有什么问题。”
  厅堂里的人一见太平院的人进来了,都站了起来,只剩下姚海棠坐着,她一看大家都站起来了也只好跟着站了起来:“是啊,到底怎么了?”
  正在这时那领头的于先生从外边儿进来了,一看这阵仗就问道:“出什么事了?”
  这时那两还是满脸震惊的人齐齐看向于先生,左侧那人施了一礼说道:“于先生,你来尝尝这菜。”
  ……不会真的有毒吧,姚海棠看了眼太平院的人,心说:“待会儿要真出了什么问题,您可得搭救我”
  太平院的人看都不看她一眼,倒是那位于先生走过来后看了她一眼,然后取了干净的筷子挟了块豆干往嘴里送,只嚼了几口就停下来说:“谁做的菜?”
  缩着脖子缩着身子,姚海棠打定主意坚决不主动承认。她倒是不主动承认了,可是四方堂那拨人并着几个拿人不手短的小二一块指认了她  “我……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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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8-11-2011 02:00 AM | 显示全部楼层
84.不浪费
  在姚海棠满脑袋犯糊涂的时候,那位于先生近前几步细细地看了她几眼,太平院的人下意识地把姚海棠往身后挡了挡。
  这时于先生才知道太平院关护的人是眼前这姑娘,于先生凝神再看了几眼,而后便摇头说:“不像,只是姑娘做的菜,颇有几分像当年的大小姐。”
  那位大小姐八岁就失踪了,难道那时候就会做菜了?姚海棠就认“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这个道理,但那位四方堂的大小姐怎么也不是穷人家的孩子吧。眨巴眼想了想,姚海棠说:“我姓姚,有官籍有官册,父母都是可考的,确实不是你们那位大小姐。”
  这会儿姚海棠多留了个心眼,她觉得就菜的味道像,也不至于这么震惊,从前她就觉得有几个餐馆的菜味道都差不多。所以绝对不应该是菜的味道,其中还应该另有隐情。
  她留神看着于先生和另外两人的表情,发现了一些很细微的东西,震惊的神情和似曾相识的神情应该是完全不同的,而且这几个人的眼神有交流,似乎在确认一些什么事情。
  “那就是我们出了差错,倒是惊扰了姚姑娘,抱歉”于先生微微一欠身,然后就领着依旧还在震惊之中的两人回了楼上客房里。
  只是那于先生走后,整个厅堂里很久都没点声响,姚海棠则看了眼太平院的人,很纠结地问:“我没惹事吧”
  太平院的人摇头,用很认真的眼神看着姚海棠说:“是事惹了你”
  才发现太平院的人其实个顶个的贫,个顶个的损,姚海棠无奈地说:“这里不会出事的,对吧?”
  当然,太平院的人也值得信任与托付,姚海棠的问话得到的是肯定的答案:“自然,有我们在呢,姚姑娘放心。”
  得了答案,姚海棠踏实了,继续跟没事儿人似的招呼大家吃喝,太平院的人见状莫明地仰天看了一眼,然后继续回到原位警戒。姚海棠一看,很自然而然地塞了盘点心,太平院的人看着手里的点心,看了眼光海棠后摇着头走出去了。
  最后点心到了乔致安那里,话是这么回的:“当时四方堂于诚一行人对姚姑娘做的吃食颇为震惊,看业是吃食有异,而院里对四方堂向来有专人负责,我们就没有派人去查探。”
  闻言,乔致安看着那盘点心说:“放着,待会我找人来看有什么异样。”
  “院长,其实我们八组也挺忙的,您看这事儿是不是找三组去办?”八组最擅长的其实还是造谣生事,以及辟谣定言祸,保护人的事八组不是办不来,只是让造谣生事的人去保护人,实在有点不人道。至少八组的组长是这么认为的,尤其是还不怎么让说话,让八组的人少说少听少管闲事,就好比是让河流静止一样,实在有些困难。
  看了眼八线的组长,乔致安说:“三组手头有活,你要是不介意,可以和三组换。”
  一听这个,八组的组长赶忙扯溜:“那还是让三组的兄弟们继续忙,姚姑娘这边我们捎带手关照一下就行了。”
  待八组的组长走后,乔致安看着那盘点心在想:“四方堂最近在搞什么名堂,已经两年不下山来了,今年来做什么,怎么那边的消息这么少。”
  在乔致安揣测的同时,四方堂的人所在的客栈里,于诚正和周、杨二人悄然无声地对坐,坐了许久之后,于诚才说话:“这不应该啊”
  “于先生,我也觉得奇怪,怎么会有人做的菜都像器一样,有蕴而不发的气机。”周师傅疑惑非常地说道。
  一旁的杨师傅说:“且不是外物加持的,和器有些不同,不需要启灵吃下去好像也有感觉。”
  闻言于诚笑了一声,看着周、杨二人道:“这种情形只多年前在大小姐身上见过,大小姐绣的手帕也差不多,只是相对而言,大小姐还是要更胜一筹。”
  周、杨二人并没有见过那位大小姐,所以并不能对比,也因此觉得姚海棠非常能震撼人心。周、杨二人思索了一番,周师傅对于诚说:“这姑娘不去四方堂实在浪费了”
  然后杨师傅所思索的却更深远一些,他见太平院的人相护于左右,当然身份自然不一般:“这个小姚姑娘身边护卫的是太平院的人,就算四方堂想要,人也不见得乐意,毕竟在世人眼里进四方堂也不过也就是名利二字。”
  这时于诚一挥手说:“这事就不必提了,身份娇贵的姑娘家怎么能吃得了苦,四方堂可不是享乐的地方。我起初只以为是大小姐,却没想到是个有名有姓的大家姑娘。”
  “只是这事还是要报了堂主,堂里近些年也是多不如前,启灵师成功的越来越少,器的品级也越来越低。遥想当年的神器、圣器,如今却是见也见不到了,更何况是像四仪八方台这样的超品阶国器,千百年来何曾出得一件半件的。”四方堂立世比东朝时间还要长,所以一张嘴就是千百年之类的话。四方堂多隐而不出,和朝廷多半维持着距离,并不多作接触。
  事实证明保持距离,才能足够安全。
  坐在下首的杨师傅点了点头说:“是啊,启灵师的力量也大不如从前,想当时堂主年富力强时,咱们堂里虽然没出过高品级器,但启灵成功的多,而且器的品级也过得去。哪像现在这样,有时候我都忍不住想,难道真是东朝的国祚太薄才导致的。四仪八方台千百年来哪曾出现过损伤,现在不仅损了,还损了多年聚不起山川河岳之气来。”
  听得杨师傅这话,于诚连连摆手:“这话还是不要说了,朝廷之事堂里向来不过问,要不是朝廷年年派人来四方堂要求强行启灵,只怕今年我们也不会下山来。”
  对于这一行的目的,周师傅不免有些担忧:“强行启灵是肯定要失败的,于先生,到时候朝廷不会为难我们吧?”
  摇了摇头,于诚说:“不至于,把心放回去,这也不是第一回了,四仪八方台有损朝廷是知道的,强行启灵失败过两回,这是第三回了。失败是肯定的,我也不过是中级启灵师,就算四仪八方台完好无损,我也无法成功。这一来不过是尽人事,听由天命安排罢了。”
  “若成功却是要耗大半条命的,于先生此去还是不成为好,要有个万一,你还有一家老小呐”
  这话于诚却不赞同,说道:“那又如何,要真能将四仪八方台启灵成功,就算真是命丧当场也值当。那可是超品级的国器,启灵师能死在国器上那也算是风光体面了。”
  不太惯于午睡,但因为下雨只能趴着,趴着就睡着了的姚海棠整个下午都是迷迷糊糊的,而于诚和周、杨三人的对话,除了先前那些,后面的竟然一字不落地到了她耳朵里。这全是因为——她睡着睡着滚地板上了,耳朵正好贴着地面,自然就把话听了个正着。
  她一边听就一边清醒,到最后睁开了双眼,眼底没有一丝迷茫,从“这姑娘不去四方堂浪费了”开始,一直到现在下面的谈话还是没有结束。
  让姚海棠无法明白的是:“为什么我不去四方堂浪费了,我可是器师,又不是什么启灵师,启灵师不是要天生有沟通器物、自然的能力吗?我可没有,沟通器物还成,自然就歇菜。我就能破坏自然,到处挖点儿小野菜,吃点儿小野味,自然估计已经不屑于和我沟通了”
  之所以有这样一番话,完全缘于她既不了解器师,也不了解启灵师。一个连启灵的过程和器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人,不能要求她不存疑,毕竟她那小半辈子就是个高仿古董的专家,跟她说仿什么仿什么她门儿清,要跟她说别的她就只能两眼一抹黑了。
  不过……她对四方堂感兴趣,非常非常感兴趣,她觉得自己能在四方堂找到很多东西,比如一直想要的答案,比如一直想知道的一些东西。或者去了四方堂还能找到一些意外惊喜,得到一些意想不到的东西。
  于是姚海棠决定,主动去找四方堂的人,去找那个叫于诚的人,她想去四方堂看看,至于加入四方堂这样的事,得让她好好再想想。
  当姚海棠敲开客房的门时,屋里的三人明显没能反应过来,还是她自己先开了口说:“我想去四方堂”
  “姑娘是要入我四方堂为徒?”于诚的表情显得非常意外,似乎不太相信事情这么顺利,而且还是主动送上门来的。
  用力摇了摇头,姚海棠说:“不是,我想先去看看,等看过了再说。我虽然不知道自己有什么让你们震惊的地方,但是想必我还是有些用处的,所以我想先看看再决定。”
  只见于诚轻拍了的掌桌子,然后喜道:“成,我相信只要姚姑娘去了四方堂保准就不想走了。”
  “可是我不想让太平院的人知道我去了哪儿,不想让任何人知道我去了哪儿,能行吗?”
  既然说了再也不见,那就不要留下踪迹,有朝一日苦苦追寻或躲闪不是她的本意。做人总要干脆一些,不要拖泥带水,她已经拖泥带水过一次了,这一次就了结得干脆利落一些吧只是这团线乱如麻,可不是这么好了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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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8-11-2011 02:01 AM | 显示全部楼层
85.不许输
  这天下如果说还有不畏惧太平院的,那就只有四方堂了,四方堂不涉世而且所行的事又带着几分超然世外的味道,所以相对而言太平院对四方堂的束缚更小一些。
  当然,那也只是相对的,这天下哪里有什么猫腻能逃得开太平院的耳目。
  但是四方堂若存了心想在人眼皮子底下送个人出去,那也不算太难,事后当然会查得出来,当是在事发生的当时,太平院也不会真跟长了狗鼻子似地抢在先头把事掐灭了。
  不过姚海棠直接这么要求,不免会让于诚想问上一句:“姑娘为什么要这么做,光明正大的出京不行么?”
  “我这不是想别前前后后尽跟着太平院的人么,要不然去哪儿不是去,太平院的人又不会拦着我。”姚海棠发现自己也学会话里有话了,最后那小半句的文字游戏玩得很高明。
  这样一来,于诚就坐实了这是个娇贵小姐的想法,但既然姚海棠想去,他没道理阻止。就像周、杨二人说的,四方堂需要这么个能让人“震惊”的姑娘:“四方堂的生活很清苦”
  “苦日子穷开心,我也能过得来的。”姚海棠对生活要求并不高,有好吃的就行,而她又擅长用身边找得到的所有食材做出美食来,所以相对来说她真觉得自己是对环境要求很低的人。
  想了想,于诚说:“你好好想几天,这段时间还有些事要忙,等四仪八方台那边的事过了,你依然决定要去看看,那再做安排。至于不让太平院的人知道,你也知道这很困难,我只能说至少在你到四方堂前,他们不会发现。”
  点头应了声好,姚海棠又注意到了四仪八方台这五个字,她近来听了很多,只是一直不知道四仪八方台具体是个什么模样,所以她想去看看:“我可不可以一起去啊,从前……没去过。”
  于是又是一番看外星人的眼神,姚海棠已经很习惯于接收这样的眼神了。等于诚答应了她后,再说了些话姚海棠就告辞了,退出门外时忽然听得街上一阵嘈杂声,接着就是官兵们齐整整的跑步前进声,一步一步整整齐齐……顺着窗户往外边看去,姚海棠看到的是一队甲胄鲜明的士兵从客栈外过,甲胄之下似乎是玄色衣裳。仔细一想,青蓝紫玄,玄应该是皇宫的卫队,怎么忽然齐整整在街上出现了?
  难道皇帝老爷子那啥掉了,姚海棠有些不厚道的这么想道。
  这时太平院里的人竟然也退到了厅堂里,姚海棠沿着窗边的楼梯下去,就问了一声:“秦八,外面出什么事了,好像是廷卫啊”
  “确实是廷卫,奉了皇上的旨意去六王爷的京邸里。”秦八和一众八组的人都在那儿看着,脸上似乎都有些兴奋,或者说幸灾乐祸。
  去杜敬玠那儿做什么,姚海棠首先能想到的就是杜敬玠和慧思公主那点儿破事被皇上知道了,然后皇上怒起大刀要斩了杜敬玠:“为什么,不是过段儿六王爷就能回去了吗,这时候做什么啊”
  其实秦八倒挺想跟姚海棠细细地八一八,可是乔致安的口风是不让他们太过多话:“不过是些乱纲常、违天理的事儿,倒没什么好说的,姑娘家也最好别听,够倒灶的”
  倒灶和狗血天雷应该是差不多一个意思吧,姚海棠这么揣测着,再想到乱纲常,那就十成十是杜敬玠和慧思公主之间的关系被揭破了:“可是这事儿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皇上这么英明,总不可能不知道吧现在才发作出来,到底是为什么?”
  于是秦八就明白姚海棠知道这里边儿的事了,一时兴起说:“那还能为什么,说句不当的话,皇上岁数越来越长,见不得的事儿就越来越多,以后皇上见不得的事儿只会越来越多。”
  这句话秦八压低声音说来时,带着几分神神叨叨的感觉,姚海棠听了忽然“噗嗤”一笑说:“这就好比一个战场,谁有弱点谁多情谁就先输了”
  话一说出来姚海棠就自己先愣神怔住了,看了眼门外湿且滑的街道,长叹了一声。或许她又开始能理解杜敬璋了,只是理解归理解,不能接受终究是不能接受。这时才始觉得自己当时说的没错,他们是不一样的人,从根儿上就不一样,此时此刻能不痛不伤而终,也算是种圆满。
  只是真的不伤也不痛吗?
  “姚姑娘倒是说得贴切,六王爷其人有谋擅断,能力也不亏,只是亏在这个情字儿上了。就像姑娘说的,狭路相逢谁有弱点谁就先输了一半儿。”秦八一边看着外边儿,一边跟姚海棠这么说着。
  静静地听着,姚海棠心说:“得,合着不是咱甩了皇子,而是皇子身边儿容不得咱。算了,算了……其实这样儿也挺好,以后我还能跟别人说道说道,关于我和皇子不得不说的往事,还是皇长子,倍儿有面子”
  其实那一天太后的寿辰,也就姚海棠跟没事儿人一样,她的周围所见所闻所遇,杜敬璋都会安顿好。也不因为是姚海棠才这样,但凡是他的属下或亲近之人,他大多愿意这样安排关照,只是很多人压根不需要他这亲的关照罢了。
  这夜里依旧是雨,彻夜不眠的人总容易胡思乱想,起身推开窗看着窗外的雨线遮了视线,姚海棠觉得自己惆怅得跟这时候的河一样,再多一点就会满溢出来。
  上天大概不愿意看到她像现在这么好过,窗外不远处,有一人在昏昏的灯火中一袭长袍立在雨中,身后有人打了伞,雨打在伞面上时瞬间溅起了一圈儿白茫茫的水花儿。远远的隔着雨帘并看不清楚是什么模样,而姚海棠却冥冥中知道那是杜敬璋,不会是别人,也不可能是别人……静静地站在窗口,长长地叹了一声,她忍不住喊了一句:“杜和……”
  她还是执拗地只喜欢杜和,对于杜敬璋的这一面,她能理解,也试着去接受,却始终也无法把这杜和与杜敬璋当成一个人来对待。
  移步下了楼,小二揉着眼睛给她开了门,太平院的人一见她出来就上前两步问道:“姚姑娘,雨大天儿晚不宜出门?”
  眨着眼,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姚海棠感觉自己有些颤抖:“杜敬璋。”
  “啊……”太平院的人一时没反应过来杜敬璋就是他们那位前任院长的名字,所以一时间有些疑惑。等反应过来时,就退了开去,只给了柄伞让姚海棠撑着过去。
  从街上慢慢走过,转到右侧的巷角上,远远的她看到杜敬璋见了她便是一怔,接着就挥退了身后打伞的人。姚海棠迎着他的视线走上前去,隔着一段时停了下来,她觉得这时候自己非常文青。因为她环顾四周时,觉得这场景该死的浪漫,该死的诗意……“海棠……”见姚海棠洗去了脸上的伪装,这时在雨里看来,昏昏灯火之下似站着一个山花一样灿烂明媚的小姑娘。当她仰面看来时,杜敬璋似乎觉得自己的心顿时间温柔起来。
  这两天他一直在做一些很不温柔的事,甚至凌厉而狠绝,所以杜敬璋很珍惜这一刻自胸臆间弥漫出来的温柔。
  笑了笑,姚海棠又走近了两步,然后站定了,在雨里在伞下她仔细地看着杜敬璋的眉眼。那双眼睛依然清澈,杜和说过这世上再好的易容手法,也无法将眼神改变,这场景真他X的适合破境重圆啊但是这恰恰是她现在最不会做的一件事:“杜敬璋。”
  “嗯,海棠。”
  “我不想成为你的弱点,而多情你也不需要,所以以后不要再来了,我是个太容易被说服的人。但我要是真被说服了,对于你来说是祸不是福。京城太拥挤,容不下任何多余的情感,一个内心充满了柔情的人只会成为别人的垫脚石。”这算是从杜敬璋的立场来考虑,但接下来姚海棠就要为自己考虑了。
  不待杜敬璋说什么,姚海棠又接着说道:“其实成为你弱点的人,通常会很危险,你看……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人当成人质来威胁你。不管你受不受威胁,但旁人总会愿意揪住你的弱点不放开的。说得好听点我这人惜命知福,说得难听点儿就是贪生怕死,你的周围太过危险了,我玩不起”
  认真地听着她说每一个字,杜敬璋以为自己会很难受,但更多的却是因为她这一番话,心生怜惜:“好,海棠要的我蔫能不允。”
  “杜敬璋……”
  “嗯,海棠。”
  “杜敬璋”
  “嗯,海棠。”
  一应一答,不管姚海棠叫杜敬璋多少回,杜敬璋都会极有耐心应了再叫她一声。
  直到最后雨的势越来越大,两人都淋了一声湿时,姚海棠还在叫着,只是这时已是满脸的泪:“我走了,你不许输,不管谁最后高高在上,你都不许输,要做最大的赢家。”
  “好。”
  乔致安站在拐角的楼上,竟从雨中清晰地辩听出完整的语句来,听罢之后他心中唯一想到的是:“倘若如魔似仙的四公子没了温柔之气,整个天下又有谁能让他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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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8-11-2011 02:01 AM | 显示全部楼层
86.四仪八方台
  次日仍是漫天的雨,只是雨小了些,一夜没有睡着的姚海棠早早起了,蹲在门口看了很久后,终于确信一件事儿——昨天晚上她真的没有做梦,杜敬璋真的来过了做梦梦不到这么详细的街道和雨景,甚至她的衣服还湿了,捂着脸不敢相信昨天自己说了那么酸溜溜的话,甚至回来还把枕头都哭得湿了,她半梦半醒的时候总是要做很多匪夷所思的事儿。
  在她蹲门口捂脸的时候,于诚领着四方堂诸人起身走了来,于诚见姚海棠蹲在门边就喊了她一声:“姚姑娘,我们这就要去四仪八方台了,你去是不去?”
