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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时空]《红杏泄春光》作者:禾早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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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7-12-2010 12:10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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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变相相亲
四人在场,只有温刚一个人忙碌着倒茶说话,说了几句之后,没人搭腔,他也自觉无聊起来,坐在温柔身边不再言语。
温柔心里气苦,表面功夫也做不出来,更不搭理那许秀才,只顾着低头把玩手里的三枚棋子。小环见气氛实在太沉闷,僵坐着也不是个事儿,不禁低声向温柔道:“咱们继续下完这盘棋吧。”
“哦,两位姑娘还会下围棋?实在是兰心慧质!”许秀才坐着也尴尬,但他不解女儿家心事,只当这两位小姑娘在害羞,正愁没话说,坐着尴尬,偏偏小环提起围棋,他立刻来了精神,只是低头一看棋盘上那些散乱摆放的棋子,半天没看出个名堂来,心里更是讶然,以为这两位的围棋造诣已经高深莫测,唬得他一时出不了声,只盯着棋盘思虑。
“该你下了。”
生气也不过是为难自己,温柔忽然想通了,管温妈妈出什么歪招呢,反正她见招拆招就是了,眼下她权当许秀才是透明人一个,照例同小环下起棋来。倒是小环有些不自然,分了心神,最后一不小心,输给了她。
许秀才在旁看了半天,才发现这两小姑娘原来下的压根就不是围棋啊!也不知是什么旁门左道的下法,实在没啥看头,便站起身来,踱着步打量了一下整间屋子,心里暗叹,果然女子有才的不多,不过这样正好,女子无才便是德!
他原本不知道温妈妈将他请来吃饭是什么用意,只当是今儿过小年,温妈妈要设筵谢师呢,及至到了温家,看见上回去替温刚请假的小环和另一位有点眼熟,却从没见过的少女,才恍然温妈妈请他来吃饭,大概是有别的打算。
难道当真是想将女儿许配给他?若不是,这样男男女女,不分内外的一桌吃饭,可有点儿说不过去了,即使是小家小户,也没这种规矩呐!许秀才心里想着,忍不住偷眼打量了一下那两位少女。相貌清秀的小环他是见过的,一直觉得她应该比温刚小,可是温刚却叫她姐姐,当时他还讶异呢,没想到温家竟有这样出色的小家碧玉似的女儿。
至于另一位少女,似乎比小环年长一些,清雅的容貌里带着几分俏丽,最明显的是眉宇间还蕴着一丝磊落之气,举止大方自若,要不是在这蓬门小户里遇见,他还真要当是哪个大户人家的闰秀呢!
细细比较起来,那年长的少女,出落的更标致一些,许秀才的心跳了又跳,忽然想起这样子偷偷-窥人评较,实在有违君子之道,便连忙将目光转到厅角一张高几上搁的描彩瓷瓶上去了,但他的元配丧了多年,鳏居许久,此刻既认为温妈妈有玉成姻缘之美意,又怎能压得住内心的澎湃激动?于是忍耐了没多久,又开始偷眼窥人。
那秀才,跟做贼似的,实在或厌!温柔的眉头拧了又拧,天知道温妈妈怎么会觉得他好!若是在现代,有男人这样窥视她,她都觉得这人小家子气,要看就大大方方的看,做什么躲躲闪闪的?搁在古代这讲究男女有别,礼教森严的世界里,这样窥人就更显得心术不正!好像八辈子没见过女人似的,亏他还念过书,成过亲,怎么举止这般猥琐?
温柔越想越觉得气闷,将棋子在棋盘上“啪”的一放,站起身道:“不下了!我去看看饭好了没有。”早点吃完,早点把这家伙打发走!再坐下去,被那秀才瞟了再瞟,她没准都克制不住心里的郁闷,要出口讥讽了。得罪他原没什么关系,但眼下温刚还跟着他念书呢!别到时他被落了面子,将一口恶气都出在温刚身上,那可糟糕。
“姐姐,我也去,我去拿碗筷。”小环也被看得坐不下去了,巴不得跟关温柔躲出去呢!
走到外头,两人对望一眼,无奈的笑了笑。
小环压低声音在温柔耳边轻声笑道:“那秀才的目光像蜜胶一样,粘在人身上实在讨厌!”
