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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chanel8

[穿越时空] 《喜盈门》作者:意千重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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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3-9-2011 03:28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七十九章 转变(二)

  陈氏的态度已经转变,一连串的胜利已经让她见识到了自己的力量,对于将来也树立起了极大的信心。此刻她是不会动蔡光庭,但人是会变的,谁知道将来她有了自己的儿子后,想法会不会改变?
  蔡家目前只不过一个普通的中级官员人家,没钱没权,更无什么爵位之类可以继承的,没什么可争的。但将来却不一定,假设蔡国栋在陈氏的帮助下,青云直上,揽得财富无数,难保陈氏不会心生不平——她辛辛苦苦谋划来的好处,却要无偿分给别的女人生的儿子,凭什么?
  一个被压制了多年的人,突然看到了胜利的曙光,扬眉吐气之后就有了新的目标,自然想要更多。所以陈氏的这种转变,在情理之中。
  一切都存在着变数。
  明菲抱着头想了一夜,导致第二日起床脚都有些发飘。唤了娇枕备了点心,自提着食盒去了蔡光庭的院子。
  蔡光庭正在窗前苦读,家中发生的这些事情丝毫没有影响他刻苦用功的心情。听丫鬟来报说明菲来了,立刻放下书迎了上去:“今日怎么有空来?”
  明菲道:“母亲已经定了明日就去接魏妈妈来家,听说魏妈妈规矩挺严的,只怕日后要同哥哥说话不容易,所以趁着今日无事特意过来看看。”
  过来看他,却没有带明玉,蔡光耀立刻打发了身边伺候的人,笑望着明菲:“有什么话要同哥哥说?”
  明菲话已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和蔡光庭说什么?这个时候是他读书的关键时刻,影响他做什么。当下笑了一笑:“就是希望哥哥多多保重身体。”
  蔡光庭心中却有些明白,拍拍明菲的手,沉声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该来的都要来,有些事情是挡不住的。你放心,只要有我在一日,我自会护得你和明玉周全。等我,那一天不久了。”
  明菲笑道:“我和明平从来就没担心过。”话虽如此,她心中却是明白,蔡光耀就算是读书读得再好,也不一定能左右她和明玉的婚事。这个东西,有父母在的时候,怎会轮到他说话?由不得她不担忧。也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待明菲走了,蔡光耀立刻唤人进来:“这些天三公子在做什么?”
  “一直都躲在院子里读书,半步都没踏出过院门。”回答他的是周妈妈的儿子周丅小川。
  蔡光耀挑了挑眉:“就连昨晚发生那么大的事情他也没出来过?今早也没去送二公子?”
  “没有。”周丅小川回答得斩钉截铁,“只看到他房里的翠儿露过脸。”
  “去问问你母亲,今早三小姐和六小姐去夫人房里时发生了什么事?”
  没多久,周丅小川回来汇报:“五小姐太过殷勤,冷落了三小姐和六小姐,三小姐出言讽刺了五小姐,夫人打了圆场。”
  蔡光耀沉默许久,道:“你去帮我把龚大公子请过来。若是有人问起,就说我有个问题要和他切磋一番。”
  傍晚时分,蔡光庭去了倚绣院,开门见山地对明菲道:“我去看过母亲了。我告诉她,只要我能考出去,今后就不要家中一分钱。但家中如果有需要,我却不会不管。”
  同样的,他也不会像别人那样,把所有的钱都拿回家。后面那个条件,不过是隐晦的告诉陈氏,他将来会照料扶持她的孩子,只要她善待明菲和明玉。情势已经发生改变,他和陈氏之间的某种平等关系已经被打破,所以他不得不作出新的妥协,定下新的合作条件。
  “她怎么说?”明菲明白了蔡光庭的意思,她难过地看着蔡光庭:“哥哥……”放弃继承权却还要付出,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没说什么,说我想多了。”看到明菲脸上的担忧,蔡光庭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他突然不怕了,果然如同龚远和所说的那般,这个妹妹格外早慧,她能听懂他话里的意思,知道他做出的牺牲。明菲这样的聪明,把明玉交给她,他就算是出远门也放心了。
  想到此,蔡光耀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你难过什么?你哥哥我这么有志气,你应该替我感到高兴才是。说实话,这点东西我从没放在心上。”他从怀里掏啊掏,掏出一个约有桂圆大小,精美的碧玺桃子挂坠来递给明菲:“这是你龚大哥哥补给你的生日礼物。那日请的都是夫人小姐们,他不好跟来。”
  明菲笑道:“他一向是最大方的。应该是我重重谢他一回才是。”
  蔡光耀叹道:“你欠他的,我自然会还。十年,我们只需再忍十年,明玉的事一定了,我们就不再害怕谁。”
  第二日,陈氏将那位传说中的魏妈妈风风光光地接回了家,蔡家四姐妹开始了噩梦一般的生活。没有多久,陈莹也加入了这个队伍。
  日子如同流水一般滑去,在相安无事中,转眼三个月过去了,好消息从京城传来。皇太后的病好了,守真子又顺手在京中召了一场雨,于是深得皇后和皇帝的喜爱,夸他道法深奥,医术独到。皇帝要封守真子为冲和殿侍宸,他固辞了,皇帝转而给小道士清虚弄了个末等金坛郎。
  明菲经过打听,得知小道士清虚的这个金坛郎是从九品。虽然职位低下,不过好歹也是官了,何况他年龄那么小,日后就凭那师徒俩的狡猾机变,不愁这官升不起去。想到二人如此风光心愿得偿,明菲由衷地感到轻松和高兴。终有一日,吴家村的那段遭遇将会渐渐埋没在她的记忆深处。
  蔡国栋同时也收到了钟太缚让人送来的信,他立的功劳和陈氏千辛万苦为他搜罗来的银子终于起了大作用。同年秋天,桂花盛开的时候,蔡家双喜临门,蔡国栋终于当上他梦寐以求的水城府一把手,从正五品直接跳到了正四品,而蔡光庭也考中了乡试第一名,成了解元。
  消息先正式通知一日到达蔡府,当时蔡家正在吃晚饭。蔡国栋差点失态,怔怔地坐在桌前一动不动,直到陈氏含笑轻轻推了他一把,他才恍然明白过来,笑着命陈氏拿酒出来,在座的子女们无论大小都饮一杯。
  如今蔡家规矩与从前大不相同,以前是各自为政,如今却是团团坐在正房里用饭,蔡国栋和陈氏高踞主位,小姐公子们一溜地坐在下首,三姨娘和四姨娘负责伺候,吃饭间不闻言谈之声,安静守礼。
  听说有酒喝,大的几个还没什么特别的反应,最小的明玉和蔡光耀却是极其高兴。蔡光耀甚至拍着胖胖的巴掌问:“是要过年了吗?”
  引得众人哗然大笑。
  可是当酒满上后,陈氏却只沾了站唇就放下了,蔡国栋不明白,要细问,却被陈氏含羞带嗔地白了一眼,背着众人小心地指了指她的小腹。蔡国栋隐隐话到了什么,苦于当着孩子们不好问。
  因为知道今日会有人来报喜,明菲特意换了一身喜气洋洋的玫瑰紫衣裙,头上也戴了珊瑚珠子串成的珠花。她收拾好了就去明玉的房间,指挥琞身边丫鬟竹枝和竹叶给明玉穿衣打扮。
  明玉笑得嘴巴都合不拢:“三姐姐,你说哥哥从抚鸣回恭会不会给咱们俩带礼物?如果带了,又带什么?我可真有些想他了。”
  抚鸣是南尧的省府,南尧各府县的秀才都要去那里参加乡试。蔡光庭早在五月天还不算太热的时候就和龚远和结伴去了抚鸣,算算到现在已是从初夏到了中秋,不要说从未同他分开过的明玉想念,就是明菲也极挂念。
  “抚鸣最苛名的是缭陵,大公子必然是带撩绫回来!明年两位小姐就有漂亮的夏衣穿了。”四姨娘笑嘻嘻地从外面走进来手里还端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一个盖得严严实实的汤盏。
  “姨娘真是稀客。”明菲忙笑着迎了上去,接过四姨娘手里的托盘.请她坐下。
  四姨娘拉着明菲细细看了一回,赞道:“三小姐越来进出众了,半年多的功夫,人就突然舒展开了,长了不止半个头吧?看看这些衣裙都要重新做了。”
  明菲不知道她到底想干什么,但四姨娘此人同明佩一样,向来是无利不起早。当下转开话题:“姨娘这是要给谁送汤呢?”
  四姨娘就是要引出她的这句话,当下笑道:“我这是要给夫人送汤的。因为怕明佩年龄小,不懂事,穿错了衣服,特意绕道去交代她,从这里经过就顺道进来看看。要是两位小姐穿了喜庆的衣服呢,我就不多嘴了,要是没想到呢,我就多一句嘴。谁知我果然是白来了,三小姐从来都是最懂事的,又有夫人教寻着,怎会弄错?”
  明菲忙道谢:“姨娘怎么这样说?我们小辈就是要长辈随时提点着才行。”眼睛看向那碗汤:“姨娘还是快去吧,五妹妹那里由我去说,小心汤凉了。”就是不问四姨娘为什么要送汤给陈氏。
  四姨娘耐不住,只好挤挤眼睛,示意明菲过去点,她有悄悄话要说。
  “姨娘的眼睛可是不舒服?”明菲假装不懂。她从来都不喜欢四姨娘这种贼眉鼠眼的小家子气,也不希望明玉学到。
  四姨娘急得跳脚,只好直来直去:“你俩去的时候,记得恭喜夫人,记得不要惹夫人不快,多多照顾夫人,小心一点……”
  明玉眨巴着黑白分明的眼睛:“姨娘这是怎么了?到底想说什么呀?”
  “啊呀!”四姨娘无奈地道,“你们就要添小弟弟了!”然后满脸是笑,认真地打量着姐妹俩的表情。她就不信这两个小丫头不懂得这意味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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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7-9-2011 01:26 A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十章 选择(一)

  原来是这件事,她早就知道了。
  就似蔡光庭说的那般,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根本就无法阻挡的,自从二姨娘被打的那一天开始,她就一直在等这一天的到来。
  明菲欢喜地笑起来:“真的啊!那我可真是太高兴了!我得赶紧看一看母亲去!”甚至不管四姨娘还站在屋里,就拉了明玉往外走,一副迫不及待,兴奋得忘乎所以的样子。
  明玉可算是不懂事,但四姨娘没想到从明菲的脸上竟然除了喜悦也什么都看不出来。是真的不懂还是太会装?多半是装的,看现在这家里,她的地位可不比其他任何一个女孩子低,这才多久啊?
  “姨娘……”小艾拉了拉四姨娘的袖子,四姨娘恍然醒悟过来,献殷勤要趁早,她赶紧追了出去:“哎……三小姐,您要去哪里?不是说了帮我去琼华院教明佩穿家打扮的吗?”
  明菲顿住脚步,佯作为难地道:“好吧,那姨娘先去和母亲说,我们几个稍后一步就来。”
  “您放心。”四姨娘连连点头,端着汤碗一阵风似的去了。
  明菲暗骂了一声傻子,送什么不好,偏偏要送吃食。自己没那个本事就算了,还要学别人来挑拨。
  到得琼华院,正好碰上明姿带着她的两个丫头松云和松香走出来。明姿今日穿一身粉红色的衣裙,发间插两朵粉色的蔷薇花,看上去倒也清爽悦目。
  这半年来变化最大的人就是明姿。二姨娘发生那件事之后,她身边的丫头婆子统统都被换掉,她本人也被蔡国栋关在屋子里整整一个月,就算是中间发了高热,要见二姨娘,蔡国栋也没许。待到放出来之后,她圆润的下巴就成了尖下颌,原本灵动的一双丹凤眼也变得有些木然了。
  去了魏妈妈处,又因为屡次犯错,被魏妈妈毫不留特地当着女孩子们惩罚了好多次,时间一长,那原有的光彩倒被磨去了大半,不过好歹是不会太出格了。
  “四姐姐。”明玉接着明菲平时的教寻,不管心中有多么的不愿,仍然满脸堆笑地上前行礼。明菲也笑着喊她:“四妹妹,这么早?要不要一起走?”
  明姿冷冷淡淡地点点头,并不搭话,慢吞吞地顺着石板路去了,倒是她身后的两个丫头讨好地望着明菲姐妹二人笑,匆匆一福。
  明佩早就穿戴好了,奔奔跳跳地从屋子里出来见明菲、明玉站在门口目送明姿,便夸张地笑了一声:“三姐姐、六妹妹,你们是来约我一起走的吗?今天是个好日子啊,我们是真的高兴,可有些人就高兴不起来咯!”
  明姿的身子微微一顿,又坚定地挺直了背,向着前面走。
  明菲不想管明佩和明姿之间的闲事,只把话题转过:“姨娘让我来看一看你的穿着打扮可合适。”
  明佩提着海棠红的百褶裙在二人面前转了一个圈,笑得明媚灿烂:“怎样?魏妈妈教的东西,我可没忘。”又扶着下巴作天真状:“三姐姐,你说今日母亲会不会让魏妈妈放我们一日假?我真真是受不了了!”
  明菲笑道:“你要是真的想放假,等会就同母亲说。”
  三人说说笑笑地到了上房,陈氏还在吃早饭,三姨娘和四姨娘在一旁伺候,明菲一眼就看到了四姨娘端去的那个汤碗也放在饭桌上,四姨娘劝了几次,都被陈氏以各种借口拒绝了。
  明姿立在一旁,眼睛从陈氏、明菲、明玉身上一掠而过垂下眼讽刺地一笑。
  看来她也知道了。明菲微微一笑,领着明佩、明玉上前给陈氏请安:“母亲万福。”
  陈氏见下面三个姑娘一律深深浅浅的红衣红裙,气色越发见好,笑道:“好好好,今天好日子,正该穿成这个样子!”又问吃过早饭没有,要不要一起用?
  明佩抿嘴笑道:。女儿一大早就起床梳洗,因怕给母亲请安来迟,故而还不曾吃呢。说来也真奇怪,母亲桌上的东西,明明看着和我们的是一样的,偏偏吃着就要香许多。”
  三姨娘道紧给明佩添了碗筷,明菲却看见陈氏的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一皱。明菲暗想,都说孕妇脾气古怪,此时陈氏只怕不会觉得明佩是有意讨好,反而去挑剔明佩为什么要起那么晚了吧?又或者,会认为明佩是说给女儿们吃的东西没有给母亲做的好?
  正在思考间,陈氏已经微笑着看向她和明玉:“你们呢?今日这个南瓜桂花馅包子做得不错,要不要尝尝?”
  明菲忙道:“谢母亲,女儿已经用过了。”见陈氏紧绷的下颌线条放柔和了,又试探着道:“女儿今早听四姨娘说我们要添小弟弟了,心中很是欢喜,可真是三喜临门呢。咱们这个小弟弟可是个真正有福的。”
  陈氏微微一笑,眼神犀利地从四姨娘的脸上扫过又回到了明佩身上,亲自给明佩夹了一个包子:“尝尝这个。”
  明佩咬了一口,摇头道:“太甜了。”
  陈氏不动声色地将四姨娘拿去的汤推到她面前:“喝点鸡汤。”
  三姨娘立刻就给明佩盛了半碗,明佩毫不犹豫地喝了。陈氏笑着问她:“好喝吗?”
  明佩不知那汤是四姨娘拿来的,笑道:“好喝,母亲这里的东西就是好吃。”
  四姨娘脸都绿了,狠狠瞪了明佩一眼,陈氏这回才是真的笑了。
  明佩这才发现不对劲,眼睛转了两转,笑道:“母亲,三姐姐让我问您,今日可不可以放我们一日假?”明明是她自己抱怨,转眼就变成了明菲指使她的。
  明菲皱了皱眉头,索性道:“是呀,今日大喜,母亲就放我们玩乐一日,功课明日再补上好不好?”半嗔半笑地指着明佩:“巧舌如簧的东西,你说你受不了,我心疼你,替你出了个主意,转眼就出卖我。”
  明佩脸一红,胡乱打岔过去。
  陈氏道:“我已经和你们父亲商量过了,今日不同平时,就放你们休息一天,公子们不必进学,小姐们不必学规矩,都在家等着喜讯。”话锋一转:“明菲,你不小了,该学着打理家事了,去和余妈妈一起学着怎么打赏喜钱吧!”
  明菲立刻屈膝行礼:“是,母亲。”
  四姨娘的脸顿时雪白一片,僵着脖子不甘地看了明菲一眼。
  明菲一脸的懵懂,望着四姨娘傻傻一笑。陈氏怀了身孕,管家管事必然不如从前那样利索,那么她一定会寻一个帮手。而这个人,一定是有一定身份地位,又是她好掌握,好打发的,但绝对不可能是姨娘,特别不可能是四姨娘。那就只能是从几个女孩子中间选一个了。
  陈氏把四姨娘的神色看在眼里,唇角浮起一丝冷笑,继续吩咐余婆子:“听说龚家的大公子此次也中了亚元,礼我已经备好,着人去盯着,等着喜报一到,就让三公子立刻送去。”
  明姿突然上前道:“母亲,让女儿跟着三姐姐一道做事吧,今日家中事情这么多,多个人多把手。”
  陈氏还未开口,四姨娘已经重重地推了明辆一把,明佩赶紧站起身来附和:“是呀,是呀,打虎亲兄弟,有事自然要咱们姐妹几人一起上。母亲也让女儿跟着一起吧。”
  陈氏不动声色地看着明菲:“明菲,你需要你的两个妹妹帮忙吗?”
  一时三双眼睛齐齐落到明菲身上,特别是四姨娘,简直就是目光灼灼,就生怕明菲嘴里会蹦出一个“不”字来。
  看来她想到的,大家都想到了,不过这种事情是争不来的,越争得厉害,陈氏越恨。明菲笑道:“母亲,两位妹妹孝心可嘉,只是咱们都是给余妈妈帮忙的,还得听余妈妈的安排。”
  余婆子笑道:“也不是只有派钱一件事啊,说起来要做的事儿可多了。奴脾正担忧等会子人来得多了,招呼不过来可怎么办才好,如今几位小姐一起请缨,真是听得奴婢暗喜!夫人不如就赏奴婢这个恩典,请几位小姐一起帮忙吧。”
  陈氏皮笑肉不笑地道:“好,今日几个小姐都听你调遣。”
  余婆子笑眯眯地道:“有三件事儿,一件是派喜钱;一件是派茶水;一件是负责安排客人们带来的丫头婆子。在这之前,奴婢斗胆将夫人定下的规矩一叙:喜钱派错了就要拿自己的钱来补贴;派茶水的,要保证客人随时有热茶喝,还要负责事后茶碗的清洗和点数;安排客人带来的丫头婆子的,要小心谨慎,做到一碗水端平,不能厚此薄彼得罪人。不知几位小姐要做什么?”
  派喜钱派错了要拿自己的钱来补贴,听着吓人,但其实却是最风光最轻松的一件,只要足够小心,一般是不会出错的;而派茶水,也不需要多费力,只需坐在茶水间里盯着丫头们,按客人的数量端上茶,按一定的时候续水就行,但这是个闷活儿,不能露面,不能讨好,无功无过;至于最后一件,有利有弊。那群丫头婆子嘴巴碎,心眼小,一不小心就得罪了,还会把一点错处放到无限大,到处去宣扬,可要是做好了,宣传效果却是非同一般。须知谁家的小姐好,谁家小姐不好,统统都是通过这群人传出去的。
  明菲把几件事的利弊迅速在心中掂量了一番,有了计较。陈氏已经在那里点着明佩的名:“你是最小的,由你先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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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7-9-2011 01:28 A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十一章 选择(二)

  明佩眼睛得意地瞟着明菲和明姿,脸上却做出小心翼翼的模样:“母亲,我挑什么都可以?”
  陈氏微微有些不耐:“自然,快一些,时辰不早了!”
  明佩自是挑了那个又轻松又体面又讨喜的派发喜钱的事,四姨娘的眼里露出喜悦来,赞许地冲着明佩挑起了嘴角。
  陈氏的嘴角嘲讽地弯了弯,看向明姿:“到你了。”
  明姿淡淡地说:“我请求母亲让我负责安排客人带来的丫头婆
  陈氏闻言,细细看了明姿一回,道:“这个话可不好干,你没有经验.要不要我派三姨娘跟着你一起?”
  明姿轻轻摇头:“让姨娘在母亲身边伺候吧。”婉拒了陈氏的好意.陈氏挑了挑眉,准了。
  不用明菲挑,剩下的就是派发茶水这件闷活儿。陈氏看着明菲,和颜悦色:“你做得来这事儿吗?”言下之意似乎是只要她说做不来,还可以给她调换似的。
  明菲却正合心意,笑道:“妹妹们把难做的都挑了,我做姐姐的怎么好意思退怯?”
  陈氏深深看了她一眼,宣布:“那就这样定了,大家都去做事吧。”又笑着同两个姨娘道:“孩子们真是都长大了,懂事了呢。”
  三姨娘笑道:“这都是夫人教导请方,魏妈妈教的好。”
  娇桃和丹霞、白露陪着明菲坐在茶水间的里间,监督着外面的丫头们洗烫茶碗。丹霞少不得有怨言:“五小姐进越来越过分了,明知道派喜钱的活儿是夫人派给您的,偏生要来抢。”
  白露撅嘴道:“就是,四小姐也是的,凑什么热闹?都是她挑起来的事儿。”
  明菲神色端凝她吩咐娇桃:“娇桃,教教她们什么规矩!”
  娇桃立刻领了那两个丫头出去,站到僻静处指着鼻子不容情地狠狠骂了一顿。骂得两个丫头眼泪汪汪连声告饶这才又领了回去。
  “三小姐,奴婢们再也不敢了。”丹霞和松露忍着泪意上前认错,明菲淡淡点头,也不多语,继续指挥丫头们做事。其实今日的事是她占便宜了,陈氏素来多疑,又有很强的掌控欲,在她刚刚有了身孕的关口,又怎会容许别人在她面前耍花样?
  明佩看着是捡了大便宜,可她的生母是四姨娘,她的举动会被陈氏认为是四姨娘迫不及待想插手管家的表现。
  这恰好招了陈氏的大忌。
  明姿的选择则是一种试图挣脱陈氏掌控的表现。你不是总千方百计在外人面前坏我的名声吗?好,我从哪里跌倒的,就从哪里爬起来让大家看一看,我是不是真的有那么差?这个选择不是最好的选择,却是目前明姿能够得到的,重塑形象的最好机会。只是不知是明姿自己想到的,还是有人在背后出的主意。
  而她这个分派茶水的任务看似无可选择,但陈氏恰恰地又抛出了一个诱饵,“你做得来这事儿吗?”她要是不想做,陈氏肯定又得问她想做什么,她的选择,又会让陈氏联想起许多有的没的来。所以,以不变应万变是最妥当的法子,争是不争,不争也是争。这个派茶水的话,她不但要做好,还要做得特别好。大家都不肯吃亏,不肯奉献,就由她来默默奉献吧,吃亏何尝不是占便宜。
  事实证明,明菲的推测完全没有错。
  事后明佩灰溜溜地补了五两银子六贯钱出来,钱不多,但是丢人,连派发个喜钱都要出错,还能做什么?明姿也因为下面的小丫鬟认不得人,说话又不小心,从而得罪了蔡家一门远亲带去的管家婆子,被讽刺说是狗眼看人低,欺负穷亲戚,当场就逼得掉了泪,估计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信心又崩塌了。
  明菲却被陈氏特意叫去,大大地夸奖了一番,说她负责能干,又问她累不累,让她誊写礼单。
  明菲自是不会讲自己累的。
  陈氏指着那礼单笑道:“不要小看了这抄礼单的活儿,内里包合的内容极多。比如说,谁家是什么样的人家,和咱们家是什么样的交情,以后送礼要怎样送等等统统可以从礼单上看出来。你跟着我抄上几遍,以后家里的人情来往你心里就有数了。你是嫡女,和明姿她们不一样,学好了,将来对你只有好处。”又叹道:“我以前在家中,也没人教我这些,后来每次有人情来往,都得去问你父亲才不至于闹出笑话来。”
  明菲立刻抱住了陈氏的胳膊,撒娇道:“母亲,您对我真好。您要不教我,将来我也会闹笑话。”
  陈氏拍着她的手:“你这么孝顺体贴,我自然是要竭尽所能教导你的。”风光的事儿谁都爱做,难得的是肯真心做事。
  明菲道:“母亲,让明玉也来学学可好?”陈氏太精明,与其和她绕过来绕过去的,不如直截了当地提要求。
  陈氏答应爽快:“我是想让她一起来学,但又担心她人小坐不住。下一次吧。”
  明菲道:“正该束束她的性子。她一天就仗着您疼爱她,像个皮猴儿似的,想什么说什么,也不管该说不该说。”
  陈氏正色道:“本来就该如此!以后你有什么话,可以直接同我讲,咱们母女间,有什么不能说的?”
  明菲知道是早上明佩那句话留下的后遗症,少不得又要表白一番。
  陈氏听她表白完毕,突然道:“我想和你要一个人。”
  明菲心中不安,面色不变笑道:“母亲说笑了,女儿如今有这一切都是您给的,别说是要个人,无论您想要什么,女儿能做到的都要做到。”
  陈氏翘着兰花指捏着麻丅姑献寿的粉彩茶碗盖,似笑非笑地盯着她:“听说娇桃的女红极不错,我屋里正好缺这样一个人,让她过来帮我做点针线话儿吧。”
  明菲的脑袋顿时“嗡”地一声响,片刻后镇定下来,飞快地运转起来,陈氏要娇桃做什么?做针线明显是借口,珠钗银瓶做针线都是做得极好的。难道是,给蔡国栋做通房?须知陈氏如今有了身孕,家中就只剩下三姨娘和四姨娘,四姨娘年轻貌美娇俏,多出来的日子蔡国栋必然要去四姨娘那里的,而这种情况,陈氏肯定不乐意见到。
  要防止四姨娘专宠的这种情况出现,陈氏就只有给蔡国栋另外安排一个更为年轻貌美的通房,但她房里的四个丫头,统统都只是面貌堪堪端正,根本不能和四姨娘竞争。而娇桃,貌美端庄,正是合适的人选。
  可是,叫她怎么舍得?又如何对得起娇桃?明菲心乱如麻,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陈氏已经等得不耐烦,重重地咳嗽了一声。
  就是这一声咳嗽,反倒提醒了明菲。娇桃是她的丫鬟呀,哪里有爹爹把手伸到女儿房里的?陈氏多半只是试探她,或者就是另有打算。
  蔡光庭刚刚考中,陈氏怎会选在这个节骨眼上为难她?她立刻不好意思地道:“好,回去就让她收给东西,明日就过来伺候母亲。”
  陈氏笑道:“我看你刚才很是舍不得的样子。”
  这个倒是不必特意遮掩,不然反显得虚伪无情了,明菲大方承认:“是舍不得。当初在吴家村,余妈妈走后,就是她一直护着我。”
  “既然舍不得,为何还要答应我?”
  “女儿说过,女儿的一切都是母亲给的。她能被母亲看上是她的福气,跟着母亲,可比跟着我好多了。虽然不舍,但女儿更希望她能替女儿在母亲身边尽孝,也希望她能有个好前途。”就算不能从陈氏嘴里探听出一点意向来,也希望尽量给娇桃争取一下。
  陈氏笑了一笑,终究没有太为难她:“娇桃这个丫头不错,我不会亏待她。”没等明菲高兴多久,她又扔出了一枚:“娇桃来我屋子里,你房里就少了一个人,添一个人吧。”
  明菲忙道:“不少,不少,还有丹霞和白露,梅子她们呢。”
  陈氏笑道:“丹霞和白露啊?不是不懂事,还需要调丅教吗?我看,金簪就不错,你平时和她也相处地不错,就让她去伺候你吧。怎么样?”
  用的是商量的口吻,可是明菲却感到背脊生寒。不是别人,恰恰是金簪。这屋子里,金簪收她的银钱是最多的,递的消息也是最多的。陈氏这算不算是警告?但陈氏没明明白白地做在脸上.她也没必要解释什么,当下欢欢喜喜地答应了。
  回去后,明菲把话同娇桃一说,心想娇桃大概会很难过。谁知娇桃只是感慨不舍,却没什么难过的样子,仿佛还有点高兴似的。弄得丹霞和白露没少说她势利。花婆子却和娇桃关起门来说了大半夜的话。
  明菲想不明白陈氏的意图,干脆统统丢到脑后去,去把明玉抓过来开展生存教育,让她分析今日陈氏分派的这三件事分别有些什么利弊,该怎么做等等。折腾得明玉叫苦不迭,她自乐在其中。
  第二日一大早,明菲起身,见是丹霞和白露进来伺候,不是往日第一个进来的娇桃,便问:“娇桃呢?”
  丹霞道:“一大早就有人来寻,在外面和人说话呢。”本来还想再添上两句娇桃势利之类的话,可因为昨日才学过规矩,到底不敢多语。
  明菲站到窗前,只见一个削肩细腰,身段惹眼,穿秋香色窄袖小袄,系弱翠色百褶绣花裙的丫鬟背对着她,正拉着娇桃的手说话,不时还抬起手来擦擦眼泪。娇桃则满脸的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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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8-9-2011 03:02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十二章 “志向”