  连忙起身点头,姚海棠说:“当然去,省得以后大家一听我不知道四仪八方台长什么样儿,就齐齐横了眼儿一块儿鄙视我”
  斜眼睨着姚海棠,于诚摇头说:“姚姑娘这可是在打我的脸了。”
  嘿嘿一乐,姚海棠摊平了两掌,笑得有几分无赖地说道:“我没伸手”
  “马车来了,走吧,姚姑娘。”于诚指着外边将将停好的马车对姚海棠说道。
  应声上前,太平院的人互相看了一眼,秦八指了两个人随行,上头没说限制进出和行动,他们就只得随行了。
  上了马车后姚海棠才知道,四仪八方台就在南隅不远处的天幕山顶,到了天幕山脚下就必需步行了,好在山不是很高,爬了约是一个小时就到了山顶。到山顶后穿过密密的树林,树林中设了哨卡,亮明了身份后哨卡里的士兵说:“那我这就先去把正在四仪八方台上的百姓清下山,然后把哨卡关了,等诸位出来了再开。”
  “行,那我们先在这里等。”四方堂的人说着就到了哨卡旁边的小 亭里坐着,随行而来的还有礼部的几位官员。
  而这时候姚海棠跟于诚说了句,就自己跑到四仪八方台那边儿去了……第一眼看到四仪八方台时,姚海棠着实被震惊了,从图纸上看,四仪八方台只是一个星象图,但在四仪八方台上却似乎有神秘莫测的力量。
  一圈儿一圈儿的台阶围着最顶端的平台,拾阶而上,到最顶上时往下看,整个星象图是立体的,甚至是非常奇异曼妙的。她围着四仪八方台转了好几圈儿,然后蹲坐下来:“除了星象图,还要八卦,最外边一圈儿是山河地理图,而且和地理位置是完全相符的。”
  “既然四仪八方台年代久远了,地理总会有变化的,但刚才看来,至少云泾河、河梁一带是没有错的。难道这个莫明其妙的地方,山川河流竟然这么多年都没有变化?”姚海棠疑惑地从顶端又爬下去,围着最外边一圈细细看了一遍。
  “姚姑娘你在看什么,这里你不都看过好几遍了?”跟随而来的太平院里人都快跟着姚海棠转晕了,他就不明白这四仪八方台有什么好转的,姚海棠不但看得仔细,甚至还每一处都非要细细琢磨上好一会儿。
  太平院的人一说主知,姚海棠就眼睛一睁,迅速转身看着身后的人说:“你可熟知东朝各地的地势以及各地郡县洲府设置?”
  那人点了点头,说道:“自然知道。”
  一听姚海棠就高兴了,指着这一圈儿山河地理图说:“那你看看,这里是不是有地方和现在不一样。”
  太平院的人听了直接干脆地就摇头说:“不可能,四仪八方台别的地方很多年没改变,但山河地理图是十年一易的,去年才重新錾过山河地理图,肯定不会有误的。”
  “噢……”见不是山河地理图的事,姚海棠又沿着台阶一阶阶往上走,这回留心数了一遍,共是九九八十一阶。每一阶的花纹都有不一样,但都暗合了星象图,只是她看来看去都不明白,就这么个东西能安天下、稳社稷?
  不过,星象图确实像她在六王爷那里梦到过的一样,有些地方是有偏差的,甚至好像比她梦到的偏差还要更大一些:“我要不要说呢,还是不要吧,一旦现在说了还不知道走不走得了。”
  就像杜敬璋说的那样,天下最终靠的是治理,而不是依赖于这虚无的东西。记得杜敬璋好像说过,太后寿辰后杜敬玱会去治水修堤,那就先看个究竟吧如果人能胜天,又何必以舆论来主导政治,不管是舆论主导政治,还是政治主导舆论都不可取。其实她只是在用若干种理由来说服自己,不要再节外生枝,不要再让自己招人耳目。
  她打定了主意时,四方堂的人才由于诚领头一块儿到了四仪八方台下,姚海棠就在上边儿挥了挥手,于诚看着直侧目:“还不快下来,也幸好这没人,最上头那阶,除了启灵师和皇上、太子外,谁也不得随意上去。”
  “嗯啊”了两声,姚海棠看了太平院的人一眼:“怪不得你不上来,你也不提醒我一句啊”
  太平院的人可委屈了,明明提醒过,可姚海棠当时满脑袋都在想事儿,哪里听得进去半句话:“我说过了,是姑娘你没听见。”
  “嘿嘿,不好意思,太着迷了……”蹦了两步溜下来,然后就和众人一块儿到了山河地理图圈儿外。
  接着就只见换了一身青蓝色衣裳的于诚一步一步拾阶而上,每走一步似乎都念念有词。这时姚海棠想到的是,从前她制的器都是名字代表作用,但四仪八方台没有叫诸如“天下太平台”、“盛世长安台”之类的的名字,那就说明器不仅仅是以名字为主的。
  “那以什么为主要?”姚海棠自言自语地问了一声,然后仰面看着已经走到了四仪八方台顶端的于诚。这是她第一回见到启灵师为器启灵的场景,她当然非常好奇,她觉得器之所以有效用,完全是因为启灵这个程序。
  这时于诚先是拜倒,向东方拜了九拜,然后起身盘坐在四仪八方台顶上,站在下边的人只能看到一个很小的轮廓,所以具体的动作并不清楚。姚海棠这时只恨自己没能把望远镜给造出来,所以只能干看着不清楚细节。
  “杨师傅,于先生在上面念什么?”姚海棠好奇啊,所以只好张嘴问了。
  哪知道杨师傅摇头说:“我也不知道,我虽然是启灵师,可也就是能给小物件启灵,如国器一类的超品级器,各有各的方法。”
  点了点头后,姚海棠又问道:“启灵成功后的器在我手上其实也感觉不出太多区别来,不知道你们怎么分辨启灵成功还是失败呢?”
  这个问题引来了周师傅,他摸着下巴上那几根稀疏的胡须说道:“如国器一类应该是霞光万丈吧,普通的小物件不过是发散一些白芒而已。”
  霞光万丈……姚海棠看了眼天空,心说:“玄幻也好啊,最好是给我整个长生不老,永世不灭来,最后还要拥有跳跃空间,穿越古今的能力,这样才算玄幻。”
  人一旦难受的时候,最先想起来的总是家,姚海棠这时是嘴上不提,心里也压着不想,但其实她是想家的,非常想。所以不免要嘲讽一般地在心里这么想,虽然知道不可能实现,但幻想总不犯忌讳  “唉,看来还是不成啊”
  一听这话,姚海棠就问:“没成功,怎么看出来的?”
  “乌云压山,一丝儿光都没有,这就是不成。看来这四仪八方台,真的要等到我们找到大小姐才能启灵成功了。”杨师傅叹了口气,然后才和周师傅一块儿拾阶而上,两人这是去扶于诚的。
  等两人把于诚扶下来,姚海棠才知道启灵是一件很损自身的事儿,原本于诚上前那叫一个脸色红润有光泽,现在真叫一个面如死灰了。难道是不成功,所以才会这样,如果成功了应该不会这样吧,姚海棠现在只能揣测着这么想。
  “姚姑娘……”周师傅忽然在面前喊了姚海棠一句。
  赶紧奔上前去,姚海棠问道:“周师傅,你找我做什么?”
  只见周师傅指了指于诚说:“回头给于先生做点补元益气的吃食吧。”
  点头应了一声,姚海棠说:“行,小事,回了客栈我就准备。不知道于先生喜欢吃什么,我好投其所好,尽量让于先生吃得好一些、舒服一些。”
  “这倒没讲究,于先生没什么特别不好的,也没特别喜好的,姚姑娘看着做就是了。”
  这才是最难做的好不好,这世上最难做的菜是“随便”,最好做的菜也是“随便”。不过姚海棠憋着劲儿想做东西的时候,总是味道不错的,她这会儿特想从四方堂里诸人身上弄明白些事儿,所以当然是卯足了劲儿来办。
  回了客栈里,掌柜老远就接着她,说:“姚姑娘,你看我们今天中午做什么。”
  看看,这都成习惯了,才两天呢,姚海棠叹了口气,看来自己这厨娘的帽子一时半会儿是摘不掉的:“先做汤吧,岩鹞子和罗汤,其他的有什么材料就看着做。”
  往厨房走时,半道上姚海棠又停了下来跟掌柜说道:“掌柜啊,我问你件事,知不知道这个花纹是什么,我记得好像在哪里见过。”
  姚海棠就着柱子画了一个花纹,是她在四仪八方台顶上正中央看到的图案,她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可就是想不起来。
  掌柜的一伸脖子看了两眼后说:“这都不知道,太和门上不就有,一模一样的,比你画的可好看些”
  太和门?好像是皇宫朝东的大正门,据说是捷报、喜报才能从太和门进皇宫,只是四仪八方台和太和门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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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8-11-2011 02:01 AM | 显示全部楼层
87.太和门
  做得了饭菜后,大家吃喝罢了各自去午休,姚海棠是心里有事儿睡不着,虽然她也困了。困但是一沾枕头还是清醒的,她只好坐起来,然后又手残地把窗户打开了,窗外只有空空的巷子和细碎的雨声。
  一阵风从窗口灌进来,吹得她浑身上下冷嗖嗖的,已是三月中,本该是春暖花开最宜人的时候,却因为一直下雨依然冷得像是冬天。颤抖着手合上窗,揉了揉冻得僵硬的手指和脸,姚海棠咕哝了一句:“没出息。”
  说罢整理了衣服,穿得暖暖和和的朝楼下去,太平院的人一见她又要出去,就问明了她去哪儿:“太和门。”
  太和门就在太平院外,一和一平,太平院的人一听说她要去看太和门,非常爽快地拉来了车马:“好在今天雨小了些,想看太和门上的花纹就容易得多了,其实最好还是月夜来看。”
  这月夜观太和也是景城一景,有不少诗人画家为月夜观太和题诗作画,但在姚海棠看来,那无非是些歌功颂德的东西。试想一下,故宫是很美好,可故宫的城门也就那么点儿味道了吧缓缓行至太平院外,马车并没有停下来,只是姚海棠却头一回见识到了这太平院的所在,从前她看到的多是分设在各自处的院子:“太平院和普通的衙门也没什么不同嘛,这样看着和刚才见过的吏部衙门没什么区别啊”
  闻言,太平院的人说道:“有区别要是能从外边儿看出来,那就不叫太平院了。”
  “那倒也是,不过你们的衣装车马都不像普通衙门,人一出来就坏了味儿了。要哪天真能隐于百官群臣之中,那太平院才真正能算是一柄利刃。”姚海棠感慨地说了一句,她总觉得这些人应该是潜伏在平常的生活里,随时等着抓别人违法违纪的把柄,然后将人绳之以法。
  “那天姚姑娘不是说最可怕的不是吃饭时看到碗里有一条虫子,而是在饭里看到半条虫子么。这看得到的半条就是太平院的衙署,看不到的已经在肚子里了”太平院的人答这番话时非常自信,足见对太平院这些人都是很有归属感的。
  越过太平院大约一刻钟就到了太和门外,太和门外并无重兵把守,但是隐藏在太平院外各处的箭弩随时准备把可疑之人射杀于太和门外。太和门外的守卫远远看到太平院的马车来了各自不动,只是偶尔能听到轻微的箭弩归位之声。
  “姚姑娘,到了。”
  随着这一声,姚海棠挑开了帘子抬头去看太和门,太和门上果然有和她今天上午在四仪八方那儿看到的一模一样的花纹。与其说花纹,这时再细细看起来,不如说是图腾一类的东西,只是四仪八方台那边时长日久,多少有些模糊了。
  “这个有没有什么说法,我看着应该是另有意义的。”姚海棠这时才觉得有太平院的人在身边真安逸,简直就是一人形百度,想问什么只要一张嘴就成,比百度可智能多了。
  其实这个问题,问京城哪个百姓,大概都能说出一二来。不过太平院答这问题,绝对是最简单明了直接的:“这是四方古神兽,相传千百万年前,四方古神兽合四为一,最终成了这个模样。”
  “哦……我明白了”怪不得她觉得眼熟,这是中国神话传说里青龙、白虎、朱雀、玄武的图腾化形而成。并不是具体的动物形象,而是图纹,四个绞在一块儿,不说破她还真是看不出来。
  这就像龙一样,是各方征战后合而为一的一个图腾,只是这四方古神兽是在神话传说里合而为一的:“等会儿,中间那是个什么,好像上面也有花纹?”
  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太平院的人见指的是四方古神兽中间的圆珠子就答道:“山河日月珠,神话传说中这一颗珠子,有四时景致,山河日月。只是谁也没能看出来,也没人能说出来这怎么做出来的,在神话传说里也没有来路。”
  小珠子有四时景致、山河日月,那微雕就可以表现出来,并不是太神奇的东西,只是在这样的时代里会让人觉得奇妙而已:“原来是这样啊,太和门上的东西一直没修缮过吗?”
  只见太平院的人摇头说:“当然不是,东朝立朝之初就修缮过了,当时这里已经残破不堪了,周朝后期国为空空,连日常的开支都开不出来,哪有银钱来维护这些。”
  “换下来的东西在哪里,还能找到吗?”姚海棠觉得现在的人既然看不出来,当然也仿不出来,所以肯定那颗珠子还能透露不少信息。
  “在太平院的库房里,太平院的衙署从前是工部的,不少东西都还存在那儿,工部的人不来要我们自然也不会给他们去送。”太平院的人说完又问了一句:“姚姑娘要去看?”
  想了想,姚海棠说道:“嗯,去看看吧。”
  既然出来了,就要找着点儿答案,不能白瞎了不午睡的午睡时光啊这时乔致安不在太平院里,所以姚海棠非常自在地坐在那儿等着看山河日月珠的原本。只是她没想到弄出来的有十几颗,一一摆在她面前时,她直接就反应不来了:“怎么会有十几颗?”
  “哪一朝哪一代都是要修缮的,这些东西寻常人也不敢碰,一朝一代还不都是在各处的库房里,后来东朝立朝,清点了各衙门后才把这些东西都送到了工部。”说着太平院的人又把右手边的第一颗往前挪了挪:“这是最早的一颗,按姚姑娘的话说这是最古老的一件儿。”
  看着那个保龄球大小的圆球,姚海棠蹲下来用指尖轻轻地摸了摸,确实感觉到了很细微的线条,密密麻麻的,感觉就像是在上面写画了什么一样。再去摸另外的,发现虽然有起伏,但远不像这么细密,越到时代近的就越不介原来那颗了,最离谱的一颗上面干脆就只刻了山河日月珠这几个字。
  “这是哪一朝的?”姚海棠指着那刻着山河日月珠这几个字的圆球问道。
  “代朝,立朝约二十余年既亡。”
  “那这最早的一颗是哪朝的,立朝多久。”姚海棠指着那最细密的一颗。
  “已不可知,只知道那是有一个很强盛的政权,立朝也应该是最长的。”
  最后一颗是东朝早些年换下来的,就是一个光溜溜的球而已,上边儿什么也没有:“四仪八方台最顶上多少年换一次?”
  “那上面从来没换过,到现在没有人能做出一模一样的来。”
  看来她今天得到了不少答案,姚海棠看了良久后,说:“行了,我们回去吧。”
  一片空白的东朝圆球,东朝立朝已经到第三代了,那就说明冥冥中有些关系,又没有太多关系。如果她没猜错,东朝就好比是一片空白,怎么书写完全看执政者的意愿。
  看来要么换掉四仪八方台的,要么又重新錾刻太和门上的山河日月珠,这俩样儿对她现在来说都挺困难的。不是她做不出来,是做出来了没人肯换。
  而且她现在也只是一个想法,并不见得就一定是这样的。
  回了客栈后,姚海棠关上门,取了一块玉料来,这是前两天上街买的,微雕这东西她当然不会,那在米上刻字弄出一卷经书来的本事她可没有。
  所以她只是琢了个干干净净的玉球出来,四仪八方台上的山河日月珠只有掌心大小,所以她琢的玉球也只有乒乓球大小:“要在这上门錾山河日月图,那得老高老高的技艺,而且得用放在镜才行吧。放大镜……放大镜”
  姚海棠忽然明白了一件事,如果她能把放大镜这东西弄出来,就绝对不用担心没人能把山河日月珠复制出来,古代的能工巧匠可厉害得很。只是放大镜这东西现在要做实在太过麻烦,首先得造玻璃吧,玻璃她倒是知道配方,可她试过只能做出很次的东西来,所以在造玻璃上,她是不成的。
  “姚姑娘,姚姑娘……”
  她想着事的时候,忽然有人在外边儿喊她,开门一看却是四方堂的人:“怎么了?”
  “于先生请你过去,不知道姚姑娘现在得不得闲?”
  看来于先生是好多了,姚海棠跟着来人一块到了于先生客房里,杨师傅和周师傅也在那里:“杨师傅、周师傅,于先生呢?”