“是啊!我差点没忍住就要吼他:看什么看,没见过女人吗?要不要把眼珠子挖出来,安到我们身上?”温柔说着,撑不住就笑了。
小环从没听她这样说过话,想必这次她是当真恼了,稍愣了愣神,还是忍不住笑起来。两人的笑声虽轻,但甚是清脆,顺着风隐隐飘到站在厅里踱步的许秀才耳里,像幼猫的爪子,挠得他心里发痒,脸上也一阵臊热,只恨爹娘没给他一双顺风耳,好听见她们到底在说什么。
这边温柔进了厨房,脸立刻就挂了下来,问温妈妈道:“你到底什么意思?”
“你们怎么进来了?还不快去陪许先生在厅上坐着?”温妈妈手忙脚乱的做着菜。
“我和小环又不是粉头,陪哪门子许先生!”温柔气极,说话就忍不住刻薄起来。
“你这丫头,越大越没规矩,这样的话也是能浑说的吗?当心将来嫁不出去!”温妈妈先是有点愧疚,但想着自己是为了女儿的终身打算,随即又理直气壮起来,道:“许先生教了刚儿这么久,不该请他来家吃顿饭么?”
“我看你是拿请吃饭装幌子呢!一顿二顿,请着请着,就把你女儿嫁出去了!”温柔恼道:“我不是早说过,我的终身大事,由我自己作主,用不着你费心么?”
“哎,你怎么这样和娘说话!”温妈妈被她说中心事,脸一红,但是也被温柔的话气到了。从小到大,温柔的性格就是柔顺无比,对她更是言听计从,百依百顺,只是近来也不晓得是怎么回事,愈来愈有主见,今儿竟又当着小环,再次重申她嫁人要自己作主的话,而且态度还如此忤逆,由不得温妈妈不恼,当即撂下脸道:“哪家女儿嫁人由着自个做主?这事我不依!”
温柔气极反笑道:“好!你不依!你不依你自己嫁给他去!我反正是不嫁的!”
这话听在古人耳朵里,实是有点大逆不道,惊世骇俗了,不但温妈妈黑了脸,就连小环都一脸震惊,可是温柔不在乎!她只是看在如花和温刚的面子上,才对温妈妈一忍再忍,平常小事,敬着她年纪大,顺着她点没什么关系,可眼下她都想随便挑个人将自己嫁出去了,再对她容忍,就是对自己残忍!不如索性破了脸,将话说清楚,让温妈妈别做出什么越了她底线的事情,否则日后真的没有一同相处的余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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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9-12-2010 12:44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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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暗室争执
“你……你……”温妈妈气的说不出整话来了,半晌才拍着腿放声哭道:“我怎么养出你这个忤逆的东西来!我的命好苦哇……”
她哭喊归哭喊,心里却还顾忌着厅上的许秀才,不敢太过高声,顺手还将厨房门给关上了,然后那眼泪就犹如黄河之水,滔滔不绝,边哭边向小环列数着从小将温柔养大所受的辛苦,叹息自己到头来,还要受女儿的气。
“大娘,有话好说,你……你别哭啊……姐姐她只是……”小环夹在中间左右为难,欲劝,又不知从何劝起。
温柔抬手止住小环的话,皱眉道:“娘,说话要公道!我现下还站在这里叫你一声娘,就是知道你辛苦养大个女儿不容易,但若要说还你养育的恩情,你女儿早就已经还了!”
她嘴里说的女儿,当然不是指她自己,而是指那个被卖进赵府,又将所得月钱尽数花费在家时,最后被迫无奈,想用自己清白的身子换点钱来救治弟弟,却被李氏活活打死的如花!至于她自己,这近一年来,帮助如花的弟弟养好了身体,送他去念书,让温家不愁吃穿,事实上也已经还清了她自觉欠下的占用如花身体的债,既然两不相欠,为何要将自己终身的幸福压在眼前这个妇人的手中?她生性不喜欢计较,但别的事都可以将就,唯独这件事,她绝不肯敷衍!
“我……”温妈妈待要反驳,温柔已自顾自接着往下说了,这些话压在她心里很久,既然说开了头,就无法再压制下去,总要一吐方快!