  娇桃疾步走进明菲的卧房,从妆台上拿起黄杨木梳给明菲梳头:“刚才娇杏来找奴婢。”
  “她有什么事?”明菲不在意地抓起一朵珠花仔细端详。自二姨娘那件事之后,娇杏就被调到了针线房里做事情,倒是许久不曾看见她出来晃了。这个关口来找娇桃是为什么?难道也是以为娇桃是去给蔡国栋做通房的?
  娇桃挥退丹霞和白露,低声道:“她告诉奴婢,夫人昨日托了陈三姐姐帮着选两个聪明漂亮懂事的丫头来家。”欲言又止,很不好说的样子。
  明菲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就是说,陈氏还是决定要给蔡国栋选通房了,只不过这个人,她一不肯从蔡家的丫头中挑,二不肯从外面买,而是选择从她的娘家精挑细选,原因无他,知根知底好拿捏。可是竟然一次选两个?陈氏可不是那么大方的人。难道说其中一个是为别人准备的?再联想到娇桃,明菲豁然开朗。
  蔡光庭此次高中,他的婚配问题就会提上日程。婚前有通房并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可陈氏若是想把她的人顺理成章地插进去,就得想个妥当的法子了。突然给个丫头吧,一来太打眼,二来难保不会引起蔡光庭的反感,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借娇桃这股东风。娇桃对蔡光庭有情,只怕是个瞎子都看得出来,能不被人利用吗?
  想到此,明菲长叹了一口气,陈氏的手伸得太长了,得烫她一下叫她知道痛才行。她看向娇桃:“娇杏突然来告诉你这个,难道是她也想去夫人房里伺候?”
  娇桃生气地道:“可不是?她原本是想求见您,想请您帮她在夫人面前美言几句的,被奴婢狠狠骂了她一顿。她可真敢想!”实在可恶,想做老爷的通房也就算了,竟然敢把心思打到明菲头上来这不是让明菲招陈氏的恨吗?
  就这么想做姨娘?还真是百折不挠,也算是一种志向。明菲笑了一笑:“你觉得娇杏这个人怎么样?”
  娇桃答道:“聪明是聪明,厉害也够厉害了,就是有些轻浮。”她的眼睛亮了亮,要是这事儿能和明菲择清了,促成了那还真不错,不能总让陈氏一枝独秀啊,“不然……”
  不然什么?不然另外想法子促成这事儿?明菲笑道:“你今早做得极好。这个忙,可千万帮不得。”
  娇枕遗憾中又有几分不解。
  明菲轻轻拍了娇桃一下:“你别想着就算你不肯帮她,也还是会有人帮她,与其那样,不如由你来承情。你需知道,就连丹霞、白露不懂事把了错这么一点小事都立刻传了出去,还有什么事是不能传出去的?以后你离娇杏远一点。她要做什么,和我们半点关系都没有。”
  就算是要给陈氏钉钉子,也得让别人来钉。
  娇桃怒发冲冠:“一定是梅子那个小贱丅人!她平时不吭不响的,关键时刻就找不到她,铁定是听了壁根就去上房!我就知道,她平时一副半痴半傻的模样,就是要刻意降低咱们的防备呢。”
  明菲笑道:“就算如此又如何?”
  娇桃突然泄了气:“是呀,又能怎祥?那金簪来了,您又怎么办?”以后可连说句话都不自由了。
  明菲眨眨眼:“我站得直走得稳,怕什么?”金簪此次形同被贬,她自来对陈氏忠心耿耿,又是那种傲气的性格,怎会原谅陈氏?因此就算是不能信任金簪,金簪也不会给她造成多大的困扰。只要知人,什么样的人都可以一用。
  娇桃把最后一朵珠花给明菲薄上,低声道:“三小姐,奴婢给您磕个头吧。”
  言罢走到明菲面前三尺远的地方站定,认真整理了衣裙首饰,端端正正磕了一个头。
  明菲低叹:“你年龄大了,我留不住你。此去是要做什么,你心里想必也是有数的吧?你真的想清楚了?你若是不愿意,我总能为你想到法子的。”
  娇桃诧异地看着明菲,突然双靥飞红:“您猜着了?”
  明菲道:“怎会猜不着?我只是希望你将来不要后悔罢了。”纵然她无法也不能扭转别人已经形成的观念,她总是不希望自己身边的人去做姨娘的。
  娇桃低着头想了好一歇,茫然道:“若是不这样,又能怎样呢?”她抬起头来,双目含泪地看着明菲:“好小姐,奴婢知道您想说什么,但奴婢就算是日后会后悔,也认了。奴婢知道自己痴心妄想,但就算是能在大公子身边呆上一两年,也是好的。”
  明菲摇头:“你好自为之吧。”人各有志,这种事情勉强不来。再说这只是陈氏一厢情愿,蔡光庭还不一定就会领情。
  到得上房,余婆子正立在廊下骂人,恶狠狠地命人把两个穿三等丫鬟服饰的小丫头拖下去,择日卖掉。一院子的丫头婆子噤若寒蝉。
  明菲笑道:“妈妈这是怎么了?这谁呢?这么一大早就惹您生气?”
  余婆子换了副笑脸亲自给她打起帘子:“奴婢给三小姐请安。这两丫头一个竞敢偷夫人房里的东西,一个竞敢背后抵毁主子,这还得了么?自然是要打了板子撵出去的。”
  要说小丫头躲懒明菲还相信,可说敢进陈氏的房里偷东西,她根本不信。陈氏的屋子里平时被余婆子并玉盘等四个丫头把得死死的,谁敢轻易进去?多半是这小丫头做了什么犯忌,又不好明说的事儿。
  明菲一进屋子里看到四姨娘那副死了娘老子的面孔.她就明白了,这场戏大概又是陈氏演给四姨娘看的。
  陈氏细细打量了娇桃一遍,微微颔首:“认真做事,谨言慎行。”回头吩咐玉盘:“去把金簪叫来给三小姐磕头。
  金簪穿着一身水红色的袄裙,脸上施了脂粉也盖不住哭得红肿了的眼睛。走近前来先朝着陈氏跪拜下去,重重地磕了一个头,“咚”地一声响,惹得余婆子连连瞪她,玉盘老大不忍。
  陈氏神色淡淡的:“你是我屋子里出去的,今后到了三小姐身边,须得谨言慎行,尽心尽力伺候三小姐,不要丢了我的脸!去给三小姐磕头吧!”把茶碗一放,就闭上了眼睛。
  金簪木着脸,依言起身,在明菲面前又是重重一个头磕下去,站起身来立在一旁沉着脸一言不发。
  四姨娘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笑道:“金簪可真是个实心人儿,看这头磕的,额头都青了。”
  陈氏根本不理睬四姨娘,只道:“时辰到了,伺候三小姐、六小姐去上课!”
  出了上房,明菲就打发金簪回去收拾屋子。金簪也不推辞,默默行了个礼,弓着腰,垂着手去了。从后面看着,竟是比以前要矮子两分的样子,看来此次陈氏将她贬出去,对她的打击特别大。
  傍晚明菲下课回到倚绣院,金簪还在睡着,没起来迎接她。丹霞和白露大怒,白露挽起袖子就要去za门,明菲轻轻一声:“闹什么呢?她做惯了管事丫头的人,若不是特殊情况断不会躲懒。该怎么做她自己明白。”
  金簪在床上一共睡了两天两夜,明菲也不管她,也不许人去打扰她,只让花婆子在第二天夜里去给她传句话:“三小姐的屋子里缺个管事丫头,如果你不愿意做,她就禀了夫人,另外挑一个来做。”
  第三天一大清早,明菲才睁眼,打扮得清清爽爽的金簪就已经备好热水帕子立在门前了。
  明菲微微一笑,让她进去,也不去看她的表情,自顾自地让指着自己的头发:“你看梳个什么发髻好?”
  金簪上前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让奴婢给小姐梳个最拿手的垂髻吧。”她的手脚很利索,很快就梳出一个光洁漂亮的发型来,又将发饰等一并戴好。
  明菲照了镜子,很是满意,便笑道:“你想通了么?”
  金簪垂下眼:“奴婢不懂三小姐的意思。”
  明菲用梳子背敲着妆台:“你连这个都不懂?那就难怪夫人不要你了。”毫不留情地扫了金簪仅剩的颜面。
  金簪闭了闭眼声音哽咽:“奴婢笨拙,不能讨夫人的欢心。”还算直言直语,明菲天真地笑:“你不笨啊。我瞅着从前夫人最疼的就是你,最倚重的也是你。就连我有什么事儿,都是首先就想到去寻你的。好姐姐,你到底做了什么事儿,竟让夫人舍得把你给了我?我看着,娇桃不如你多矣,就是做针线活,她也没你做得好。难道是,正因为你有出息,夫人才会把你给的我?”又在金簪的伤口上洒了一把盐。
  金簪红了眼:“三小姐,你明知故问!”
  明菲皱眉道:“奇怪!你怎么这样说?可别冤枉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哦。”见金簪红着眼瞪着她,她夸张地叫:“呀,快别这么瞪着我,我胆子小。你要是不肯在我这里,我立刻就去回了母亲,让你回去!怪吓人的。”她固然不能主动把金簪赶走,但金簪既然自动送上门来,就别怪她不客气。
  金簪咬着身跪下去:“三小姐,求您给奴婢一条活路!”
  明菲收起了笑容,淡淡地道:“活路不是谁给的,是自己闯出来的。我对你没什么要求,就是看好我的屋子,管好我的人。”她把一串钥匙扔在妆台上,“这是我屋子里的钥匙,你要么别碰,一旦碰了,少了一件东西我都不会饶你。你想好了!”她后面这几句话说得咄咄逼人。她不指望金簪忠心,只希望金簪知道自己的处境,从而不敢轻举妄动。
  金簪想了很久,终于伸手抓住了那串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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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8-9-2011 03:04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十三章 人才

  蔡光庭回到家沐浴更家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上房给蔡国栋和陈氏请安问好。
  到得上房,一个穿摘红袄子的陌生丫鬟俏生生地立在门口,蹲下给他行礼:“大公子万福。”声音清脆如同黄莺。
  特殊的生活让蔡光庭养成了细致认真的习惯,他立刻就意识到这个美貌的丫鬟他从来没见过,而且还和其他丫鬟有些不一样.不由得多看了一眼。
  那丫鬟见他看过来立刻垂了头,恰恰地把一个光洁饱满漂亮的额头露出来。有点像明菲的额头,蔡光庭看到这个额头,不由又多看了一眼,结果看到一双新月一般的眉毛和一张泛着桃花般娇艳红晕的脸。再低头一瞧,又看到一对穿着碧色罗缎绣缠枝白莲鞋的小巧精致的脚从雪青色的绣罗裙下露了出来。
  “哥哥……”一柄牡丹团扇在他的眼前晃了晃,明菲嘟着嘴嗔怪地看着他:“我还以为你不回来过中秋了。”
  蔡光庭正要回答,那穿橘红袄子的丫鬟已经亮起清脆动听的嗓子盈盈一拜:“奴婢给三小姐请安。”
  明菲笑着点头:“金桂,你今天用的是素郁坊的桂花油吧?真的是人如其名,又香又美。”
  金桂闻言,惊喜地看着明菲:“三小姐好灵敏的嗅觉,奴婢用的就是素郁坊的桂花油。是夫人赏赐的呢。”眼睛又瞟了蔡光庭两下,好不羞涩。
  明菲道:“素郁坊的桂花油,贵有贵的道理,果然不错。”转身拉了蔡光庭的手往屋子里走,从金桂身边过的时候,却朝着那双漂亮的脚狠狠踩了下去。
  金桂吃病,正要委屈地叫疼,一抬眼正好对上一双恶狠狠的眼睛,吓得硬生生地把那声疼咽了下去,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金簪姐姐好。”
  蔡光庭进了屋子,又眼尖地看到陈氏身后立了一个作妇人打扮的年轻貌美的女子,体态风流,清新如百合。低眉垂眼的,自有一股我见犹怜的气质。
  蔡光庭下意识地把目光投向其他人,只见四姨娘的小红嘴翘得老高,不时恶狠狠地瞟那女子一眼,又幽怨地看蔡国栋一眼。而蔡国栋眉梢眼角都是舒展的,一副过得极滋润的模样。蔡光庭顿时什么都明白了,心下不由泛起一阵厌恶。
  蔡国栋见了蔡光庭,一如既往地板着脸好生训导了一回,又揪着蔡光仪和还未开蒙的蔡光耀教训了一回,大意是要蔡光庭不许骄傲,蔡光仪和蔡光耀要向大哥好好学习,为家族争光,光耀门楣云云。
  蔡光庭等蔡国栋把一家之主的威风摆完了,才上前道:“爹爹,儿子把上次信中提到的那李碧带回来了。”
  蔡国栋闻言,狠狠瞪了他一眼:“为什么不早说?”立刻站起身来抚了抚袍子,带着蔡光庭出去了。不多时,又让人回来吩咐陈氏准备客房,特别交代要准备得清爽精致些,方便读书的地方最好。
  四姨娘好奇地问:“大公子说的这个李碧,是什么人?”
  陈氏道:“听说是一个什么姑表远亲,家中破落了,只余得他一人。靠着邻里赞助,白日耕田,夜晚读书,硬是考取了功名,此次中了第五名。大公子与他一见如故,谈论起来之后才知竟是亲戚。大公子爱惜他的才干,便写信回了老爷,请他来家中读书,他若是有出息,便是好事一桩,若是考不中,咱们尽了心,也算是对得起那位祖姑婆。”
  四姨娘撇撇嘴:“什么姑表远亲,穷居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
  陈氏不耐,毫不客气地斥责:“就你话多!你也就那么一点见识!”
  四姨娘委屈地绞着帕子说:“婢妾这不是怕大公子被人骗了吗?”
  陈氏道:“就算是被骗了,也还府老爷做主!轮不到你多嘴!”又借风指着屋子里的众公子小姐道:“为人处世心胸眼光要开阔,不能心存恶念,遇到病弱贫困之人,能搭手的就搭一把手,说不定什么时候反过来就会求着人了!”俨然一副知府夫人的堂堂气派。
  蔡光仪垂着眼笑道:“母亲教训得是。不如给这位李家表哥布置房间的事就交给儿子来做吧。”
  “男人家怎会懂得布置房间?”陈氏不置可否,命余婆子把对牌取出来递给明菲:“你和你三哥一起去。李家公子是要长住,就把他安在东跨院,看需要什么就去库房里取。再让韩总管拨一名长随跟着伺候。”
  这几天她已经着手让明菲跟着余婆子做事,为将来她生产时作准备。一连交给明菲办了好几件事情,明菲都办得极妥当,让人挑不出半点错处,因此小事她都是放了手,只有大事才亲自动手,叫明菲在一旁学。
  趁着陈氏嘱咐明菲,没人注意,蔡光仪给明姿递了个眼色。
  明姿立刻出列:“母亲,让女儿跟着三姐姐一道去吧。就算帮不上忙,跟着学学也是好的,以便早些为母亲分忧。”
  陈氏皱了皱眉,却不好驳斥明姿这个借口,只得准了。
  明佩见两个姐姐都去了,不知这算是什么好事,该不该争,自己该不该跟了去,当下把眼睛瞟向四姨娘,探询她的意思。
  这种穷小子,不管也罢。四姨娘冲明佩摇了摇头,又鄙视地朝蔡光仪兄妹俩撇了撇嘴,真以为拼命拍马屁就能讨好陈氏了?做梦呢。
  到了垂花门口,蔡光仪吩咐身边的小厮:“去把不相干的人都赶开,三小姐、四小姐要去东跨院办事。”
  等清理了道路,蔡光仪方憨憨地朝着明菲、明姿笑:“两位妹妹,请。”
  东跨院是蔡光正还没出事前住的地方。明菲还是第一次来,只见几株高大的银杏树矗立在蓝天白云之下,深深浅浅的金绿两色银丅杏叶铺了一地,沿墙栽了一垄秋菊,浓烈的秋天气息扑面而来。迎面一溜三间大瓦房,左边两间厢房,右边靠墙一间耳房,住宿条件可算是极好了。
  明菲不由感叹,不得不承认,陈氏在这方面是极富眼光的。左右这房子是空着的,多养一个人对于蔡家来说也不算什么,可要是这李碧考上去了,将来就是蔡家一大助力。
  蔡光仪和明姿自进了东跨院就再没了声息,明姿的眼睛控制不住的红了。明菲知道他们是想起了蔡光正,也不打扰他二人,冲蔡光仪点点头:“三哥,我先去里面看看。”
  蔡光仪就似没有听到,明姿则抬起头来仇恨地瞪了明菲一眼。明菲冲着她笑,瞪什么瞪?难道是她叫二姨娘来害她和蔡光耀的?难道是她叫蔡光正替二姨娘顶罪的?
  蔡光仪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就看见两个女孩子一个怒目而视,一个笑意盈盈,却是互不相让。当下长叹了一声,拉了明姿一把,冲着明菲诚恳地道:“三妹妹,明姿不懂事,你做姐姐的要经常教导她才是。”
  明菲笑:“三哥这话说得真是……自家兄妹说得这样生分。外人要听见了,可不笑话?”率先进了屋子里。她不认为经过那件事之后,还能再装下去。当然,当着其他人的时候除外。
  蔡光仪抓紧时间低声嘱咐明姿:“夫人不肯教你打理家事,将来你会很吃亏。你平时多忍着点,跟在她身边,看她怎么处理事情,多学一点。你别不服气,这方面你还真的不如她。还有,那件事情就要成了。”
  明姿的眼睛突然活了过来,惊喜地看着蔡光仪:“真的?”
  蔡光仪点点头:“你快进去。记得我和你说的话,要乖乖地听话。”
  明姿快活地“想”了一声,跑进去找明菲:“三姐姐,你看需要我做什么?”
  明菲笑眯眯地道:“你帮我去库里取一顶罗帐来,要那种白色绣竹子的。”她没有放过明姿眼里的那种光彩,仿佛整个人突然活了过来,知道和蔡光仪有关,却不知道蔡光仪和明姿说了什么。
  待收拾完毕东跨院,蔡光仪和明姿磨磨蹭蹭地站在院子里指天划地,东扯西拉的不肯走,明菲知道二人是有话要背着她说,正好她也有话要和蔡光庭说,干脆与人方便,自己方便。便冲着蔡光仪点点头:“三哥,大哥房里的纱帐也该换了,我正好常人过去换换。”又客气地问蔡光仪:“你房里的换了吗?要不要一起换了?”
  蔡光仪巴不得她快点走,摇头道:“谢三妹妹,我的早就换了的。”他倒是没说假话,陈氏在这方面从来不会苛刻谁。
  明菲到了蔡光庭住的院子外,怕有外人,先让人通传。守门的小厮见是她,屁颠屁颠地跑进去:“公子,三小姐来给您收拾屋子。”
  蔡光庭亲自迎了出来:“进来拜见李家表哥。”
  表哥?在蔡光庭热切的目光下,明菲只好硬着头皮进去,只见一个身材壮实,浓眉大眼,皮肤微黑,穿一身洗白了的蓝色儒衫,大约十五六岁的少年站在桌边,也是窘得满脸通红。
  果然是个做过体力话的,看看这身板就比蔡光庭强壮了许多。明菲目不斜视,规规矩矩地行了礼:“见过表哥。”
  李碧匆忙还礼,连耳朵尖都红透了。
  “哟!三妹妹,只顾着给你——李——表哥——行礼,就不知道给你龚大哥哥行礼了?枉自我送了你那么多好玩的。”一条微带沙哑的声音突兀地从角落里的书架前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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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8-9-2011 03:05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十四章 爱美(一)