  “小姚姑娘啊,我看以后你到四方堂去,别的不说,做的菜肯定是人人爱吃的”
  ……这话哪里来的,她怎么听不明白,怎么忽然一下子就说到菜上去了这时于先生挑了帘子从里间出来,明显看得出来气色已经比中午回来时要好得多了,至少这时候能走动了不是:“小姚姑娘来了,来来来,坐。”
  依言坐下,姚海棠觉得他们好像有什么事儿跟自己说……“小姚姑娘,我们接到了堂里的信儿,后天就启程了,所以才想着提前问姑娘一句,你愿意不愿意去四方堂。”
  原来是这件事,可是她还想着四仪八方台和太和门的事呢  去还是不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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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8-11-2011 02:01 AM | 显示全部楼层
  88.香渐远
  当然是要去的了,四仪八方台不是一时一日之功,她现在还没有那样的功力,不过那个光溜溜玉球她很想去试试有没有效用,可又不敢轻易试。毕竟是国器,万一真要是有什么奇特的作用,到她手里出了差错那她就是千古罪人。
  这么一想,她心说还是算了,以后自己先按四仪八方台弄个模型试试看,直接用四仪八方台她怕出问题。事情如果没有把握就不要轻易试,就像……想着叹了口气,姚海棠抬头说:“好,我和于先生一道去四方堂看看。”
  她这边才答应下来,其实太平院就已经知道了,四方堂在隐匿行踪上实在不如太平院。乔致安觉得这件事迟早杜敬璋都会知道,因而亲自到了和园把姚海棠去四方堂的事情告诉了杜敬璋。
  其实在这件事上,乔致安也有些迟疑,四方堂固有的防守力量是不错的,而且也没人会上四方堂生事,姚海棠去那里自然是安全。不过一旦姚海棠去了四方堂,那可能就注定了这姑娘脱不开身,而且会在京城诸事中越陷越深。
  四方堂说是不涉世,可四仪八方台以及各类器总是涉世的,所以姚海棠去四方堂只能说是个安全的去处,却未必见得安生。乔致安的考虑总是要多一些,而杜敬璋则是从来只问一句:“她很想去吗?”
  “是。”
  “那样的地方,对她来说肯定是向往的,让她去吧,天下之大她还有很多事可以做。致安,撤掉太平院的人,以后就让她由着自己的意愿去活吧。”杜敬璋之所以要叮嘱一句,就是因为知道乔致安惯于安排一些事。
  “是,属下明白。”乔致安又何尝愿意安排,只是有时候他主观地认为这比较好。而他和杜敬璋在某种程度上是相似的,他们都会希望自己所看重的人过得好,所以会做出一些安排。
  不同的是,杜敬璋的安排通常会留很大的空间去让人选择,而乔致安则恨不得处处都安排到。
  乔致安走后,杜敬璋一人站在园里想了很久,莫明又出了院子走进了梅林里。这时梅花早已谢尽,满树的枝叶青嫩欲滴,杜敬璋站在梅林里伸出手,柔嫩的叶芽儿从指尖舒展开来,他的眉眼却像是屋檐下的蛛网结了尘埃一般,风吹不净雨涤不尽。
  “到得如今才明白,有些路只能一个人走……”
  这时杜敬璋想起了姚海棠说的那几句话:“京城太拥挤,容不下太多的情感”
  此时此刻才觉得这句话很正确,却也很苦。
  一声长叹后,杜敬璋恍恍然转身向院子里去,院子里有一树海棠花,正在打着花骨朵。在东朝那叫芳来春,姚海棠总说这是海棠,杜敬璋也就随着她认这做海棠花。
  “公子。”
  “嗯。”
  “进去吧,雨冷风急莫伤了身子。”陈平益明白,自家这四公子怕不仅是不合胃口了,心也不舒适了。
  站在海棠树下寸步未动,杜敬璋忽然侧身问道:“四方堂的人什么时候走?”
  打着伞的陈平益摇了摇头,他还真以为公子能不惦记呢:“后天上午。”
  四方堂离京城并不远,但是有些距离不是地域上的,有时候近在咫尺也远如天涯。杜敬璋又看了眼在打着花苞的海棠花,回过身来说:“我出去一趟,不用跟着了。”
  一听这话陈平益就知道,杜敬璋这是打算去看姚海棠了,虽然姚海棠看不见,但其实杜敬璋夜夜都要在姚海棠窗外待到半夜,只是地方比较隐秘一些。
  这夜里有一段时间短暂地停了雨,月亮透过云层一点点投照下来,显得有些光景驳杂。杜敬璋在另一间客栈的窗前,看着斜对面的窗户依然还亮着灯烛就知道她还没有睡着。
  “总是睡这么晚,跟你说了多少回,睡太晚了不长个儿,总是不听。”
  等到熄了灯烛,算着姚海棠差不多睡着了的时候,杜敬璋终还是没能忍住去看一看她的冲动。在面对姚海棠时,他总是很难以克制住自己。不过这时候太平院的人还没有撤走,今天还是有人在轮守的,杜敬璋功夫再好也是要被发现的……当太平院的人一看半夜爬姚海棠窗户的是四公子时,整个就傻掉了,值夜的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齐齐收了剑,沉默不语地让开了路。
  看着这俩属下,杜敬璋非常从容地笑了笑,然后翻身跃窗而过,然后就听得窗外太平院两人在那儿小声讨论:“你说这记档还是不记档,要不要告诉院长?”
  另一人说道:“我哪儿知道,嘿……幸好今天晚上记档的事儿不归我管,你自己看着办吧。”
  “你说四公子和姚姑娘到底……”
  “嘘,四公子功夫可好得很,你仔细被公子听了去。虽然咱们是八组,可也不是谁都能扒下一层来,你小心回头被收拾。”
  听着这一番对话,杜敬璋竟莫明地觉得情绪平和了一些,稳了稳脚步一步步向床榻靠近。姚海棠惯于留一盏小的长明灯在床榻边,大概和她通常来说睡得不踏实有关,睡醒了有光总比一屋子黑洞洞的要好一些。
  床榻边的小凳上摆了水,她半夜喝水的毛病也没改,说了很多回半夜喝水容易浮肿,她也不听,好在也一直好好的。
  把水移开,杜敬璋坐到了床榻边,微微的灯火照在她脸上,遂投照出一片极柔和的光泽。她睡得不怎么踏实,永远都是这样,杜敬璋伸了手拂开她额面上凌乱的发丝,遂道:“以后刮风下雨打雷的夜里要是睡不着,别起来,起来了就更睡不着了。你这半夜喝水的毛病也得改了,你睡觉向来不踏实,全是你这些毛病闹的。”
  “四方堂确实安全,你去了好好待着,别太出头,出头的最后还是要和京里扯上干系。”杜敬璋说话间又把被子拉上了一点,心间自是一片柔软。
  片刻后,杜敬璋忽然脸上有笑,道:“我只能保证不去打扰你,但你若自己回来了,我却不会再轻易放开你了。”
  笑容停住了后,杜敬璋轻轻地揉了揉姚海棠的头发,良久后叹了一口气拍了拍她说:“傻海棠,以后说话做事多留个心眼儿,你看着总是很好哄骗的”
  这小半夜,杜敬璋说了很多话,归结到最后话里话外的全是不舍。直到外边太平院的人小声催了一句说是天快亮了,他才仔细地看了两眼后转身离开。
  只要杜敬璋再迟一点,就会发现姚海棠眼角有些湿润,如果杜敬璋再不走,她甚至觉得自己很可能当着杜敬璋的面就哭出来。睁开眼看着床榻顶上的彩绘人物,姚海棠吸了吸有些红的鼻子,有些涩然地说道:“杜敬璋,你丫不煽情会死啊”
  闻着空气里余有的香气,姚海棠终于还是没忍住掉了两行泪,迅速地抹去了翻身起床,她必需努力让自己忽略这股如青竹一般的香气,因为以后也许都……闻不到了……洗漱完了起床更衣,收拾床榻时才发现床榻边上遗落了一块手帕,上边只绣了一个四字,是杜敬璋的帕子。虽然向来不用,但却总会带一块儿在身边,带帕子很多时候也是一种礼仪。
  “杜敬璋,昨天晚上的事怎么也不合礼仪吧”骂了两句后,姚海棠情绪有些低落地下楼去找吃的。只要吃饱喝足了,她又会立地重生的在京城的最后一天,她很惆怅,她想找个人喝酒,谁让她喝茶她跟谁急。想来想去,姚海棠实在没什么合适的人选,杜敬璋第一个排除在外,齐晏现在是翰林院的,翰林院出了名的风评严谨,她不能害了人家。想来想去,姚海棠盯着秦八说:“秦大哥,你保护我这么多天了,今天换班了我请你喝酒呗”
  她这态度吓了秦八一大跳,退了两步戒备地看着姚海棠说:“你可别害我,我要是敢陪你喝酒,回头不用院长削死我,光四公子的眼神儿就能瞪死我。我说,为了不害着别人,你还是别打这主意”
  ……
  这叫什么事,不陪就不陪反正她想喝酒,自己喝也一样,买了二斤碧竹青,这酒里有杜敬璋的气息。喝完了她也不撒酒疯,只扶着栏杆上了楼往被窝里一躺,然后嘴里一声又一声地喊着:“杜和……傻子,傻子……杜和……”
  然后总吃吃地发笑,她虽然喝醉了,可心里是明白的,这一去虽然不是山长水远,却也是就此你过你的独木桥,我走我的阳关道了。再相见时,或许真就是那句“尘满面、鬓如霜”了。
  窗外的杜敬璋听着她一声一声的叫唤,以及一声一声地笑,渐微小渐平缓,至最后归于宁静,只有风声雨声过耳。杜敬璋知道,或许这声杜和叫的就是他,那些遗失了的记忆与时光里,他或许就叫杜和吧“海棠,四方堂虽安全,也只是相对而言,你要好生珍重,多爱惜自己。”
  而他呢,将在这条踩着白骨与鲜血铺成的路……继续前行他日再相见,只怕他通身内外,已经是连自己都厌恶的污秽了……  (唔……文青完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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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8-11-2011 02:02 AM | 显示全部楼层
89.蒋先生
  这一夜风雨骤停,次日竟是个清清净净的晴天,只是远处黑云摧城,看来雨还是没有过去。
  整个京城里的花花叶叶像是一夜之前就醒了似的,叶碧花妍一派清清朗朗的天气。姚海棠看着这天儿就在想,这是不是京城在欢送她,看来她果然是“不如离去”了。
  太平院的人把南隅里的一些东西打了个大大的包袱递给了她,秦八还手把手的教会了她用袖弩,甚至还教了一些简易好配的毒药,就是这些简单的毒药,样样见血封喉,秦八说:“不要相信那些配方复杂的药剂,多是华而不实,不顶什么大用。真正派得上用场的,就是这些简单好配的,不过每回配药之前,你得先把解药备好,一是别把自己放倒了,二是误伤了人好赶紧施救。”
  “明白,谢谢秦大哥,也替我向你们乔院长说声谢谢,如果不是他派你们来关照,我怕没这么轻省的日子好过。”其实她最想感谢的还是乔致安不再让人盯着她了,但是这话总不好说出口来。
  看着这小姑娘要离开了,秦八还真有点儿不放心,主要还是因为听说了他们那位四公子和小姑娘的八卦,这才更加不放心的。有什么事儿都还没闹清楚呢,这里就要走了:“多小心,世上虽然不尽然全是存着坏心眼的人,但是……”
  或许是觉得秦八过于唠叨了,姚海棠连忙点头说:“我知道了……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嘛,我懂的,秦大哥放心。你教了我这么多东西,我一定用它们活得好好的,比谁都活得久。”
  “成,那我们先撤了,四方堂的护卫队伍已经到了,暗里三组会护送你到四方堂为止,但八组在明,所以现在就撤。”说话间秦八就转身走了,姚海棠在他身后挥了挥手,然后跟着四方堂的人一块儿上了马车。
  四方堂离京城约一天来回的路程,快马加鞭半天就一个来回,慢一天三五天也是可能的。这一路上因为道路太过泥泞,只能缓行,估计三五天天也难得到了。
  好在连着晴了几天,后边走得快一些,第三天上午就到了四方堂的山下。浮梁山并不高,海拔估计不会超过九百米,但是有句话说得好——山不在高,有仙则名。
  浮梁山的上午有浓雾,花草树木如披薄纱,雾气的流动间带动着一些微弱的阳光四散开,当真是流光溢彩恍如仙境:“雾得下午才散,浮梁山是祁水源头,春末夏初有时候黄昏才能见得到太阳。”
  “那可真好,适合睡觉。”姚海棠这下知道为什么大家伙儿都说四方堂安全了,有这积年不散的雾,除非常年在这山上来往的,否则真就要林深不见人了。
  这话说得众人一笑,于先生说道:“你要是爱睡觉就真算来对地方了,四方堂没有早饭一说,只有中、晚、夜三顿。”
  看来四方堂里全是些懒虫啊,要不然怎么都爱睡懒觉得呢,非得赖床到日上三竿才起:“那可真合适了。”
  其实还是姚海棠不了解四方堂,毕竟上午半天处处都是雾气,浓的时候伸手不见五指。而启灵师多需要像传说中一样,汲取日月天地之气,所以才通常在午饭前起来。
  沿着石阶一步步缓步行走着,这时的四方堂静悄无声,只是林中不时有些轻微的声响,这时周师傅说:“姚姑娘,你以后上午可别随便乱走,上午的守卫最严密,一不小心被那些小子伤了,那可就冤枉了。”
  “我最爱睡懒觉了,不到日上三竿死也不会起的。”姚海棠觉得自己真是找对组织了,哪有比这里更适合她的。而且雾气常年不散,空气里水分足,皮肤自然不会缺水了,这里适合她这懒鬼走到四方堂正殿时已经近午了,四方堂里渐渐有了人声,雾气也薄了一些,直接三米开外能看清楚人了。
  这时有一名管事模样的人走出来,看着众人微微躬了躬身说:“于先生回来了,我看您脸色还是不太好,好好歇一段时间。周师傅、杨师傅,你们二位辛苦了,先各自去安置,都好好歇几天再说。至于这位姚姑娘,暂且交托给我,待会儿自会有安排。”
  “有劳孙管事,那我们先安置,姚姑娘这是孙管事,你跟着他去吧。”于先生说罢把姚海棠往孙管事那儿带了一带,然后就和众人一道走了。
  留下的姚海棠眨巴了眼后,弯着眉眼极灿烂地笑了笑,杜和说过和生人见面,最能消除隔阂的办法就是笑:“孙管事,劳烦你了。”
  那孙管事见她笑了,脸上自然而然的也带了笑意:“姚姑娘这边请,我先领你去青门留个底,拿了堂牌才好四处走动。”
  微微弯腰行了一礼,姚海棠说:“那就有劳孙管事带路了,这一来还少不得有麻烦您的时候,还望孙管事多关照。”
  “自然的。”说话间孙管事就领着姚海棠往左侧走,刚才于诚一行人走的是右边,姚海棠四下里看了看,在发现什么也看不出模样来后,索性不看了老老实实跟着走。
  到了青门后,孙管事又介绍了一番:“青门专门司管新到四方堂的新人,等熟了山里内外规矩,到时候青门自然会有人跟你说事。当然了,要是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还可以来问我。我是主堂的管事,一问就知道我在哪里了,眼下跟你说了地方,也怕你找不来。”
  一进了青门后,孙管事就把她领到了一个叫白先生的人面前,然后孙管事就先走了。姚海棠忽然有种到了一个新公司的感觉,人和事都要重新熟悉,她并不太喜欢这样的感觉,不过新人期总会很快过去的,毕竟她总是很容易和人打得火热。
  “姚海棠?从前你是在司珍坊做过吧,你这能力在司珍坊倒真是浪费了,正好到我们这来。不过天赋好也需要勤努力,堂里天赋比你好的总是多数。这是堂里的籍册,你先填好了,我再跟你说规矩。”说着白先生就拿了张类似人事表格一样的东西给姚海棠。
  接过那纸,姚海棠一看,其实也就是填个姓名,籍贯一类的东西,别的也没什么重要的。填好了交还给白先生,姚海棠说:“白先生,我这一路来好像没看到什么人啊,堂里难道没多少人吗?”
  白先生看着表格,然后又看了姚海棠一眼说:“你以为四方堂有多少人,内外不过百余人,再加上下山办事的,山上这时候能有六十来人就不错了。”
  ……
  她真的以为应该很多人的,像司珍坊都有近千人,京城另外三大坊也是人堆出来的,接天下器物启灵之事的四方堂居然就这么点儿人,太不可思议了。
  她愣神这会儿,白先生看了她一眼,然后就挥手喊出来的一个人,然后指着姚海棠说道:“好了,堂牌明天再来领,我先让人带你四处转转,老袁,你让碧珠领着姚海棠先熟悉熟悉环境,给她安置到青十二住。”
  老袁是个中年人,而那叫碧珠的么,一见了姚海棠的面就行了见面礼,然后自我介绍道:“我叫何碧珠,是青门的接引人,这几天你先跟着我四处转转,等熟悉了环境明白了规矩,我再领你到白先生那儿看怎么安排。”
  “姚海棠,何姑娘叫我海棠就是了。”姚海棠露出有极淳朴的笑来,笑得亲切一点总没错。
  见她这样,何碧珠笑道:“那你叫我碧珠就行了,走吧,海棠,我带你先熟悉熟悉青门附近。”
  接下来的几天,姚海棠就跟着何碧珠四处转,一边转何碧珠就会一边跟姚海棠说规矩,偶尔还会问她几句。直到四月初里,才又把她领到了白先生面前。
  白先生也问了她一些问题,然后沉默了很久,似乎在斟酌什么:“最近堂里多数先生都下山去了,在山里的几个先生都带着不少弟子,真不好把你安排给谁。”
  这时旁边有人提了一句:“实在不行就到蒋先生那里去吧。”
  只见白先生连连摇头说:“蒋先生……不行不行,凡是蒋先生的弟子,没几个能待长的,他在堂里确实数一数二,可论起带弟子来,哪个都比他强。姚姑娘这边底子不错,总不能让他带到岔道上去。”
  忽然间门外忽然响起了脚步声,一个有些邋遢瘦弱的中年人走了进来,闷闷的说:“这姑娘我要了,以后她就跟着我了。”
  一见了这人,白先生就站起来了,连连拱手道:“蒋先生,你看你最近接着不少活,只怕是不得工夫,还是另选先生吧。”
  “人我带走了。”这蒋先生倒是说一不二,也不理会白先生说不行,说罢就拎着姚海棠走了。
  姚海棠感觉有点儿欲哭无泪,这个有点疯癫的人以后莫不是要做她师傅……人生啊,果真无常,这算是惊喜还是惊吓啊谁知道呢,世事不可捉摸,要么听之任之,要么反抗之,姚海棠决定先观察观察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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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8-11-2011 02:02 AM | 显示全部楼层
  90.留云楼
  那蒋先生一路领着姚海棠到了一处清幽干净的溪谷深处,一路行来落花共鸟语生香,泉声与松风同涌。姚海棠是个好欣赏自然之美的人,美好的风景就如同美好的古董一样,通常有着一样于无声处令人惊艳的美感。
  当她抱定了既来之则安之的念头时,她自然可以很随意自如地欣赏风景,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安稳无杂念的欣赏风景了。这时候她似乎可以忘了一切,忘了自己穿越,忘了自己经历过的事事,甚至忘了杜敬璋……而蒋先生压根就像是没看到她陶醉与欣然的神态和举动一般,犹自快步往前走,等姚海棠反应过来时,蒋先生已经走出老远一段路了。在伸手不见十指的浓密大雾里,姚海棠就只能看清眼前十几步路的距离,而那位蒋先生已经找不见影子了。
  “这……好歹也等会儿我吧”姚海棠咕哝了一句,好在这几天没少看浮梁山的地图,蒋先生所在的位置她隐约知道一点,但地图和路总是会有差距的,好在大雾之下红色的标处处可见,只要循着路标走下去,总可以到地方的。
  不过至此,姚海棠坚定地认为,她这位先生估计不怎么好打交道。这世上的人只分两种,会做人的人和不会做人的人,这位蒋先生大概属于不怎么会做人的沿着路标走了大约十分钟左右,就远远的听得一阵如响铃一般的笑声响起,当真是清脆得如同黄莺出谷婉转动听极了。抬眼往林雾深处望去,姚海棠自然而然地看向了笑声发出的地方。
  只见浓雾深处,走出一身白衣白裙,连发丝间也系着一条白色丝带的姑娘,这姑娘皮肤也洁白剔透,大概和浮梁山上积年不见太阳有关系。等走得近了,姚海棠就看清了姑娘的眉眼,一张圆润的脸庞上挂着盈盈的笑,眉眼一弯自有闭月羞花之态,只是再走近些,脸上的笑就只剩了一片娇憨天真之气。
  那白衣姑娘走到她面前后,围着她转了好几圈儿,然后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是姚海棠吗?”