“你当初卖女儿的时候,可曾想到她是你一把屎把尿含心菇苦拉扯大的女儿?好吧!就算你想过了,你是迫于生活出于无奈,不想一家人跟着一块饿死,所以狠狠心卖了女儿,但是后来你一次又一次变相的逼着已经卖掉的女儿找钱给你,你不知道她一个月的月钱是多少吗?你不知道她再有心,也无法变出那么多钱来供给家里吗?你知道!但你仍然去找她!你每回对着她哭的时候,就是将她往死路上更逼近了一步!就是将那份养育的恩情割断了一些!”
温柔激动道:“你不断的索要,她不断的还,这份养育之恩!她早就还尽了!在你花着她的卖身钱和她省下的赎身钱时,你想到过她的终身幸福吗?你应该明白,在你卖掉她的时候,她的终身就已经握在了别人的手里,与你无关了!那你此时为何又关心起我的终身幸福来?”
“你……你不是赎身出来了嘛!”卖女儿是她理亏,温妈妈反驳起来也没那么理直气壮了,甚至边说边抹着泪,颇显可怜。
“我是赎身出来了!”温柔将“我”字咬得特别重,因她知道那个被温妈妈卖掉的真正的如花,一辈子都不可能有机会出府!她深吸口气接着道:“我赎身靠的是自己!没有花过温家一个子儿!我如今照看温家,是怜惜弟弟,是念这份亲情,娘要是再做出什么伤人心的事情,那咱们就缘尽于此!”
这话说得很重了,只差没直说要断绝母女关系,在古代只有父母不认子女,就算是不孝子,也不敢将这话摆明了说,会被人戳着脊梁骨骂不孝的!温柔是穿越而来,她知道自己和温家其实没有什么大关系,但在旁人眼里,她始终是温家的女儿,就连小环都觉得她这话说重了,站在那里有点不知所措。
温柔自知这番话说出去,要被人当成恶人了,以往对温家的恩情,就在这一番话里一笔勾销,甚至要被当成大逆不道,这真是好心没好报的例证,但她做事只凭本心,有自个要守的原则,不愿意亏欠别人,却也不愿意一再容忍别人对她底线的触犯,只要她自己问心无愧,管别人怎么说呢!在赵府里时,受尽了冷言嘲讽和别人轻蔑不屑的态度,她也没有因此郁郁不乐,眼下自然犯不着为了不得罪人,就搭上自己的终身。
温妈妈早被震惊得说不出话了,连哭泣都忘了,只愣愣看着温柔,那眼神就仿佛打量一个陌生人。温柔话说完了,心里气消了,也没心情再同她继续争吵下去,只站在那里平息自己的情绪。厨房无人说话,一时静寂无声起来,只听见煮着东西的锅发出咕嘟咕嘟的轻响,气氛沉重之极。
“娘,饭到底好了没有,你们关着门做什么?”这时温刚在外面敲门了,喊道:“时辰不早了,快吃饭吧!”
温柔一声不响,将灶台上两盘已做好的菜端起,抬眼示意小环开门,然后端着菜就走了出去。
“姐,你怎么了?”温刚见她脸色微有些潮红,闷着声儿也不开口,就打他身边走过,不禁追上去想问个究竟。
“没什么。”温柔深吸一口气道:“你将那半坛金泉酒拿出来吧,再拿几个杯子。”
“哦。”温刚依言去厨房内拿酒,进门却见温妈妈在里头抵头拭泪,小环则站在旁边解劝她,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奇道:“你们究竟是怎么回事?娘,今儿是姐姐的好日子,你哭什么?”