  明菲闻言回头,只见龚远和穿着一身绀紫色的暗花圆领箭袖衫,越发映得白皙俊秀,眼睛清亮。偏他躺在书架前的躺椅上,吊儿郎当地翘着二郎腿晃啊晃,一脸欠扁的表情。见她看过来,朝她挤了挤眼晴:“怎么,几个月不见就认不得了?认不得就还我的狗来!”
  明菲“扑哧”一声笑出来:“对不住,听这声音还真没认出来。”竟然开始变声了。
  龚远和得意地道:“更好听了吧?”
  明菲见识过他肆无忌惮的模样,也算是生死之交,却不敢当着蔡光庭和李碧这个外人和他多话。只笑道:“小妹在这里恭贺三位哥哥了。”
  李碧的脸更红了,龚远和开始嘲笑他:“和你说过多少遍了,不要动不动就脸红。这也和自家的亲妹子差不多,都是自家人,你羞什么?”配合着他那样的语调和神情,明菲自动翻译为,这么一个黄毛小丫头,也值得你羞?
  明菲见李碧羞得不行,忙打岔:“龚大哥哥,你不是说要给六妹妹狗的吗?为何半年多过去了,总也不见你送来?莫非是后悔了?”龚远和有些汕然,笑道:“过些日子吧。”
  “小狗已经长成大狗,再过些日子可就成老狗了。明玉每天都要问的,哄小孩子最要不得。”明菲揪着不放,龚远和难得的窘然,看着蔡光庭求救。
  蔡光庭忙道:“你不是要给我收拾屋子么?”
  趁着仆妇换帐子,明菲迅速把陈氏怀孕的消息告诉蔡光庭:“今日给你打帘子的金桂和母亲房里的那个暮云,都是前些日子陈家送来的。母亲还把娇桃也要去了,如今跟着我的是金簪。听说过些日子就会把金桂和娇桃一并拨给你。”
  蔡光庭听了,只觉心中一阵烦乱。纵然像他们这样的人家,长大后长辈给两个丫头乃是情理之中,并没有什么可指责的。但想到陈氏从陈家寻人的这一丅手,他就舒服不起来。
  明菲笑看着他的表情,又丢出一个震撼人心的消息来,“自你考丅中的喜报送到咱们家之后,母亲那里可热闹了,每日里总有客人来访的。如果不是母亲身体不便,经不得打扰,说不定会更多。”不提来探口风的,光是媒婆就来了三四个。
  蔡光庭皱起眉头:“我现在要专心读书,哪里有心思管这个!”其实时候也差不多了,到了他这个年龄,多数人家都已经议亲了,只是他的想法和别人稍微有些不同。
  明菲道:“母亲倒是没说什么,一一寻借口推了,不过我看着父亲似乎是动了心思。哥哥还要早些打算才好。”
  依着陈氏的脾气和惯带的作风,必然是要拿蔡光庭的婚事来做人情的,不问过蔡光庭的意思,她定然不会擅自决断,最起码表面上她不会做得太过分。但蔡国栋那里可就难说了。蔡国栋此人耳根特别软,谁要是在他耳朵边吹两句,难保不会定下了再通知人。毕竟长媳不同于其他儿媳,关系到一个家庭下一辈的家风兴衰,在他这种大家长的眼里,哪里轮得到小辈做主?自然是他老人家一言九鼎。
  蔡光庭沉默半晌,道:“你放心,我自有法子。你开始学管家了?”
  “嗯。在这方面,她对我和明玉算是尽心的。”目前来说,陈氏除去爱掌控人,行事日渐强硬之外,对她和明玉虽说不上有多好,但也做得不差。该教的教,该管的管,该给的亦是一样不少。
  明菲简略地说了一下她和明玉最近的生活,又问蔡光庭带回了些什么东西回来。
  蔡光庭以为她小孩子心性,便笑道:“你放心,除了母亲那一份,好东西都给你和明玉留着的。”
  明菲摇头:“哥哥带了缭陵么?”
  蔡光庭有些为难地道:“带了,不过只得一匹,只能给母亲,我另外买了四匹彩绮给你们姐妹四人,我另外给你和明玉寻个好的绣娘,绣出来也是极不错的。等将来哥哥又给你们买好的。”完全是哄小孩子的口吻。
  缭陵珍贵难得,华美无双,乃是贡品,还是龚远和帮他想了法子才弄到手。他倒是想留给两个妹妹做衣裙,但有陈氏在那里,就怎么都轮不到这两个妹妹。少不得只有忍痛割爱,再画上一个大大的烧饼许诺。
  明菲笑道:“哥哥第一次出远门,这独一份的孝心自然要留给母亲。那姨娘们的呢?”
  “姨娘们也有,只不过是普通陵缎。”不过应应景罢了,能有什好的。
  明菲想了一想,道“除了母亲那一份等会让我带过去之外,哥哥让人把其他人的东西全都送到我那里,由我来分送吧?”
  蔡光庭来了几分兴趣:“你打算怎么分?”
  明菲笑道:“两个姨娘一人一匹彩倚,余下的两匹,我们姐妹四人刚好一人做一套衣裙。至于那个陵缎,我就要留下另作他用了。”
  “你又打什么鬼主意?”蔡光庭看着她精细的模样,忍不住刮了她的鼻头一下,刚才的不快一扫而光。
  明菲笑道:“没什么,不过就是想送两位姨娘一条好裙子穿罢了。”
  蔡光庭失笑:“事情做完就快去回话吧。就和母亲说,这几天我都不去上房用饭了,你龚家大哥哥要在这里住些日子。”
  明菲讶然:“他不回家么?”
  蔡光庭摸摸鼻子:“他也遇到了和我一样的困扰,不敢回家呢。”
  龚远和是被逼婚逼的。前些日子龚二夫人托请陈氏给她的长女龚婧瑜寻个好人家,陈氏也就真的动用各种关系在京里帮她寻了户姓肖的三代官宦之家的长子。肖老爷虽只是个正五品工部郎中,却是京官,又是三代为官,难得的是肖公子上进。毕竟龚家不缺钱,缺的就是这种关系。
  龚二夫人通过多方考察,非常满意,但因为龚远和排行在前,又是死了母亲托给她教养的,她这个名义上的婶娘、实质上的继母要是不先把他的婚事给解决了,就怕招惹闲话。
  但龚远和根本不愿意这么早就定下来,而且也瞧不上龚二夫人选的那些人家,自然百般推脱。他不急,龚二夫人却急得很,龚婧瑜是长女,嫁得好不好关系到后面的龚婧琪和龚远秩。她就怕时间拖长耽搁了龚婧瑜的婚事,白白放跑这门亲,于是动用各种手段折腾。
  明菲叹道:“她若是真的为龚大哥哥考虑,为何不早些打听安排,偏要事到临头才开始准备?这样急急火火的,又能选出什么好人家来。”
  蔡光庭道:“可不是这个道理?因此你龚大哥哥在抚鸣就百般施延,回来了也不肯回家,跑到咱们家来躲着。虽则二夫人不是他的亲母,但如果真的拉下脸来求他逼他,他也不好太过违逆。”
  明菲对龚远和童鞋深表同情,不过婚姻大事乃是父母之命媒灼之言,龚二夫人是婶娘的身份不好太过逼迫他,但还有一个龚老爷在那里,他跑到蔡家来躲着,难道就能逃脱了?只怕迟早都是要被抓回去的。
  明菲着人先将蔡光庭给陈氏准备的缭绫带上,趁着姨娘小姐们都在,献宝一般当着女人们的面放在桌上:“母亲,这是哥哥给您带来的缭陵。不知您可喜欢?”
  那缭绫乃是春水色的,光彩灿灿,闪烁不定。陈氏见着就已经欣喜不已,余婆子和玉盘观其神色,立刻上前将那缭绫打开。那缭绫自二人手中滑落,犹如一汪春水倾泻而下,水润晶莹,端的将人晃得心神荡漾。丫头婆子一并惊呼起来:“哎呀,怎地花纹色彩还会变?”
  是女人就没有不喜欢这些的,更何况这东西就是男人见了难免心喜。陈氏喜笑颜开,道:“这缭绫就是如此,换个角度看,颜色和花样都是不一样的。”她抚了抚鬓角,“也不怨你们不知,这东西虽然有名,却是贡品,寻常时分的确难得一见,我也是从我母亲那里见过。”啃角就含了几分讥诮。
  她的嫡母有两匹,宝贝得什么似的,专留给嫡出的那两个女儿做嫁妆。她是没她那两个嫡出的姐妹嫁得好,但将来谁更风光一些可不一定。陈氏轻抚着小腹,微微笑了,且看谁笑到最后。
  明菲却不由微皱眉头,她只知缭绫有名且难得,却不知如此贵重难得。花心思倒不怎样,奇怪的是蔡光庭是从哪里来的这么多钱,他说过要把张氏的嫁妆留给她和明玉做嫁妆,就断然不肯如此大手大脚,难不成,又是与龚远和有关?
  看着陈氏被缭绫的光彩映衬得容光焕发的脸庞,四姨娘羡慕嫉妒恨到发枉,由不得暗想,这么漂亮贵重的衣料落到这丑八怪手里可真是暴殓天物了。这衣料,天生就是该穿在她这样的美人儿身上的。
  要问四姨娘此时有多喜欢那撩陵,她就有多不服气陈氏。她兜着一肚子的气没地方泄,一转眼看见蔡国栋的新欢暮云满脸艳羡地伸手去摸那缭绫,更觉一口气堵在喉咙里,不吐不快,便尖声讽刺道:“小心……没听夫人说么?这东西贵重着呢,当心给夫人摸坏了。”
  暮云立刻像受了多大的惊吓似的迅速缩回了手,胆战心惊地看着陈氏,低声道:“夫人,奴婢该死。”
  陈氏不动声色地道:“准备开饭。”
  四姨娘见陈氏没反应,立刻挺直了腰,拿眼恶狠狠地瞪着幕云。
  暮云楚楚可怜地往陈氏身边靠,那可怜委屈样就连泥木菩萨一般的三姨娘都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明菲饶有兴致地瞅着四姨娘和暮云,心想,陈氏弄来的这个美人儿,貌似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看这小可怜的模样,活脱脱又是一个二姨娘,也不知道陈氏看着心里可堵得慌?
  才吃过饭,蔡国栋就从外间回来了。狗改不了吃屎的性,自从暮云开脸后,他就只肯在三姨娘和四姨娘那里应个卯,其余时候都喜欢往陈氏这里跑。陈氏笑吟吟地命人将缭绫拿出来给他瞧,他见了也觉高兴。众人见状,各怀心思地散了。
  明菲回到倚绣院,蔡光庭果真派人把东西拿过来了。四匹彩绮一为樱桃色,一为蜜合色,一为豆绿色,一为雪青色,虽然比不上陈氏的缭绫那般耀眼,但也极不错了。另有四匹普通陵缎,富贵有余,清雅不足,果然比较适合姨娘穿。
  明菲托着腮想了一回,先命金簪将自箱笼中把自己新做的一条湖绿地银线满绣整枝荷花的裙子拿出来换了,再将那豆绿色和雪青色的两匹彩绮分别包了,命人打起灯笼,自去送礼。临出门前见梅子悄无声息地立在门口的阴影里看着院子里的海棠树发呆,便道:“梅子,我拎着喜福这几日有些发沉,白日里吃食是不是比往常要多?”
  梅子赶紧低头肃手道:“天气凉下来后胃口就比从前好了许多。”
  明菲道:“可别让它长得太胖。得,我要去两位姨娘处送家料,让它跟着我跑两圈吧。”
  梅子赶紧去明玉处将喜福领了出来,喜福看见明菲,屁颠屁颠地跟上去,梅子少不得要跟在身后伺候。
  明菲行至一半,突然又喊脚疼,嫌路远,说不想再去四姨娘那里了,吩咐梅子去将四姨娘请到三姨娘处,一并分了了事。
  金簪想,本来这送东西就是送个人情,三小姐这么一来,可就把十分人情生生缩减了三分。正想开口劝两句,又想到陈氏如今不待见四姨娘,说不定明菲就是故意的,于是收了那要劝的话。
  三姨娘正在灯下替陈氏绣小孩子穿的五毒肚兜,忽听丫鬟来报三小姐来了,连忙放下手里的针线迎了出去。
  只见肥嘟嘟的喜福一狗当先,金簪打着灯笼,花婆子手里提个包裹,簇拥着明菲走过来。
  明菲行动之间,身上那条湖绿色地银线缮满枝荷花的裙子在月华下显得流光溢彩,风采竟不比那匹缭绫差多少。
  三姨娘不由笑道:“好漂亮的裙子!是大公子从抚鸣买来的么?”
  明菲笑道:“姨娘说笑。这不过就是家中的寻常陵缎用点子银线绣出来的罢了。正是她们针线房的手艺,怎样?不比春和轩的差吧?”
  “虽然不是满绣,却比满绣更灵动。”三姨娘吃惊得不得了:“这都是谁做的?竟然有这等手艺?快快说与我听。”
  明菲就等她问这一句,佯作思考状,望向金簪:“是你去拿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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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30-9-2011 03:05 A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十五章 爱美(二)

  金簪道:“是一个叫娇杏的。听说这花样子就是她领着绣娘们兴起来的。”
  “原来是她。”明菲讽刺一笑.“姨娘若是喜欢.不妨也让她们做上一条穿个新鲜。”
  娇杏在蔡家可算是大名鼎鼎.乃是检举二姨娘的有功之臣。一说出她的名字来,三姨娘就知道是谁。她本有些跃跃欲试.想了想却又摇头:“我就不必了吧。这都是小姑娘们穿的了。”
  明菲知道她不想在陈氏面前招眼惹麻烦.便笑道,“谁说是小姑娘穿的?换个花样子不就行了?姨娘莫非是知道我要替我哥哥给你送衣料来,故意说来气我的?”说着让花婆子将两匹彩绮放在桌上.打开包袱皮给三姨娘看。
  “好漂亮的颜色!”三姨娘惊喜地问.“是大公子从抚鸣买来的?”似是没有想到她也会有。
  明菲点头:“正是,四匹彩绮.两位姨娘每人一匹.我们姐妹四人一人一身。鲜艳的颜色我留下了.姨娘就从这两匹中选一匹吧?”
  三姨娘笑道:“不如等你四姨娘来了又再说?”她总怕得罪这有儿子的几个姨娘,凡事总是处处退让的。
  明菲听得身后脚步声响,知道是四姨娘到了.便故意提高声音道:“您年长几岁,理应由您先选。”
  三姨娘有些窘然,金簪低咳了一声。明菲这才回头.只见四姨娘气哼哼地站在门边,小红嘴嘟得老高.见她看过来,小孩儿似地跺了一下脚,嗔道:“你们好过分!有好东西也不肯等着我一起来.先就背着我私分了!”
  明菲不由失笑,这是她从没见过的四姨娘可爱的一面.估计老蔡就是爱她这一口。三姨娘见明菲没有因四姨娘这句话而生气.反倒笑了.忙道:“看看她,这么大的人了.还和孩子学。”
  花婆子笑着上前将四姨娘拉到桌边按她坐下.笑道,“姨娘.这不是都还在这里么?三姨娘可是一直都 记挂着呢。不信您问问她们几个?”
  四姨娘挑剔地翻了翻桌上的彩绮,懒懒地道.“挺漂亮的.好歹吃点路程吧。”和陈氏那匹缭绫相比可差远了。虽是这样说.却忍不住多看了那雪青色的彩绮几眼。
  她有这样的反应早在明菲的意料之中.因此明菲只是但笑不语。
  金簪脸都绿了,皮笑肉不笑地道:“那是.姨娘可是从京城里来的,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她最恨的就是这种不知好歹的人.兼之从前在陈氏身边呆惯了,见着这些姨娘根本不放在眼甲的.说话就分外不客气。
  四姨娘闻言大怒,瞪着眼道:“你还别不信!想当年我在太傅府里的时候,跟在太傅夫人身边伺候.的确是见着了不少好东西!光缭绫,我就见着了十二色!你见过吗?”
  金簪冷笑:“见得着摸不着。比见不着还没意思!”
  四姨娘看着她那嚣张样儿.不由气得半死。暗想道.小蹄子.你还以为你是夫人身边的红人儿啊?老娘今日不把你弄得没脸.老娘就跟你姓!于是站起身来插着腰:“那也比有些乡巴佬好!有句话叫什么来着,有眼不识金镶玉,你就是见着了也只当煎豆腐!”
  金簪道:“是呀是呀,奴婢见着金镶玉只当煎豆腐.姨娘见着煎豆腐就想起金镶玉——可也只能是想想而已!”
  妙言妙语,明菲没忍住.一声笑了出来。
  四姨娘“嗷”的一声跳起来,手指颤抖地指着明菲,“三小姐.你纵着这死丫头欺负我.是什么意思?”
  三姨娘见势不好,赶紧打圆场.指着金簪骂道,“你这丫头.牙尖嘴利的,也是三小姐不和你计较.快快闭了嘴!
  又劝四姨娘,“你和一个小丫头置什么气?”
  明菲也骂金簪:“你好歹也是夫人屋子甲出来的人.怎么就这么不懂事?眼里还有没有规矩了?还不快给姨娘赔罪?”
  金簪也就上前给四姨娘行礼赔罪。
  四姨娘兀自不肯罢休,揪着金簪嚷嚷道:“咱们去夫人屋子里讲道理。”
  给她一个笑,她还真就学猴儿跳了。明菲懒懒站起身来,“既然姨娘瞧不上我哥哥送来的东西,我看还是不勉强了。再拿回去哥哥脸上也不好看,不如就请三姨娘一并笑纳了罢!虽不是什么好东西.却也值得五十两银子一匹。姨娘要是不喜欢.留善送人也是极体面的。”
  说罢真的要将那包袱皮包起来。
  她手才刚落在那包袱皮上.四姨娘就扑上去抱住那块雪青色的彩绮,道:“谁说我不要的?大公子送我的东西哪里有给别人的道理?”
  三姨娘趁机劝她:“你看看.多好的颜负?最是衬你.要是学着三小姐身上那条裙子般做出来,岂不是衬托得你身段肤色更美?”
  四姨娘最爱的就是穿衣打扮.才进屋来就发现明菲穿了新裙子。
  此时听三姨娘一说,仔细看了两眼.果然漂亮。三姨娘看她的神色.又道:“在月光下更是漂亮.流光溢彩的。”
  四姨娘越发盯死了明菲的裙子.嘴里酸道:“这是人家大公子从抚鸣买来的,水城府里哪里有这样的绣工?”
  三娘笑道:“根本不是.就是咱们府上自己做的。”
  四姨娘立刻来了兴趣。
  明菲见四姨娘入觳,也不和她多说.笑了一笑.轻移莲步慢慢儿地告辞去了。四姨娘陪着三姨娘送她到门口.果见胱下那裙子流光溢彩,没差了那缭绫多少。
  想要扮美压倒陈氏的念头在四姨娘的脑海中盘旋游去.她看着桌上那匹彩绮,立刻计上心来。回去后就立刻派人去针线房寻人来给她做裙子。
  第二日早间,陈氏特意将蔡光庭唤去.为了表示感谢蔡光庭给她准备了这么贵重的礼物,特意将她精心调丅教过的两个美女丫鬟.金桂和娇桃一并拨给蔡光庭。吩咐这两个丫鬟一定要小心伺候大公子.不得有误。
  蔡光庭笑眯眯地收下了人.和除氏隐约提起了他一心只想考取功名.还无暇他顾其他事情的愿望。陈氏深表赞同.让他安心读书.全力备考明年春阁,其余一切有她。还和他一起探讨了一下关于明菲和明玉的教养问题,表示想给家中的女孩子们专门请个琴师和画师。
  蔡光庭回答一切由她做主.又说自己不在家的这些日子.明菲和明玉显见着懂事了许多,母亲操心了云云。
  陈氏回答说这是应该的。又问起了龚远和与李碧的事情.反复交代他一定好好招待,多个朋友多条路。
  于是,皆大欢喜。
  只是蔡光庭将两个丫鬟领回去后.就被龚远和无情地嘲笑了一番,笑得他气闷无比,诅咒龚远和要找个母老虎。
  五天后,蔡家众人坐在一起吃晚饭时.四姨娘特特穿上了新做的雪青色彩绮裙子,裙摆做得极大、又长.上面用银线绣了藤箩.丝丝缠绕。行动间璀璨光华,犹如流水行云.越发显得她腰肢纤细.身段玲珑。不要说是蔡国栋,就是屋子里的女人们都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
  四姨娘得意洋洋,借故在蔡国栋身边转了又转.把个蔡国栋转得晕叨叨的。不用说,老蔡自然上钩。待到蔡国栋去了她屋子里.她又着意温存,使出历年积累下的经验和十八般手艺将蔡国栋哄得心神荡漾。到底姜是老的辣,又把被暮云夺走的宠爱拉回了十之八九。
  陈氏早从梅子那里得知来龙去脉.索性动员三姨娘也做了一身.又掏私房钱让暮云也去做了身四姨娘再也穿不了的、更娇艳的嫩粉色.绣上蔷薇花,在人前一站,端的青春逼人.风流婉转.无法比拟。气得四姨娘险些起了鱼尾纹。
  于是,正当四姨娘焦头烂额.苦无应对之策时.那个掀起这场时装竞寨的人自动找上门来,驾轻就熟的毛遂自荐。四姨娘一见此人.虽然心中酸楚难忍,却也只得认命。趁着给蔡光耀过五岁的生日.四姨娘向陈氏讨了恩典,在自己的小院子中设了一桌酒席.请老蔡过去小酌一杯。
  蔡国栋酒喝到一半,月朦胧鸟朦胧花也朦胧之际.突然看见一个蜂腰丰臀,凹凸有致的火辣美人偎进情里来.不由酥了半边身子。四姨娘黯然退场,把战场让给二人,枯坐一夜.垂泪一夜.只等第二日清早好为蔡国栋收给残局。
  娇杏生怕蔡国栋醒来就忘了她.第二日一大清早就把蔡国栋啃醒.又劳动了一回,以便加深印象.最终如愿以偿。
  陈氏得知此事,恨得咬牙。可娇杏是有功之臣.她也不好太过.又为着贤名计,便给娇杏开了脸.却不肯将她留在四姨娘的院子里.转而塞进了三姨娘的院子中。四姨娘偷鸡不成蚀把米.气得绞碎了那条惹祸的裙子。
  最后,只有蔡国栋一个人赚了.在他年届四十.官运亨通之时.在大小老婆的帮助下,一连收了两个貌美如花.各有风韵.或是清雅温柔,或是火辣炙人的通房。
  有了这两个聪明的通房,蔡家的妻妾们达到一个前所未有的和谐时期.老树新芽,老蔡活得简直如鱼得水。
  在陈氏腹中的孩子还未出生的这一段时闻里.明菲终于可以喘一口气,过几天地喜欢的轻松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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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30-9-2011 11:05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十六章 姐姐