  闻言,姚海棠点头:“是,我是姚海棠,不知姑娘是哪位?”
  这时那姑娘忽然蹦起来拍着手围着她打转儿,直转了好几圈儿才停下来,这时身上哪儿还有点儿闭月羞花之态,全是一副的傻憨劲儿了:“真好真好,师父说要给我找个人一块玩儿,当真没有骗我耶,太好了”
  ……
  原来她就是来陪这有些憨傻的姑娘玩儿的吗,难道那什么蒋先生坚定地拽了她来,就只是为给自己的弟子找个伴儿?太……太无法形容了,姚海棠想了想说:“那你叫什么名字呢?”
  那白衣姑娘仰面想了想,然后伸着纤嫩青葱的指在嘴里啃啊啃啊咬了很久,才说:“我想起来了,师父说,如果有人问我的名字,那我就应该告诉别人我叫萧素。师父叫我素素,你是我师妹,那也叫我素素吧”
  狠狠地眨了眨眼,姚海棠看着面前的姑娘,当真是倾国倾城的容颜,在白雾之中仿如仙子下凡尘一般,只是这脑筋看来却是有些不太清楚了:“好,那你以后叫我海棠,素素,蒋先生是不是叫你来领我去住的地方的?”
  这时萧素又猛地一拍掌,大声叫好,然后凑上脸上笑嘻嘻地说:“海棠,你好聪明呀,怎么什么都知道呢?走吧,我带你去留云楼,那里是我和师父住的地方,从前只有我和师父,人好少啊,现在你来了人就多了,太好了太好了,你说是不是海棠。”
  那就意味着没有人伺候饮食起居,什么都要自己来?
  好吧,她也不是什么千金大小姐,这些都是小事,反正她也只是来偏安一隅,顺便找些答案来的,不过是除了照顾自己饮食起居外,还可能要搭上个师姐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在白雾中穿梭了许久之后,萧素忽然欢快地伸着手跑了,一边跑一边喊:“师父,师父……我把小师妹带回来了哟”
  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有一个不好说话的师父,有一个极好说话的师姐,人生果然鸭梨巨大啊留云楼里没有人吭声,萧素跑过去喊完又跑回来拽着姚海棠:“海棠,以后你就住我隔壁吧,我好照顾你呀,师姐照顾师妹是应该的”
  她都没说谢谢呢,萧素就说应该了,姚海棠叹了口气说:“好,我听师姐安排。”
  把她领到了房间后,萧素又是一通“照顾”,等到了中午该用饭的时候,萧素就带着她去吃饭,等到了饭厅姚海棠一看:“这……这就是中午的饭菜?”
  这一桌子全是水果和可以生吃的蔬菜,不说没油吧,连碗米饭都没有。做为一个正儿八经长在鱼米之乡的江南人来说,姚海棠一顿不吃米饭都感觉自己跟没吃似的,所以她看着这一桌就觉得自己腿软了。
  却听得萧素说:“很丰盛吧,为了接师妹,我特地采了这么一大桌子,高兴不高兴呀”
  现在知道萧素为什么这么白了,吃蔬菜不晒太阳,严重不健康啊姚海棠看着萧素好长一段时间,最后叹气说:“素素,这里有厨房吗,有柴米油盐吗?”
  “要这些做什么,又不能吃”萧素看着姚海棠,这眼神也像打量外星人。
  面对萧素这样的人,姚海棠就十成十的没脾气了,当然她本来也没什么脾气:“能吃的,素素带我过去,然后我做好吃的给素素吃好不好?”
  于是萧素又蹦了好几圈儿,一边蹦圈聊一边拍掌说:“好呀好呀,海棠最好了,我最喜欢海棠了”
  对天翻了个白眼儿,姚海棠觉得自己其实也是来当厨娘的。跟着萧素出了厅堂里,绕到后侧就是厨房,厨房里果然是一应俱全,各种配给都非常完备。再一看厨房前有池子养着各种淡水鱼,另一边还有禽舍,养着各种鸡鸭类,那满舍的鸡鸭蛋估计已经好几天了……“唉,素素,你们俩能活这么多年,在我们那儿可以申请世界纪录了,绝对没人能超过你们。”姚海棠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后开始着手整理。
  先是把厨房里有的东西清点好了,再把灶清了灰,又把油布包着的干柴火着了,然后甩了几块石炭进去,等柴火熄了石炭就着了,这时正好煮饭。者饭的时间她就正好准备各类食材,野葱炒鸡蛋、酱爆木兰瓜、蒸鱼再加上一碟速炒时蔬和三鲜汤,四菜一汤歀配置就得了。
  看着她做这一切,萧素其实从头到尾都不明白她在做什么,不过最好一闻香气又拍手了:“这个好这个好,海棠好厉害呀”
  端了菜到厅堂时,蒋先生已经坐在那儿啃瓜吃叶了,他看着姚海棠和萧素端了饭菜来也不眨眼,非常淡定地把手里那半截儿青瓜吃完了,然后站起身来。
  萧素把手里的菜放到一边的小几上,然后手快脚快地把桌上收拾干净了,再来就献宝一样端着菜到蒋先生面前说:“师父,你看小师妹多厉害,竟然能把那些又不好看又不好吃的东西做得香喷喷的,好厉害的是不是。”
  这时蒋先生才看了姚海棠一眼,点了点头,然后坐下来准备开吃。
  于是萧素就来拉着姚海棠一块儿坐,师徒三人的头回聚餐在蒋先生的沉默、萧素持叽叽喳喳和姚海棠眼珠子溜溜乱转中结束了。
  吃过饭后,姚海棠收拾了桌子说要去洗碗,萧素就说了一句:“小师妹,我来我来我来,别的我不会,洗碗我会的哟”
  对萧素的话,姚海棠抱以严重的怀疑,所以连忙拦着她说:“还是我来吧,素素和先生坐着喝茶,没几个碗,一会儿就好了。”
  “可是我想帮海棠的忙呀,海棠都累出汗来了,好辛苦的”萧素可怜兮兮地站在一边儿,美人果然是有杀伤力的,这楚楚可怜的模样一出来,姚海棠就投降了。
  “好好好,那素素去洗碗,我去把禽舍收拾一下。”做为一个对吃有执着的人,姚海棠不能看着那些无公害天然绿色食品被那样对待,她看着肉疼。
  但是就在姚海棠要和萧素一块走的时候,一直沉默着的蒋先生却从嘴里蹦了几个字儿出来:“海棠留下。”
  瞬间姚海棠就转身停住了,这真叫金口难开啊,姚海棠顿时觉得这位上辈子肯定是话说得太多了,这辈子才这么沉默寡言  “是,先生。”
  “海棠,那待会我帮你收拾禽舍好不好”
  “千万别,你总得留点事让我表现表现是不是,这件事就留给我做好不好,谢谢素素了。”姚海棠就怕她把鸡蛋鸭蛋弄碎了,她其实挺爱吃蛋类的。
  只见萧素点了点头然后走人了,留下姚海棠转身看着蒋先生又是一脑门子的汗,不知道这位信奉“沉默是金”的蒋先生会跟她说些什么,不会还打算一个字一个字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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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9-11-2011 12:39 AM | 显示全部楼层
91.感灵经
  自从萧素离开后,厅堂里就有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蒋先生不说话,姚海棠也就静静地站着一言不发。直到最后连外面的鸟语虫鸣都能听清楚了,屋里还是静悄无声。
  其实姚海棠这人最忍不得沉默,可是这会儿她觉得沉默是最好的应对方式。当然她脸上的笑还是在的,而且笑了这么久也一点儿不嫌累,也一点不僵硬,依然自然而然的很,她真的是笑成习惯了。
  过了很久以后,厅堂里忽然有了点儿木椅子摇动的声音,蒋先生起身走到了姚海棠面前,看了好一会儿后说:“不错,拿着,看看,多问。”
  居然是两个字两个字蹦了,这也算进步,不过关于多问这两个字,姚海棠觉得问了估计也问不出什么来:“是,先生。”
  “师父。”蒋先生嘴里又蹦出俩字儿来了。
  这让姚海棠想了一会儿才明白,这大意是在让她叫“师父”。她不太明白在浮梁山上,“师父”和“先生”有什么不同,于是很坦然地躬身叫了一声:“师父。”
  她最后一个字儿还有余音儿在呢,蒋先生就已经走出去了。看着蒋先生的背影,姚海棠又忍不住叹气了,而且她觉得自己以后叹气的时间会越来越频繁的叹着气出了厅堂,立马就想起禽舍来了,赶紧跑过去,她生怕萧素真的“帮她”。好在过去了一看,萧素正蹲在禽舍边上,一动不动的拿着扫帚在那儿看着。
  拍了拍胸口,姚海棠庆幸自己来得早,看这架势她要是再不来,萧素就打算“帮她忙”了:“素素,你去歇会儿,这里我来就行了。”
  “好,我看着海棠,陪着海棠海棠就不是一个人了呀”萧素双手支着那张倾国倾城的脸,就像是幼儿园小学的小姑娘做花朵状一样,萧素做来竟然一点儿也不雷人,看着自然而然,就真像朵倾国名花儿一样。
  于是姚海棠又叹气了,上天只要给萧素美貌一半的智力,那她就无敌了,可是上天没给,老天爷果然很操蛋。给了一扇窗就把门封死了,太可恨了。
  拿了扫帚整理禽舍,好在这里也是有人定期来打理的,鸡鸭分舍,鸭舍边上就是小池塘,池塘里是活水,养着的就是那群跟猪一样肥的鱼。点捡完了鸡鸭蛋,又把禽舍打扫干净了,然后把里边重新用水洗刷了一遍。
  弄干净了一看,污水都沿着禽舍边上的排水沟排走了,姚海棠不由得赞叹:“真是费了一番心思,可惜一直是明珠蒙尘,没事没事,我来了,以后我会好好利用的。”
  看着干净得跟新砌一般的禽舍,萧素继续蹦着鼓掌叫好,说道:“海棠,好干净呀,还香喷喷的,他们打扫也没这么干净的。”
  香是因为姚海棠打扫时用了可以起驱蚊驱虫作用的枝叶,山里蚊虫多,她别的没学会,就学会了这招,正好这里四处都是,挤了汁在水里洒扫一遍有股自然的草木香气,所以萧素就闻出香气来了:“以后都会这么干净,这么香喷喷的,以后我还天天给素素做好吃的,高兴不。”
  用力地点了头,萧素眼睛都快笑得没了:“高兴”
  “我也高兴。”姚海棠觉得自己是天生和“傻子”比较亲近,杜敬璋还是杜和时,杜和偶尔有点儿犯傻,这时到了浮梁山又有个“傻”师姐。
  顿时间姚海棠泪流满面,老天爷吖……这就是她的小人生吗?
  事实证明有些事挡都挡不住,注定了,她完全是想奔艺术家去的,最后不但做了厨娘,还顺便很自然而然地客串了一把管家婆。最关键的是,她不但做了,还可能要做上非常长的一段时间。
  人生呀,真……不可思议
  “海棠,你怀里这是什么呀?”萧素说着就抽出了姚海棠怀里的书,是刚才蒋先生给的,姚海棠自己都还没来得及看是什么呢。
  抽出来后姚海棠也凑上去看了眼,书皮上只写着三个大字:“感灵经,这是什么”
  真的……玄幻了?还是仙侠了,果然要长生不老,永世不灭,跳跃空间最后回家或者升级刷新地图再回家吗?
  不过萧素答的很没劲儿,非常直爽地就把姚海棠这兴奋劲儿切了:“就是让你知道启灵是什么样的一种过程,需要用什么样的感知力去做,海棠,你要努力哟当初我用了三个月呢,我听说过好几个人都是一个月就学习完这本经书了。”
  好吧,她尽量,虽然她不是太聪明,也不是太笨:“好,我会加油的。”
  “加油?什么加油加盐的呀,晚上做菜油不够了吗,我去主堂那边给你提过来。”萧素说完不等她说话就跑远了,让姚海棠不由得感慨,萧素要是去跑一百一十米栏,别说刘翔了,博尔特也得靠边站,绝对是七秒以内的速度啊看着萧素安安稳稳地跑远了,也没听到什么落地摔跤的声音,姚海棠这才放心地坐下来,打开了《感灵经》。看了很久,一片的文言文,她文言文确实过得去,可真要是看太过生涩的东西,那鸭子听雷、对牛弹琴一类的词儿就是专门为她准备的。
  “收外于内,吐纳有序……”开关八个字姚海棠觉得自己明白,就是收起对外界的一切感知,然后把自己的整个心思都放在呼吸上。这和瑜珈应该是差不多一个道理,要是当年没在健身房学过瑜珈,姚海棠会认为这非常非常难做到。
  好在在她糊涂的时候,萧素提着两桶油回来了,一桶是茶油,一桶是菜油,萧素还说:“主堂那边还有荤油,不过什么是荤油,我不知道是什么就没要,我们要荤油吗?”
  连连摆手,这时代的荤油不就只有猪油吗,这东西要不要都没关系:“不用了不用了,素素累了吧,过来坐坐。”
  见姚海棠端着一杯好像很好喝的东西跟她说过去坐会,萧素就把手上的油桶一扔,“咚”的一声重响,幸好没坏:“好啊,我陪海棠坐坐。”
  把果蔬汁递给了萧素后,姚海棠看着她喝完了,拍了拍她的背说:“别喝太急了,我刚才取了冰镇过了,喝太急了胃肠会不适应,会拉肚子的。”
  “没事没事。”萧素一点儿也不在意这事儿,倒是对姚海棠的事比较在意:“海棠,你看明白了吗?”
  跟萧素一块儿,总容易让人忘掉原来的目的,看着这有点儿憨傻,却天真无邪的模样,足令人忘忧啊,以至于她差点忘了问《感灵经》的事:“素素,我就能看明白前面八个字,后面的字我认识,意思不知道”
  “啊,海棠好厉害,我第一天看连字都不认识,那一年我……我几岁来着。”萧素挣着手指算了半天,最后伸出十根手指来说:“十岁。”
  ……
  无语望苍天,顺便再无语凝噎,然后姚海棠说:“那素素可不可以告诉后面是什么意思?”
  只见萧素摇头:“师父从前也不让别人告诉我的,所以我也不告诉海棠,师父说了,自己想通了才算真正想通的,别人告诉的不算数呀”
  继续叹气,姚海棠心说难道这东西看着看着就能看明白什么意思,难道真当是读书百遍其义自见啊“好,那素素去玩吧,我继续看书。”姚海棠低着头,觉得自己现在满脑子都是文言文飘来飘去的模样。
  “我也要去做功课了,海棠要好好学呀。”说完萧素就蹦远了。
  看着远地的两大桶油,姚海棠伸长手想把萧素叫回来把油提回去,只是等她想叫的时候,萧素已经闪远了。
  闷闷地收回手,姚海棠看着那两桶油说:“算了,还是不让素素来折腾你们了,可怜见儿的,再摔下去就得破了吧。”
  等到了傍晚,姚海棠就想把油提进去,她得准备做饭了,可是一提才知道油很重的,她用力推都纹丝不动:“这么重,素素怎么提回来的,难道这看起来娇滴滴的小姑娘还会功夫。”
  看了半天也只能这么解释了,放弃了把油提进厨房的想法,姚海棠直接去做饭,直到萧素出现在厨房,姚海棠才让她去把油提了进来。
  好在萧素也不问姚海棠为什么不自己提进来,而是一边闻着厨房里的香气兴奋,一边蹦出去把油提了回来,那举重若轻的模样让姚海棠不由得撅嘴儿,看来真正瘦弱需要被保护的还是她啊她这位师姐看起来简直就是大力水手,那俩桶油,一桶至少五十斤,真不知道主堂给三个人备这么多油做什么,至少得吃一年……  “海棠,放哪儿。”
  姚海棠指着角落里的柜子边上,萧素就赶紧放了过去,等姚海棠“吭哧吭哧”地想把锅从灶上撤下来时,萧素一只手就拎开了,然后喝了口水喷出来就把火炉给喷熄了  果然是女金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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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9-11-2011 12:39 AM | 显示全部楼层
92.夜有月
  在留云楼的第一晚,姚海棠是照旧认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辗转起来又躺下去好几回还是没半点困意。就着微弱的长明灯起了床,披着衣裳坐在窗前时,才发现月色倒是不错,这是个有月亮没日光的地方。月色之下,有些微山岚之气发散出来,却不似白天那般云遮雾绕看不清眼前景象。
  侧着头靠在窗槛上,眼一扫正好看到了在窗边书桌上的《感灵经》,姚海棠伸手翻了两页:“喂,按照套路来说,你不是应该在月夜显点儿啥奇迹吗?来来来,晒晒月亮,看看能不能出现点类似光芒大现之类的景象来”
  她绝对是闲得无聊的,所以《感灵经》在月色下并没有出现什么“流光溢彩”的景象时,姚海棠也不觉得失望,只是自己拍着窗槛不由得傻乐。越乐就越觉得其实没什么可笑了,复又叹了口长气披衣出门……留云楼外是一片葱郁的树林,各色山间树木杂生着,有可以当木材制各类物件的,也有只能砍来烧的,步入其间有些微草木的香气袭面而来。因为留云楼附近她还不是太熟,所以也就不敢乱走,只在林子边上随意走动走动。
  “咦,那边还真有光耶。”姚海棠忽觉惊喜,她奔过去心想该不会真的有门儿吧可是走近了才知道,只是一盏灯,自然还有提着灯的一个人,那人打量她一眼,她当然更理直气壮地回望了一眼,最后那提着灯的人咕哝了一声什么,才朗声问道:“你是蒋先生新收的弟子?”