“什么姐姐……我只当没养她这个女儿……”温妈妈虽发了狠,但眼下温家的生活完全要靠着温柔才能维持,这话她到底说得不硬气,最后又轻声哭起来。
“姐惹你生气了?”温刚想了想,皱眉道:“想必是为了许先生的事吧?娘,这事是你不对!你要替我找姐夫,怎么也不同姐姐先商量一声,急巴巴就让我将先生请来家里吃饭,她心里不乐意,自然不高兴。”
“连你也向着你姐姐?”温妈妈说着,嘴唇就微微颤抖起来,伤心道:“我哪里做错了?我这当娘的,费心费力替女儿操持终身大事,最后落不下一声好,反倒惹得你们埋怨……”她自觉委屈,那泪珠儿便落个不停。
“不是说娘费心费力不对,只是这么大的事,总要先知会姐姐一声吧?”温刚摇头道:“我看呐,姐姐的眼光比娘强多了,你行事前同她商量一下,她若是点了头,你再替她做主也不迟,更不至于惹这么一场气生。”
温妈妈被儿子说得哑然无语,她总不能说事先已经向温柔探了口风,可是她不同意,自己只好先斩后奏吧?那样理亏的不又是她了?她算看清了,原来这件事,横说竖说,都是她的错!但也没错到女儿要同自己断绝关系的地步吧?想起温柔方才说的绝情话,她十分伤心,待要向儿子复述一遍,她又自觉说不出口,最后只得长叹一声,接着呜咽起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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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9-12-2010 12:46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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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避席入房
饭桌上的气氛实在不太融洽。
温柔自顾自吃饭,温妈妈低着头数米粒,小环和温刚不时左右观望 ,而叶昱本就不爱说话,此刻更不出声,许秀才瞟瞟这个,看看那个,越发摸不透温家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因此也沉默无言,只是温刚替他斟了一杯酒,他便喝一杯,不时夹两筷菜,却觉得吃起来没什么味儿。
温刚最后实在忍不住了,他自觉已是个男子汉,就要担起责任来,调解温柔与温妈妈之间的矛盾,缓和饭桌上的气氛,于是给她们各夹了一筷菜,笑道:“姐姐今儿生辰,该多吃一些。”
“哦?”许秀才一听来了兴致,开口道:“不知温姑娘芳龄多少?”他一时口快,话问完,才觉得自己有些唐突,一张微黑脸庞不觉红了一丁点儿,幸好喝着酒,不怕人瞧出来。
温柔不理他,自己多少岁,和他有什么关系啊!
温妈妈终究不好意思冷落许秀才,再说自己儿子的前途还指靠他呢,见温柔不答,便圆场道:“她及笄了,只是脾气还像小孩儿,见不得大场面,倒教先生见笑了。”
她这话一说,除了许秀才外人人觉得好笑,都记得温刚初次拜师时,温妈妈那畏缩不前的胆怯样呢,她竟反说温柔见不得大场面!虽是自谦的话,也教人觉得太过了些。
古时女儿及笄,便代表可以择配嫁人了,这样重要的日子,温家却请他一个外人来吃饭……
许秀才心念一动,再也忍不住,便借酒盖了脸,试探温妈妈的口风道:“嫁了人就好了。”
“我也想着她早些嫁,只是上哪寻……”温妈妈话未说完,温柔已然搁下筷子站起身道:“我吃完了,你们慢用。”说完,她撂下众人,转身就进了房,掩上门后,还听见外头传进来温妈妈的圆场话,“她就是性子太坏,我真担心她将来嫁不出去!”
“未出阁的姑娘家听见论及终身大事,总是要害臊了。”许秀才一门心思的认定温柔避开是因为不好意思。
温刚听见温妈妈说姐姐性子不好,忍不住插话道:“娘放心!将来想娶姐姐的人必定踏破咱家门槛,我看呐,只有姐姐瞧不上他们,不愿嫁的!”
温柔在房内听了这话哭笑不得,这傻小子只知道维护她,却不懂这哪是在帮她啊!帮她不该将她说得更不堪些,坏到没人敢娶的地步!算了,不管这些,谁爱提亲谁提亲,反正她不嫁。想着,她便泰然自若的寻出钱匣子爬到床上数钱去了,想算算还差多少钱才能开店,只要她能养活自己,凭什么非要嫁人不可?
正一五一十数得欢快,房门忽然被推开了,小环探头进来,向她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然后才闪身进来,合上房门,坐到她身边看她数钱。
“外面散了?”温柔侧耳听了听,许秀才似乎还没走呢!
“我不耐烦坐在那里了,进来陪你。”小环说着轻笑道:“你还生气呢?”
“白气坏了自己有什么用?我才没精神生气呢!数钱要紧!”温柔说着,“哎呀”一声道:“该死,被你一打岔,我都忘了数到多少了。”
小环叹口气道:“说起来姐姐好歹还有个娘想着你的终身大事,我娘如今还不知过得好不好呢!”