  这一日午后,秋高气爽,天气晴好,明兼菲陪着陈氏在院子里遛弯,边走边聊,联系感情。忽见一个小丫鬟飞也似地跑来:“夫——夫人,有客来!”
  陈氏不由皱了眉头,先前并未接到帖子,此时正是午休时间,谁会这样贸然而来?
  明菲已经斥责那小丫鬟:“惊惊慌慌的,成何体统?是谁来了?可有帖子?”
  那小丫鬟结结巴巴地道:“有帖子,好漂亮的一张帖子,但在垂花门那里被龚大公子给抢去了。他,他说,这个人夫人不见!”
  陈氏又气又笑,道:“是不是龚二夫人来了?”
  “是呀。夫人怎会知道?”那小丫鬟一脸夫人真是料事如神的表情。
  陈氏摸了摸鬓角,对余婆子抿嘴一笑:“这龚远和倒是有些意思。”
  余婆子陪笑道:“龚二夫人也真是难,追人都追到咱们家里来了。”
  陈氏讽刺地一笑:“她难什么?她是太厉害了!”说完才想起明菲就在一旁,便住了口问那小丫鬟:“是她一个人来的,还是带了龚家小姐们一道来的?”
  小丫鬟笑得眼睛都不见了:“是带了龚家小姐们一道来的,不过就只带了两位小姐。”
  陈氏笑道:“她倒是顾面子,不敢让人知道她是上门来抓人的。”招呼明菲:“你跟我一道去招呼龚家小姐们吧。”
  小丫鬟却又添了一句:“可是服侍的人好多,把二门都堵住了。”
  陈氏叹道:“才刚说她顾面子,她就弄了这么多人来堵我们家的门。也罢,先派人去把龚大公子寻来。没得为了他们家的这些闲事,倒把咱们扯进去。”
  余婆子立刻唤人去寻龚远和。
  明菲陪着陈氏到了花厅,龚二夫人就已经领着龚婧瑜和龚婧琪一道进来了,寒暄过后,龚二夫人笑道:“婧瑜和婧琪在家常常念叨着要来寻明菲玩,缠得我没法,可我实在太忙。正好今日有空,我家老爷又恰好从抚鸣捎了些东西来,便挑了几件小玩意送过来给侄女儿们玩玩。”
  她身后的一个体面婆子立刻上前,双手递上一个紫檀镶八宝的拜盒。
  “姐姐太客气了。哪有这样宠着小孩子的?”陈氏推辞了两句,示意余婆子接过。
  龚二夫人笑着对女儿道:“你二人在家日日嚷嚷着要寻明菲,到了这里却又坐着不说话。”
  陈氏知她是要把女孩子们支开好说话,使让明菲领了龚家两位小姐去寻明佩、明姿她们。
  出了陈氏的院子,到得一片灿烂的秋菊边,龚婧琪见左右无人,便笑着去拉明菲的手:“明菲,你们家的那个黑大个是谁?”
  明菲知道她是问李碧,心想也不知她是怎么见着的,佯作疑惑:“哪个黑大个?看门的那个么?老朱的确又黑又高!”
  龚婧琪“呀”了一声,笑道:“我呸!谁耐烦问你们家看门的老朱!我问的是那个穿一身洗得发白的蓝袍子,见人就脸红,黑里透红,一个当我哥哥两个粗的那个黑大个!”
  话还没说完,龚婧瑜就掐住了她的嘴,呵斥道:“我叫你乱说!哪里有女孩子在背后这样议论人家的?也不怕被人听见笑话你没家教!”
  明菲笑道:“左右这里没外人。看在你和我这么好的份上,我就告诉你那个是谁!你附耳过来!”
  龚婧琪道:“哎呀呀,装神弄鬼的,我还不听了呢。我只是觉得他有点奇怪罢了!”
  明菲觑眼望着她笑:“真的不听了?你别看他黑,那可是个厉害人物呢。”
  这回连龚婧瑜都来了兴致:“怎么个厉害法?”
  明菲便把李碧的情况说了一遍,又道:“他是个有志气的。虽然住在咱们家中,我母亲也给他派了长随,做了好衣裳,他却不肯要,衣服也是自己洗,能自己动手的一概不要下人们做,说是有个读书吃饭睡觉的地方已是万幸,不能把自已的根丢了。有人笑话他村,笑话他土,他也不在意,日日苦读,除去吃饭睡觉洗衣的时间,成日就躲在我们家的藏书楼里,就像八辈子没见过书似的。以前我觉着我哥哥读书算是刻苦的了,谁知和他比起来还是相差太远。”
  李碧读书之前,一定会先把手洗得干干净净,看完的书也是整整齐齐干干净净,一点折横都没有,从哪里拿出来的就放回哪里去,非常有教养。李碧刻苦也罢,自尊自爱也罢,其实明菲最喜欢李碧那种谈到他从前生活时不焦不燥,发自内心,微微带点害羞的宁静的微笑。她总以为,这样的一个男子会是一个感恩知情的男子。
  龚婧瑜听了,严肃认真地说:“如果真的如你所说,这个人倒是值得交往的一个人。贫穷算不得什么,当年高祖皇帝也是起于贫困之中,难得的是有志气,有毅力,还不忘本。这种人可比高门望族的纨绔子弟们知道好歹得多。能上也能下。”
  龚婧琪笑道:“姐姐说这话,就像你多知道人家似的。”
  龚婚输道:“一定要交往才知道吗?其实一个人是什么德行,观其行,听其言,多少也是能知道一些的。”
  明菲心中一动,若有所思。
  忽听有人在不远处的花木丛后嘲讽地嗤笑了一声:“背后如此谈论男人,真是不知羞!”
  龚婧瑜和龚婧琪因是在别人家中,闻言齐齐羞红了脸,垂首不能语。明菲也有些恼怒,不等她出声,金簪已经快步追了过去。
  明菲打起精神,笑道:“我们去寻明佩。”三人逃也似地离开了那个地方。
  走了没多远,金簪就追了上来悄悄儿地对着明菲伸出四个手指,笑道:“奴婢刚才遇到五小姐身边的映寒,说是五小姐午睡还不曾醒呢
  既然刚才那人是明姿,她又是那样的态度,去了琼华院见着大家都不自在,还不如不去。明菲便顿住了脚步:“不如去我那里,我泡花茶给你们喝吧。”
  龚婧琪却突然抬起头来“我要去你家的藏书楼!”
  龚婧瑜皱眉遂:“琪儿!不许胡闹!”
  龚婚棋笑道:“谁胡闹了?去趟藏书楼怎么了?若是见着那位李碧,我就告诉他,我们刚才议论他来着,夸他有志气,是不是真的叫做不知羞!”小姑娘被伤着自尊了。
  明菲微微一笑:“既然如此,那我们就过去,左右里面也没外人。不过这个时候估计他不会在里面,多半是和我哥哥一道讨论学问。”
  龚婧琪哪里管这些,就是憋着一口气,非到藏书楼泄泄气不可罢了。
  三人到了藏书楼,明菲见大门紧闭,便问守楼的婆子:“里面没其他人吧?”
  那婆子以为她们是怕被外人打扰,便笑道:“这个时候都不会有人来,即便有人来,奴婢替小姐们挡着就是了。”
  明菲便看着龚婧琪笑:“还去么?”
  龚靖棋道:“当然要去!”
  待得进了藏书楼,龚婧瑜和龚婧琪统统大吃一惊:“原来你们家有这么多的书。”
  明菲笑道:“听说有些书是从我曾曾祖父那一辈就传下来了的。”
  龚婧瑜的眼里就有了一种复杂的情绪在里面。龚家大富之家,以前却是商人,是到了她爹龚中素这一代才改而走的仕途,家中就算有书,也不会有这么多书。她想到龚二夫人和她讲起京中那户姓肖的人家时的那种高兴,突然明白是为什么了。想必那户人家,也会有这么多的书吧?要是那个人和她说起哪本书怎样,她一样都不知道那该怎么办?想到此,龚睛婧瑜突然来了兴致,要求明菲领着她们从一楼顺着书架一直看到二楼而且她不是粗粗一看,而是每本书前面都要站半天。
  明菲哪里知道龚大小姐的情愫,只看着那一排排密密麻麻的书感到双腿发软,头发晕。她一大清早就从床上爬起来匆匆梳洗吃早饭,然后去给陈氏请安,接着又去鸿翠苑接受魏妈妈的教育,打理一个时辰的家事,闲暇还要陪陈氏散步说话,实在是累极了。可又不好扫龚婧瑜的兴致。
  幸好龚婧瑜还算懂事,放她去喝茶休息等她们。
  明菲立刻驾轻就熟地摸上二搂,在二楼的窗边躺椅上躺下,闭上眼准备小憩一番。谁想才闭上眼,就听得书架背后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似乎是耗子,待她起身去瞧,却又什么都没看见。
  这么多书要是被耗子给咬破了怪可惜的,明菲才要喊那管书楼的婆子来嘱咐两句,一股热风悄无声息地吹进了她的脖子里,激得她打了个寒颤。
  这个时候,这样悄无声息地躲在这里装神弄鬼的,不用说,肯定是龚远和。明菲竖起眉毛装作很凶的样子回头,才要开口又闭了嘴。
  只因龚远和可怜巴巴地对着她拼命作揖,用和蚊子叫差不多的声音低声哀求:“三妹妹,你可怜可怜我吧。你帮我这一次,来世我给你做牛做马。”
  毛都还没长齐的小孩子就被逼婚逼到这个份上,也还真是可怜。明菲探手拍了拍他的肩头,恶作剧地道:“姐姐不要你做牛做马,下次姐姐有难记得再伸手就行。
  龚远和一僵,不动了。
  明菲吓得飞快地缩回手,是她唐突了。因为上一次的事,让她有种感觉,龚远和就是一个喜欢玩笑的家伙,他大概不喜欢严肃无趣的人,所以才会想到和他开这样一个玩笑。可她却忘了,这人再怎么地,也是一个土生土长的古人。
  纵使他敢做出去解那个婆子汗巾子的事,却不代表着他愿意一个小女孩主动伸手去拍他,大概,她是犯了男女大防了。意识到自已犯的错误,明菲连连往后退了两步,干笑道:“那个哈,我不打扰你了,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咱们那是过命的交情。”
  龚远和却动了,把袍子一撩,侧脸垂头,右手握拳杵在下巴上,作深沉状,垂着眼睛无比深沉地来了一句:“小妹妹,不要在陌生人面前装姐姐。装姐姐是要付出代价的,比如说,你有钱养我吗?”然后抬头,抛个媚眼,露齿一笑:“再说,你有得起我这样的弟弟吗?你弟弟胖得像个小猎崽!哪里有本公子玉树临风?”昂首挺胸走开。
  明菲被雷的外焦里嫩,差点闭不上嘴,这,这,这也太风骚了吧,这个小嫩苔苔!现在就是这个样子,将来还不得害死人?
  “记得晚上给我送饭!姐姐!”龚远和已经去远,又跑回来叮嘱了一句。
  既然龚远和在这里,那就不能任由龚婧瑜和龚婚婧琪在这里面乱晃了,明菲立刻寻到二人,找了借口将二人带走。
  没走多远,就遇上陈氏派来找龚远和的人,龚婧瑜道:“不用找了,我们才从里面出来,我哥哥没在那里。”
  明菲替龚远和松了一口气。
  龚二夫人是气冲冲地走掉的,因为据蔡家一个下人说,他亲眼看见龚远和翻墙跑了。陈氏万分抱歉,倒像是蔡家把龚远和给弄丢了似的。
  龚二夫人还能说什么?丢脸都丢到娃姥家了。她擦拭着眼睛拉着陈氏的手说:“别个不知道我的苦,只有你才能懂我。辛辛苦苦养大了,一件小事不如意,千般的好都变成了万般的错。就是差在隔着那层肚皮上,深不得浅不得,还要我怎样?”
  陈氏不想和她说这个,只一下一下地揉着腰,明菲见状,立刻拿了个垫子要给陈氏塞在腰后。
  龚二夫人这才发现自己说错了话,使又换了笑脸拉着明菲的手说:“还是你有福气,有这么乖巧懂事的女儿,听说已经跟着你学管家了?真是有福气。”
  待龚二夫人走后,陈氏道:“累得我发慌。”又呆嘱明菲:“去和你哥哥说,要是你龚大哥哥来家,劝他回去罢。”她不想因为龚远和的事情惹得龚二夫人不痛快。
  明菲应了,借着这个名头大大方方地去和蔡光庭说了龚远和躲在藏书楼里的事,又让他晚间记得给龚远和送饭。不管怎样,她一个女孩子跑到那里去,总是不安的。
  出了蔡光庭的院子,正好遇到李碧过来还书,明菲先停下脚步站到路边向他行礼问好:“表哥好。”
  李碧后来又见过明菲几次,彼此已经算是比较熟悉了,也就没那么害羞了,憨憨地笑道:“三妹妹好。”他从明菲身边经过时,明菲闻到一股清新的皂角味,不由又多看了李碧那穿着旧衣的身影两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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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30-9-2011 11:08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十七章 反击(一)

  大约是意识到这种情况会给蔡家带来困扰,龚远和到底也没在蔡家呆几天,躲过那阵风头就趁着夜色真的翻墙走了。只是过了几天,整个水城府都在传说,龚家才考中亚元的大公子龚远和小小年纪就不学好,竟然学着那些败家子浪荡儿眠花宿柳。
  甚至于他爹龚中素都从抚鸣匆匆赶了回来,着人将他从花魁的屋子里绑了回去,好好打了一顿。
  但他定亲这事儿却黄了,原因无他,龚中素对这个儿子的期望很高,一定不肯随便找个人家打发。可他看得上的好人家听说龚远和是这么个人,断然不肯;而龚二夫人看得上的那些肯的人家,龚中素却坚决不答应。
  最后龚中素拍板,各房归各房,龚远和是长房的,慢点儿定亲也没关系,先把二房的长女龚婧瑜给定了。但就是这么一件事,传到各府夫人耳朵里时,众人却都在笑,笑容千奇百怪。
  陈莹的母亲陈三奶奶过来探望陈氏,掩着嘴同陈氏道:“龚家长房的东西可比二房的东西多得多,也难怪龚二夫人千方百计就想给长房找个小门小户,性子绵软的儿媳妇,这样才好拿捏啊。就算只是婶娘,但也有养恩,何况这些年长房的事儿不也是她在管着吗?”
  陈氏笑道:“我瞅着龚大人还算中正。”
  “拿进去的时候容易,拿出来的时侯却很难。龚大人再公正,能为了一个没娘的儿子和几两银子和二房的妻子儿女全都闹翻?”陈三奶奶道,“我瞅着倒是这位龚大公子不是个善主儿,且等着罢,将来他家还有得闹腾。”
  明菲在一旁做钎线,将二人的对话尽数听了进去,不由暗想,这些巨富之家,果然就没一点轻松劲儿,越有钱越折腾得慌,还不如找个知根知底,心底憨厚,感恩念情的过日子,穷一点苦一点也没关系,不指望他有多爱她,多疼她,总归是过日子,过得轻松一点就好了。
  陈氏叹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人总是有私心的。从古至今,看得开放得开的又有几人?”也不知蔡光庭说的是不是真的?又或许,现在他是真的愿意将来一文钱也不要,将来他可会改变主意,他的妻儿可又愿意?想着便把目光放到了明菲身上,这几个继子继女对自己又有几分真心呢?
  只见明菲坐在旁边细细缝制一双小袜子。她已经亲手给这个还未出世的胎儿做了两套小衣服了,从帽子到袜子,都用上等锦软的棉布洗过再缝,她缝的衣服有古怪,统统都是将接缝翻在外面,而且一点绣花都没有,非常朴素。
  明姿嘲笑她缝得难看,余婆子也问她为何要这样,她静静地说,婴儿皮肤嫩滑,那些接缝会磨伤婴儿的皮肤。陈氏心中一动,便笑着同明菲道:“好孩子,你做了半日,也该歇歇了,去院子里逛逛,养养眼睛罢。”
  明菲也不坚将,便去了蔡光庭那里,让他去探望龚远和时,帮她问候一声。
  待明菲走了,陈氏便拿了明菲已经做好的衣服给陈三奶奶看:“你看她做的这些衣服,这才从何说起,就已经做了两套了。到底是小孩子做的,做得不怎么好看。”
  陈三奶奶拿起一件衣服来瞧,笑道:“这孩子倒是想得周到。从前我初养莹姐儿的时候,不懂,只认得拿好看的绣花的给她穿,结果擦得皮肤通红,后来奶娘才教我拿旧衣服改做,这才好了。如今她把这接缝翻在外面,就更周到了。难看点有什么关系,外面套件光鲜的就好了。”
  陈氏忍不住拿了那衣服看了又看,微笑道:“这孩子向来是极贴心的,不像另外两个,尽只想着自己。”
  陈三奶奶眨眨眼:“这么个小人儿的确不容易。说起来,大公子的婚事你是怎么考虑的?龚家那个比他还小,人家好歹已经开始议亲
  陈氏道:“等春阁过了又再说。”
  陈三奶奶半是含酸半是调侃地道:“你倒是会算账,他那般刻苦,春阁一定能考上,到时候找的人家只怕会更上一层搂。不过你得小心了,你到底不是正经婆婆,来个世家大族的,眼睛生在头顶上,你可怎么办?”
  陈氏自来不肯在娘家人面前示弱,强笑道:“那孩子是个有体统,有良心的,我怎么对他和他这两个妹妹的,他心中有数。”心情却又突然不好了。
  却说明菲到得院子中,远远就看见蔡光仪和明姿凑在一处说话,明姿身边的两个丫鬟松云和松香被打发得远远的,只留蔡光仪身边的一个丫鬟翠儿站在那里把风,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明菲远远地就避开了。他们见着她烦,她见着他们倒是不存在烦不烦的问题,问题是看见不喜欢自己的人总是会影响心情的。
  特别是最近明姿的变化有些大,经常在课堂上争着出风头,不管是学规矩也好,女红也好,背书写字画画也好,事事总想压下明菲一头的模样。
  前些日子陈氏新请来一个琴师,明姿为了夺得第一丅,手指都练肿了,明菲却不想拿自己去受那种罪,由得她和明佩两个争去。偏偏明姿还不肯放过她,几次三番在晚间全家吃饭时故意给她和明玉难堪,只为争得蔡国栋的一句夸奖。
  李碧又在蔡光庭那里讨论学问,看见明菲过来打了招呼就很有眼色地离开,留兄妹二人说话。
  蔡光庭听明菲说起龚远和来笑道:“我才和李碧去看过他来。那家伙后背都被打烂了,躺不得,只能趴在床上,歪着个头睡觉,偏偏他的鬼主意还多,说是歪着头难受,让人给他做了个空心枕头,还把床板被褥统统都挖了个洞,这样脸刚好放在那个泪里,就可以放正,又通气。倒把每个去看他的人都逗得笑了。”
  明菲也笑:“他倒是会过日子。”
  蔡光庭笑:“他这是苦中作乐,也是没办法的事。他那种家庭,吃点皮肉之苦算是轻的。”
  二人感叹一回,明菲提起明姿最近变化有些大,而且似乎就是从李碧来后,蔡光仪和她说过话以后。
  蔡光庭道:“她最近去瞧过二姨娘了,爹爹特许的,母亲也知道。但也只是见见而已,二姨娘想要翻身,那是千难万难,光正也是回不来的了。不过你还是注意一点,如果发现她有什么异常的举动,记得赶紧来和我说。”
  明菲记下,自回了房。
  日子忽忽又过了几日,陈氏孕吐厉害,脾气进发古怪。明佩明姿除去请安之时外,俱都不肯在她面前露脸,只余明菲小心照顾,明玉逗乐,余婆子很是感激。少不得在陈氏面前多说她二人两句好话,偏又惹了陈氏的疑心,不过陈氏虽然着恼,心中却知好歹,面上不做出来,到底多多倚重明菲。
  然而,陈氏多多倚重明菲这事却让人到底忍不住了。
  这日女孩子们都在鸿翠苑上课,好容易等到魏妈妈宣布下课,她的影子消失在帘后,明玉重重跌坐在椅子上,长出了一口气:“我的天,终于又熬过一天。”
  丫头婆子们一涌而进,各各找到了自己的主子,送水递帕,忙乱了一歇才停下来。余婆子笑眯眯地走了进来:“夫人请几位小姐都过去学学打理家事。”
  明玉愁眉苦脸:“余妈妈,我也要去么?我还这么小。”
  余婆子淡淡扫了明佩和明姿一眼,笑道:“六小姐,夫人倒是怜惜您年幼,可老爷说了,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从今后几位小姐不论大小,一并去学。”
  明菲敏感,立刻看向明佩和明姿。明佩是一年的欢欣鼓舜,明姿却是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
  到得正房,陈氏阴沉着一张大饼脸,翘着因为胖显得越来越短的手指正在吃燕窝。看见姐妹四人进来,淡淡地道:“都坐下看着。”
  明菲朝余婆子看去,余婆子低眉垂眼的,并看不出什么表情来偏暮云望着她翘了翘嘴角。明菲便知陈氏的低气压与她和明玉无关,便收拾心情,端正了坐姿,等着看戏。
  陈氏不言不语地坐了约有两刻。
  她不出声,屋子里其他人都不敢出声,偌大一个房间里,竟然呼吸只声都能听见。明佩终于忍不住,强笑着道:“母亲……”
  话音未落,“叮当”一声脆响,却是陈氏将手里的汤匙重重扔进了瓷盅里,吓得明佩肩膀一抖,把后面的话全都咽回了肚子里。陈氏方慢吞吞地道:“怎么了?”
  明佩定了定神,摇头:“没事。”
  明姿却突然开了口:“母亲让我们过来学着打理家事,是要从什么时候开始呢?”语气非常镇定冷静。
  明菲抬眼看向明姿,只见她静静地看着陈氏,眼睛里不同寻常地亮着一小簇火苗。
  陈氏的嘴角往下耷拉了一下,明明看着是要发作了,却偏偏又笑了:“等不得了?这管理家事,可没你们想象的那么简单,第一要紧的就是练耐心。要是坐不住,可怎么行?慢慢儿等着,人就在路上了。”
  明姿低眉垂眼地:“是,母亲教训得是。”姿态极低。
  陈氏也就不再言语。
  于是众人又枯坐了将近半个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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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10-2011 09:55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十八章 反击(二)

  明菲坐得腰酸背痛,忍不住暗自哀叹.这就寻红果果的虐待啊。陈氏明摆着要拿明姿作伐,偏要拉她们来陪宰。也不知明姿又怎么招惹陈氏了?
  终于,内管事张娘子胖胖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笑眯眯地道,“夫人,胡管事领人来回话了,是现在就开始问话吗?”
  陈氏微微颔首:“让他们在帘外回话。”
  原来她此次走要给蔡府阖府下人准备冬衣.竟让人将几家经营布匹棉花的店铺掌柜同时请了来,要货比三家.当面盘价。她看了样品.又听帘外的各店掌柜霹雳巴拉念了一长串广告词后.终于定下一家.却又在那里和掌柜的隔着帘子一个铜钱一个铜钱地掰价格。
  不知不觉冉,又过了半个多时辰。
  陈氏中间揉了好几次腰,余婆子间歇回头去看小姐们.只见明玉早歪在明菲身上睡着了,明佩也掩着秀气的嘴打起了呵欠.明姿虽然还坐得端正,却满脸忍不住的鄙视和烦闷.只有明菲一个人竖起耳朵听.听得津津有味,不由暗自叹息了一声。
  陈氏终于敲定价格,待管事将掌柜的领出去.再无外人后.她方开口:“价格我已经谈妥,现在你们姐妹四人算算.今年家中准备冬衣一共要花多少钱?”
  明玉自是张口结舌面红耳赤.什么都不知道.陈氏也不为难她.只听周妈妈领她回去睡觉,又吩咐注意别凉着。明佩堪堪凑出个数字来.被陈氏不在意地扔在了一旁:明菲早就在心中按着蔡家在册的人口按男女年龄等级分了层次,算出了套数.得出了数字.但因明姿今日态度太过稀奇,她也就不说,只推还要再想想.就等差着明姿的表现。
  明姿嘴角噙着一丝笑意,自得地摸了摸指尖.张口道,“家中丅一共一百二十三人,每人两套棉衣共需棉花四斤.布三丈六.又因人有胖瘦高低,加加减减……因此一共需要纹银一百零二两。”
  明菲大为惊讶,明姿算的竟然和她算的不差分毫。明姿得意地看着陈氏,又斜瞟着明菲。
  陈氏面无表情,不置可否地回头问明菲:“你算出了吗?”
  明菲心思百转,最后决定装憨一回.便很不好意思地说,“女儿惭傀.算出来的比四妹妹的多了三十两纹银.竟忘了区分男女胖瘦高低。”
  陈氏点点头,并无失望之色.仿佛明菲算错正在她的意料之中。
  明姿咬着陈氏不放:“母亲.女儿算得对吗?”
  陈氏微微一笑:“算得对极了。你这段时间长进不少.老爷和我夸你,说你读书写字画画弹琴都是独一份.如今看来,你管家更是能干。既然这样,明日你就跟着你三姐姐一起帮我做事吧。”
  却又骂明佩:“你也没比你四姐姐小多少.还什么都不知道!你若是争气些,我也好早点教你做别的.也省得你一天总说我厚此薄彼。没事儿的时候多和你四姐姐学着点!”
  明菲心口一跳,看来陈氏这是要让明佩和明姿对上了.骂下低眉垂眼,做出也很羞愧的样子来。
  明佩被当众扫脸,气得不行.拿眼着着明姿.见明姿一脸的得意.由不得更生气,只觉都是明姿害的她。
  陈氏道:“你们都跟着明姿学学怎么算账吧“”说着推累.自进了里屋休息,只留几个女孩子面面相觑。
  明佩立刻朝明姿开了炮:“你怎么突然变得这样厉害了?”
  明姿轻蔑地瞟了她一眼,根本不理睬她.站求身来就往外走。
  明菲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立刻整理了东西也要回倚绣院.明佩赶紧追出去拉住她:“三姐姐,你刚才是故意让她的是不是?”
  明菲笑着摇头:“不是,我的确不如四妹妹。”她对这两个女孩子根本没感情可言,只要她们别招惹她和明玉、蔡光庭就行.她们喜欢互相攀咬就咬好了,和她可设任何关系.因此自然生不出什么息事宁人的念头来。
  明佩坚决不信:“不可能!她就算平时读书厉害.女红厉害.那也是她天天熬夜不睡觉的用功苦练.才能勉强赶得上你。她要是和你一般整日的忙,也就和我差不多。你跟着母亲管家这么久了都没算对.她平时根本就没接触这些,就连咱们家中有多少个人都不知道.怎可能一次就算对?她肯定有鬼!”
  “也许她平时就记在心中了呢?只是你我不知道而已。”明菲安抚她,“但不管怎样都是她努力的结果。你们住在一个院子里.你正好和她学学。多有一技傍身.总是好的。”说罢拉开明佩的手径自去了。
  明佩咬着帕子在那里站了一歇.气哼哼地朝四姨娘的院子走去。
  见着了四姨娘,就扑过去抱住四姨娘的脖子哭,“姨娘要为我出气……”
  四姨娘近日总是战败,对着镜子越看越觉得自己果然是见老了。便有些懒懒的,此刻见女儿哭得委屈.勉强打起精神给她擦泪,“你这又是怎么了?你前几日闹腾着要跟着夫人学管家.你爹不是已经和夫人说了吗?我听说刚才夫人就把你们全都喊去了.莫非不是为了这事?”
  明琳咬着她肩头的衣服哭道:“你还说呢!夫人是把我们全都喊过去了,让我们学着算算家中添冬衣一共要多少银子。可是风头全都给明姿一个人抢去了,就连三姐姐都没她算得准。害得我又被夫人当着众人骂!句句都是我不如她!”
  四姨娘扶额叹气:“那是你自己没出息.怎么怨得别人?你可别跟着明姿学,她那个脾气咱们学不起。”
  明佩哭道:“才不是呢!她连咱们家中的人头数都不知道.更不曾做过一件衣服,怎会算得这么准?分明有鬼!而且夫人先也没说算对了就可以跟着三姐姐一起学管家,可见她算对了就立刻松了口。偏心,这是偏心!她作弊,作弊!呜呜——夫人好偏心!爹爹也偏心!三姐姐我不敢比,但她也是庶出的,上头还有个黑心烂肝的娘和哥哥,她凭什么总骑在我头上?总说我笨,我不是笨.是她太奸猾。”
  四姨娘暗想,假如果真如此.那这问题可就严重了。从前明姿受宠,明佩不能和她比,可现在明姿竟然还想压着明佩一头.那可坚决不行,当下使穿了鞋就要冲出去找陈氏。
  她的贴身丫鬟小艾见状,赶紧地一把拉住她,劝道,“姨娘.您这样出去闹,要是夫人问您证据何在?那您可怎么说?”
  四姨娘一听,果然有道理,便问小艾:“那你说怎么办?”小艾向来是她的狗头军师,偶尔还是能拿出点好主意来的。
  小艾却有些怨她把好机会都留给了娇杏.而不肯留给自己.当下就有些拿乔:“奴婢也不知怎么办才好.只知道您这样去不行的。兴许还要被夫人骂一顿。”
  四姨娘却看透了她的居心.冷笑道:“你不知道?你不知道还敢开口?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这骚蹄子想什么?”手戳到小艾的胸脯上,“我倒是想抬举你,可你看看你,能和人家比吗?跟着我这么久了.也没让人多看你一眼!”她心中不是不怨.要是娇杏本来就是自己身边的人.陈氏怎么也找不到借口把人弄走。
  这胸脯就是不长能怨她吗?小艾哭丧着脸看着自己平板的胸脯.满脸幽怨。
  明佩听着这个话不像话,红了脸咳嗽一声,“我先走了!”
  四姨娘也不留她,转而望着小艾挤眉弄眼,“不过也没关系.你要是真能想法子让那小贱丅人重重跌个大跟斗.让五小姐跟着三小姐学管家,我就替你想法子。”
  见小艾咬着唇不说话,又重重捏了小艾的脸颊一把,“还和我装上了.你那心思我又不是第一天知道!快点.过了这个村,可就没那个店!”
  小艾这才道:“主意,奴婢是想到一个,但不知姨娘可愿意?”
  四姨娘咬着牙说:“只要能让哥儿和姐儿有出息.有脸面,我有什么舍不得的!我如今是明白了.还是只能靠这两个孩子才有指望。”
  小艾便朝三姨娘的院子努努嘴:“那.现成的您不去找找看?好歹她也是您拉她一把才起去的。”
  四姨娘的脸色就有些难看.娇杏其实也没得罪她.相反还替她把蔡国栋劝来过好几次,可是她总还不服.见着娇杏就觉得隔应。
  小艾劝道:“我的好姨娘.您真是糊涂了。您想想看.她当初出卖了二姨娘,和四小姐三公子可算是有深仇大恨.要是这两个得了势.她能落什么好?你只需吓唬吓唬她.她自然会在老爷面前帮五小姐说话。”
  四姨娘眼睛一亮,拍手道:“是呀.我怎么忘了这一茬?快.快把我那匹嫩绿色的双宫丝缎子找出来带过去.
  四姨娘自去三姨娘的院子寻娇杏做同盟不提.却说明菲回到倚绣院不久,就见娇桃带着两个小丫鬟抬着一个约有两尺见方的藤条筐子笑吟吟地进来行礼:“龚家大公子送来的.原本答应给六小姐的什么狗。”
  明菲命人打开筐子,只见内中一条全身皱麻麻的金色小狗趴在筐子里.见筐子盖子打开,抬起一张犹如百岁老妪的皱脸来愁兮兮地看着众人。
  “啊呀,这走什么狗?丑死了!”白露先就掩 着嘴笑起来.“像个老头子似的,看看它这身皮……”她用两根手指提起那狗的皮子.一拉老长,众人哗然大笑,小狗不满地呲牙。
  明菲拍开白露的手,笑道:“这是沙皮粉狗,它生来就是这个样子.可别笑话它。”心想龚远和倒是会选狗.给明玉这沙皮狗.既不十分凶猛却也不是那好欺负的狗,正适合明玉养。便吩咐白露领了那两个小丫鬟将藤筐送去明玉处.自留娇桃坐下吃茶.使人去抬果子来。
  娇桃抖出一件宝蓝色的小袄来:“眼看就要入冬.奴婢给三小姐和六小姐各做了件棉袄,三小姐试试合不合身?”说着拉了明菲讲了里屋。
  分明是有话要同明菲单独说.金簪默然垂眼.自去门外坐了.看着院子里逐渐枯败的花木发呆。
  “四小姐这些日子总穿了单蒲的旧衣坐在老爷来往的路上,默默流泪,等老爷问了,偏又什么都不说.被老爷骂了也只是含着泪不说话。前几日三公子身边的翠儿又拿了三公子的佩玉请守二门的婆子带出去当当,也被老爷遇见了。先前只当是偷东西.打了两巴掌才说是四小姐手里没钱,想打赏下人都没有.见着亲戚家中的姐妹也无人情可做.生生被人嘲笑,三公子体贴她.这才把自己的佩玉取了拿去当当换钱给四小姐做零花钱。老爷特别交代账房支了一百两银子给三公子和四小姐做体己。三公子接了,四小姐却又不要,只说担心将来不懂家事.被人嘲笑看不起。又说自己虽然不如您聪明能干.但她已经很努力.也没说夫人什么地方不好,就说她和五小姐年龄都大了.只懂得风花雪月.不知疾苦.想为老爷夫人分忧,也没机会。希望老爷能给她一个机会.学学当家理财。恰恰的四姨娘也和老爷说.夫人厚此薄彼.不让五小姐跟着学管事,老爷便发了脾气。”
  明菲听完娇桃的叙述,这才明白陈氏为何莫名其妙地出了那么个题目.原来是已经打好主意,要引得四姨娘母女和明姿蔡光仪相斗了。一通百通,那么明姿为何会把账算得那般精准.陈氏为何不见疑惑也就解释得通了。
  “金桂同夫人房里的暮云交好.这些都是她告诉大公子的。”娇桃道,“大公子的意思.是让您尽量不要掺和进去。”
  既然如此,她便寻个借口退出管家这件事吧.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也免得陈氏抓明姿的错时.连累了自己。明菲拿定了主意.转而问娇桃:“你和金桂相处得可好?”
  娇桃垂着眼道:“公子对我和她一视同仁.她就是想同我闹.也没机会。”金桂偷偷爬了蔡光庭几次床.幕光庭都没骂她.不过躲开而已.虽然无形中助长了金桂的气焰.却也从金桂那里得到了许多消息。加上金桂平时总爱有事无事欺负她.她怎会不难过?但蔡光庭都能忍耐,她也能忍耐。只是这些事情.她却不好开口同明菲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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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10-2011 09:58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十九章 反击(三)