  看这样儿还是熟悉四方堂情况的人,姚海棠想了想说:“对,你是谁啊?”
  “贺清华。”
  来人一报清了名字姚海棠就知道他是谁了,这个人在四方堂可是鼎鼎有名的,好像是四方堂堂主的关门弟子,资质不是一般二般的高。就是姚海棠不明白,这人深更半夜跑到留云楼来做什么:“是九师兄啊,深夜来这边是有什么事吗?”
  只见贺清华迎着姚海棠这边一笑说:“晚上山里兽多,这边几处防守相对较弱,且住的人也少,这几天轮着我当值,自然要来看看。”
  这也不必自己来啊,姚海棠觉得应该是有什么事情的,可是贺清华不说她也猜不出来,毕竟她才没来几天:“那我回去睡觉,不打扰九师兄了。”
  道别之后沿着原路走回了留云楼,忽然发现萧素的屋里有灯烛在亮着,她记得萧素那儿是熄了灯才睡的,难道萧素和贺清华那啥……有一腿想了想朝萧素屋里走过去,姚海棠觉得这个有点儿拎不清的师姐需要自己去关心关心,别说她好打听,她是不会承认的:“素素,素素,你睡了吗?”
  屋里的萧素一听是姚海棠的声音就蹦起来给她开门,开了门后笑嘻嘻地叫道:“海棠,你怎么也还没睡呀”
  虽然萧素还是那样笑嘻嘻的,但是姚海棠明显感觉得出来,这傻姑娘不高兴了:“素素,为什么不高兴啊?”
  拉着姚海棠进了屋里,萧素撅着嘴可怜兮兮地说:“清华说他要和晏师姐成亲了,清华还说要我不跟大家说我们的事。”
  啊……敢情不是有一腿,是有好多腿多那贺清华为了要“少奋斗三十年”而抛下了萧素。据说萧素很多年前也是被很多人看好的一代新星,只是莫明地成了现在这样,于是这才是贺清华之前亲近萧素,而现在不要萧素的重要原因吧“你答应他了吗?”姚海棠陪着萧素一块儿坐下,然后问了这么句话。
  只听得萧素一扭脸,那天真灿烂的脸上有了愁绪:“我不要答应,我最喜欢清华了,他为什么要和晏师姐成亲,成亲是不是以后就不能来看我了。我不要这样,他喜欢晏师姐就喜欢好了,我又没说不可以,可是为什么不能来看我,也不让我去看他,他这样说话我好难过。海棠,你最聪明了,你说他为什么要这样儿?”
  唉,也就这傻姑娘还要问,旁人都不用问,大抵一遇上就自个儿想得通了:“这个……怎么说呢,其实素素,人总会变的嘛。你看九师兄身边多了个晏师姐,你这里不是还多出个我来了嘛。当然,你要是觉得我和九师兄不能相提并论那我也认了,毕竟九师兄跟你认识好多好多年了,我才和素素认识一天呢。”
  她跟有点儿痴傻的人相处起来毫无障碍,她已经比较能适应他们的思维方式了,所以劝慰起来其实不难的。只是从前的杜和啊,一直关照着她,回想起来,她才是一直被保护得太好的人啊于是,她又想起他来了,傻子就像是牛皮癣小广告一样,就这样在记忆里根深蒂固难以消除。
  而萧素在听到问题后想了很久,然后才说:“不是的,如果一定要换,那海棠别走,九师兄反正也不会再来了……”
  瞧瞧,谁说他们真傻了,其实心里也明白,萧素都已经接受了贺清华不可能再回头的事实:“我不走,就算要走也带上素素一块儿行吗?”
  “好,海棠最好了。”说完又是满脸的笑,傻子的世界永远是那么单纯,单纯的悲伤,单纯的快乐。
  安顿好萧素睡下,姚海棠这才自己回屋睡下,还没忘了到窗边把《感灵经》收起来,万一早上的雾气把书洇湿了可不好。恰在此时,一阵风吹来,把书页吹得翻飞起来,她眼眨也不眨地看着那书翻动间有微微的银光闪动,就像是月色照在水面上泛起的波光一般。
  “不是光芒大作,是银光如练”姚海棠一拍手按住了《感灵经》,倒没有出现传说中光芒往她身体里钻的事儿,因为她发现是这书的纸里有银粉,所以才有银光闪动。
  这得多败家才用银粉洒纸然后用来写一本这么不起眼的经书,不过这工艺倒很新奇,姚海棠一时忘了自己要睡觉的初衷,坐下来准备细细地看那些银粉是怎么洒到纸里去的。
  “是纸浆里加进去的,还是做出来才洒上去的,古人真是奢侈,真金白银的就往纸上用。唔……像是做出来后洒的,洒的时候应该还很湿,按进去了才不容易掉嘛,毕竟这是真金白银。”姚海棠对各种工艺的沉迷远远大于她对启灵师的兴趣,甚至超越了美食和器。
  赞叹了一番后,她就想收了书然后去睡觉,却忽然一怔:“这些银粉好像……是画儿,用银粉作画儿,败家啊”
  就在她说败家的时候,忽然又是一怔,接着便听着耳边传来一句:“凝神,聚气,盘坐……”
  是蒋先生过来了,而姚海棠竟然非常迅速地照着做了,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做得这么自然,甚至还用极怪异的姿势盘坐在了大圆凳儿上:“师父,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静心,收外于内,吐纳有序。”蒋先生说完伸手拍在姚海棠肩头,然后似乎是在几处穴道上轻拍了几下。
  顿时间姚海棠感觉整个身体里暖洋洋的,脑子里出现了刚才银粉画的画儿,可是她光顾着惊奇了,压根没想到自己应该做点什么。末了,蒋先生瞪着姚海棠,以手指引着那些暖流涌向腹部,再由腹部涌向四肢,最后……姚海棠睡着了“看得出来是机缘,看出来了不懂是蠢笨。”蒋先生在姚海棠睡着后,终于说了句完整的话,可惜姚海棠是听不着了。蒋先生确定了姚海棠已经睡着了后,就摇头出了屋,然后唤来萧素把姚海棠抱到床榻上去睡。
  “师父,海棠怎么了?”
  “她笨”
  “可是海棠很厉害啊,而且很聪明的。”虽然才相处一天,可萧素实在觉得姚海棠很厉害,能把那些干巴巴没味道的东西变成各种各样香喷喷的美食。而且还能帮她分析问题,解决问题,所以萧素觉得这个小师妹很好很强大。
  “聪明?猪都比她聪明。”或许出于气愤,蒋先生又说了句完整的。
  “猪很聪明的,鸡鸭没跑,猪跑了……”萧素指的是那两只本来养在留云楼圈儿里,却一时不察跑回了山上当野猪的猪。
  这时蒋先生也叹了口气,看着萧素说:“睡觉。”
  于是萧素行了礼说:“师父早睡,小师妹我照顾。”
  一边往外走,一边摇头,蒋先生最后忍不住说了一句:“一个比一个傻”
  第二天中午姚海棠再醒来,眼前就是一张倾国倾城,却笑得一脸傻气的脸。她下意识地一躲,萧素就又笑嘻嘻地凑上来:“海棠,你可醒了,起床了起床了,太阳公公晒屁股了。”
  没好气地看了萧素一眼,掀开被子时姚海棠忽然发现自己昨天晚上竟然是出了一身的汗,衣服都湿透了,而且被子和床单儿也湿了。这让她不由得有些汗颜,差点儿怀疑自己昨天晚上尿床了不过为什么有这么多汗,她睡觉向来不出汗的,而且这天儿才四月初,也不是出汗的天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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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9-11-2011 12:40 AM | 显示全部楼层
93.紫光台
  摸着床上湿的,枕头湿的,头发也是湿乎乎的,姚海棠就傻眼了,看着萧素在那儿特麻溜地给她换订单和被子,她就一个劲儿的想不通。尿床当然不可能,没哪个神人能尿得全身都湿了,她没这么大的膀胱想了好一会儿想不明白,她就看着已经铺好了床,准备拿换下来的去洗的萧素问道:“素素,我为什么出这么多汗?”
  “我以前也这样啊,不用担心,快去洗澡,还没吃午饭呢”萧素直接就让姚海棠觉得,要不是要让她去做午饭,估计她是不会主动来帮这忙,也不会起这么早来帮忙的。
  姚厨娘一看这情况就知道,已经中午了……老老实实地去洗澡,洗澡时才发现自己身上一股子馊味儿,就跟隔了很多夜的剩饭一样,味道极其厚重。为此,她决定今天早上不吃和米饭相关的任何东西了,改吃顿包子和面条吧。
  昨天她就惦记着小池塘里那肥得能当猪卖的鱼,所以今天早上她决定做鱼面、鱼羹、鱼丸。做鱼面是一个非常复杂的过程,首先得杀几条新鲜的鱼她实在不怎么能抓得着鱼,那些个肥鱼跟成了精似的,一个个游得飞快,再加上那渔网实在不大,直接导致她在水里捞了好一会儿都没捞着条鱼。最后还是萧素在一边洗床单洗得看不过眼去了,起来抓了把子儿往水里一扔,然后拍着掌说:“海棠,去捡鱼吧。”
  果然是金刚女一边捡鱼一边看了眼萧素,姚海棠开始觉得功夫很神奇了。
  捞了鱼处理干净了,去骨剁蓉,她做鱼面向来是一点儿面粉也不加的,三条鱼也只加了一个蛋清,挑上劲儿后放一放。找了个厚的油纸卷起喇叭状,把尖儿剪了,这是为了待会儿做鱼面。
  萧素在一边看着她觉得非常新奇,就问:“海棠,你做什么?”
  “鱼面,你看这时挤鱼面的裱花袋……呃,别问我为什么叫裱花袋,以后到有这个用的时候再告诉你。你看这样一捏下边儿就出来圆圆的鱼面了,因为鱼面不好搓成形的,所以这样一挤出来,直接到锅里温水养得透了,然后再过凉水,就可以像别的面条一样煮着吃了。”唯一的区别就是鱼面不经煮,水一开就放下去,还得非常迅速地关火起锅。
  姚海棠说得萧素一阵晕头转向,最后她决定不问了,只等着吃就行了,她在一边看着姚海棠把鱼蓉挤成了面条,然后捞起来过凉水。
  另起锅做了汤,姚海棠只给萧素煮了一小碗试试味儿,这鱼面得等要吃的时候开煮,现在煮等放久了就不好吃了。
  那试味儿的小碗,萧素唏溜了两口就没了,端着小碗可怜极了地看着姚海棠:“没饱,海棠。”
  “要等师父一起吃的,你现在没事就来剁肉馅吧”鱼丸里要用到肉馅,鱼包肉嘛。鱼丸是要下锅炸的,里边则包着肉和肉汤冻,这就是传说中的黄金鱼丸,咬一口汤汁横流,嚼一口香气四溢。
  做鱼向来是最考究功力的,鱼做得好不好,也在一定程度上能说明厨子的功力了。鱼其实一直不是姚海棠擅长的,不过这时候做起来竟也有香有色有味儿其实再做别的她就不一定会了,鱼类入菜,她会的很少。
  肉馅里配的调料也很重要,不过姚海棠就加了点儿盐和葱姜水,调上小火熬粥着的浓浓肉汤,再和肉汤冻一块儿包进去,压根不用调味就很鲜美了。
  光有鱼没有菜和主食也不行,姚海棠想着就做了几张玉米贴饼,丁上几样时令鲜蔬和酱菜,这一顿午饭才能算是齐备了。
  “素素,你端过去,看看师父起来了没有,起了我再下面,如果没起面就得待会儿再下。”姚海棠一边把菜端到盘子里让萧素端过去,一边叮嘱着道。
  只见萧素点了头,快步如飞,手上又极稳的端着盘子进了厅里,不多会儿就拎着盘子出来了:“海棠,师父起来了,赶紧下面吧”
  鱼面在沸汤里滚了几滚,汤是清汤,另几样都加了肉汤,这个再加肉汤就腻味了。清汤不代表没味道,是竹笋、芽菜等十几味蔬菜煮了两小时的素高汤,味道鲜甜甘爽得很,配鱼面也极合适。
  端进了厅里,蒋先生已经坐到了厅中间,到现在姚海棠都还不知道她这位新上任的师父叫什么名字,于是心里还一直蒋先生蒋先生地称呼着。
  “师父,吃午饭了。”姚海棠说着把面摆到了蒋先生面前,然后又安顿萧素坐下吃面,最后自己才坐下,又一样一样跟萧素说着这菜是什么,那菜是什么。
  “海棠,这个是什么?”
  抬眼一看,是碗炒山梗菜,姚海棠就拿了小碟扒拉开一片叶子:“你看,这像什么,房前屋后都常见的。”
  于是萧素这比她住得长久的一眼就看出来了,一拍手特欢快地用筷子指着说:“山梗子,师父是山梗子啊,这个也可以吃的?”
  ……蒋先生当然不是山梗子,只见蒋先生非常淡定地细嚼慢咽着,把这俩聒噪徒弟视之为无物。姚海棠则看了蒋先生两眼,然后示意萧素小声一点:“山梗子吃夏初新冒的嫩枝叶,过水焯一遍,然后用调料拌了就行,除了山梗子还有很多能吃的,以后我慢慢做给你吃。饭桌上不要说话,食不言寝不语,只有我们几个人没关系,可是人多了大家都安安静静吃饭,你一说话你说会怎么样?”
  于是萧素偏着脑袋想了想,然后笑嘻嘻地说:“我知道了,海棠真好,我会记得的,吃饭吃饭”
  笑看着萧素埋头吃饭,姚海棠觉得这样的日子其实也不错,萧素这样性天澄澈的人总是很容易让人觉得亲近得没有任何隔阂。吃完了饭,萧素抱着碗出去洗了,而姚海棠则负责留下来站一边听蒋先生蹦字儿但是蒋先生居然不蹦字了,而是说了句特完整的话:“练功要用心,不用心没用。”
  “关键是师父,我都不知道心要用在哪里,那些字我倒是都认识,意思一点儿也不明白。”姚海棠看着蒋先生,心说好歹给解说成白话文,那样她就能明白了。
  可是蒋先生说什么,蒋先生只看了她一眼说:“只要不用在伤心处。”
  瞪圆了眼睛看着蒋先生,姚海棠长出一口气点点头说:“师父,我知道了。”
  然后蒋先生就“嗯”了一声走人了,留下姚海棠在原地满脑袋胡思乱想。最后还是萧素进来拽着她去主堂,说是今天下午有什么“重器启灵”会在紫光台那边进行,非要拉着她去看不可。
  “今天启灵的是大师兄哟,好厉害的。”萧素拽着姚海棠走时这么说了一句。
  所谓的大师兄是相对那位九师兄而言,九师兄是关门弟子,大师兄是大弟子,从身份上来说大弟子就跟那长子嫡子一样,身份相对要高一些。
  九师兄是大大有名的贺清华,大师兄则是身在传说里的慕清风,这位大师兄据说是其人长得跟天神一般,只是不苟言笑,而且在外边一直是颇富盛名的。
  一路走到紫光台,这时紫光台已经是人声鼎沸了,里里外外左一圈儿右一圈儿,整个紫光台下满满当当的人,可以说是针插不进水泼不进了。姚海棠和萧素刚一到,就有一声传来:“大师兄到。”
  紫光台上延伸出来的那条路与紫光台齐平,那慕清风一路含笑走来,看着倒是个挺和气挺好相处的人。至于如天神一般的长相,姚海棠把眼前的拿着跟杜敬璋一比,完全不是一个档次,就连言行云都比不上。
  看着身边的姑娘们冒星星眼儿,姚海棠嗤之以鼻,这下她理解为什么京里人对杜敬璋毁誉参半,而京城的姑娘们却都对杜敬璋青眼有加了。
  “海棠,她们为什么要尖叫啊”萧素拽着姚海棠的袖子问道。
  “因为喜欢你们那位大师兄呗。”姚海棠答道。
  闻言,萧素答道:“我也喜欢啊,我都不叫。”
  瞥了萧素一眼,姚海棠说:“你有不喜欢的人吗?”
  然后萧素就不说话了,这时慕清风已经站到了紫光台中间,这时姚海棠才看清楚今天启灵的所谓重器是什么东西,普生器坊的青铜大鼎。上边的花纹刘罗生还特地来问过她,她还抽空过去帮过忙,所以一眼就看出来了。
  原来所谓的重器,就是指份量很可观的器啊真失望,姚海棠伸长脖子仔细看了两眼,还是没发现有什么奇特的地方。
  这时紫光台上传来一声清脆至极的响声,众人在一瞬间收了声,整个紫光台下刚才还连身边的人说话都听不清,现在却是听得清风声和呼吸声了。
  这一声净场磬响起后,整个启灵的仪式才算正式开始,只见慕清风盘腿坐在青铜大鼎前,手里捧着一个小盏,小盏里似乎是盛放着水。慕清风嘴里念念有辞了好一会儿后,起身把水泼洒在青铜大鼎上。
  那大鼎倒是还没什么反应,姚海棠先有反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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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9-11-2011 12:40 AM | 显示全部楼层
94.启灵心
  这回一没光,二没什么奇特的景象,只是一种很莫明的感觉,就像是感觉那个她参与过制作过程的大鼎活过来了一样。似乎在跟她对话,关键是她搞不清青铜大鼎想说什么,估计她说什么青铜大鼎也不清楚。
  但是这种交流确实是存在的,虽然一无语言,二无具体的内容,冥冥中却感觉到了,感觉总是一种很微妙的东西。微妙到让她觉得这似乎不存在,但她一认为不存在的时候,有能很清晰地感觉到青铜大鼎确实在跟她交流什么。
  只能说人类不清楚器物的语言,就如同器物也可能不清楚人类的语言一样。姚海棠看着那个大鼎,唯一想说的是:“大青呀,你认识我呗,认得我是把你錾成这模样的家伙”
  这时萧素凑了过来,小声小声地说道:“海棠,这是洗尘,器在洗尘以后才可以正式启灵。对了,大师兄用的水是堂里的拂尘泉水,下回我带你去看哟”
  于是姚海棠也小声小声地凑过去说:“素素,启灵过后的器是不是会认得制作的器师啊?”