温柔听她又提起伤心事,忙推她道:“又来了!你如今总唉声叹气的,都快变成老婆子了!放心吧,你娘这样精明能干的人,到哪都能照顾好自己,你现下要做的就是好好过日子,要不等她回来瞧见你那憔悴样儿,还当我欺负你呢!必定要向我问罪!”
“姐姐你又取笑我。”小环同她笑闹了一阵,悄悄从枕下取出一样物事攥在手里道:“姐姐生辰,我没啥可送的,只绣了一只香囊,略表表心意吧。”
“我瞧瞧。”温柔说着接过,却见那香囊既不是方胜形也不是倭角形,而是一只米菲兔,不禁大为惊讶地“咦”了一声。
小环见她吃惊,低头笑道:“那天瞧见姐姐在院里的沙地上拿树枝画这个兔子玩儿,我觉得有趣便记下了,绣出来也不知好不好。”
“好!好得很!”温柔眉开眼笑道:“我很喜欢呢,谢谢你。”她一向对可爱的布偶没什么免疫力,上街看到喜欢的便要买回来,以前她的房间堆的到处都是玩偶呢,连床上都是,想躺个人都有点困难。
“真的吗?”小环欢喜道:“香囊里我搁了莲蕊香,想着姐姐每日出摊做生意,去了都是人多气秽的地方,佩个香囊醒醒神也好,就是不知道姐姐喜不喜欢这味儿。”
“唔,很香呢!”温柔嗅了嗅,便顺手将那香囊系在了裙腰间,自个站起来走了两步,看着那只米菲兔晃来晃去,颇觉有趣,赞道:“你的手真巧,我就不会做这些东西。”
“我还不会下厨呢!”小环轻笑。
“哎,若是我日后能置下一座宅子,你帮我做点东西吧?”温柔忽道。
“做什么?”
“呃……就是一些椅垫什么的。”
温柔迟疑了一下,笑道:“到时再说吧,眼下就算做了也没处搁!”她很希望有自己的宅子呢,然后按照自己喜欢的样子来设计,这样住着才会开心!
两人正说着话,忽听外头有人敲门,小环连忙起身去开门,却见温刚站在外头,一脸忧色道:“姐姐睡了?”
小环不答,只问道:“那秀才走了?”
温刚点点头,眉头拧得更深了。
“有什么事进来说吧。”温柔唤温刚进屋。
谁知他一进来,便顿足道:“真糟!”
“怎么?”小环忙问。
“这事都怨娘,好好的,怎么想着要替你找婆家!”温刚苦着脸道:“方才在饭桌上,我听着许先生的话风,竟像是有求娶之意!”
“谁让你在那儿一个劲的夸我好来着?”温柔叹气道:“娘怎么说?”
“她……”温刚迟疑道:“你知道娘不会说话,她唠叨了一晚,反反复复总说你性子不好,我竟不知她心里到底藏着什么主意了!”
还能有什么主意啊!不过就是想将她嫁给许秀才,但是先前吃她闹了一场,心里又犹豫不决罢了!温柔皱着眉,没有言语。
“姐,你说先生会不会真的让媒人来提亲呐?”说实话,温刚可不愿意姐姐这么早嫁,何况若是真嫁给许秀才,只是个填房,那也太委屈姐姐了。
“随他!”温柔冷笑道,“反正若是叫我看见媒人上门,必定将她打出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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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9-12-2010 12:52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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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忍无可忍
次日温柔同温妈妈就闹起了冷战,毕竟前一日的争吵彼此都伤的很深,谁也不愿意先软下声气,露个笑脸,于是两人就这样继续僵持下去了。
小环和温刚两人初见她们这样,夹在中间实在为难,后来无法,只好居中调停,在两人之间传话递东西,日子倒也相安无事的一天天过下去。
只是温刚近来实在有些烦恼,因那许秀才心里存了淑女之思,对他这个未来的“妻弟”简直可说是关怀备至,不但额外给他开小灶讲解诗文经义,就连他背错了书,也只温言责备,并不打骂,甚至还常当着其他学生的面夸奖他聪敏。
这样明显的关心,令温刚有些坐立不安。孩童们的心思都是很单纯的,不会假装,见先生对温刚偏袒,也不知是出于妒忌还是羡慕,就喜欢闹着起哄羞他,每遇到许秀才不在,让他们自个念书的时候,温刚就成了众人群嘲的对象,有时一言不对争执起来,也有人会哄笑道:“怎么,要去找你姐夫告状么?”