  明菲默不作声地与明姿一道.跟着陈氏打理了几日家事,陈氏没再刁难明姿,明姿也仿佛收了性子.换了张脸.凡事和明菲有商有量.除了四姨娘和明佩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以外.一切似乎都很完美。但明菲知道,暗潮汹涌澎湃,就等着某个合适的时候.突然决堤。
  算着时候差不多了,明菲便在某夜因为熬夜给蔡国栋做鞋而不小心着了凉生了病。生病之后,她也没主动提出要歇息.仍然熬着做事.最终体力不支,险些晕倒在陈氏的房里.于是顺理成章地推了帮着打理家事的差事,成日里躺在床上养病看书。借口养病无聊.要明玉相陪.又把明玉拘在身边。
  明菲这里才一躺下,明佩就如愿以偿地成功上位.跟著明姿一道整日里领着管事婆子们忙进带出.抓着一点错就骂人打人.威风八面.煞有其事的样子。每日里总有人去陈氏那里哭诉委屈.陈氏睁只眼闭只眼,一边安抚下人,一边又放手让明姿和明佩共做更多的革.渐渐的.这二人手里的权力比明菲那个时候大上了许多。
  陈氏又借余婆子的口风放出话来.说要从两位小姐中选一个来管账,学着采买和管理一些钱物.等到她生产的时候好放手。于是这二人又互相踩踏,互相使绊子,常常为了一点小事一点好处弄得鸡飞狗跳.两边的人更是弄得像仇敌似的。偏偏都瞒着,只哄蔡园栋一个。
  等她二人闹得水火不容后.陈氏却将事情对半分.采买粮食肉蔬配给的事儿交给明佩,明姿负责管账和发放一些诸如月钱琐碎用品等的事务。两个人得的都是肥差,四姨娘也不闹腾了,二姨娘的待遇也直线上升,明姿借着管家的职能,日日进出二姨娘和蔡来仪的小院子.陈氏隐忍不发,每日就是安心养胎。
  明菲在床上躺了二十多天,还不见诸人有动静。便有些躺不住了。心想要是再躺下去也有些过头.干是便想着要出去走走.择了阳半灿烂的日子,气温最高的午后,打算去藏书楼猫在二楼窗台下的躺椅上烤着太阳读书,既清静又可以学点有用的东西。
  到得藏书楼,丹霞先去寻看守的婆子来开门,却左右找不到那婆子.正在焦急间,白露已笑道:“这门没锁.兴许是在里面。”轻轻一抠,那门真就开了。
  白露才喊了一声:“叶婶子?”
  书架后面就钻出一个人来.红着脸垂着眼道.“叶妈妈去领冬衣了.让我帮她看着。”原来是李碧。
  白露退了一步,看向明菲.低声道:“三小姐.您还进去么?”
  明菲站在门边的阴影里打量着李碧.只见他终于换下那身洗白了的蓝色儒袍,换了身簇新的青色粗绸夹袍.垂着脸站在书架的阴影里.一副想走又觉得不好走,不走又觉得自已碍了人家事儿的尴尬模样,便率先和李碧打招呼:“表哥怎地不午休?虽然读书要紧.但身子也要紧。”
  她温和的语气驱走了李碧的不安,李碧抬起头来笑道.“我和你哥哥讨论一个问题,各执己见,谁也不让谁。我越想越睡不着.索性跑来翻书,辨一辨到底是谁对谁错。谁知叶妈妈正好要去领冬衣.便让我替她看着。三妹妹你进来自寻你的书.我就在门口等着叶妈妈回来我就回去了。”说着真的要往外走。
  看来尽管她还小,李碧已经很注意男女之防了.这是个小心谨慎的人。明菲歪着头想了想,笑靥如花:“不了.我看外面阳光灿烂.不如烦劳表哥帮我寻几本好看的书来.我就在这外面的枇杷树下看一看罢。你看你的,我看我的,互不影响如何?”
  李碧两道浓眉往上抬了抬,眼里闪过一丝快活.嘴大大的张开笑着,露出白白的牙齿来:“还是三妹妹进来看.我去门口守着吧。”本来他该避开,可是他答应过叶婆子一定要守到她回来的。
  明菲笑着摇头:“不必了.我在床上躺了多日.正想出来散散心.要是又关在里面,岂不是又要被一屋子的旧纸味儿熏得发晕?不如留着熏表哥,这里还是留给我好了。”仿佛是她占了便宜似的。
  李碧也知她是为了不影响自己看书.心中有些感动.便笑道:“这旧纸味儿我以前想闻也不得闻的。三妹妹想看什么书?”
  明菲道:“我看过的书不多.不知什么书好看.表哥寻两本来我看看如何?”
  李碧皱着眉头想了想,道:“你等着。”
  不多时拿了两本志怪小说来交到白露手里,“三妹妹看这个可喜欢?要是不喜欢,我又寻几本游记来。”
  “挺好的。”明菲原以为他会寻些什么烈女传之类的给她.竟是志怪小说,不由对他又多了几分另眼相看.还好不算太迂腐。说话间丹霞已经寻了一把椅子在树下放好.请明菲坐下。
  明菲坐下看了半页书还不见李碧回去.便讶异地抬头,“表哥还有事?”
  李碧的脸突然又涨得通红.有些尴尬地道,“我听你哥哥说.你前些日子病了,病得不轻,本该去探探病的.但男女有别.所以……”
  明菲笑道:“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谢表哥关心。”
  李碧道:“我不是……那个……我的意思是说.女孩子身体娇弱.你病才刚好,不要贪图舒服.还是早些回去.别在这里吹凉风.小心又反火了,还不是自己受罪。风寒这个病.看着是小病.但是一定要好好的养,不能轻视。”
  他今日的话怎么这么多?明菲抬眼看向李碧.只贝他目光清亮.一脸的坦诚,不似故意讨好套近乎。
  李碧见明菲不说话,反而默默看着他.不由大是尴尬.手足无措地道:“我有个妹妹,就是一场小小的风寒就被夺去了命.所以你一定要注意,当心小病酿成大病……”
  话音刚落,白露已经嘟起嘴.不高兴地道,“表公子说什么啊.哪里有和人家病人说这个的,我们三小姐就是一场小病……”
  “我不是那个意思。”李碧更是红了脸,眼睛看着脚尖.简首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却听明菲笑道:“表哥说得对,我是不该出来吹凉风,我们回去吧。”
  李碧松了一口气,抬起头来对着明菲憨憨的笑。
  明菲与他别过,也不忙回去.就在院子里慢吞吞地走.路上遇上许多丫鬟婆子媳妇领了冬衣来来去去的.半点动静也没有。
  丹霞道:“早知如此,您就该那树下晒着太阳看着书.清清静静地岂不是更好?表公子的话可真多。”
  明菲正色道:“他是父亲和哥哥重视的人.已经有了功名在身.说不定明年春阁起去就可以做官。就算不能考取.他也是个有志向的人,不得如此不敬!”
  丹霞和白露对视一眼.都收敛了神色.恭恭敬敬应了是。
  明菲却又陷入了沉思。现在想这个似乎为时对早.但假如……明年春围之后,她还有没有机会呢?要不要下手?会不会看错?要是她和蔡光庭提起这个想法,蔡光庭会不会训斥她无状?思来想去.竟拿不定主意。
  回到倚绣院,金簪将刚领回来的月钱和棉衣拿给明菲过目.明菲吩咐分发给众人,每个人都欢欣鼓舞得像过节似的。丹霞和白露更是立刻换了新衣给大家看,花婆子眯着眼站在一旁.指点着小丫鬟们:“这里收收,明年长高了又可以放出来穿。这里收一收.腰身就出来了。”
  正在闹腾得欢,几个婆子就虎汹汹地涌进来.当先一个满脸横肉的胡婆子皮笑肉不笑地给明菲施礼:“奴婢见过三小姐。”
  这胡婆子明菲认得是内管事张娘子手下的一尊母老虎.平日里专管巡夜,查抄丫头婆子媳妇子们的不检点行为。她自明姿明佩管事以来,基本上都不怎么管事了,今日突然出现在这里.肯定没好事。明菲当下笑道:“不知妈妈所为何来?”
  胡婆子笑道:“没什么大事.今日四小姐和五小姐发放月钱和棉衣,可是发到最后,却发现少了三两碎银.两贯钱.棉衣少了三件.数目对不上。有人说,看见三小姐屋子里的姐姐似乎多领了棉衣。您也知道,月钱还可以补上,这棉衣却是有定数的.谁多得了.就会有人少得,甚至没得,所以,还请三小姐帮着问问.看是哪位姐姐不小心多领了.还回来也就罢了。”
  明菲还未答话,金簪已经沉下脸来道:“什么多领了?今日去领衣服和月钱的就是我,是万家的和范家的跟着我一起去领回来的衣服.我们屋子里一共八个人,就是十六套棉衣裙。月钱除去三小姐的五两银子.花妈妈的一两五钱银子,其余人等一共4贯500文钱.五小姐亲自数给我的,那么多双眼睛都看着呢.妈妈还是去问清楚了.是谁看见的.叫她来和我对质。红口白牙的.不要冤枉人。”
  胡婆子见金簪当众抢白自己.老脸下不来.当时就沉了脸.“真要是没多拿,你着急什么?我不过是奉了夫人之命.过来办差罢了.何必这样凶?闹腾起来,大家都不好看。”又看向明菲,“三小姐.您给评评理,是不是这么个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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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10-2011 05:53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九十章 反击(四)

  明菲慢吞吞地道:“的确是这么个道理。伤了和气不好。金簪的确有些冲动了。”
  胡婆子闻言,满脸喜色:“奴婢就知道三小姐是个明理的。”
  明菲微微一笑:“现在我来问你们.你们可有人不小心多领了棉衣和月钱的?若是有,就趁着现在拿出来.也省得胡妈妈为难。”
  金簪等人都齐声回答说不曾。
  明菲回头望着胡婆子笑:“妈妈.现在已经问清楚了.我屋子里没人多拿,说这个话的人是不是看错了?要不.你再去问问别的屋子?”
  这也太护短了吧?哪有这样问的?这样问能问出什么来?众婆子齐齐看向胡婆子。胡婆子此人.出手就从来没有过失手的.众人都猜她肯定不会就此罢休,谁知胡婆子却笑了:“三小姐既然说没有.那就没有,奴婢这就去回禀了夫人.看是不是其他人多领了。”很爽快地行了礼,领着众婆子走了。
  胡婆子才一走,明菲就把梅子唤过来.命她去打听到底是怎么回事。梅子才要张口就对上明菲冷冰冰的眼睛.不由垂下眼.低低应了声是。
  她才一出门,明莱就命人关了院门.沉着脸将周妈妈和花婆子喊过来吩咐了几句,于是花婆子一组.周妈妈一组.带着人将明菲和明玉的屋子里里外外地搜了个遍,搜完正房又去搜小丫鬟的屋子。
  见满屋的人都在忙乱.金簪紧抿着嘴站在一旁.定定地看着明菲:“三小姐,奴婢没有。”
  明菲点点头,并不说什么。
  “三小姐,奴婢没有。”金簪又说了一遍,眼睛里已经冒出怒火来了。
  明菲冷眼看着她:“我说你有了吗?不过几两碎银几件衣服也值得你这样?如果你很闲,不妨去院子里看看.也许花草丛中.墙根下突然就多了几件东西也不一定。”胡婆子不会莫名其妙地来跑这一趟.也不会莫名其妙地有人咬着是她屋子里人多领了东西。她猜不到陈氏到底想干什么,也猜不着明姿在做什么,不过小心一点总是没有错的。
  金簪猛然明白过来,匆匆行了个礼.自往院子里去了。
  花婆子和周妈妈忙碌了一歇.回来禀报:“三小姐.什么都没搜到。”
  明菲松了一口气:“这样就好。”兴许是她太多疑了。
  丹霞气愤地道:“根本就什么都没有,一定是她们贼喊捉贼。”
  白露道:“什么污水都往咱们身上泼.查清楚了是谁搞的鬼.您一定不能轻饶了她!”
  金簪幽灵一样地从外面进来.脸色苍白地立在门口.“三小姐。”她的脚边是愤怒的喜福,喜福不信地撕扯着她的裙角.仿佛与她有深仇大恨。
  明菲看了花婆子一眼,花婆子板了脸喝斥丫鬟们,“都杵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去做自己的事情?”
  丫鬟们顿时作鸟兽散。花婆子立刻过去堵在了门口。
  金簪僵硬着脚步走到明菲面前.抖抖索索地从袖子里拿出一块脏兮兮的布来,明菲伸手去接,她像被烫到了一样.飞快地缩回手去:“不能碰……这个东西脏得很。”
  花婆子见情况有异,大步上前.金簪默默将那块布展开.花婆子的脸色顿时大变:“三小姐,赶紧回禀夫人吧。”
  那块脏兮兮的布上,触目惊心的是一个大大的呈铁锈色的“死”字,“死”宇的下面,密密麻麻地写着一排名字.分别是蔡国栋,陈氏、牟莲叶、蔡光正、蔡光仪、蔡明姿、蔡明珊、蔡光耀.下面还有每个人的生辰八字。
  “这字写得可真够难看的.比我写的还要丑上十倍。”明菲不答花婆子的话,镇定自若地从金簪手中夺过那抉布.翘起嘴角,“你从什么地方找到的?”
  金簪见她一脸的不在乎.惊吓得什么似的.“三小姐.这东西脏……说不定这个还是用什么脏东西写的。”
  能有多脏?上面带病毒了?无非就是用什么血写了一个“死”字罢了。这种弱智手段都拿出来了,咒别人也就算了,还把自己都捎带上.看来真是把她恨到骨头里去了。
  明菲有些不耐:“我问你从什么地方找到的!还有没有?”
  “我从喜福嘴里抢来的。不知它是从哪里弄出来的。也不知还有没。”
  难怪得喜福和她有仇似的.明菲当机立断.“快去看看狗窝里.还有院子里有没有新鲜翻过的土。”一扬手将那张布扔进了火盆里.拿起火箸拨了几下炭火,那布很快化成了灰烬。
  几人看完狗窝又看院子,还没看完三分之一,就响起一阵拍门声:“开门!快开门!”
  “是胡妈妈又来了。”金簪的眼里满是惊慌.颤抖着嘴唇问明菲:“怎么办?”
  明菲道:“不怎么办,开门去。”
  胡婆子这回奉了陈氏的严命.半点不客气.进来就道.“三小姐.这事儿谁都不肯承认。夫人生了气.下令一定要严查.奴婢得罪了。”
  明菲也不客气:“是只搜我屋子里.还是大家的院子里都要搜?”
  “当然是大家的院子里都要搜!”
  “可以。”明菲静静地吩咐众人:“你们都去自己屋子里等着.若是妈妈们有需要时也好搭把手。”因见金簪站着不动.便也吩咐金簪:“你也回你的屋子去.我这里暂时不需要人伺候。”
  听着是很配合,实际上却杜绝了有人趁乱往屋子里乱塞东西的可能。胡婆子的眼里闪过一丝赞赏.道:“那奴婢斗胆.就从花妈妈的屋子里开始搜吧。”又笑着同花婆子道.“对不住了。”
  明菲淡淡一笑:“不,从我屋子里开始搜。”
  “那怎么使得?”胡婆子一脸的为难和尴尬。
  明菲道:“怎么使不得?我今天也领了月钱的.而且.要是丫鬟们多拿了东西又怕被追查,那么最安全的地方莫就过于小姐们的屋子了,所以就从我开始,包括明玉的屋子.都搜一遍。搜仔细了!妈妈我告诉你,你不单要搜我的屋子,你还得搜明姿她们的屋子.这样才能搜得到东西。”
  胡婆子从明菲的脸上看到了一丝一闪而过的戾气.下意识地就答应了一声:“是。”
  明菲拍拍喜福的头,将它放到地上,站起身来一柏手.“来.大家就从我的屋子里开始搜!”仿佛她才是主持搜查的那个人。
  胡婆子带着人闹腾了半日,什么都没搜到.偏有人还不肯走,在院子里东转西转,东张西望。
  明菲冷笑:“来呀,给我寻锄头来.掘地三尺.看这树下.花下,墙根下,是否藏有银子啊,钱棉衣啊之类的东西。”
  胡婆子闻言,认真地打量了在院子里转悠的那个婆子一眼.嘴里赔笑道:“三小姐说笑呢,这院子里哪里能藏什么棉衣?”
  那婆子却笑道:“是啊,这棉衣又不比银钱。”眼睛却是叽里咕噜往花盆里,树下的泥土上转来转去,最终定格在某处。
  明菲心里揪成一团,脸上仍然在笑:“是的.银钱是可以埋在花盆和树下的,妈妈还是再看一看树下和花盆里可有被翻动的新土吧。也省得我总担心我这屋子里养了贼。”
  金簪果真提了一把花锄过来.将那锄头往地上重重一顿.厉声道:“挖哪里?是不是挖这里?”那锄头飞也似地朝着那婆子的脚上挖去。
  那婆子尖叫一声,飞快往后缩.嚷嚷道:“金簪姑娘这是要杀人灭口么?你没做亏心事,怕什么?”
  胡婆子原本已经往外的脚步硬生生地又收了回来。
  金簪瞪着那婆子,手指到她鼻子上:“你这个话我听不明白。我为什么要杀人灭口?我做什么亏心事了?”不可否认,她此刻的确是有些心虚的,她就怕真的挖出什么来,三小姐可就浑身是口难分辩。
  明菲示意丹霞从金簪手里夺过花锄.看着那婆子道,“妈妈说得这样笃定,大概是有数了,这锄头交给妈妈.妈妈想挖哪里就挖哪里。”
  那婆子道:“奴婢可不敢把三小姐的这院子给弄脏。
  明菲笑:“没事儿,你挖.我不怪你。你要是不敢动手.我让人挖!说吧,挖哪里?”
  那婆子假模假样的先指了树下.又指了墙下.最后才指了花圃边的一抹芍药:“奴婢看着这三处的泥土都似乎比较新鲜。”
  丹霞提了花锄才要上前,那婆子却道:“姐姐皮娇肉嫩.我来!”不由分说夺了锄头,挖了一处又一处.接着又挖了三四处.一无所获,冷汗终于从她的额头鼻翼上冒了出来。
  胡婆子淡淡地道:“差不多了。”
  “三小姐,得罪了,奴婢这也是为了办差。”那婆子讪笑着看着明菲,明菲松开袖子里紧握的拳头.微笑道:“没事儿。妈妈是姓林的吧?”她记住她了。
  那婆子只是干笑,明菲提脚往前走:“胡妈妈.我跟你们去看看热闹。”
  胡婆子道:“三小姐.这不太好吧?”
  明菲笑道:“怎么不好?我还没见过这种事呢.你不知道.有人说你们欺负我。我得看看别人的屋子里是不是也有这样的查抄法儿.如果也是如此,那我便打烂那个人的嘴!你放心.我不影响你们.是不是去琼华院?”
  胡婆子正色道:“三小姐.您放心.您屋子里怎么搜的.别的小姐屋子里就怎么搜。”
  明菲看着她:“好,胡妈妈.你最好记得你说的话.要是琼华院里没被挖出几个洞来,明天我就找母亲主持公道!”说着眼睛红了.“没得就我的屋子里该出贼。”
  金簪出来:“我跟了去看!”
  明菲道:“你可别不懂规矩往院子里屋子里乱窜!”
  三小姐这是提醒自己不要被人反过来攀咬了.金簪重重地点头,“奴婢就站在门口看。”
  琼华院里明姿和明佩刚开展过一场骂战.此时正各各紧闭了门.互相不搭理。胡婆子叫门也没人搭理.金簪讥讽道.“难怪人家都说鬼也怕恶人,今日果真见着了。”
  胡婆子狠狠瞪了金簪一眼.沉着脸道,“给我za门,夫人怪罪下来有我!”
  人仰马翻……趾高气扬的两位代行管家之职的小姐受不了这种翻腾,哭了半死,胡婆子不管不顾地让人在琼华院的树下、花下、墙根下到处地挖。于走两位小姐们的丫鬟们被撵得鸡飞狗跳.甚至把窗台上的花盆都挤落下来了。
  这边梅子也回去同明菲禀报她打听到的情况。
  原来今日的差事是由明姿和明珊一同领了的.可事到临头.明姿却因琐事经常离开,多数时候都是由明佩一个人发的.就连明菲屋子里的东西都是经明佩手的。
  待到最后东西突然不够了.明佩便问明姿要.理由是明姿平时就是管账的,东西也是她拿着的,必然是她事先克扣了.没拿够数目给自己。
  明姿则一口咬定就是明佩发错了的.要不然就是有人监守自盗偷了还冤枉自己。于是两人都嚷嚷着说要搜屋子.证明自己的清白.这时候偏又有人嚷了一句,说好像看见三小姐屋子里的人领了两回东西.而且有一次,似乎屋子里两位小姐都不在……
  两人都不肯干休,这事儿闹到了陈氏那里。遍寻不得.这才决定搜屋子。只因此事直指明菲屋子里的人.便从倚绣除开始搜。梅子却又补充了一句:“夫人原本也没说要搜.是四姨娘提出来的。”
  明菲轻轻吐出一句:“我知道了。”
  梅子悄无声息地行礼退下,明菲冷冷地看着她的背影.半天不眨眼。
  花婆子小心翼翼地端了一杯热茶给明菲,“这件事情三小姐不打算告诉夫人吗?”
  明菲抬眼看着花婆子:“今天的事情我正想听听妈妈的意见。”
  她此时才觉得害怕极了。她觉得这院子她还是防守得比较严实了.谁知竟还是被人钻了空子。虽然这事儿落到陈氏手里.可大可小.但到底留个把柄也不是什么好事。
  花婆子沉默良久,叹道:“不告诉也罢……”
  明菲道:“金簪会不会?”
  花婆子的脸上促放出一个许久不见的狡猾的笑容来.“你不必害怕她。谁知道今天这个东西,是不是因为她被贬.所以心中生怨.又害怕被搜出来,才趁机拿出来的?”
  天色将黑,有小丫鬟来传话:“夫人说了.今日不必去上房吃饭.请各位公子小姐们自便。”
  白露才拿来饭菜,金簪就急匆匆地跑来:“三小姐.出事儿了。胡妈妈在四小姐窗台的花盆子里找到了扎针的人偶.在五小姐的屋子里找到了三百两银子的银票,现在已经搜到姨娘们的院子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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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3-10-2011 07:12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九十一章 输赢

  明菲暗想,看来陈氏今天不弄出点名堂是绝对不会收手了。

  明佩和明姿都不约而同地要求搜对方的屋子.偏偏有人把矛头指向侍绣院,最后四姨娘提议干脆大家的院子都搜一搜。胡婆子来询问人,偏轻轻一句就揭过,留下给她扫尾的时间,最后来搜屋子的时候,对待琼华院那边也比对待侍绣院这边激烈得多。

  那是不是说明,今天的事情大家都有份?明佩也许不是针对她,而是针对明姿,但明姿却一定是针对她。只不过,她们大概都没有想到,并不止是自己一个人聪明,别人也不笨,更没有想封,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给了陈氏一网打尽的机会。

  陈氏兴许不在意蔡国栋有多少个女人,但她绝对不能容许有人挑战她作为当家主母的权利和地位。管家之职。她愿意分一点给别人,那是她抬举人,若要是有人想着去争去抢,甚至痴心妄想,那便是杀无赦。

  只是明菲没有想到,她装病这事儿最后也被人利用上了。

  事情还要从明姿花盆里的那个针扎人偶说起,那个针扎人偶用的是上写的是明菲的名字和生辰八字,头部、心胸、四肢.各插了明晃晃的针。拆开人偶,里面塞了头发和一块上好的石榴红绢布,那石榴红绢布上还残留着一只金色的鲤鱼,分明是从某件衣物上剪下来的。

  这还不算,二姨娘那个偏僻的小院子里更是搜出了一串的人偶,除了她娘四个以外,蔡家班有的人都有了,其中蔡国栋、陈氏、蔡光庭的人偶看上去极惨,特别是陈氏的肚子上插的针不下十颗.只里面不曾塞了头发和衣物碎片。

  相比这个而言,四姨娘院子里搜出的八百两的银票反而不起眼了。

  据查,明菲那个人偶中塞的是她的头发,而那块石榴红绢布则是当初她还在吴家村时娇桃给她绣的小肚兜。近年她身量开始上窜,那个小肚兜早就压到了箱子底下,不曾想竟然被人偷拿了出去,还剪碎做了这种事。

  陈氏眼泪汪汪,分外沉痛:“我就说,这孩子身体一向极好,怎会突然就病倒,说着是小病,却吃了那么多天的药也不见好转,终日缠绵病塌,没曾想,竟然会是这么回事。”

  四姨娘本着戴罪立功的态度,尖刻地指出.明姿这些天日日进出蔡光仪和二姨娘的院子,原来就是为了图谋这事。实在是用心恶毒,一次加害不成,侥幸逃过,不但不感激老爷夫人的宽厚仁慈,还要变本加厉的做这种肮脏事,实在是人神共愤。

  明姿整个儿都傻掉了,她没有想到她和二姨娘的屋子里竟然会搜出这种东西来,也许她心里想过千百次,也许她也真的曾经做过这种诅咒之事,但她知道轻重厉害,根本不会留下尾须。反而在她意料之中该搜出这种东西的地方却什么都没搜出来,这是为什么?情急之中,她只能喊冤枉,是有人栽赃陷害。

  陈氏也没直接就说一定是二姨娘母子几人干的,只说她这段时间因为有孕,头脑昏沉,问蔡国栋该怎么办。

  四姨娘就提了个建议,让查查做人偶的布,蔡家众人用的布匹都是有数的,只要一查,定然能查出点什么来,顺藤摸瓜,到底是谁做的.不就水落石出了?