  只见萧素又凑到她耳朵边上,说道:“是啊,要不然怎么会器不伤主呢?海棠,你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呀,真笨”
  刚才还夸她聪明呢,姚海棠扁了扁嘴说:“如果是很多人一起制作的器呢,它会把所有人一块儿认作它的制作器师啊?”
  听了她的话,萧素直摇头:“当然不会,不管多少个人做,如果只有一个器师的话,那个器师才算,如果很多个都是器师,那就看谁做得多一点喽。”
  噢,这下她明白了,她记得春雨剑和秋水剑也一样,记得在寻径园里第一回见到春雨剑时,春雨剑就像是认识她一样低鸣了一声。这青铜大鼎大概也是一样,洗尘过后就像小孩子睁开了眼一样,就能看到或者说感觉到她的存在。
  这么一想她就惊悚了,如果启灵完成,那个青铜大鼎不会蹦过来冲她叫“妈”吧被这念头雷得浑身一颤,她心说:“那可真是惊悚死人了。”
  紫光台上,这时慕清风已经洗尘完毕,又重新盘腿坐了下来,在青铜大鼎前,慕清风手结莲华印,嘴皮子一直在动,看来是在念着什么。大概是一刻钟过去后,慕清风翻身至鼎上,双手结印“咚”地一声拍在青铜大鼎上。
  这一声“咚”响得姚海棠头晕脑胀,这时忽然有些感觉清晰起来,她能感觉到青铜大鼎很欢快,似乎在告诉她它很高兴很兴奋一样。等她头晕的劲儿缓过去,再看向台上时,终于看到了传说中的五彩光华……只见流光溢彩的阳光透过云雾折射下来,遂成五色光芒笼罩在青铜大鼎上,连同慕清风在其间也仿如神祇一般,这场景竟无比神圣。姚海棠张大了嘴巴看着,最后揉着眼确定自己没看错后喃喃道:“玄幻了玄幻了”
  念叨完,姚海棠又抬头看了眼天空,心里又不由得犯嘀咕:“难道只是恰逢其会,正好太阳照在这块儿,因为云雾的关系才有了这样的光芒?”
  按照一个受现代教育长大的人固有的思维方式来看,确实只有这样才比较解释得通,于是姚海棠又淡定了。
  至于那大鼎满怀欢欣的感觉,她觉得可以理解,她从前能从很多出土文物身上感觉到很多不同的内容。大鼎嘛,自然是威仪四方的,这新出的有点儿新奇兼兴奋,以后自然会厚重起来的。
  在她这么想的时候,她忽然愣在当场,再想动动手脚时竟然发现自己动也动弹不得了,只留下眼珠子还在那儿转悠悠。
  “这是怎么一回事啊,我的天神爷爷啊,你到底打算咋玩我你吱个声,别吓唬我行不。”姚海棠这时就算想苦着脸说都说不出来,只能在心里想一想。
  而萧素在旁边正看着紫光台上的情形,姚海棠身边的其他人也都仰面看着,看起来都很正常,独独是姚海棠在这儿差点儿没站成石雕不知道什么时候,蒋先生摸到了人群里,自姚海棠身后伸出掌来贴在姚海棠背心,同时一句话轻轻传入姚海棠耳朵里:“别担心,按着我说的做,慢慢来”
  听到了蒋先生的声音后,姚海棠的心就安定下来,由着蒋先生一句一句慢条斯理的在耳边响起,她渐渐地有了一种很玄妙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正是一片空明,像是有什么,又像是什么也没有。
  顿时间她感觉身体里像是多了点东西,暖暖的在身体里游走,再然后蒋先生在她耳边一声大喝,如响雷一般把她给弄得吓了一大跳:“师父,怎……怎么了?”
  只听得蒋先生说了一句“很好”,然后又走来时一样,眨眼间人就没了踪影。姚海棠扁了扁嘴儿,觉得每回蒋先生来都应该挑着两桶酱油,再挂个牌子——我是来打酱油的这时启灵仪式已经结束了,萧素兴奋地拉着姚海棠的衣袖猛拽,她甚至没有发现蒋先生来过:“海棠,你看你看……真的成功了耶,大师兄厉害不厉害呀?”
  “厉害,很厉害。”姚海棠说完收回视线又重新看着台上,顿时间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响,她感觉到那个青铜大鼎像个小孩子一样特高兴地奔自己来了,然后她再凝神一看,大鼎还在原地。
  拍了拍胸口,稍稍让自己适应了一下这种感觉,毕竟她以后可能还要制更多的器,还要见更多的启灵仪式,如果每回都又晕又愣的,她还活不活了。
  这时台上的慕清风正在四处扫视,姑娘们都特羞涩地捂脸,当然也有不捂的,比如像姚海棠这样儿的,再比如像萧素这样儿的……但是最终慕清风的视线也没落在谁身上,环视一圈儿后从容收势,一掌轻拍在大鼎上,四周的光芒便就此消失尽了。
  此时,台下一阵掌声响起,姚海棠连忙塞耳朵,姑娘们都太热情了:“素素,我们回去好不好?”
  她说得很大声了,但是萧素还是没听清,最后她只能比划着告诉萧素回去,萧素也捂着耳朵直点头,然后两人就手拽着手溜了。等到台上的慕清风再环视一圈儿时,他要找的人已经溜走了。
  不过姚海棠那也是典型的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慕清风确实不认得她,但是慕清风认得萧素,萧素当年的名头可是比哪个主堂弟子都响亮的,慕清风再怎么也会认得出来。
  而姚海棠和萧素一块儿回了留云楼后,就见蒋先生在院子里喂鸡,见了她们俩就说道:“素素,去做功课,海棠,跟我来。”
  怎么又是叫她,姚海棠没脾气地跟着走,觉得这天底下怎么哪儿都有降服自己的人。都说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那她的卤水也未必太多了点儿。留云居的师徒俩儿都是她的卤水,而京城有个姓杜的卤水,不过她也卤过人一回,算扯平了……而这时,那姓杜的卤水正在卤着很多人杜敬璋这辈子,没被人这么威胁过,也从来没受过这样的威胁,所以他很暴躁,甚至暴走。
  而杜敬璋其人行事,总是理由光明正大,言官们自从当年的事过后,也就少敢参这位了。
  对言官的不参,很多人抱以冷眼,但免不得要嘲讽言官们欺软怕硬,但是言相爷却说:“因为多年前他们就明白了一件事,四公子不存私心,事君以忠,事父以孝,事国则鞠躬尽瘁死而后矣更重要的是,不仅是他们明白,万岁爷也明白,而这天下也有不少明白人。”
  “我只在想,下一个倒霉的是谁。”言行云对此颇为担忧,毕竟得罪的人多了总是对杜敬璋不利的。
  只见言相爷一笑,看着桌上新下的水果说:“你想不到,我也想不到,连老四最得力的心腹乔致安也想不到。老四做事儿要是谁都能猜得到了,那他就不是你们其信如山的那个四公子了”
  就在言相爷的话音落下时,有家丁捧着朱漆匣子过来了,说道:“相爷,四公子差人递了拜帖来,言说到午后过府来。”
  接了拜帖,言相爷也不打开看,倒是小言打开来看了一眼,还是那一惯来的措辞华丽、行文严整,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父亲?”
  “就说午后安排去靖国寺,不见。”靖国寺供奉的是东朝列代先贤,不是谁都能去,而且需要提前约定时间,一旦约了自然不能更改。比起活人来,死人当然更受尊重一些。
  “父亲,为何不见?”
  言相爷看了自家儿子一眼,笑道:“你确实不如乔致安更能领会意思,老四投了拜帖来,就是为了让我拒绝的。在这事儿上,只能说四公子果然是个护短的,这是他在回护你。”
  “回护我?”言行云不明白,他有什么好回护的,在京城除了有数的那几个,谁又能威胁到他。
  “在世人眼里,你永远都是他门下出来的,对他总是唯命是从,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改变这一点。”言相爷总是一辈子朝堂上打滚过来的,比起言行云,还得说一句言相爷果然是老姜,比起小方来老辣得多。
  与言相爷谈话,言行云的问题永远很多:“为什么是现在?”
  “接下来他会很难,他要你袖手旁观,仔细看看拜帖,如果你看不出来,以后还是老实待家里吧,别掺和这些事了。”
  言相爷说罢起身遛鸟去了,留下言行云在原地看着拜帖,心头有些愤怒,但更多的是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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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9-11-2011 12:40 AM | 显示全部楼层
95.谣言飞
  之所以言行云要失望,是因为杜敬璋把他像多余的枝桠一样砍去了,以护短的名义。言行云觉得自己丝毫不感激杜敬璋,因为他不需要这样的护短。
  他不是姚海棠,那是个弱女子,理所应当被关照,理所应当被护短。但他可以和杜敬璋并肩同闯波深浪广的朝堂,因为他是个男人,理应像男人一样和自己的兄弟一块儿笑傲天下,而不是像个娘们一样被关照。
  “杜小四,你给小爷等着。”言行云这个惯来神仙一样的人终于愤怒了一回,他的小怒火燃烧着,越来越大,越烧越旺。
  而另一头,言相爷笑看着这一幕,身边的人问道:“相爷,您为什么要点破了,您不是向来不希望公子和四公子绑得太紧吗?”
  提着鸟笼子逗了逗笼子里的小莺儿,言相爷脸上的笑一点儿也不显得高深莫测,反而平和极了:“那得分什么时候,就算是在万岁爷那儿,行云和老四也是一挂儿的。其实不管行云还是乔致安,虽然和老四一挂儿,但在万岁爷心里,他们都还是他的臣子,这得说老四实在会做人。他们和老四从小一块儿长大,理应有倾向,人嘛……有感情的比没有感情的好控制。”
  “相爷的意思是?”
  收回逗弄鸟的草叶子,言相爷说道:“你说如果老四身陷险境,而行云和乔致安为了自身安危,袖手旁观,万岁爷怎么看。说是忠君爱国,但忠君爱国到冷血无情,万岁爷也是不喜欢的。”
  在言相爷说完这句话后,言行云已经拿着拜帖出府去了,一路上他脑子里全是乱七八糟的东西,乱到让言行云越来越火大。他记得姚海棠说过一句话,叫什么——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敢情你杜小四就认为小爷是个有难不能同当的,在你眼里小爷就这么不是东西。啊呸,从小跟小爷说,为人不过忠义二字,现在好,自个儿在这扇嘴巴子,舒坦啊”言行云一边走一边以从来没有过的暴躁语气说着话。
  好在太平里来来去去的人并不多,太平院的人虽然四散在各处,侍卫也隐在各处,但没人会瞎来听话,毕竟这是太平里。一不小心听了不该听的话,那可是很麻烦的相爷府离和园并不远,转过几个巷口就到了,门口的侍卫一看是言行云,再一看这位还怒气哄哄的,立马退到一边,只行礼不招呼。这位的脾气别的府里人可能不知道,但和园的人那是门儿清。
  顺利地进了杜敬璋的院子,陈平益本来在书房外守候着,一看言行云来了就起身行礼,正要通报时却被言行云按住了:“别嚷,我自进去,你在外边儿候着。茶水就不要上了,客套的规矩也不要来了,我有话要跟公子说。”
  他这么大声音,杜敬璋哪儿能听不到,一听到脸上就有了笑意,姚海棠走后,他鲜少有笑脸,这时却不由得欣然:“进来吧。”
  进了书房里,言行云看着杜敬璋,就看着不说话,那表情要多愤慨就有多愤慨。最后还是杜敬璋先开了口,他指着旁边儿的座说:“不管什么事,坐下再说,平益,沏得茶来。”
  “公子这儿还有我的座儿吗?”言行云笑容满面地问着,但这笑容怎么看怎么冷淡。
  其实在拜帖送过去时,杜敬璋就想到了可能会这样:“你要是不愿意坐,站着自然也可以。”
  从鼻子里喷了气儿出来,言行云终还是坐下了,陈平益沏了茶来放在小几上说了声“请用”就抱着脑袋溜远了。言行云这才摸了把自己的脸,心说:“有这么吓人吗?”
  像是知道言行云心里在想什么一样,杜敬璋笑道:“你吓着平益了,神仙公子忽地疯癫起来了,果然还是有几分吓人。”
  喝了口茶平平胸臆间的气愤,言行云得很努力压制才能不气得破口大骂。这时言行云才发现,别的不说,杜敬璋自云泾河回来后,气人的本事是高得多了。他不需要主动去招谁,只要把人气得不轻了,别人自会来招他:“公子,您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以为写得很明白了,就算你没看明白,言相爷也该看明白了。”杜敬璋合上桌案上的条陈,这么答着言行云的话。
  一听这话言行云就知道,这话再问下去没意思,就转而说道:“既然公子这么说,那请容许我问公子一句,接下来您到底要做什么,您既然说不争,为什么还要做这些事,您不觉得您做的太多余了吗?不要跟我说是为了九公子,九公子是您一手教养长大的,他有多大能耐您比我们更清楚。九公子哪里需要您帮忙,他治水治得风生水起,民间已经是一片颂扬之声。”
  只见杜敬璋自桌案上的条陈里又抽出一本来,一边看着一边慢悠悠地说道:“我收拾他们自有收拾的理由,为小九,我何必收拾他们,何必引火烧身。所以我一直说你有时候想事不细,在这一点上你不如致安。”
  好在杜敬璋也经常说乔致安有地方不如言行云,而言行云对自己的缺点也知道得很清楚,所以也自不气愤这点,只问道:“为姚海棠?”
  “是,也不是。”杜敬璋答得很轻飘。
  于是言行云有暴躁了:“我呸,还也不是,我就只有是,没有不是。公子,既然人都走远了,您还在这儿心心念念,您不觉得这不仅多余甚至完全没必要吗?”
  摇了摇头,杜敬璋说道:“我这个人很记仇,你是知道的既然敢击杀我,那他们就必需付出代价。我让他们准备了一年多,等的就是现在,准备好了才好一网打尽,准备好了才能一次按得无法死灰复燃,省得那群人如百足之虫一般死而不僵。”
  这番话让言行云没了脾气,叹了一口气后说:“我就知道公子总会找个由头灭了他们,却没想到您连理由都不找。”
  “不需要”杜敬璋说完又批好了一个条陈,这才站起身了动了动腿脚,然后坐到了言行云旁边。
  看着坐在身边的杜敬璋,言行云翻了个白眼,然后凑近了说:“杜小四,你跟我说句实话,为什么要把我从你这撇干净?”
  只见杜敬璋冲他笑了笑,然后仰靠在椅背上,他从前不管人前人后,从来不这样坐。在言行云惊讶的眼神里,杜敬璋开口说道:“你和致安是未来的梁柱之臣,老跟串在一根线上,不像话。”
  “所以你想借这个机会,把我们俩都择出去,就像你把太平院已经交给了小九儿一样我们就像太平院一样,是你为下一任继位者培养的,对吧。”言行云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清楚明白过,顷刻间他就明白了杜敬璋的心思。
  就在言行云觉得自己已经很暴怒了的时候,杜敬璋还笑着点头说:“是啊,从前我觉得应该为自己培养,可是那张椅子从拒绝的那一刻开始,我居然就真的……不想要了”
  ……
  言行云决定还是不说了,面对这种人还有什么好说的,只一个字能解气儿——打管他爹是皇上还是谁,照打不误,打皇子的事儿言行云还真没少干过。
  虽然不是对手,打还是要打的。
  陈平益在书房外恍若未闻,只继续在那儿摇着扇子,在并不热的天里扇着风。
  不久后,京城里传出言公子和四公子打了一架,俩人都挂了彩的消息,但太平院八组却一直在压着这个消息,凡是有谈论者,一律受到了太平院热情的包围。
  但有些事总是越弹压越飞得快的……这世上飞得最快的就是谣言,在浮梁山的姚海棠也很快要体验这句话了。
  午后吃过了饭,蒋白河照旧办他的事去了,至于办什么事,姚海棠暂时还不知道。萧素还有功课,她只有继续捧着那本《感灵经》瞎翻。就在她满脑袋糊里糊涂的时候,忽然外边走一个人,虽然有雾气里看不清是谁,但轮廓已经出来了。
  远远的那人喊了一声:“素素”
  这声音挺耳熟,姚海棠一时想不起是谁来,在她没想明白时,萧素已经不知道从哪儿蹦了出来,冲到雾里蹦着跳着大呼小叫:“清风师兄,你怎么来了呀,你都好久没来看我了,我刚才还在想,什么时候带海棠去见清风师兄,师兄好聪明,自己来了耶”
  “噗……”原来是慕清风,这萧素怎么和谁都很熟似的,她这会儿忘了萧素曾经是四方堂的前任新星,这一任是贺清华。
  只听得慕清风声音柔和地说道:“知道你有个小师妹了,我特地来看看,素素最近好不好,功课长进了没有,待会儿我好好考考你。”
  这份子亲切倒好像是发自于内心的,有时候看不清表情没关系,说话的语气能很轻易的让人听出一些东西来。
  不过一听是“特地来看看”小师妹的,姚海棠就雷着自己了,要知道小说上通常爱写“大师兄”和“小师妹”不得不说的故事而且,她冥冥中觉得,慕清风是为“大青”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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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9-11-2011 12:40 AM | 显示全部楼层
96.慕清风
  那天启灵仪式时,姚海棠毕竟是站得远,至多看个大概模样,今天这一打雾里走出来,和萧素站在一块儿的模样,倒真可以用如神似仙来形容。姚海棠在心里比了比,怎么也觉得这俩很搭,比起那什么贺清华来,这个怎么看都要顺眼一些。
  从林中走出来后,萧素抢先蹦着把姚海棠拉到了慕清风面前,一脸憨笑地指着姚海棠说:“清风师兄,这就是海棠。海棠呀,这是清风师兄,是我最最喜欢的师兄哟”
  站在萧素身边的慕清风闻言直笑,看了眼萧素说:“你这么说,回头别的师兄得不干了。”
  说着慕清风又看向姚海棠说:“海棠师妹,我是慕清风,这几日刚从外边回来,以后海棠师妹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
  “那就先谢过清风师兄了。”姚海棠说完自己就一身的鸡皮疙瘩,这一声“清风师兄”真是有点儿让人汗毛直竖的感觉。
  只见慕清风挥手说了句“别客气”,然后说了几句话就先考校萧素的功课去了。留下姚海棠在原地用一双充满“暧昧”的眼神看着他们俩的背影,然后心里颇为思量地想:“看来这位怎么也得对萧素有点儿意思,这倒比贺清华那人要好上一些,至少不是高时捧低时踩的主儿。”
  她倒有时间操心别人的事儿,就从来不想着给自己接下来咋办,典型的过了现在不想待会儿,比那过了今天不想明天的人高了不是一个两个档次。
  屋里头慕清风和萧素说了会儿话,说是考校功课,其实无非是说说话而已。话说得差不多了,萧素还有功课要做,慕清风就让她别送,于是便自起身出了屋外。
  这时姚海棠正在树荫下的绳床上摇来晃去,那份儿悠闲劲儿谁看了都得妒忌:“海棠师妹。”
  “大师兄。”从绳床上起来,姚海棠想了想,忽然又记起青铜大鼎的事儿来了。于是她老老实实地站好了,谁知道慕清风会说些什么。
  却见慕清风笑了笑说:“别这么拘谨,到这边来坐。”
  在留云居外的小亭里坐下,姚海棠决定直接问吧,省得绕来转去的:“不知道大师兄找我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见她这么直来直去,慕清风自然也不绕弯子,说道:“那日启灵仪式上的青铜大鼎可是你制的?”
  她要说“不是”不知道慕清风信不信,她这“不是”还没说出口,慕清风就在那儿把她的话儿堵喉咙里了:“启灵时,启灵师与器是有联系的,如果其制器的器师也在场,也会有相应的感知,你若说不是我当然不能相信。”
  “噗……”姚海棠忍不住一气儿喷了出来,看着慕清风叹了口气,意外倒不至于,就是有点儿被看透的不自在:“读心术?”
  “感知而已,启灵不超出三天,你若在我面前,我自然能感知到一些。”慕清风笑眯眯地看着姚海棠,那笑容让姚海棠觉得自己遇上了一只大大的狐狸。
  这会儿姚海棠也可怜巴巴上了:“都能感知到些什么,你可不能随意窥探别人的私密,这是不道德的。”
  听着姚海棠说不道德,慕清风就笑得更加灿烂了:“那你在跟我说话时别乱想事情,你脑子里的东西太纷杂,一块儿从脑子里过的时候,我也承受不起。别担心,其实我能感知到的东西很少,而且今天刚好第三天,感知力已经渐弱了。”
  捂着自己的胸口,姚海棠长出了一口气说:“那就好,那就好……不过你为什么要来找我,就当做没这回事儿就好了,大师兄嘛,总要多照顾照顾师弟师妹们的”
  她这样儿紧着招慕清风笑话她,只见慕清风眉开眼笑地说:“给你根竿儿你就往上爬,当自己是猴呐不让别人知道是怕你太过招眼,我怎么可能不来找你。对了,你管它叫大青是吧,它是山川之器,能浩养山川,蕴养人物。”
  这些作用大而且空,姚海棠想来想去都觉得这其实没什么实际作用:“这没什么用吧,你别说这些好听的,说点儿实际的作用。”
  “草木长得好些,人过得更舒坦些,大青管不得太远,鼎周围三五里范围内可行,出了就不成了。”慕清风其实也觉得这挺虚,但得看是什么地方,有些地方自然是与众不同一些,比如皇宫、再比如太平里一类的地方。
  “能夏天凉快冬天暖和不,草木用不用修剪管理,用不用浇水锄草杀虫?”姚海棠是个挺懒的的人,也是个怕热又怕冷的人,所以非常迅速地就想到了空调的功能。
  但是慕清风瞅着她直乐,然后摇头说:“哪有这么神奇,不过冬暖夏凉倒是可以的,但也不是说四季如春,只是较之旁处总要凉爽温暖一些。”
  原来真的是空调啊姚海棠支着下颔心想着回头给自己做一个随身携带,什么空调也比不过这不耗能源又轻便的便携式空调,既环保还能带着到处跑:“不是……大师兄,你到底找我来做什么来了?”
  “求器”
  ……
  有好一会儿反应不过来,姚海棠狠狠眨了眨眼说:“大师兄想要求器,天下的器师虽然不多,也不是找不着,凭着大师兄的名头,上哪儿求都求着了吧。”
  于是慕清风长叹了一声,点头应道:“是啊,我要想求器并不难,可是素素是为迷尘剑所伤,若有人能解,又何必等到现在。”
  迷……迷尘剑,姚海棠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趴在桌上有气无力地说:“你为什么觉得我能解迷尘剑?”
  这时慕清风则侧着头看向林中,似乎在想什么一样:“曾经也有器师在场进行启灵仪式的前例,但是没有像这样强烈过,而且大青的器灵与我从前启灵的器有一些不同。大青几乎可以言语,虽然表达不清,但你也能感觉到是吧。要不是这样,大概我也找不着你。”
  “你带素素去京城吧,去和园借一柄名为秋水的剑,虽然可能有点儿难借,但我给你写个条子,应该能派得上用场吧。对了,你先别去和园,毕竟和园不太好进,先去找齐晏,齐晏那儿门禁没这么严苛。”姚海棠想来想去,在京里想对好见一些的也只有齐晏了。
  不过她低估了一个启灵师的人际关系网,只听得慕清风说:“是四公子吧,我和四公子倒是有过数面之缘,见起来倒也不难,只是费些工夫而已。只是,你确定秋水剑能消迷尘剑的伤?”
  用力地点头,姚海棠却觉得自己浑身没点儿劲,为什么总要和他扯出点儿联系来,真无趣:“不过你得有心理准备,秋水无尘,秋水也无痕,她会忘了这几年的事。”
  ……
  不过她又侧着脑袋一想,好像杜敬玱都没把事儿给忘了,为什么独独是杜敬璋忘了,难道……是因为水?
  “这……”
  “先试试吧,或许也不会忘,秋水剑九公子曾经用过,并没有忘记前尘往事。”姚海棠这时又暴躁了,深深地呼吸了几个来回,才算是把气儿喘平了。
  慕清风听完答道:“总要试试。”
  可是姚海棠却有不同的意见:“你想清楚了,以前素素的脾气是什么样儿的,现在又是什么样儿的。从前她是不是开心快乐我不知道,但至少她现在是没有忧虑的。”
  “从前素素的脾气也差不多,向来对谁都笑眯眯的,只是没现在这么……这么……”慕清风觉得疯癫这个词很合适,当又不愿意拿来形容萧素。
  “这么憨傻可爱,既然你觉得差不多那你就带素素去京城吧,现在天儿好些了,来回不过二三日的事。去了京城别的没什么,不要跟任何人说我的事。”好吧,她是有点儿自恋,反正就觉得杜敬璋肯定得问,这个人记忆再没了,那唠事儿的脾气永远不会变的。
  对此,慕清风并不多问,就像他说的他能感知到一些东西,虽然不太清楚,但也知道多问会触及姚海棠的伤处,所以只一笑说:“你是我的小师妹,我会关照你的,等过几日我再带素素去,素素多托你照顾了。这些日子看得出她过得很好,总跟我夸你做的饭菜味道好,蒋先生这边不好用仆役,辛苦你了。”
  “这倒没事儿,她爱吃我爱做,正好。”
  送走了慕清风后,姚海棠才记起来,已经到了晚饭时分了,刚才怎么也得留慕清风留下吃了晚饭再走,她一忙乱起来总容易落事儿。
  做了晚饭吃完了,蒋先生这几天都没留她说话,只是当月色起来时叫了她和萧素一块儿到后头院儿里。
  这后头院儿里是蒋先生平时供事儿的地方,姚海棠这人是别人不叫她不乱闯的,所以这还是头一回到后头院儿里来。
  “都坐下吧。”蒋先生指着院儿里的蒲团跟萧素和姚海棠俩人说道。
  看着萧素爽快利落地坐下了,姚海棠也就跟着不明就里的坐下来,只是她可不知道接下来迎接她的会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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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9-11-2011 12:40 AM | 显示全部楼层
97.菜招人
  老话说得好,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人生难预料则是十成十的。老天爷怎么安排了那是它的事儿,人还是可以做出选择的,比如姚海棠,她就选择不—相—信当蒋先生身前排列着几十张符悬在半空中时,姚海棠狠狠地揉了揉眼睛,对这违反了地心引力的一幕感到了深深的震惊。她揉着脸捂着眼,心里跟自己说:“这不存在,这是梦,这不可能……”
  重复了好多遍后无果,于是她不得不承认眼前的确实是事实,真实存在,不是线儿吊着的,也不是前头有块儿玻璃贴着了。虽然她心里没少玄幻玄幻的想过,可要是真玄幻了她还有点儿接受无能。
  在姚海棠觉得这一幕挑战到了她的接受极限时,蒋先生忽然喊了一声:“素素”
  这一声落下,遂见萧素起身闭着眼睛一伸手就从里边儿拽出一个符来,然后攥在手里坐回来。然后蒋先生又叫了姚海棠的名字,姚海棠一听就照着萧素的做,闭着眼睛一伸手随便捞了一张回来坐下。
  然后蒋先生双手一合,剩下的符消失在半空中,然后姚海棠才发现手里的其实是一块儿竹牌,上边儿刻着一些稀奇古怪的符号。
  这时萧素又起身把竹牌递给了蒋先生,蒋先生接过指着右手边说:“站到那儿去,第三块青金石。”
  依言站了过去,萧素双手结印,什么动静也没有,于是萧素又笑嘻嘻地坐回来:“师父,还是不成耶,看来我很难像你说的那样厉害了。”
  只见蒋先生淡淡地看了萧素一眼,并不多言语,转而又看向姚海棠说:“海棠,过来。”
  闻言走上前去,把手里的竹牌递给了蒋先生:“师父,给。”
  接过了她手里的竹牌,蒋先生看了一眼,并没有什么特殊的表情,只指着身前说:“往前面走,第六块金刚玉石。”
  不待姚海棠想为什么,就听得萧素疑惑地说道:“金刚玉石?”
  不过萧素也没说别的,姚海棠踏踏实实地转身走到金刚玉石前,金刚玉石呈绿色,一如大地应有的苍绿。那金刚玉石镶嵌在乌石铺地的院子里,显是有些奇异。
  这时姚海棠才发现整个院子里的各种天然石材玉材,都被有序地排列着,虽然她说不清是什么样的阵势,但明显能感觉出一点儿东西来。站到金刚玉石上后,姚海棠就左瞅瞅,右瞅秋,期待着能有什么奇迹出现。
  就在她自己都快要失望的时候,忽然有一点儿微光从金刚玉石里渗出来,清幽幽地一如月光一般淡淡的从脚底升起,渐渐地弥漫直全身。
  忽然听得萧素在外边喊道:“海棠,你没结手印,金刚玉石是这样的手印。”
  微光之外,萧素的手结着一个花一般的手印,像是莲花,姚海棠赶紧学了。在手印结好的一瞬间,光芒忽然变得有如实质一般,在她身边似纱似绫地围绕着,蒋先生在外边喊了一句:“散手印。”
  于是姚海棠赶紧松开双手,光芒便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姚海棠惊讶地蹦了蹦,使劲揉完眼睛后愣愣地道:“师父,素素,我刚才不是在做梦吧。”
  她这话惹得萧素直在那儿捶地大笑,而蒋先生则依旧是一副淡淡的表情,就像是眼前发生的一切并不值得惊奇一样,从身边的匣子里取出一部经书来说道:“《青玉莲华经》,收好,有不懂,来问”
  咦,这回居然可以问了,姚海棠接过经书,然后把那本《感灵经》交还给了蒋先生:“师父,这个我一直没怎么看懂,真的可以吗?”
  “懂不懂,没关系”蒋先生说完收了匣子起身回屋去了,不再给姚海棠任何问问题的机会。
  而姚海棠捧着《青玉莲华经》觉得自己有种吐血的冲动,早知道懂不懂没关系,她还纠结个什么,为了弄懂那本经书她可费了老鼻子力了,结果……长叹一声,收好了经书回头去看萧素:“素素,咱们回屋睡觉?”
  从蒲团上站起来,萧素揉了揉腿说:“我睡觉,海棠不可以”
  “为什么,还不让睡觉了”姚海棠心想,昨天开始好不容易不认床了,居然今天就不让睡,太灭天理灭人欲了走到姚海棠面前笑嘻嘻地指了指她怀里的经书,萧素说道:“你要赶紧去习经书上的内容,所以不可以睡啊对了,海棠好厉害的,也是第一次就成功了,而且还是金刚玉石,要努力哟。”
  看了眼手里的经书,姚海棠点了点头说:“好吧,不过我们今天到底干的是什么?”
  “感灵之后是启灵,启灵之后就开始习各类经书啊,等学好了经书,才可以慢慢试着给器物启灵。听说从前有一个很厉害的启灵师,直接给一座山启灵了,噢,对了就是浮梁山哟”说完萧素拍了拍姚海棠的肩,一副你任重而道远的神情。
  和萧素一块出了后院,把萧素送回了屋里,姚海棠一看抱了床被子,扲了盏灯笼,躺到了绳床上,一边摇着一边看着手里的《青玉莲华经》。
  这回既没有异象,也没有像上回那样生涩难懂,而是这经书一打开,那内容就熟悉得像她曾经看过千万遍的一样。毫无滞涩地像是从脑子里把资料调出来了一样,只是这回调的是本经书看着看着,姚海棠竟然就睡着了,也亏得是她才睡得着,这时山里还是很冷的,山风一吹能把人吹个透心凉,她居然就这么睡过去了。
  等第二天再醒过来时,已经是浓浓地雾气飘来荡去了,她一动弹才发现全身酸疼啊,尤其是背后,虽然垫着被子,可还是被勒出一道一道的印子来了。
  “我怎么睡着了,在床上都睡不着的,倒是在绳床上睡着了。”有点儿不理解地从绳床上下来,这绳床吊得有些高,于是她往地面上一蹦,居然发现自己脚步轻快了很多。
  “怎么也有点儿脚底发麻的感觉,今天不但没有,还……”她话没说完就自己咬着下唇在那儿想了会儿,然后踮了踮脚想试试看看过了《青玉莲华经》后,今天身轻如燕的自己,能不能再跳回绳床上去,平时她可都是就着凳子爬上去的。
  但是很遗憾,她不仅没跳回去,反而因为跳得比绳床还矮那么一点儿,手忙脚乱地摔了个狗吃屎。
  从地上爬起来,把身上的草屑尘土弄干净了,回身看了眼绳床,姚海棠自言自语地道:“看来也没有太神奇,不至于因为我昨天看了经书,今天就飞天遁地无所不能了”
  她也不想想,一个只看经书的人,怎么可能飞天遁地无所不能。不管哪个神话传说里,也没有看完经书就立地成佛的人啊姚海棠想不到这节上,于是老老实实地洗漱了去做午饭,她现在已经完全适应了四方堂的作息时间,实在是和她在现代的作息时间一模一样,睡到大中午才起,晚上老晚也不捱床,不适应才怪了。
  午饭除了要备面点,还要准备饭菜,面点今天做的是薄皮儿大馅儿的灌汤包,野菜肉馅拌了各式各样的调料包着肉汤冻上笼蒸得了。她就开始思索今天做什么菜,各类食材是不缺,可她得做出新意来,不说三五个月不重样,总得一个月不重样吧于是她就在那儿掐着手指算今天做几样什么菜:“酱汁姜丝蒸边鱼、豆腐酿火腿、白菜金丝卷儿……呀,今天怎么有猪蹄儿,这东西他们不是说是下脚料嘛,还死活不肯送过来。”
  “有猪蹄儿那就做酱焖猪蹄儿呗,再扔几个鸡蛋进去一块儿焖”姚海棠一想起这个从前最爱吃的菜就口水直流,她向来不爱吃肥腻的,可独独是猪蹄儿,怎么吃也不嫌腻味。
  “海棠,你在做什么,你看着这筐东西已经好久了。”萧素压根不认识那筐猪蹄儿是什么东西,她可从来没吃过这下脚料一类的东西。
  从猪蹄儿上勉强把视线收回来,姚海棠说:“素素呀,四方堂里有没有药房?”
  点了点头,萧素说:“有啊,你生病了?”
  “不是,我要些东西,素素腿脚快又认路,帮我去取来好不好,我用来做菜的。”她一说做菜,萧素当然得答应了,这位已经被姚海棠调教成一吃货了。说着姚海棠就回屋去写,写了交给萧素,萧素拿着就闪没影儿了。
  姚海棠就在那儿处理猪蹄,沿着猪蹄的骨头一开两半儿,然后大刀剁块儿,剁好后先用开水焯了血水和碎骨渣。然后放一边,取了鸡蛋来,把鸡蛋初初煮熟了,剥了壳后和猪蹄块儿一起放着,现在等着萧素把料取回来了。
  “鱼得最后做,先做豆腐酿火腿。”
  这菜看过金庸小说的人应该不陌生,传说中的二十四桥明月夜,一块豆腐切四份,然后每个上边儿挖二十四个洞,谓之“二十四桥明月夜”。
  姚海棠没这么变态,挖空了中间填火腿丁和各类配菜配料而已,当然了选材很重要她兴奋极了地做菜,也没预料到自己这桌菜会招来谁捧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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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9-11-2011 12:41 AM | 显示全部楼层
98.生曲折
  在四方堂里人虽然不多,却也是各形各色,既有贺清华这样攀高踩低不念旧情面的,也有慕清风这样此心不改还念当时的。萧素当年虽然是四方堂里一颗明珠,却实实在在是个亲切随和与人为善的,所以至今还颇有些人缘儿在。
  且说萧素一路往药房里去,药房里的老先生接过单子琢磨了好半会儿说:“素姑娘啊,你这三两颗,五七粒的到底要来做什么,这配什么药方子也配不齐来啊”
  “做菜,海棠说这些东西混合起来再加点酱汁,可以做出好好吃好好吃的东西来。”萧素不管其他,只认准了一个,那就是相信姚海棠没错的,虽然她看着也觉得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挺不可靠老先生看着这些东西仔细想了想,确实是各有各的香气,各有各的味儿:“陈皮、甘草、花椒、茴香、豆蔻、八角、桂皮、香叶、冰糖……”
  当老先生念完后,又说了一句:“这些东西倒是驱风散寒,倒也没有忌讳的地方,素姑娘且候一候,我这就让人给你配去。”
  配完料出来,老先生还特地给了一小纱袋儿,这些气味揉和在一起时,老先生闻着还真有门儿。萧素接过来也闻了闻,然后笑嘻嘻地说:“陈老头儿,谢谢了,回头我给你带好吃的,海棠做的点心可好吃了”
  别的老先生倒是不好,就是好奇这东西怎么做,一堆儿药材煮出美味来,对老先生来说这很新奇:“素姑娘,要不你回头把这做菜的方法教给我?”