  蔡国栋把相关人等叫来问,明菲和明玉择得干干净净,她们屋子里的人平时无事是绝对不会乱走的,谁什么时侯到了哪里基本都有数。更何况,明菲本身就是受害人,咀玉还那么小。

  明佩只是哭,说她什么都不知道,她一向和明姿合不拢,虽在一个院子里却从不去明姿屋子里的,而且她在家中,除了明姿不喜欢她以外,她和其他人感情可都好得很。

  明姿只喊冤枉,却又忍不住骂了陈氏和明菲恶毒。

  二姨娘冷笑着:“有什么好说的,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看守我的人是她的,服侍明姿的人是她的,搜院子的人还是她的,如果真的是要我死了孩子们才得清静,我吊死了事,不要折腾了。我全都认下,是我一个人做的,给我一根绳子让我了结吧。”她这话有技巧,就算是她一个人做的,她也不可能走出院子去在明姿的花盆里埋东西吧?这么多的人偶,众目睽睽之下,她和明姿怎会有时间做出来?

  四姨娘道:“二姐姐莫急,谁不知道你养了好儿子?夫人能管着家里,可管不着外面。四小姐管家,天天和三公子一处,谁知道会带些什么东西进来?”

  蔡国栋先是气得直打哆紫,此时反而冷静下来了。陈氏默默观察着蔡国栋的神色,破天荒地躲避开去,表示不加入这个战团,爷怎么查怎么算。

  蔡国栋沉默了两天之后,下了结论:“不用查了,这事到此为止。把二姨娘送到乡下养病去吧,明姿也跟了去伺疾。

  伺候不周的,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了。”

  毫无疑问,这个结果令所有的人都大为惊奇。有人不甘,有人不平,不过转念一想,蔡国栋此次做出的选择却是他平生在处理家事上最为明智的一次。

  连四姨娘这样的人都能想得到查做人偶的布,做这件事的人又怎会想不到?从外面夹带?又怎么查?就算真的查出来,又能怎样?是报官还是报给族里?再赶几个子女出去?打死几个小妾?结果都是他和他的前途所不能承受的。

  既然这件事都能轻轻放过,那么四姨娘和明佩贪污的事儿自然也就此揭过,退出银子就算了事。

  偏巧这今时候还发生了一件事,看守蔡光正的人来报,人不见了,就连什么时候不见的都不知道。只因蔡光正到了乡下后,经带不按点吃饭,所以伺候他的人不见他吃饭也没觉得稀奇,接着两顿不见人吃饭,这才觉得不对劲,跑进去一看,人早就不见了。

  蔡国栋不由大怒,指着陈氏的鼻子骂了一顿,意思是说,她没管好下人,或看是放纵下人怠慢。看看,连不吃饭,人不见,都没人知道,这还管的什么家?他虽然痛恨蔡光正,到底心中还是难过。可想到蔡光正竟然敢跑了,不把他放在眼里,又觉得自己的威严受到了挑战,难免迁怒。

  陈氏一言不发,脸色煞白地捂着肚子往地下滑,余婆子吓得又哭又叫,连声替陈氏喊冤枉。也不管什么敬不敬的,就问蔡国栋,夫人本就年轻,没比几位公子小姐大了多少岁,怀了身孕更没有精力操持这么多人的生活事务,又是听了他的安排,才让两位小姐跟着管家,怎么出了事儿全都是夫人的错?老爷也太不体贴了。

  蔡国栋看着陈氏那种可怜样,想到自己乱成一团的家,第一次觉得妻妾子女众多实在是件麻烦的事儿。不由长叹了一声,让人给陈氏请大夫,他自己则跑到善解人意,不吵不闹的三姨娘那里去寻火辣辣的娇杏解忧去了。

  陈氏躺在床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帐顶的百子图案,余婆子劝她:“您想开些,老爷这是气糊涂了,过后他自然认得夫人的好。”

  陈氏淡淡地道:“我可真没想到,原来她们这段时间是双管齐下。到底叫他给跑了。”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二姨娘和明姿此次被送到乡下,她要再叫她们溜了空子,她就不姓陈。还剩下一个蔡光仪,给她等着瞧。

  余婆子眨眨眼:“您多虑了。他一个无根无底之人,能成什么气候?他从前可是娇生惯养,这般逃出去,能糊住嘴就算不错的。”

  陈氏叹道:“她从前手里过了那么多钱财,搜出来的却只是区区几千两,说什么我也不信,那钱定然是落到光正手里了。她毕竟经营了那么多年,手里总有几个我们不知道的人脉的。你看,这次的事情不就说明了?”有钱能使磨推鬼,要是那钱落到蔡光正手里,蔡光正就算是不能再以蔡家人的身份翻身,将来也难保不会成为心腹之患。她的手缓缓从小腹上抚过,他还这么小。

  余婆子也不是蠢的,仔细一想,是这么回事,但鞭长莫及,又能怎样呢?心里想着,嘴里却安慰陈氏:“为今之计,只能倚仗大公子陈氏揉捅额头:“老爷又去娇杏哪里了?”

  余婆子默认。

  陈氏也不见气恼,只道:“明日你把娇杏给我叫来。这小蹄子是个狠的,别人不知道那做人偶的布是从哪里来的,我却是知道的,七零八碎的,可不是从针线房里搜罗来的?”

  余婆子有些不确定:“她不认呢?”到底没有真凭实据。

  陈氏扫了她一眼:“她不认,不是还有你吗?你不是一眼就认出明菲那个人偶中的那块石榴红肚兜是娇桃做的?这肚兜,除了明菲、你、娇桃、还有她之外,有谁记得?”

  能把明姿赶走,四姨娘还算满意,但等到她又去寻娇杏这个有功之臣时,却听三姨娘说,娇杏自早上就被陈氏叫去,现在还没回来。四姨娘顿时觉得有些不妙,好容易在晌午时分才在半道上截住娇杏,看着娇杏惨白的脸色,她的腿突然就软了。难道东窗事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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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5-10-2011 01:59 A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九十二章 备考

  娇杏看见四姨娘就软软地朝她靠过去,面容惨白地说:“从今后,我和你可算是拴在一条线上的蚱蜢了,只不过,那条线被人抓住了。”她今日在陈氏房里跪了半日,两条腿早不是自己的了,饶是她身体强壮勉强熬到现在,见了四姨娘就再也撑不住。
  四姨娘赶紧扶住她,欲哭无泪:“她都知道了?”
  娇杏道:“她让我给你带句括,谨守本分,相安无事。”这是警告,也是求和。
  四姨娘抱着头,没天理啊,她怎么这么倒霉?刚得到一点好处就又失去了更多?有这个把柄落在陈氏手里,可以想象,以后她在陈氏手下再也过不得招了。
  经此一役,蔡府终于清静了。每个人都找到了自己的位置,陈氏专注于养胎,蔡国栋沉迷于在外应酬,蔡光仪夹着尾巴低调做人,姨娘们谨守本分。明佩独自一个人住着琼华院,再也没人和她争吵置气气质都仿佛沉静了许多。
  明菲又重新回到协助管家的职位上,在她的提议下,陈氏默许她把一些不伤根本的小事分派给明佩和明玉做,蔡府到了一个难得的和谐期.貌似一切都井井有条。
  明菲最近新增加了一个工作,每日里总是拉着明玉带着两条狗在院子里巡查一通,训练两条狗衔物捡物,喜福虽聪明,却天生不是干这事儿的材料,总是半途而废,而那只名叫金砂的沙皮狗又还太小,于是众人都觉得明菲是有些闲得无肺了。陈氏问过两回.她都说要小孩子要多动动才行,陈氏也就不再多管闲事。
  明菲非常有耐心,不厌其烦地亲自给喜福洗澡梳毛喂食,还逼着明玉也这样做。她不指望这两条狗有多大出息,只希望关键时刻能和她的灰灰一样,起一点作用。
  自从事情发生之后,她从没追究过她那件压在箱子底下的肚兜是怎么落到别人手里,又是通过何种途径被绞碎放进了人偶娃娃里,因为她知道问了也是白问,她没可能把她屋乎里的人统统都换成她喜欢的和喜欢她的,因此该装昏的时候还得装昏。
  只要蔡国栋不倒,蔡光庭争气,陈氏不讨厌她.她就不会落到明姿的地步。
  所以,她该享福的时候就享福,该保养的时候就保养,她不认为外表美丽就是绝对优势,但不可否认,长得好看、打扮得体的人总是要多占一些便宜的。耍是陈氏是个百里挑一的美女,老蔡还会这样对她吗?就算是好色成性,以陈氏的手腕来说,多少也会眷顾一点的吧?
  天气越来进玲,蔡光庭和李碧也越来赶紧张,常常挑灯夜读到半夜三更。陈氏特意吩咐厨房给他二人做精细的饮食,夜里加夜宵,炭要最好的,衣服也一定要保暖,务必保证这二人不受任何影响,来年春以最佳精神状态冲刺。
  明菲作为协助管家的人,蔡光庭的亲妹子,自然是要把照顾蔡光庭的责任揽到身上,她每天闲暇时分就是猫在屋子里绞尽脑计地想,如何才能在缺少蔬菜水果的冬天里弄出营养丰富,口味多变的菜肴和汤来,让蔡光庭和李碧多吃一点。
  大到一顿饭,小到一碟糕点,她无一不是精心搭配,绞尽脑汁。做好之后每每还要先弄一点拿去给陈氏看看,问陈氏是否想吃,如果陈氏想吃,便把她留给自己的那一份让给陈氏。不过陈氏多数时候都是拒绝了的,自怀孕以来,她几乎就只吃余婆子给她准备的东西。
  明菲其实很理解她的想法,这个孩子关系到陈氏的未来和一生,陈氏小心一点并没有错。作为继子继女和继母的关系,明菲尚且不信任陈氏,陈氏不信任她又有什么奇怪的?
  这一日晌午,明菲才把手里的家事打理完毕,娇桃就笑嘻嘻地迎上来:“三小姐,大公子让人来问,您今日准备做什么好吃的?”
  这个时代的人每天只吃两顿饭,像明菲这样的公子小姐们中午时分往往都是用点心或看一碗小吃打发了,可对于蔡光庭和李碧这种正在长身子,又日日苦读的人来说,中午这顿相当于正餐。但他们往日里也只是明菲送什么就吃什么,从来不曾主动来问过。明菲便问:“可是他想吃什么?”
  娇桃忙道:“不是,是龚家的大公子来了,听说您准备的饭食很是别致,便嚷嚷着也要尝尝。大公子说,请您多费点心,多做一点,做好吃一点。”
  明菲笑道:“难道我以前准备的,他觉得不好吃,不够吃么?早点提意见,我也好改呀。”
  娇桃道:“那也不是,这不是龚大公子许久没来,大公子想好好招待他一番么?更何况,您和六小姐要是什么地方做得好,大公子总是喜欢炫耀一番的。”
  蔡光庭就是这么一个脾气,就生怕人家认不得他这两个妹妹如何出众,如何的好,一有机会总炫耀一番。既然如此,那便成全了他,明菲笑起来:“那今天中午就吃鲜肉蛋黄馄饨吧。”
  娇桃一愣:“还真没吃过这种辊钝。”
  明菲道:“等会子我多包几个,给你留一碗。”
  明菲去了小厨房,先让厨娘打蛋擀面做皮,选了新鲜的猪里脊肉剁细再用木锤捶茸加入盐等调料拌匀,再取了几只咸蛋出来,剔去蛋白部分,将蛋黄切细拌入馅料中。馄饨下锅捞起放入大碗中.加入高汤调料,洒上切碎的香菜,就算完工。明菲命人将一共四只大碗装入食盒中,让丹霞和白露提了,主仆三人一道往蔡光庭的院子走去。
  才到外面,就听见龚远和在说笑话,一屋子的人都笑得哈哈的,其中还听见金桂清脆婉转的声音:“龚公子,您可真会说话。您一来,我们公子爷脸上都笑出朵花儿来了,以后您可要多来呀……”
  啧啧,那声“呀”拖得老长,还一连转了好几个弯,明菲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看门的小厮看到她,笑着行了礼,跑去通报了一声,金桂立刻打起帘子迎了出来,满脸堆笑地道:“三小姐。又烦劳您亲自送来……”
  明菲没理睬她,直接越过她就往里走,白露对着金桂翻了个白眼,道:“这个话也轮得到你和我们小姐说?也不看看你是什么身份!”
  金桂立刻红了眼圈,蔫蔫地垂手立在门口不动了。
  明菲进了屋子,只见龚远和浑身没骨头似地瘫在他最喜欢的那张躺椅上,笑得眉眼飞扬,没心没肺。他见她进来,就夸张地闭上眼,重重地吸了一口气,煞有介事地道:“好香,好香,我口水都来了。”
  明菲笑道:“我只怕你会失望呢。”她又被龚远和那身灿烂夸张的行头闪了眼睛。
  龚远和今天穿的是一身银白暗花纹锦的圆领箭袖衫子,袖口扣着翠玉珠宝扣子,腰间系着富贵紫织锦腰带,腰带上的三菱形金带饰正中籍嵌着一颗指节大小、深蓝带紧的蓝宝石,四周还铸着四颗黄豆大小的圆润东珠和四颗鸽血红宝石做陪衬,脚下踏着鹿皮靴子,旁边的椅子上还搭着一件紫地缂丝貉毛大氅。
  明菲粗粗算了一下,光他这一身,恐怕就要千两银子。纵然搭配得很协调,但也不用养得这么夸张吧?他是生怕人家认不得他家很有钱吗?她要是打劫的,她就专挑他下手。
  李碧已然起身去接白露手里的食盒,笑道:“我每日就专等三妹妹这一顿。只是总劳你操心,有些不好意思。”越接触下来,他越觉得明菲果然如同蔡光庭说的一般,年龄虽小,却很能干,最主要的是,她对他是真的做到和蔡光庭是一样的对待,凡是蔡光庭有的,他一定都有。
  明菲笑道:“我也没操什么心,不过都是动动嘴皮子,在一旁看着人做罢了。”一壁厢又叫人打水来给几人净手用餐,谁想喊了两声都没人答应。
  再一看,金桂正红着眼圈,眼泪将落未落的站在帘子边可怜兮兮地看着这边,而娇桃却是不见。明菲看得恶心,有心想骂金桂两句,又因是蔡光庭屋子里的人,又还当着外人,她实在不好开这个口,只好吩咐丹霞去做。
  蔡光庭淡定地道:“不用了,我们就这样吃,泡的时间长了可不好。”终究问也没问金桂一声。金桂在那里站了半日,觉得没有意思.慢吞吞地掩了出去。
  龚远和乍一见到食盒中的大碗,就笑了起来:“这样大的碗?”
  明菲知道他们都是很讲究的,平时吃面前是用小碗慢慢地挑了吃,就生怕样子不文雅。但她想着蔡光庭等人都是吃长饭的,何况这是馄饨,不用大碗用什么?她微微一笑:“是我忘了,我平时偷懒,常常用大碗盛了给我哥哥和表哥,他们也舍不得说我的不是。倒叫龚大哥哥笑话了,我这就叫她们寻小碗来。”
  龚远和呵呵一笑:“谁说我要小碗了?我是说,这样的才吃得尽兴。”先就端起碗来尝了一个,眯着眼装模作样地半天不说话。待到众人都问他怎么了,他才说:“实在是,太,太,太难……”
  明菲大惊,太难吃了?不会吧?她明明尝过的,莫非是他这一个调料刚好没搅匀?
  却听龚远和拖着声音将后面的话说了出来:“太难遇上这么好吃的东西了。我决定,以后我每天都来你家和你们一起看书,顺便混饭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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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5-10-2011 02:05 A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九十三章 追风

  龚远和飞快的扫完那一碗,在李碧和蔡光庭下手之前抢走了另一碗,边吃边笑:“你们天天吃,肯定吃厌烦了,为了不让这两个丫头手碗麻烦,我替她们把这只碗吃空。”
  丹霞和白露闻言,忍不住都笑了:“婢子多谢公子。”
  蔡光庭摇头叹息:“你就明说你肚子里有条馋虫叫你不吃完两大碗就不饶你吧。难道我们还会和你抢?”砸吧着嘴有些意犹未尽。
  李碧也端着空空大碗望着明菲笑:“三妹妹。你还做得有多吗?”
  明菲没想到这么受欢迎,幸亏她当时多做了一些。准备给明玉和她自己以及几个妈妈丫鬟尝一点,既然如此,当然只有先满足这几个大胃王了,边吩咐丹霞立刻回小厨房去煮了送过来。
  龚远和觑着李碧:“你如今倒是不会脸红害羞了?”
  李碧一本正经的道:“三妹妹不是外人。”
  龚远和的眼珠子在李碧和明菲中间绕了两绕“哈”地笑了一声。正要开口说话,蔡光庭已然淡淡的扫了他一眼。不动声色的道:“他是老实人。你别拿他寻开心。”
  帮李碧是假,不许拿他的宝贝妹妹开玩笑才是真吧?真够护短的,连带着开个玩笑都不行,龚远和笑了一声。换了个话题。“三妹妹,我听说你想把那两条懒狗训练成神犬?”
  明菲笑道:“什么神犬?我不过是引着明玉多动动而已,省的她将来走几步路就要停下来喘喘气,再说。喜福和金砂都是好狗,并不是懒。”
  龚远和挤了挤眼睛,神秘兮兮的说:“想要跑的快,想要守屋子厉害,我另有一条狗。不过要看你有没有胆子要。”
  明菲突然想到龚婧琪所说的,他那种好几个小厮都拉不住,一扑就要人命,最后还得用手弩来射杀的狗,不由的打了个寒颤:“我不要了,我可没有手弩来射杀恶犬。”
  龚远和叹了口气:“我是那种不知轻重的人么?怎会拿恶犬来给你?我是想着,年前我就要和你哥哥他们一道去京城赶考,我有一条爱犬没着落,
相托你帮我养养,谁知才一开口你就这样子,真没意思。”
  明菲只当他捉弄她。龚婧琪可说得清楚,他专门有个庄子来养狗,养了十多个人打理狗,怎会每人替他养心爱的狗?哄谁呢?当下笑也不答腔。
  龚远和的脸色有些难看,道:“小丫头,我难得开口求你一回。你光笑不说话是什么意思?”
  蔡光庭道:“咱们家只有你不害怕大狗,你就帮着他养追风吧。追风不错,不会乱咬人的。”
  原来真的有这回事,不要说蔡光庭开了口。就凭龚远和救过她的命。她在怕也不会推辞,至于他为什么要把那狗送到她这里来养。兴许也是有他自己为难的地方吧,毕竟他那个家庭那么复杂,明菲自然是满口答应,龚远和这才又笑了。“明日我就把它带过来给你熟悉熟悉,养些日子你们熟悉了,我们也该走了、”
  “不在家中过年了?要是考上了。是不是也不会来过年了啊?”明菲不由有些怅然,今年是她第一次在蔡家过年,却又不能和蔡光庭一起过。
  蔡光庭揉揉她的头发,强笑道:“天天都有肉吃,不是和过年一样的么?”
  明菲小声道:“不一样。”完全不一样,她才刚认可了蔡光庭和明玉。把他们当做她这一世的亲人,当然是希望逢年过节他们都能守在她身边的。
  蔡光庭的手就停在了明菲投上,试图在画出一个大大的烧饼给明菲充饥。却有觉得说不出来。他要是考上了庶吉士,那便要留在京城,三年之后考试合格,又可能是留京或者外放,总之。他要想回家过这个年,那是有些难了。除非蔡家也能去京城,但明显这几年都不太可能的。
  李碧摸了摸头。试图安慰明菲。“也没什么了。睡一觉起来年久过去了。我以前就这样的,真没你想的那么难过。三年的时间说起来过得挺快的,你哥哥还可以请假回家的。”
  很明显。李碧不会劝人,气氛反而因他这句话更伤感了。
  “你们都不知道这小丫头是怎么想的。”龚远和笑道:“她是觉得少一个人过年就少拿一个红包呢。我看光庭你不如事先把压岁钱一次给够吧,省的咱们走了以后,每到过年之时,你的耳朵就要发热。那是这丫头在念叨着,我的压岁钱,我的压岁钱。”
  众人都被他给都笑的了。白露捂着嘴笑:“可不是,我们三小姐要是看见前匣子是满的,那一天就睡的特别踏实,若是发现钱匣子空了。就愁得什么似地。自然是稀罕大公子的压岁钱的。”
  明菲作势骂她:“臭丫头。叫你编排我、”嘴角却忍不住翘了起来。
  蔡光庭故意调侃明菲:“真是这样的么?不过有可能哦。你花钱一向大手大脚。我若是不在家,可没人愿意拿月钱给你添窟窿了、”
  “才不是呢。”明菲嘟起嘴。“龚大哥哥越来越钻到钱眼子里去了,你要是去京城的路上都穿成这个样子,我不许我哥哥和表哥同你一道走。”
  龚远和笑着扭过来扭过去地给众人看:“我怎么了?我这个样子怎么了?多么的玉树临风。说是芝兰玉树也不为过。我刚才来时,还有小姑娘看着我脸红呢。”
  明菲没好气地道:“是,要是遇上盗匪。你这玉树就风中凌乱了。”要是遇上女大王,正好把你抢去做压寨相公,不过这副小身板儿。课承受的住哦?
  明菲忍不住又大量了龚远和一通。却见他原本没有二两肉。竹竿一样细长的身子已经开始渐渐强壮起来。想必将来是个身材线条完美的男人。再看看她蔡光庭大哥。唔。虽然小小年纪就板着一张棺材脸。不过也是美男子一枚,明菲满足了、
  丹霞和娇桃提着食盒说说笑笑地走进来。先把新煮的混沌取出来递给众人,又体贴地将火盆给换了。见娇桃回来。刚才不知跑到何处去的金桂突然冒了出来。非常勤快的和娇桃抢着做事情,片刻功夫将娇桃受伤的事统统抢了个精光。
  龚远和嘴角带笑。朝蔡光庭挤挤眼睛,示意他看看他这两个丫鬟。
  蔡光庭皱了皱眉头。索性道:“金桂。”
  “嗳……”金桂立刻将手里的茶壶往娇桃手里一放。转身擦了擦手,眼睛晶亮。笑逐颜开。脆生生的应了一声:“公子请吩咐。”
  蔡光庭道:“你去拿个小碗。拿只汤匙来、”
  兴许三小姐也要吃吧?金桂不疑有他,欢喜万分,手脚利索地跑去拿了套精致的碗来。
  蔡光庭又指着一碗没动过的馄饨,“拨半碗出来,记得要舀汤。”
  金桂依言办了。笑嘻嘻的端起那碗馄饨看着蔡光庭,等着他下一步吩咐。
  蔡光庭一本正经的指着娇桃;“给娇桃。”和颜悦色的对娇桃道:“这馄饨不错。你尝尝。”
  娇桃犹豫了一下。伸手接过了馄饨。尝了一个后。脸上绽放出快乐的微笑来:“真的很好吃。”
  金桂眼巴巴的看着蔡光庭:“公子……”她也能尝尝的吧?
  蔡光庭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你有事?”
  “噗……”龚远和看着金桂又是委屈。又是不敢相信。又是不甘,想哭又不敢哭的表情忍不住扑在桌子上大笑起来。
  龚远和说话算话。第二日早上真的就带了书和狗来了蔡家。明菲还在陈氏的指导下草拟要交给蔡光庭带去的。给京中钟太傅以及陈氏那个叔叔和妹夫家的年礼单子,白露就在门外探了几探。
  陈氏见明菲有些心神不宁的,便笑道:“罢了。你还是赶紧去吧。剩下的我和余妈妈商量好再给你父亲看过基本就可以定下来了。”
  明菲还忍着。“没事儿。我做完事再去。”
  陈氏亲昵地捏了捏她鼻子,道:“去吧。我也当过小孩子。你这个年龄,原本正是好玩的时候,却不得不跟我学管家,已是委屈了你,趁着你哥哥还在家,带着明玉多和他聚聚,也让他休息休息。省的他日日苦读,熬成书呆子。”
  陈氏已有将近五个月的身孕,养的珠圆玉润的。最近没有什么烦心事儿。情绪也比较稳定,看着倒是比从前有亲和力得多。明菲临出门前,她又特别交代了一句。“你可得先看看那狗凶不凶。别冒冒失失地靠过去,咬人的狗不叫,一定要小心,若是那狗厉害,你千万不要近身,就和说他如果相信我,我一定让人给他招呼好了。别因为觉得欠着他的情,反而给自己惹麻烦。”
  仿佛真的是个关心还在的母亲一般。
  “好的,我记住了。”明菲觉得。要是能和陈氏保持这样的关系也不错。她跟在陈氏的身边真的学会了许多学不到的东西。只要陈氏不折腾,她也愿意对陈氏生的这个孩子好的。
  明玉听说今日龚远和还要送狗来。老早就让人把金砂和喜福一并带到院子外面等着明菲。见她过来。欢欣鼓舞的带着两条狗跑上去迎接她,不停的追问明菲:“三姐姐。我听说是条痕厉害的大狗是不是?它是叫追风吗?我奇怪的名字。就像一匹马。干嘛不再来一直逐日啊?”
  明菲含含糊糊的应对着明玉的问题。忽听一声奶声奶气的喊声。“三姐姐、”
  明佩牵着胖嘟嘟的蔡光耀,只带了个奶娘个大丫鬟立在路边看着二人笑:“四弟听说龚大哥哥又带了狗来,嚷嚷着就想跟你们一起去看看。他可喜欢金砂和喜福了。是不是?光耀?”
  蔡光耀傻傻地点点头。眼睛扫过喜福,又落在金砂身上。哈哈大笑起来:“它可丑的真好看。”
  明菲统共也没和蔡光耀说过几句话。四姨娘也从来不许蔡光耀接触金砂和喜福。就生怕一个不小心。她的宝贝儿子会有任何闪失,眀佩这个话。明显就是寻借口想同她们一起去凑热闹、
  明菲笑道:“行。不过听说是条大狗。平时用来看护院的。很厉害。四弟年幼,你得让奶娘把他抱远一点。当心吓着他。”
  明佩一听。就不想要蔡光耀跟去了,便蹲下和蔡光耀小声嘀咕起来,意思是想要蔡光耀回去,谁知此时的蔡光耀又被喜福和金砂给吸引住了。跺着脚的闹。就要跟了去、不然就要瘪嘴。明佩最怕他哭闹。又烦又急。后悔的要死。
  明玉贴着明菲耳边轻声道:“五姐姐真是麻烦。她想和我们一起。就明说好了。偏偏要拐弯抹角的。一点都不大方。真是活该。”
  明菲失笑,拉着明玉等了一会儿也没见明佩处理好,便道:“五妹妹。我们先去,你们稍后来啊。”
  明佩着了急,将蔡光耀塞进奶娘的怀里。拉了丫鬟提了裙子就跑。也不管蔡光耀在后面拼命哭叫着喊:“坏五姐。坏五姐。”
  明菲看着不成样子,便去哄蔡光耀:“四弟莫哭了。你五姐姐不让你去世因为怕你被大狗吓,你若是一定要跟了去也不是不行,不过要记得一定要跟在奶娘的身边,不要乱跑,不然下次就不领你去了。”
  蔡光耀含泪点了点头。明菲拿着帕子给他擦了眼泪。柔声道:“不要哭了啊。男子汉轻易是不哭的。来。笑一个给姐姐看看。”
  蔡光耀含着泪笑了起来。却又转过头,对着明菲侧边伸出手。欢快的笑道:“爹爹!”
  明菲回头。只见蔡国栋只穿着一身米黄色的圆领衫子,也没披披风。形只影单地立在一棵光秃秃的梨树下静静地看着他们。看着倒比她初来的时候老了十岁都不止。
  “爹爹。”明菲绽放出一个灿烂的微笑。“龚大哥哥带了一只叫做追风的大狗来,说是他去京城赶考,要请我替他照顾,我们都要去看,您去吗?”
  蔡国栋有些尴尬:“我不去了。”
  蔡光耀有些是地喊他:“爹爹,你真的不去吗?”
  “我还有事。”蔡国栋的目光缓缓扫过几个儿女的面孔。又恢复了从前

那种冷淡严厉的模样。走了几步却又回过头来对着明菲道:“小心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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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6-10-2011 03:50 A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九十四章 争执

  明菲没想到,龚远和带来的这只狗竟然会是如此的庞然大物。有一张熊一样的脸,皮毛浓厚,壮实得吓人,它懒洋洋地躺在蔡光庭的院子里晒太阳,看上去十分安静。
  然而一切都是假象,当她们几人走到院子门口时,“哗啦”一声链子响,那狗凶猛而敏捷地站起来,虎视眈眈地看着几人,尽管没有吠叫或者有扑上来的动作,但看着那两尺多的身高,小牛犊一样的体型,明菲的腿还是控制不住地发软了。
  再看其他几个人,明珮已经倒在丫鬟的身上,脸色苍白地看着蔡光耀的奶娘:“我。。。我们快走。。。”不等明菲发话,明珮就带着蔡光耀一阵风地逃走,仿佛身后有鬼在追。
  明玉紧紧贴在明菲身边,也是很害怕的,但好歹有开口说话:“三姐姐,追风很吓人。”
  龚远和闻声从里面走出来,见状轻拍追风的头,低声和追风说了两句,追风方乖巧地躺了下去,眯着眼睛看着明菲和明玉。很难想象,这样一条狗竟然会这样的温顺。
  龚远和见明菲、明玉和几个丫鬟用怀疑的眼神看着他,包括那两只小狗都站在门口不敢动,微笑着抖了抖追风脖子上一条儿臂粗的铁链:“进来吧,它不会随便咬人。”
  明菲看着龚远和干巴巴地笑:“这狗可真是壮实。”
  龚远和不经意地一笑:“是很壮实,前段时间我想法子称了一下,大概有一百六十斤吧。是从北方境外来的,听说可以和狼、熊打斗的,不过倒是非常听我的话。我不在家的时候,谁要是敢踏进我那院子一步。。。嘿嘿。。。”他奸笑一声,“不死也得脱层皮。”
  明菲有些笑不出来了,这狗怎么都不像是个善主儿,若是发怒的时候,只怕就类似于那好几个男人都拉不住的类型。她肯定是不能养在院子里了,先不说这种狗不可能对它的主人之外的第二个人忠诚到什么程度,就凭它发怒时就没人能招呼它,好总不能等着外面的护院去拉住它,或者弄个手弩来射杀它吧。
  蔡光庭立在门口打击笑得得意洋洋的龚和远:“你还说呢,若是你别把它养成这个样子,哪里会在你要长期离家之时竟然找不到一个愿意替你照顾的?又怎会担心你前脚刚走,它后脚就死?”
  龚远和也不在意,微微一笑:“它只在我院子里,我在的时侯它也不攻击人。我不在,那些人来干什么?可不是来找咬的?”他眼巴巴地看着明菲:“三妹妹,你看我这狗可还长得讨你喜欢?”漂亮的桃花眼赶时里全是乞求和担忧。
  原来是关系到这条狗的性命。敢在龚远和离家中之后就下令杀死他爱犬的,除了龚中素和龚二夫人之外应该再没有旁人,听说龚中素格外宠爱龚远和,那便是龚二夫人了。想必这狗曾经深深地得罪过龚二夫人吧,又是一起恩怨纠缠,说不清道不明的糊涂官司。明菲看看龚远和的眼睛,又看看追风那又警惕的棕色眼睛,突然觉着这一人一狗的眼神在某些地方面颇为相似,心中一软,不由自主地点头:“还不错。”
  龚远和大大地松了口气,露出快活轻松的笑容:“我会派两个人跟过来照顾它,不会给你增加多少麻烦的。”
  “三妹妹,你还是小心一点的好。这狗怪吓人的。”李碧手里攥着本书从窗子里探出头来,担忧地看着明菲:“你养在你那院子时,要是它不听话的时候,一屋子的女人,谁能帮你制服它?”
  龚远和很生气:“关你什么事?你想得到的我就想不到?”他哗啦啦地抖动着手里的铁链,“看看这是什么?有这个拴着,它挣不脱!”
  李碧毫不退让:“三妹妹还只是个小姑娘,你让她站到这狗身边来比比,她比这狗高了多少?”他快步走出来,严肃地说:“你这条狗,就连我都不敢保证我能拉得住,你怎么会想到把它交给三妹妹来养?我们若是被它咬了一口最多就是添个疤,可三妹妹若是。。。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龚远和真的发怒了:“我是那种不知轻重的人吗?好你个李碧,你帮不上我的忙就算了,干嘛来坏我的事,破坏追风的名声?它很乖很懂事的。”
  李碧笑了:“你是它的主人,自然觉得它又乖巧又懂事,但对别人来说,可不是那么一回事。它只不过是个畜牧而已,能懂得什么/”
  蔡光庭也不劝解,就笑眯眯地立在一旁看他二人争执。
  龚远和沉了脸,转脸看着明菲,严肃而认真地道:“三妹妹,你相不相信我?”
  此时他收起了嬉皮笑脸的神色,玉白的脸上也因为愤怒骂和焦急微微泛起了粉红色,倒显得像个男子汉了。明菲看着他笑:“几位哥哥我都是很相信的,都是为了我好嘛。”两不得罪。
  龚远和似乎是铁了心一定要赖定她了,“你若是相信我就过来站到我身边,我让追风认识你。看看它是不是像某些人说的一样.是个什么也不懂的畜牲,不分青红皂白的就乱咬人。”眼睛是瞅着李碧的,表情却是异常自信的。
  不是她不相信龚远和,而是这狗实在是太吓人了。明菲天人交战很久,最终干笑着走过去,腿脚发软地站在离追风两尺远的地方。
  龚远和见她走过来,表情稍微要柔和了些,对着她抬手:“再过一点,到我身边来。”
  见明菲真的又提脚往龚远和身边去,李碧紧张地握紧了手里的书看向蔡光庭,蔡光庭笑着摇头:“追风没那么吓人。”
  明菲依言站到龚远和乌边,软手软脚地看着追风那颗硕大的头,紧张地咽了一口唾沫。距离是那样的近,追风好奇地打量着明菲,嘴里呼出的气息似乎都能吹到她的脸上,它突然动了动,明菲立刻吓得一小跳跳到了龚远和的身后,揪住了他的袖子。
  “别怕。”龚远和轻轻拍拍追风的头,低声说了几句,追风乖乖地伏在了地上,垂下了头。龚远和把明菲拉出来,拉她的手给追风嗅闻,又让她去摸追风的头:“轻轻地摸它,喊它的名字,语气轻柔地和它说话,看着它,但不要看它的眼睛。它的脾气不错,轻易不会发怒。”
  这个明菲知道,训狗准则之一,永远不要正视它的眼睛。她尽量释放出善意,学着龚远和一样地抚摸追风的大脑袋,低声和它说话。追风看着她,一动不动,倒理不理的,但看得出,它很放松,眼里的警惕也被懒洋详的神色所代替。
  它不讨厌她,看来也不是那么难。明菲松了一口气,问龚远和:“我什么时候可以喂它吃东西?”这种大狗,一般不会轻易接受陌生的喂食,什么时候愿意吃她喂的东西了,也就算是开始信任她了。
  龚远和想了想,道:“先处着看看吧。”然后得意地望着李碧做了个鬼脸:“怎样?三妹妹有没有被它咬?”
  李碧摇摇头:“我觉得还是应该小心一点的好。”
  龚远和甩了个朽木不可雕的表情给他,回过头对着明菲笑:“我都替你想好了。我天天带它过来,你有空就过来陪它说话。我算着到我要走的时候,你们也就熟悉了。你不必把它放在你的院子里养,另外寻个小院子给它,我派专人照顾,你每天去看它一回,陪陪它就行。若是我回来,或者在京城安定下来.很快就会派人来接它的。”
  明菲一一应了,明玉在一旁看着也跃跃欲试:“龚大哥哥,也让我摸摸追风呗?”
  龚远和笑起来:“小明玉胆子还不小!过来!”
  明玉把手放在追风的大脑袋上摩裟着,张着嘴满足地呵呵傻笑。金砂和喜福警惕而小心地站在安全的距离内围着追风打转,喜福试探对着追风发出几声吠叫。追风很高傲地抬着眼睛,看也不看这两条小狗一眼,气势尽显。
  李碧有些不赞同这两个表妹的大胆举动,女孩子么,养养小猫小狗,看着挺温柔活泼的,但要是整日和这种臭烘烘,呲牙咧嘴的凶恶大狗为伍,看着怎么都是奇怪的。
  蔡光庭却道:“我宁愿她们胆子大一些,勇敢一些,也不愿意她们娇滴滴的,遇到事情只会害怕,只会哭。”这是有前车之鉴的。如果张氏能够狠辣一点,胆子大一点,勇敢一点,就不会落到那个地步。就算不能像陈氏那样聪明狡猾,最起码也要能自保吧?能有勇气面对困难吧?
  明菲在一旁听着二人的对话,暗想李碧看来不喜欢太过独立勇敢的女孩子,而是喜欢小鸟依人一般的女孩子。她似乎和这小鸟依人离得很远很远。
  时光匆匆,转眼就到了蔡光庭等人离家上京的时候,头一天龚远和就把追风送了过来,随行的还有两个身高体壮的小厮,听说是平时专门负责照顾这狗的。明菲命人将他们带到外院的一个小院子里住下,每日去看追风一回,陪它一个时辰.给它喂喂食,带着它在小院子溜溜弯。追风换了新环境,几天不见龚远和,蔫吧了一久,慢慢儿地也就和明菲、明玉熟悉了起来。只是蔡家的其他人,仍然不要想靠近它的地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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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6-10-2011 03:52 A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九十五章 议亲

  来年三月的时候,蔡光庭等人不出意外地考上了庶吉士,留在了京城。
  但是蔡光仪却连个秀才都没考上,蔡国栋恨铁不成钢,噼里啪啦骂了蔡光仪一顿。
  蔡光仪一言不发,老老实实地垂着手任由他发作。
  蔡国栋看着蔡光仪那木登登的模样不由有些泄气,想起比他聪明许多的蔡光正和还在乡下的二姨娘和明姿,心里更是觉得烦,挥挥手让他下去。
  已经快要生产的陈氏在一旁冷眼瞧着,笑道:“老爷不要心急,光仪还小。功名路上哪是人人都能有你和光庭他们几个那般走得顺当的?虽是父子,但光仪也大了,没考上他心里本就难过,你这样一说,他岂不是更伤心?有话好好说,岂不是更好?”
  当初蔡光正和蔡光仪一道去考,不也没考上?怎么不见他发这么大的火?是年龄大了,儿子没出息知道着急了吧?蔡国栋没好气地道:“小?他哥哥一次就考上了,他呢?他要考到什么时候?考到二三十岁?我要是再不狠狠地说说他,他更是不知怎么个獭惰法!”
  陈氏道:“考到五六十的尚且还有,考到二三十岁实属平常。这孩子是个聪明的,只要他刻苦上进,总有一日能考上。你这样,会伤感情的。”
  陈氏不说后面这一句还好,说了后面这一句,蔡国栋暴跳如雷:“我是他老子!生他养他供他读书,希望他成才说他两句就伤感情了?老子管教儿子,天经地义!我对光庭不是一样的骂?怎么就没听他说过什么?”似乎蔡光庭就是他骂得凶才成才的。
  陈氏笑着起身:“得,是妾身说错了话,老爷就当妾身没说过这话。”说着让玉盘和余婆子扶了,自住院子里去了。
  自从那次她被蔡国栋气得“肚子疼”之后,她对他基本还保持着亲热和尊敬,但每当意见相左的时候,她就往往采用这一招,蔡国栋却也没能把她怎样。
  蔡国栋碰了个软钉子,却是越想越急。
  他已经四十多岁了,四个儿子,蔡光庭算是成才了,蔡光正废了,蔡光仪是庶子,要是不能走仕途,将来可怎么办?还有一个蔡光耀,更是还小。
  等等,还有三个女儿,陈氏肚子里还揣这一个不知男女的小家伙,统统都还没议亲,要是哪天他突然……这一大家子可怎么办?
  得先把年龄差不多的几个孩子的事儿给定下才行,蔡国栋越想越急,也顾不得还在和陈氏生闷气,跳起来就去寻陈氏。
  暮云见他着急上火的样子,忙跟了出去:“老爷您要去哪里?”
  蔡国栋也不理她,急匆匆地跑到门。
  往院子里一瞧,陈氏不在,便问那看门的婆子:“夫人住哪里去了?”
  那婆子道:“夫人去鸿翠苑了,说是要去看看小姐们。”
  蔡国栋算了一下,此时正是家里的女孩子们正在鸿翠苑学规矩的时间,正好他从来也没去看过,不如就趁着这个机会去看看女孩子们学得怎样了。于是便信步而去。
  到得鸿翠苑,鸿翠苑中鸟语花香,一派大好看光,他心里却又想起了二姨娘居住在这里的那段时光,不由脚步一滞,神色也有些恍然。
  正在沉思间,忽见玉盘急匆匆地从里面走出来,见着他一脸的惊喜:“老爷,夫人正遣了奴婢去请您。”
  蔡国栋道:“有什么事?”
  玉盘小声道:“魏妈妈突然要走了。抚鸣的陈参政夫人来信,说是表小姐马上就要满五岁,该学规矩了,过些天就要把人接走。魏妈妈说,她来咱们家一年多的时间,承荣您和夫人照顾,如今要走了,想请您和夫人一道去看看,小姐们都学了些什么东西。”
  果然被陈氏给猜中了,陈氏的这个大伯母,果然就是见不得别人比她好。
  蔡国栋此时最关心的,就是女儿被教导成什么样子了,该学的都学到没有。
  明玉还小,前途尚且不急,但明菲、明姿却可以议亲了。至于明珮,也该看着点了。
  蔡国栋进了屋子,只见魏妈妈和陈氏坐在上手,明菲姐妹三人和陈莹一道坐在下手,大家的神色都有些难过。
  魏妈妈给蔡国栋行了礼,吩咐女孩子们一一上前,把自已这段时间所学的东西都展示一下,又问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可趁着她收拾行李的这几天提出来,她好再教教。
  蔡国栋明白魏妈妈其实也就是想告诉他们,她没白拿蔡家的钱而已。
  当下就表示不必看了,这学规矩礼仪,在平时就能看得出效果来,几个女孩子无论是待人接物,言谈举止都有了长足的进步,他和陈氏都很满意。
  又表达了一番惋惜之意,让陈氏一定要重谢魏妈妈。
  魏妈妈也就顺势夸了蔡家的女孩子们一通,算是宾主尽欢。
  出了鸿翠苑,陈氏很是有些恼怒,女孩子们却都喜笑颜开,最高兴的人莫过于明玉。
  蔡国栋见陈氏因为几个女儿的事和自己的大伯母生气,心中有些感动,亲自扶了陈氏散步,劝解她道:“不是早在意料之中的事情吗?你和她置什么气?当心别气坏了身子。
  欢欢喜喜地把魏妈妈送过去,再带些好礼去答谢她。不管怎样,这一年中孩子们也学到了很多东西。陈氏难得见他如此体贴,又听玉盘说是在外面遇见他的,便猜着他是不是有什么事要找她。当下委屈地道:“能不难过吗?
  说好两年的,穗姐儿还没满五岁,可咱们这几个孩子却是不小了,她这是故意拆台,见不得咱们蔡家比她家好。就算是嫌弃我是个庶出的,这几个女孩子不是我生的,她也该看在莹姐儿的份上留点情面。老爷,妾身实在是想让咱们家的女孩子个个儿站出去人家都说好,比妾身强上几十倍最好。”
  一口一个咱们蔡家,又暴露出的自己弱点和软处,蔡国栋看着陈氏因为怀孕显得有些浮肿,越发不好看的脸,反而觉得她比平时还要顺眼一些,这大抵就是因为陈氏刚好说到了他心坎里的缘故。
  蔡国栋安慰道:“咱们不和她一般见识,好好儿地把孩子生下最好。”接着提起了给几个孩子议亲的事,“光庭不小了,这次也算考得不错,我想着是不是该给他寻个合适的人家了?他的事儿定下来,下面几个孩子的事才好定下来。”
  陈氏一愣神,脱口而出:“这么急?”
  这事儿她和蔡光庭可是有协议的。
  蔡国栋又有些生气她为什么不把孩子们的终身大事放在心上,当下语气就有些不好:“还急?他已经十六七的人了,我的同僚像我这个年龄的,已经当祖父了。”
  陈氏赶紧道:“妾身不是这个意思。妾身的意思是,他已经是庶吉士了,咱们该好好给他选个人家,这长媳,可不能急。”
  蔡国栋也明白陈氏的意思,偏生还是急得很:“你先托人打听着,合适就可以定下了。”
  陈氏虽不知道他突然这般着急上火的原因是因为他觉着他年龄大了,得赶紧把几个孩子的事情定下来才放心,但想着事出有因,便顺着他的话头试探:“那老爷心里可有合适的人选了?”
  蔡国栋以前想过这个问题,不过没认真考虑,主要原因是他太忙,忙政事,忙家里,忙完公事忙私事。便道:“合适的人选我倒没有,就算知道家世,也不知人才人品如何,你经常和各府女眷来往的,可看到有什么合适的?要不然,你托你婶娘和你妹妹在京城帮着寻一寻?那里的女孩子家世见识都比水城府这里的更胜一筹。”
  陈氏想起她嫂子劝她的那个话,心想要是真的来了个世家大族的女子,不服她的管教,处处压着她,她和孩子也没好日子过,便有些不想在京城里寻。可话却不能这么说,只道:“水城府好的女孩子不少,就算这里的不合适,也还有抚鸣的,最主要的是这两边的人都知根知底。京城的女孩子们家世不错的虽然更多,只怕眼界也更高,一般点的人家,又委屈了光庭。”
  意思是蔡国栋的官职不高不低的,家底也不丰厚,高不成低不就,没可能找到那么令人满意的。蔡国栋却道:“别管这些,你先托人打听着,到时候再说。我虽然官职不高,可光庭有出息。他小小年纪就成了庶吉士,将来前程可好着呢。”
  大丰的有个惯例,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庶吉士升迁极快,将来蔡光庭前途可是一片光明呢。陈氏听他这意思,是铁了心一定要给蔡光庭攀个好人家了。
  便笑着应了,借口要去给京城里的婶娘和妹妹写信,立刻回了正房,寻了个机会把这事儿透给明菲知道。
  明菲也就顺着陈氏的意思写了信给蔡光庭。
  在明菲的心中,未来嫂子出身怎样并不重要,关键是人品好,蔡光庭喜欢,和蔡光庭合得来。余婆子和陈氏又商量:“大公子的事儿一定下来,接着就是三公子、三小姐、四小姐的,都该防着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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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8-10-2011 02:56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九十六章 被咬(一)