  “那我看着海棠做,抄下来给你。”萧素就是这么个热心肠儿,但凡别人有求于她,她必定是一丝不苟的去做。
  拎着那包药材出了药房,萧素迎头就见到了四方堂的堂主夫人,萧素就赶紧笑眯眯地迎上去,嘻嘻地围着堂主夫人叫道:“姆妈。”
  在乡间,姆妈既有伯母的意思,也像是乡间小孩子叫娘亲的声音,这意味着萧素和堂主夫人是很熟悉的。
  只见堂主夫人何芳言笑着拍了拍萧素说:“素素乖,怎么到药房来了,哪里不舒服了?”
  “不是的,是拿了回去做菜,海棠说这些能做很好吃很好吃的菜哟啊,姆妈一起去吃啊,海棠做的菜可好吃了,师父那么讨厌吃水萝卜,海棠做的水萝卜师父都爱吃呢。”萧素说完就拽着何芳言走,她向来跟堂主夫人亲近,而她又向来喜欢和自己亲近的人分享所有她认为好的东西。
  不过何芳言既然来了药房,当然是有事儿,也不能由着萧素拉她:“素素,姆妈还有事儿呢,下回再去吃行吗?”
  可是谁能执拗得过傻子,萧素撅着嘴儿晃着何芳言的袖子说:“不要嘛,就快要吃午饭了,姆妈一起去吃嘛一起去嘛……”
  其实哪里快要吃午饭了,至少还有俩时辰,也就萧素和姚海棠今天起得早,何芳言也起得早,结果就碰上了。这会儿被萧素晃得一阵头晕眼花,何芳言最后只能无奈地看着萧素说:“好好好,姆妈跟你一起去,你可别晃了,再晃下去姆妈都得晕过去了。”
  “太好了”说完萧素拍着手和何芳言一起欢快至极地往留云楼那边儿去。
  当萧素把何芳言一路拉到留云楼时,姚海棠正在那儿处理火腿,要不肥不瘦的火腿丁,保证每一粒都既不柴也不腻,所以一定得挑好位置,不能要的就留一边儿。
  把火腿丁切好后填进挖好的豆腐里,拌了些蔬菜粒儿一块放一边,等到开饭前再上锅蒸,出锅了再勾个明芡就行了。
  “海棠,我把你要的药拿回来了。”说着萧素就把药材包扔给了姚海棠。
  正在等着这个的姚海棠接过来一看,样样儿都在,就赶紧起了锅,这东西没一个两个时辰是不成的,好在今天起得早。把料包洗过了然后扔下锅,大火开锅后,小火炖上,煮好去了壳的鸡蛋也一块儿放里边儿。
  其实这也可以叫酱汁儿卤,只是要慢慢收汤,慢慢入味儿,等到汤稠厚浓郁,芳气四溢时正好起锅。那汤汁儿要是拿白面馒头蘸着吃,味道美得很,就是给鲍参翅肚也不能换。
  等拿风门掩了灶口后,火小了下来,姚海棠回身一看就见萧素在那儿写写记记的:“素素,你拿着纸笔做什么?”
  “陈老头儿问我你拿这些做什么,可不可以把怎么做的告诉他,所以我帮他记下来啊”萧素特认真,没法儿用字来形容的还画上了,虽然画得不怎么滴,不过字还是很好看的。
  “你一边儿玩去吧,我来写,省得你到头来都没明白是为什么。”姚海棠说着接过了纸笔把萧素推出厨房去,省得她站在那儿冷不丁吓着自己。
  在猪蹄儿做好前,她有大把时间把这东西写得图文并茂,不就是一菜谱嘛她那爹不但是个厨师,还是个临老临老不务正业写菜谱的厨师,对于菜谱她也算是轻车熟路了。
  把酱焖猪蹄儿地菜谱写好后,姚海棠就赶紧去准备剩下的几个菜,这时萧素又蹿了进来说:“海棠,师父说堂主夫人来了要多做几个菜哟”
  堂主夫人?姚海棠念叨了一遍点头应了,然后就赶紧去加菜,好在材料是现成的:“白菜金丝卷儿和豆腐酿火腿丁都做处理好了,蒸鱼也只等蒸了,再加个山珍鸡汤、素炒野生石耳就算了,菜多了吃不完很浪费。”
  浪费是有罪的,姚海棠向来这么认为。
  等到猪蹄儿收汤的时候,姚海棠才赶紧准备剩下的菜。白菜金丝郑儿、豆腐酿火腿和鱼都只需要蒸就成了,放到最后边儿来做。山珍鸡汤刚才已经起了另一个灶来小火煮着,这会儿已经冒出鸡汤的清香来了。
  拿了勺,姚海棠准备去把鸡汤的油撇一撇,揭开盖儿一看:“咦,没什么油啊,到底是放养的鸡,不算太肥。”
  需要蒸的菜上锅蒸着的时候,姚海棠就顺手把石耳炒了,然后再一看,猪蹄儿汤也收好了,赶紧起锅装盘。
  做菜时,姚海棠最好点缀,不是配了洗过盐水的青菜叶儿,就是泡过盐水的花儿。猪蹄拿青齿菜垫了底儿,拿剪刀剪了几个小红椒当花儿摆上边。鸡汤进了砂锅里,下边儿用已经烧透了的的石炭保温,然后姚海棠一拍手:“成了”
  五菜一汤,姚海棠看着满桌子冒着腾腾热气儿的菜,胸臆间是巨大无比的成就感:“素素,来端菜了。”
  在外边儿陪着何芳言和蒋先生说话的萧素一听赶紧跑到厨房来,一进厨房,萧素就闻着了各种各样的香味儿,其中最香的当然是猪蹄儿了。只见鸡蛋一分八片围着边儿,上头都淋了酱汁,看着别提多招口水了:“海棠,我太喜欢你了,闻着看着都好吃得很,不像别的厨子做的,光好吃,不下饭。”
  闻言,姚海棠直乐:“也就你用下不下饭来区分菜是不是好吃。”
  俩师姐妹一块儿端了菜进厅堂,然后萧素才去请何芳言和蒋先生一块儿过来。一进了厅堂,蒋行生倒还好,一直保持着淡淡的神色,并无其他。
  而何芳言却闻了闻,说:“这香气倒也奇特,怪不得素素非要拉着我来尝尝味儿,这孩子可是越来越贪嘴了。”
  一见了何芳言,姚海棠就知道这肯定是那位堂主夫人,赶紧躬身行了礼:“见过夫人。”
  “哟,这孩子怎么这么多礼啊,赶紧起来一块儿坐,我看着这孩子的礼仪倒是和旁人不同,透着股子大家气派。”何芳言自然也不是小门小户里出来的,所以一看姚海棠行礼就看出不同来了。
  那自然是会有些不同,姚海棠心说:“能一样嘛,这是好为人师的唠神儿杜公子教的,正儿八经的皇家礼仪。我虽然画虎不成,总能类个犬吧”
  这不等于骂自己是狗……姚海棠轻咳了两声赶紧坐下,不再想这茬儿了。
  一一落座后,萧素就门儿清地开始介绍这几样都是什么菜,因为她在厨房已经问过姚海棠了。何芳言一边听着一边笑,看着萧素时似是脸上带着一点儿母性的光辉:“好好好,看把你馋得,赶紧吃吧,蒋先生也请吃。”
  “夫人请。”蒋先生还照样蹦字儿,果然非常淡定。
  举筷开吃,姚海棠的礼仪规矩在萧素和蒋先生面前是从来没使过的,可眼前这位是四方堂堂主的夫人,姚海棠就觉得不能轻慢,于是就端出些礼仪规矩来了。
  杜敬璋教出来的礼仪当然是出挑的,何芳言一边吃着一边看着姚海棠这通身的规矩,不由得会心一笑,心道:“果然是个有意思的小姑娘。”
  这一桌子菜味道自然是好的,连向来不好吃荤的何芳言和蒋先生都对那猪蹄儿多伸了几筷子。姚海棠把骨头剔得差不多了,吃起来一点儿都不费劲儿,就算偶尔有块把小骨头,那也是轻轻一挑骨头就出来了,再就着酱汁一块儿嚼,自然是满口生香。这道菜既不显得肥腻,也不至于和浓郁的香气一样味道过于浓,只五味合宜,吃起来是既软嫩香滑。
  除此之外素烩野山菌和蒸鱼也很让何芳言喜欢,清淡而爽口,吃过了猪蹄儿再吃上两口山菌和鱼,竟不显得味道偏单薄,反而是另有一番山野之气。
  末了,吃得极满意地何芳言连连夸了姚海棠好几句,还打趣地说道:“怪不得我看素素和蒋先生近来丰润了一些,原来是因为海棠啊”
  临到要走时,萧素又包了一包有咸有甜的点心给何芳言,她自己则去药房里送菜谱去了……菜谱能惹的无非是吃货,只是包给何芳言的点心却要惹些曲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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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9-11-2011 12:41 AM | 显示全部楼层
  99.青铜剑
  吃货总是要比曲折来得快一些,药房里的陈老先生老早就在那儿把东西磨得碎了些,愿意是想更快发出气味儿来,配齐了后试着炖了羊肉,这一炖不要紧啊,一炖惹来好多人问陈老先生做什么好吃的。
  羊肉因有腥膻,多有人不好吃这个,陈老先生一告诉来问的人是羊肉,人不能信啊羊肉远远闻着就一股味儿,更别提这香气了。
  东朝在食上还远没有达到汉唐的水平,更别提现代了,现代只是材料次点儿,可大家伙儿对吃抱有的热情比哪朝哪代都大。
  “我尝尝我尝尝,这要真是羊肉,以后我就爱吃羊肉了。”对于吃,总是哪儿都有爱好的人,民以食为天嘛尝过了后,肯定还是能吃出点儿羊肉本身的味儿来,那人嚼着咽下去,眼一瞪圆了指着说:“嘿,真能吃得了,不过那股子味儿还在。”
  一边悠哉游哉的陈老先生说:“这还没好呢,你等汤汁收了再说,刚拿到素姑娘送来的菜谱,说要是汤汁稠厚,香气蕴而不散了才好吃。”
  于是大家伙儿一块儿蹲着等呗,大家等这一小会儿吃食的时间还是有的。等到汤渐厚,香气渐圆润的时候,陈老先生试着尝了一口汤汁儿:“嗯……味道好,真好没想到药材还能调味儿用,煮出来这味儿还这么好。”
  “是药煮出来的?陈老,你不是说药不能随便乱吃嘛,万一吃坏了人怎么办?”
  “药也分是什么药,有些性味甘平,再加上用得少,不碍事。何况这里头的药材都是常见的,无损有益,要不然我也不能试啊。”陈老先生说着让人把锅里的肉弄了出来,这时已经煮得现出那一丝丝儿的模样了。
  周围的人闻着这味儿,又看着这么点儿肉,干脆就不尝了,自己回去让人试着做就行了:“陈老,你也给我配两包,我拿了让厨房煮。”
  “对对对,也给我配两包,这闻着就下饭”这又一个以下饭来区分美味与否的。
  于是陈老先生给每个人配了两包,然后大家伙儿看了菜谱后就散了。这边的吃货们各自回去试验去了,另一头四方堂堂主也刚到山门外。
  有人报了何芳言说:“夫人,堂主回来了。”
  闻言面上一喜,何芳言赶紧起身说:“快去准备好帕子、热茶,堂主这一路赶得远,点心和热水也准备好,我去迎堂主,你们赶紧准备着。”
  “是。”
  步出院外,何芳言一眼就看到了晏复山,赶紧迎了上去:“复山。”
  一直以来,晏复山和何芳言的感情向来不错,这时自是笑着应了声:“芳言啊,我走这大半月,山里一切安好吧。”
  “好得很,瞧你操心的。”何芳言一边说着,一边和晏复山一块儿往里走。
  晏复山笑道:“我这也是担心累着了你,山里虽然事不多,你一个人担着总不易。”
  听着晏复山的话,何芳言自也是满脸笑容:“是是是,多谢夫君垂爱。”
  只见晏复山又是一笑,接了丫头递过来的帕子擦了脸后,这才端起热茶喝了两口。眼一扫看到了手边有点心,自然是顺手拿起一块来,说饿倒也不见得,主要还是觉得这是何芳言的心意。
  见晏复山取了点心,何芳言就说道:“这是素素那儿拿来的点心,蒋先生新收了个弟子叫姚海棠,这些点心都是她做的。今儿中午素素非拉着我去尝尝这姑娘的手艺,我尝着味道很顺口,复山也尝尝看。说起来素素这孩子总是有心的,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总像现在这样也不是个事儿。”
  “你也别太操心了,排天盘时不是说了,这孩子是个福泽深厚的,将来必是平顺清贵一生。”说着晏复山把点心放到了嘴里,然后端起了茶正要喝时,却忽然停了下来,茶盏和茶盏的盖儿都停在那儿一动也不动。
  看着晏复山这举动,何芳言就愣了:“复山,你这是怎么了,好吃也不用这么惊讶。虽然点心我还没尝,可再好吃也总是味道好一些而已。”
  却见晏复山猛地摇头,瞠目结舌了好半晌后忽然睁圆了眼看着何芳言道:“芳言,你刚才说这点心是谁做的?”
  “那姑娘是蒋先生新收的弟子,姓姚名海棠,是京中来的。怎么了,有什么不对?”何芳言没想到吃个点心还能吃出这状况来,虽然有些疑惑于晏复山的态度,但还是有条不紊地答了话。
  而这时晏复山看着那盘点心,忽然从怀里掏出一块儿绣帕来,看了看绣帕又看了看点心,然后猛然间笑出声来。越笑越大,却忽然停下来说道:“这姑娘现在在留云居吧,走走走,芳言,我们赶紧去看她去。”
  对晏复山这话,何芳言有些摸不着头脑,遂问道:“复山,你这是怎么了,到底怎么回事?”
  “可记得前些时候,去京里的于先生捎了信儿回来,说是有个姑娘做的菜有蕴而不发的灵气。”晏复山说这话时明显很兴奋。
  这事何芳言当然知道,信是她转到晏复山手里的:“我知道啊,可是这也不值得高兴吧,山里也不是没有这样天赋出挑的人啊。”
  何芳言这番话让晏复山直摇头,连道:“不一样,不一样,芳言,这灵气很熟悉,熟悉得和这绣帕一模一样,只是弱了一些,淡了一些。”
  忽然间何芳言停了下来,她似乎不太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是真的,略有些颤抖地看着晏复山,何芳言问道:“你确定吗,如果不是怎么办,我们已经失望过很多回了”
  “不是又如何,总要先去看一看。”晏复山不怕失望,他更怕没有希望。再说了,就算不是,那对四方堂来说也是一桩幸事,晏复山总是考虑得多一些。
  “说得也是,总要看一眼。只是中午我在留云居用饭,却没看出来这姑娘和妍儿有什么相似之处。不过这姑娘的规矩倒是很好,怎么看都像是大家里养出来的,要真是妍儿,咱们还得了便宜”毕竟已经过去好些年了,失望了这么多回,难道还怕再失望一回。做为一个母亲,何芳言的心已经在失望与希望中历练得非常坚强了。
  晏复山和何芳言一块儿出门时,却在门外遇上了他们的女儿——晏嫣,收养的女儿,当年他们的亲生女儿失踪后,他们就准备收养一个。本来是想收养萧素,但后来萧素却出了这样的事,蒋先生说是这姑娘跟他们福缘浅,就改收了眼前这晏蔫做女儿。
  “爹娘,你们要去哪儿啊”晏嫣凑上来,后头还跟着贺清华。
  这时晏复山和何芳言都心里焦急着,也没顾上答晏嫣的话,只说了一句:“有些事要处理,你和清华先回院里去,有什么事儿待会再说啊”
  看着晏复山和何芳言离去,晏嫣疑惑地看了很久,然后摇了摇头说:“也不知道这么急去做什么,清华,我们先进去吧,山里湿气重,别沾染上了。”
  说着晏嫣就和贺清华进去了,而另一头晏复山和何芳言则加紧脚步赶紧往留云楼去。
  留云楼里,姚海棠正在拿着那本《青玉莲华经》在那儿向蒋先生求教,只是这求教的过程不免让姚海棠觉得很难以沟通,她和蒋先生代沟只怕有好几百条。
  蒋先生还是在那儿蹦字儿,关键是蹦出来的字比《青玉莲华经》本身没好懂多少。虽然她文言文会一点儿,可有些东西太过高深玄妙了,她实在很难以体悟出什么来。
  “先生,我还是没听得太明白,虽然隐约像是懂了,可一细想起了,还是觉得自己不明白。”姚海棠觉得自己简直是在玩绕口令。
  “多看,多思,旁人解说的有限,还需自己细思量。”
  于是这问和不问有区别吗?姚海棠叹了口气,其实她知道蒋先生觉得自己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可她还是不懂,只能说她和蒋先生这间确实代沟大大的。
  捧着经书从后院出来,一瞥眼就先看到了萧素,这姑娘正在那儿拿着个青铜剑喊着:“开……开呀……怎么还是没反应”
  见这状况,姚海棠就问:“素素,你在做什么?”
  “启灵啊。”萧素答得理所当然。
  这……也行?姚海棠老把启灵的仪式想得很复杂,而她所看到的也一直很复杂,所以就觉得萧素只是傻玩而已:“那你慢慢试,成功了叫我。”
  这时萧素把剑扔到姚海棠手里,萧素说:“海棠,要不你试试,你这么厉害一定能成的,哪像我呀,怎么都没用。”
  “我连《青玉莲华经》都没弄明白一个字儿,还启灵呢,算了吧。你拿着剑玩儿去,我再看看,待会儿又得做晚饭了。”姚海棠觉得天天看经书还不如让她做饭,至少做起饭来得心应手不纠结“试试嘛,这是最基础的器,没有錾任何花纹,就是启灵成功了,也就是砍起来锋利一点啊别怕别怕别怕,试试了,海棠最厉害了,一定可以的哟”萧素是自己试得无聊了,正好逮着姚海棠。
  “好好好……别拽了”姚海棠觉得自己不答应她,准得被她缠着,还是早试早完的好。
  试试是试试,能不能成就看人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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