  且不说陈氏在那里搜肠刮肚地考虑给蔡家几个儿女寻个什么样的人家,明菲在春光明媚的三月末接到了袁翰林家的袁枚儿邀请她去赏紫牡丹的帖子。她们是第一次去袁家。
  袁家坐落在水城府东南角,府邸不小,占了半条街,还在街上就可以看见院子里荫郁高大的树木枝叶从院墙里探出来,可见是百年老宅。
  明菲姐妹三人的马车从袁家的侧门进了外院,在垂花门外停下来,几个穿着体面的婆子丫鬟在垂花门口接着了,笑嘻嘻地上前问好簇拥着去了花园里。
  袁家的花园和蔡家的园子又有不同,精致婉约,小桥流水,九曲水廊,一步一景。
  明菲从前也是见识过几个有名的园林的,因此也没怎么被震撼住,明珮却是惊讶不已,小声同明菲道:“果真是京城里来的人家,看看这院子精致得……”
  她难得出门,自然是不知有这么漂亮的园子的。
  明玉年纪小小,却极有气度,低声同明珮道:“五姐姐莫要这般大惊小怪的,当心被人笑话。”明珮脸上一红,抿紧了嘴。
  丫鬟婆子们领着姐妹三人走过两座青石小桥,又穿过一片林檎花林,在一条清澈的小溪边停了下来,那小溪边青草茵茵,溪水清澈透明,可以看到水底漂亮的五彩鹅卵石,水面上还偶尔飘来几片桃花,小溪上游是一座青竹搭成的小屋子,屋子外用白石砌了老大一个花坛,里面的牡丹开得正在热闹。
  不要说是明珮觉得漂亮,就是明菲也觉得清幽动人。
  一个穿水红伴臂,白色长裙,容长脚的大丫鬟顺着小溪走下来,笑吟吟地朝明菲三人行了个礼,道:“我家孙小姐陪着龚大小姐换衣服去了,吩咐奴婢在此迎候几位小姐,还请几位小姐勿怪。奴婢叫做红鸾。给几位小姐请安。”
  明菲笑看同红鸾应对了几句,问她今日来的还有什么人家的女孩子,可都到齐了?
  袁枚儿最初瞧不起水城府的这群女孩子,可终究耐不住寂寞,慢慢儿地也就和这群女孩子交往起来。
  就算是女孩子们不是很喜欢她,但架不住家长们仰慕翰林清贵,一来二去,也就熟了。
  红鸾笑道:“还有就是龚余的、陈家的、刘家的,以及周同知家的小姐。除了龚家三位小姐来了,其余几家的都还没到。”
  没来迟就好,明菲跟着红鸾进了青竹屋中,龚婧琪和龚妍碧两个人正歪坐在窗下的青竹椅上小声说闲话,表情促狭,神秘兮兮的。
  听见脚步声,二人回过头来。
  龚婧琪好久不见明菲,笑吟吟地迎上去:“三妹妹,好久没看见你了。社日的时候也不见你出来走动,我姐姐本想约了你一同去看社火的,但母亲说,婶娘身体不便,你要在家打理家事,定然没有时间,所以就没给你下帖子。想去你家寻你玩儿,也是怕打扰了婶娘。”
  自从龚远和出了那事,陈氏有了身孕,又与蔡国栋生气,很不乐意为他社交出力之后,两家走动果然是要稀疏了许多,就连过年的时候,龚二夫人也只是随意露露脸,年礼虽仍然丰厚,态度却是不远不近。
  明菲也曾猜测过,龚二夫人大概是因为蔡家同龚远和走得太近心中有疙瘩的缘故。
  不过陈氏倒是胸有成竹的,说龚二夫人别扭一段时间后,还会贴上来的。
  还教导明菲:“只有无欲才能刚硬,她对我们有所求,心中再不满意,也会贴上来。”
  相比较龚婧琪的热情,龚妍碧却是矜持得多。
  不过问声好,一个淡淡的微笑而已。
  几个女孩子随意坐下,品茶谈花,倒也相处得融洽。
  不多时刘婉娘和刘慧娘、陈莹也来了,龚婧琪和刘婉娘是天生的一对冤家,没好好说上几句话,刘婉娘又被她弄的眼眶红红。
  陈莹笑道:“你们趁着慧娘姐姐还在的时侯,可劲儿地闹腾,以后慧娘姐姐不和咱们一处了,就是想看也看不着。”
  刘婉娘顿时收住了声,沉默地看着刘慧娘。
  龚婧琪大喇喇地道:“这是怎么回事?慧娘姐姐为何不和咱们一处了?慧娘姐姐要去哪?”
  刘慧娘红了脸,神色有些郁郁,嘴硬道:“我能去哪里?就在家中呗。”
  “你们不知道么?
  慧娘姐姐六月就要嫁去通州了,这次刘夫人本不让她出门,还是我央求母亲去说了情,她才能来和我们一处玩耍的。”
  穿看茜红春裙的袁枚儿拉这龚婧琪的手笑嘻嘻地走进来,放出一个令在座女孩子们都惊讶的消息。
  明菲问刘慧娘:“过年时见着你,也没听说。怎么这般突然?”
  袁枚儿道:“慧娘姐姐年龄不小了,实属平常。
  不告诉你们,那自然是因为害羞。”
  又拍了拍龚婧瑜的手:“婧瑜姐姐也是定的明年春天,到时候我们这班姐妹可算是要散伙了。”
  龚婧瑜害羞地捏住袁枚儿的脸:“臭丫头,我叫你有事没事总埋汰我。”
  袁枚儿笑着靠在她身上:“难道竟然不许我说真话么?”
  二人的神态很是亲密。
  龚婧瑜的婚事明菲也是知道的,就是当初陈氏在京城里帮着找的那户人家。
  本来那家人的意思是定在今年秋天的,但因为龚二夫人起心一定要给龚婧瑜备一份体面嫁妆,有些东西寻了几年都觉得不满意,特特要求推迟到来年春天。
  只是明菲不知道,曾经互相看不顺眼的龚婧瑜和袁牧儿什么时候竟然变得这样亲热要好了。
  看袁枚儿对待龚家姐妹的样子,竟然还带了几分不易察觉的,与众不同的亲昵在里面。
  几人正在说笑间,周同知家的小姐周清也匆匆赶了来。
  周清约莫是十三、四岁的样子,长相中平,却是格外爽利大方的一个人,明菲与她见过几次面,与她相处得极愉快,因此见她进来先就出声同她打招呼。
  周清笑着同众人见过礼,笑着问明菲:“怎么不见你们把喜福和金砂带了来?我最最喜欢金砂了。”
  一句不经意的话就把话题转到了狗的身上去。
  明菲笑道:“带着狗儿出门多麻烦啊,袁姐姐家这么漂亮的园子,没得给那两个小东西给糟蹋了。”
  一直不吭气的龚妍碧突然冒出了一句:“说起来我一直挺佩服明菲的,我哥哥把追风托付给你,你竟然也就真敢养。
  胆子可真大。
  那狗虽也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但我们平时就根本不敢靠近半步,可你不但敢养,还养得这么好,真是难得。”
  除了陈莹、龚家姐妹以外,在座的人并没有几个知道龚远和拿了追风给明菲养的事情。
  明菲也下意识地并没有在其他场合提起过追风的事。
  而今天龚妍碧竟然是有意要将这件事告诉别人的样子。
  龚妍碧这样一说,其他几个女孩子统统都惊讶地追问明菲到底是怎么回事,是怎样的一条拘?
  周清还说:“我去了你们家几次,你都没和我说过有这样一条狗,真不够意思。”
  龚妍碧笑眯眯地把追风的事详细说了一遍,比如珍贵难得,小狗的时候就花了五百两银子,凶狠有力,咬伤过谁谁啦,又如何受龚远和宠爱宝贝,轻易不给人碰啦等等。
  她越说得多,袁枚儿的脸色就越难看,几次狠狠地将明菲从头到脚地打量了好几回。刘慧娘也悄悄看了明菲好几回。
  明菲看到龚婧瑜不悦地看了龚妍碧一眼,似乎是想阻止龚妍碧,龚妍碧却是有意识地避开龚婧瑜的眼神,还兴高采烈地拉着龚婧琪一起讲。
  龚婧琪是个爱耍嘴皮子的,自然格外夸张地跟着一起起哄:“明菲的胆子可真大,也难怪我哥哥敢把追风托付给你。”
  袁枚儿笑道:“龚大哥哥对明菲妹妹可真是好,光是狗就送了这么多条,还条条都是难得的品种,三条狗加在一起,只怕也要值一两千两银子的吧?”陈莹皱起了眉头。
  明菲再迟钝,也知道龚妍碧在耍花样,而她却是不知道她到底怎么得罪龚妍碧了,而袁枚儿的态度也值得人深思,这中间又有什么弯弯道道?
  但不管怎样,看她们的这个态度,总不是一件好事。
  虽然只是一群小姑娘,但不能以现代人的观点去衡量她们,她们的花花肠子一点也不少。
  明菲立刻作出了反击:“让各位姐妹见笑了,可能是因为我从前在乡下养过狗的缘故,我胆子的确要大一些,我也喜欢狗。
  不过我却是不知道这狗竟然这么值钱,当初我也不敢要,特特问过我母亲,我母亲也曾和龚家伯母提起,龚家伯母却说,小孩子的玩意儿,只要我喜欢就给我,我这才敢收下。
  至于金砂,那却是龚大哥看在我哥哥的面子上送给明玉的,我可不敢说是我的,不然明玉可要跟我急了。
  追风吗?
  那分明是送给我哥哥的啊,只是我哥哥去了京城,不得不让我帮他养着罢了。”
  把她自己撇得干干净净,都和她没关系。
  包括喜福,她都只认为是龚二夫人的人情。
  “追风送给蔡大哥了吗?”
  龚妍碧拿扇子掩着嘴笑:“我怎么听我哥哥身边的小厮说,只是请托你代为照顾,过些日子就要接走的呢?”
  还佯作亲热地那扇子拍着明菲的肩头:“都是这几个人,你就别不好意思了。”
  女孩子们都齐刷刷地看向明菲,眼里的意味不明。
  这什么和什么啊?
  果然是咬人的狗不叫。
  明菲看着龚妍碧,微微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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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8-10-2011 02:57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九十六章 被咬(一)

  且不说陈氏在那里搜肠刮肚地考虑给蔡家几个儿女寻个什么样的人家,明菲在春光明媚的三月末接到了袁翰林家的袁枚儿邀请她去赏紫牡丹的帖子。她们是第一次去袁家。
  袁家坐落在水城府东南角,府邸不小,占了半条街,还在街上就可以看见院子里荫郁高大的树木枝叶从院墙里探出来,可见是百年老宅。
  明菲姐妹三人的马车从袁家的侧门进了外院,在垂花门外停下来,几个穿着体面的婆子丫鬟在垂花门口接着了,笑嘻嘻地上前问好簇拥着去了花园里。
  袁家的花园和蔡家的园子又有不同,精致婉约,小桥流水,九曲水廊,一步一景。
  明菲从前也是见识过几个有名的园林的,因此也没怎么被震撼住,明珮却是惊讶不已,小声同明菲道:“果真是京城里来的人家,看看这院子精致得……”
  她难得出门,自然是不知有这么漂亮的园子的。
  明玉年纪小小,却极有气度,低声同明珮道:“五姐姐莫要这般大惊小怪的,当心被人笑话。”明珮脸上一红,抿紧了嘴。
  丫鬟婆子们领着姐妹三人走过两座青石小桥,又穿过一片林檎花林,在一条清澈的小溪边停了下来,那小溪边青草茵茵,溪水清澈透明,可以看到水底漂亮的五彩鹅卵石,水面上还偶尔飘来几片桃花,小溪上游是一座青竹搭成的小屋子,屋子外用白石砌了老大一个花坛,里面的牡丹开得正在热闹。
  不要说是明珮觉得漂亮,就是明菲也觉得清幽动人。
  一个穿水红伴臂,白色长裙,容长脚的大丫鬟顺着小溪走下来,笑吟吟地朝明菲三人行了个礼,道:“我家孙小姐陪着龚大小姐换衣服去了,吩咐奴婢在此迎候几位小姐,还请几位小姐勿怪。奴婢叫做红鸾。给几位小姐请安。”
  明菲笑看同红鸾应对了几句,问她今日来的还有什么人家的女孩子,可都到齐了?
  袁枚儿最初瞧不起水城府的这群女孩子,可终究耐不住寂寞,慢慢儿地也就和这群女孩子交往起来。
  就算是女孩子们不是很喜欢她,但架不住家长们仰慕翰林清贵,一来二去,也就熟了。
  红鸾笑道:“还有就是龚余的、陈家的、刘家的,以及周同知家的小姐。除了龚家三位小姐来了,其余几家的都还没到。”
  没来迟就好,明菲跟着红鸾进了青竹屋中,龚婧琪和龚妍碧两个人正歪坐在窗下的青竹椅上小声说闲话,表情促狭,神秘兮兮的。
  听见脚步声,二人回过头来。
  龚婧琪好久不见明菲,笑吟吟地迎上去:“三妹妹,好久没看见你了。社日的时候也不见你出来走动,我姐姐本想约了你一同去看社火的,但母亲说,婶娘身体不便,你要在家打理家事,定然没有时间,所以就没给你下帖子。想去你家寻你玩儿,也是怕打扰了婶娘。”
  自从龚远和出了那事,陈氏有了身孕,又与蔡国栋生气,很不乐意为他社交出力之后,两家走动果然是要稀疏了许多,就连过年的时候,龚二夫人也只是随意露露脸,年礼虽仍然丰厚,态度却是不远不近。
  明菲也曾猜测过,龚二夫人大概是因为蔡家同龚远和走得太近心中有疙瘩的缘故。
  不过陈氏倒是胸有成竹的,说龚二夫人别扭一段时间后,还会贴上来的。
  还教导明菲:“只有无欲才能刚硬,她对我们有所求,心中再不满意,也会贴上来。”
  相比较龚婧琪的热情,龚妍碧却是矜持得多。
  不过问声好,一个淡淡的微笑而已。
  几个女孩子随意坐下,品茶谈花,倒也相处得融洽。
  不多时刘婉娘和刘慧娘、陈莹也来了,龚婧琪和刘婉娘是天生的一对冤家,没好好说上几句话,刘婉娘又被她弄的眼眶红红。
  陈莹笑道:“你们趁着慧娘姐姐还在的时侯,可劲儿地闹腾,以后慧娘姐姐不和咱们一处了,就是想看也看不着。”
  刘婉娘顿时收住了声,沉默地看着刘慧娘。
  龚婧琪大喇喇地道:“这是怎么回事?慧娘姐姐为何不和咱们一处了?慧娘姐姐要去哪?”
  刘慧娘红了脸,神色有些郁郁,嘴硬道:“我能去哪里?就在家中呗。”
  “你们不知道么?
  慧娘姐姐六月就要嫁去通州了,这次刘夫人本不让她出门,还是我央求母亲去说了情,她才能来和我们一处玩耍的。”
  穿看茜红春裙的袁枚儿拉这龚婧琪的手笑嘻嘻地走进来,放出一个令在座女孩子们都惊讶的消息。
  明菲问刘慧娘:“过年时见着你,也没听说。怎么这般突然?”
  袁枚儿道:“慧娘姐姐年龄不小了,实属平常。
  不告诉你们,那自然是因为害羞。”
  又拍了拍龚婧瑜的手:“婧瑜姐姐也是定的明年春天,到时候我们这班姐妹可算是要散伙了。”
  龚婧瑜害羞地捏住袁枚儿的脸:“臭丫头,我叫你有事没事总埋汰我。”
  袁枚儿笑着靠在她身上:“难道竟然不许我说真话么?”
  二人的神态很是亲密。
  龚婧瑜的婚事明菲也是知道的,就是当初陈氏在京城里帮着找的那户人家。
  本来那家人的意思是定在今年秋天的,但因为龚二夫人起心一定要给龚婧瑜备一份体面嫁妆,有些东西寻了几年都觉得不满意,特特要求推迟到来年春天。
  只是明菲不知道,曾经互相看不顺眼的龚婧瑜和袁牧儿什么时候竟然变得这样亲热要好了。
  看袁枚儿对待龚家姐妹的样子,竟然还带了几分不易察觉的,与众不同的亲昵在里面。
  几人正在说笑间,周同知家的小姐周清也匆匆赶了来。
  周清约莫是十三、四岁的样子,长相中平,却是格外爽利大方的一个人,明菲与她见过几次面,与她相处得极愉快,因此见她进来先就出声同她打招呼。
  周清笑着同众人见过礼,笑着问明菲:“怎么不见你们把喜福和金砂带了来?我最最喜欢金砂了。”
  一句不经意的话就把话题转到了狗的身上去。
  明菲笑道:“带着狗儿出门多麻烦啊,袁姐姐家这么漂亮的园子,没得给那两个小东西给糟蹋了。”
  一直不吭气的龚妍碧突然冒出了一句:“说起来我一直挺佩服明菲的,我哥哥把追风托付给你,你竟然也就真敢养。
  胆子可真大。
  那狗虽也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但我们平时就根本不敢靠近半步,可你不但敢养,还养得这么好,真是难得。”
  除了陈莹、龚家姐妹以外,在座的人并没有几个知道龚远和拿了追风给明菲养的事情。
  明菲也下意识地并没有在其他场合提起过追风的事。
  而今天龚妍碧竟然是有意要将这件事告诉别人的样子。
  龚妍碧这样一说,其他几个女孩子统统都惊讶地追问明菲到底是怎么回事,是怎样的一条拘?
  周清还说:“我去了你们家几次,你都没和我说过有这样一条狗,真不够意思。”
  龚妍碧笑眯眯地把追风的事详细说了一遍,比如珍贵难得,小狗的时候就花了五百两银子,凶狠有力,咬伤过谁谁啦,又如何受龚远和宠爱宝贝,轻易不给人碰啦等等。
  她越说得多,袁枚儿的脸色就越难看,几次狠狠地将明菲从头到脚地打量了好几回。刘慧娘也悄悄看了明菲好几回。
  明菲看到龚婧瑜不悦地看了龚妍碧一眼,似乎是想阻止龚妍碧,龚妍碧却是有意识地避开龚婧瑜的眼神,还兴高采烈地拉着龚婧琪一起讲。
  龚婧琪是个爱耍嘴皮子的,自然格外夸张地跟着一起起哄:“明菲的胆子可真大,也难怪我哥哥敢把追风托付给你。”
  袁枚儿笑道:“龚大哥哥对明菲妹妹可真是好,光是狗就送了这么多条,还条条都是难得的品种,三条狗加在一起,只怕也要值一两千两银子的吧?”陈莹皱起了眉头。
  明菲再迟钝,也知道龚妍碧在耍花样,而她却是不知道她到底怎么得罪龚妍碧了,而袁枚儿的态度也值得人深思,这中间又有什么弯弯道道?
  但不管怎样,看她们的这个态度,总不是一件好事。
  虽然只是一群小姑娘,但不能以现代人的观点去衡量她们,她们的花花肠子一点也不少。
  明菲立刻作出了反击:“让各位姐妹见笑了,可能是因为我从前在乡下养过狗的缘故,我胆子的确要大一些,我也喜欢狗。
  不过我却是不知道这狗竟然这么值钱,当初我也不敢要,特特问过我母亲,我母亲也曾和龚家伯母提起,龚家伯母却说,小孩子的玩意儿,只要我喜欢就给我,我这才敢收下。
  至于金砂,那却是龚大哥看在我哥哥的面子上送给明玉的,我可不敢说是我的,不然明玉可要跟我急了。
  追风吗?
  那分明是送给我哥哥的啊,只是我哥哥去了京城,不得不让我帮他养着罢了。”
  把她自己撇得干干净净,都和她没关系。
  包括喜福,她都只认为是龚二夫人的人情。
  “追风送给蔡大哥了吗?”
  龚妍碧拿扇子掩着嘴笑:“我怎么听我哥哥身边的小厮说,只是请托你代为照顾,过些日子就要接走的呢?”
  还佯作亲热地那扇子拍着明菲的肩头:“都是这几个人,你就别不好意思了。”
  女孩子们都齐刷刷地看向明菲,眼里的意味不明。
  这什么和什么啊?
  果然是咬人的狗不叫。
  明菲看着龚妍碧,微微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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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被咬(二)

  龚家的人还不知道,龚远和是不可能把追风接去京城的了。他现在做了庶吉士,和蔡光庭、李碧三人一同住在朝廷提供的地方,吃住统一,每日清晨就要去庶常馆学习,到了申时才能离开,不得迟到,不得早退,要交作业还要定期应付考试,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受到惩罚。
  这样的情况下,从前那种纨绔子弟斗鸡走狗的悠闲日子是一去不复返了。再说,路途遥远,追风又是这样的情形,就箕他想,他不怕花钱,也要考虑途中可能产生的各种麻烦。因此蔡光庭早就来信说过,追风暂时就由明菲养着了。
  “我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明菲坦然自若地对着龚妍碧一笑,“龚大哥哥的确是把追风送给了我哥哥。若只是代为照顾,你们家中那么多兄弟姐妹,谁不能养?就算是你们都不喜欢狗,也还有那惯常伺候的
  下人,你们家不是还有个专门养狗的庄子么?”她就不信龚妍碧敢说,因为龚远和不相信龚家的其他人,所以才会托请她这个外人。
  龚妍碧一时之间果然找不话可以反驳。
  明菲又笑着同周清道:“你也莫怪我。不是我舍不得给你看,而是那狗太凶了,我站着也没比它高多少。我那是没有办法的苦,我三哥从来不喜欢猫拘之类的,家中除我之外再没合适的人,不得不勉强答应我哥哥罢了。”
  袁枚儿闻言,上下打量了明菲一遍,明菲虽然五官长得美丽,然而形容尚小,身量果然是偏瘦小,怎么看都还是什么都不懂的黄毛丫头一枚。再看看周围的小姐们,除了明菲的两个妹妹以外,谁都比她更有少女的风韵。
  龚妍碧想想又不甘心地道:“真的是这样的啊?为什么我听说哥哥要派人把追风接去京城呢。”
  明菲越发惊讶:“真的吗?难道龚大哥哥后悔了?他不像那样说话不算话的人啊?你一定弄错了。
  再说了……”她拖长了声音,“我哥哥来信讲,所有庶吉士都统一吃住,住的地方很狭窄,他没法子只好和小厮挤在一间屋子中,多有不便。这种情况下怎会有地方养拘呢?难道说龚大哥哥没和我哥哥他们
  住在一起?是不是可以在外租住的啊?如果是这样,我回去就给哥哥写信,让他也到外面租院子去住。”
  多亏她和蔡光庭感情好,蔡光庭爱和她说这些,也多亏家中有个也做过庶吉士的蔡国栋和出身官宦世家的陈氏,也多亏她本着多知道点东西不会吃亏的想法,才能把这一套弄得清清楚楚。
  龚妍碧作为家中的庶女,与龚远和又不亲近,哪里知道这些事情?自是被明菲一连串的问题问得不知该怎么回答才好。
  明菲仍然一脸真诚地追问她:“妍碧姐姐是听谁说的?是不是真的?在外租住不会有影响的吧?”
  袁枚儿的脸上带了几分自得,指点明菲道:“你这信别写了。庶吉士都是由朝廷统一供给食宿的,当初我堂兄考上后,就算是家住京城,也是住在里面的,只有逢年过节放假的时候才回家,怎可能在外单独居住?”
  明珮此时和明菲是站在同一战线的,用同情的目光看着龚妍碧说:“妍碧姐姐,你们家这个小厮可真糊涂,就算是要骗人玩儿,也该仔细想想合理不合理啊。”
  众人一听,俱都无声的笑了。那小厮糊涂,龚妍碧就更糊涂。不过她这样揪着明菲不放,是何道理?泰每人心里都有自己的想法,只是都没做出来。
  周清悄悄问明菲:“你是不是得罪过她?我怎么瞅着她似乎是不怀好意的样子?”
  明菲苦笑:“我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巴不得人家别来惹我,恨不得所有人都喜欢我,又怎会去招惹她?再说了,她也没什么值得我招惹的。”
  一个是正四品知府的嫡女,一个是从四品布政使可参议的庶女,的确不搭调,更没什么冲突。周清点头道:“那便是她无理取闹了。想来是见不惯你和明玉得了喜福和金砂吧。她是龚家的小姐都没有,偏偏你和明玉得了,心中不好过,想不通也是有的。”她所能想出的唯一原因也只有这个了。
  明菲却不这样认为。龚妍碧不是龚家唯一的庶女,在其他庶女都不能跟着龚婧瑜、龚婧琪姐妹二人出门做客的情况下,她却几乎每次都不落,这说明她根本就不是一个笨蛋,也不是一个因为一小点事情就敢公然发作,刁难别人的人。
  只不过她不可能和周清分析这个,明菲笑着默认了周清的说法,只分外关注龚家三姐妹和袁枚儿的互动。龚婧琪看不出什么不对劲来,龚靖瑜却是反复看了龚妍碧几次,脸色不悦却没有什么阻止的意思。袁枚儿的目光在扫过龚妍碧的时候,眼里总带了几分不屑和愤恨。
  明菲暗自好笑,看来龚妍碧这次的行为很不讨袁枚儿的喜欢,甚至似乎得罪袁枚儿了。她这里还没高兴多久,又接到袁枚儿不善的目光,不由心头直打鼓。
  果不其然,袁枚儿寻了个空档,不急不缓地道:“说起今年的春闱,咱们这里可算是成就一段佳话了。人家都说蔡大哥哥和龚央哥哥英雄出少年,一处长大,一处进学,一处考取,又一处成了庶吉士,将来肯定也是前程似锦的。”
  龚靖琪笑道:“你们说掉了一个人,李碧。就是明菲的表哥,同样很年轻啊,也是考上了的。”
  袁枚儿道:“我听说,在他们进京赴考之时,都是在你们家里一处读书的?想来他们的感情很好吧?”
  不等明菲回答,龚妍碧竟然不怕死地又抖出一通事情来:“我哥哥那时候天天在你们家读书,就连饭也是在你们家里吃的。听说饭菜都是明菲准备的。我哥哥天天夸她虽然年幼,却在厨艺上格外有天赋,做出来的东西能让人把舌头都吞下去。养刁了他的嘴,回家他就骂厨子,惹得我们家的厨子嚷嚷着要辞工呢。”
  周清讶异道:“有这回事?我听说你们家的厨子有好几个,天南地北的都有,怎会被明菲一个小丫头给打败?我不信。不然改天明菲做点东西来我们尝尝?”
  明菲笑道:“哪里是我做的?难怪人家说一句话从不同的人嘴里出来样子就不同。传到第三个人的嘴里时就变了样。不过是我母亲心疼我哥哥和表哥读书辛苦,刻意交代家中厨娘精心准备饮食,又不放心,让我去盯着罢了。也没见我哥哥和表哥说有多好吃,偏龚大哥哥就说好。
  可见是隔锅香罢了。”
  可惜她的太极打得不成功,终究是惹恼了某些人。
  袁枚儿又提起了蔡家的一桩丑事:“听说那次你们家的仆人和山贼勾结,想绑架你弟弟讹钱,还是龚大哥哥刚好撞破,出手相助才没出事的?”
  明菲的眉脚抽了抽,今天真是诸事不宜,莫名其妙招惹了两个疯子婆,她原本就不该出门来着。心中纵然恼怒,却不得不摆出天真灿烂的笑容来“是呀,这事儿大家都知道,那几个恶贼被曝尸三日,我母亲
  还去了龚家谢谢龚大哥哥呢。”
  袁枚儿道:“这山贼可真是够蠢的,这水城府中有钱人家多的是,他绑谁家的不好,偏生要去绑朝廷命官家的,这不是上赶着送命吗?你们家的家仆也真是没良心,竟然敢背主。要是我们家,根本不可能发生这种事情。”又笑着说起了一个故事,说的是一户人家失德,导致下人心中怀恨,刻意报复的故事。又点评了一番,说的无非就是这户人家若是行善积德就不会招致这种事,又或者家风严谨,也不会招惹这事。
  众人都明白袁枚儿的意有所指,只不过平时也没谁和明菲姐妹三人有仇怨,都有些同情明菲姐妹三人。陈莹更是因为涉及到她的姑母,脸色也难看起来。
  既然对方赤裸裸的挑衅,自己也不必示弱。明菲也笑道:“说起讲故事,我也有个故事要说。”于是说起了前朝一个有名的侠义之人,施恩不成反招怨恨,被人忘恩负义打击报复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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