这都因有一回许秀才背着人向温刚打听他姐姐的事,被两个学生听见了,于是传得整个私塾都知道了。
温刚每每恼得捏紧拳头发不出声来,这孩子自尊心强,知道自己能念书不是件容易事,因而格外努力,却不愿意别人对他的努力无视,只认为先生常夸赞他是为了讨好他这个“妻弟”。有两回他被嘲笑得恼极了,还同人厮打起来,最后扯坏了一件单衫,回家怕温柔听了烦心,不敢说,只扯谎说自己不小心摔了一跤,跌破了脸,又被门上的钉子刮破了衣衫,惹来温妈妈两三天的不住唠叨。
不提温刚的小小烦恼,却说温柔这个月来生意红火,她心里谋算着再摆上半个月的摊,就能攒够了开店铺的钱,只是要开什么样的铺子,她还有些犹豫。若是要单卖甜点,这个做起来麻烦,还得找匠人砌个古老的烤炉,食材和模具一时半会也不定备得齐全,再说夏天甜食令人发腻,并不好卖。若是开个菜肴齐备的酒楼,她本钱又不足。想来想去,还是照旧卖些小吃吧,虽然劳苦些,但吃客稳定,收益也不差,于是她找店面的时候,就有了方向,专往那种贩卖小吃的街上寻去。
不过大小合适,价钱也合适的店面一时半会却寻不到,她也不着急,照样摆摊,先赚钱。这一天,温柔正在给食客端小笼汤包,却见上次来讹诈钱财的那几个闲汉又晃悠了过来。
“他们又来了!”叶昱皱起了眉头,收碗的动作也慢了下来。
温柔紧跟着皱眉,因为她听见自己的荷包在尖叫。完了,这回又得破财消灾了!真是恨死这些地痞了,但又拿他们没有法子。
“喂,给我们各来一碗鸭血粉丝汤!”刀疤闲汉像熟客似的跟他们打着招呼,但嗓门奇大,已将一些反应灵敏的食客给惊跑了。
“我们现在只卖桂花凉虾和小笼汤包。”叶昱冷冷道。
“哟!存心耍爷们开心呐!”刀疤闲汉看见那清衫男子不在,放心的大力一拍桌子道:“每回来要什么,你们就偏不卖什么!”
这话说反了吧?该说他们不卖什么,这群家伙就偏要什么!温柔心里着恼,但不得不拿出一百文钱,敷衍着请他们打酒喝。
“一百文钱,你打发要饭的?”其他闲汉跟着起哄道:“数数咱们有几个人!这一百文钱就够买两瓶酒,你让咱们一人喝一口?”
“小摊晚上刚开张,还没进帐,这些钱还是预备着找给客人的,真的没有更多了!”温柔无奈的解释着。
“没钱?没钱你摆什么摊!回家拿去啊!爷们在这等你!”刀疤闲抽出一条板凳,一屁股就坐下了,看他那样子,不再多给点钱,压根就打发不走。
叶昱到底年轻气盛,忍不住反驳道:“有钱咱们还摆摊干嘛?”
“小兔崽子,毛还没长齐,就学会犟嘴了?”刀疤闲汉微眯起脸,问身后众闲汉道:“你们说怎么整治他?”
“抽他的嘴!看他下回还敢混说不!”
“不如叫他给咱们各磕三个响头,认了罪,就饶他一回。”
……
众闲汉七嘴八舌说着,温柔气得差点没把牙给咬碎,但双拳难敌四手,真要闹起来,叶昱一个人根本打不过他们,到时搭上医药费是小事,万一将人打残了可怎么办?好歹再忍一次,过上半个月,她就挪地方另开铺子去。
眼见闲汉们已经在叶昱身上推搡来去挑衅了,而叶昱的忍耐似乎也快到了极限,很想伸手操起板凳就往他们头上砸去。温柔在旁瞟见那刀疤闲汉的手有意无意总是搭在腰间,心里猜疑他衣裳下面藏了什么匕首、腰刀之类的利器,更怕会伤及叶昱,只好将摊子上卖的几瓶酒取了出来,拿到那刀疤闲汉面前道:“真是没有钱了,这几瓶酒就当是我们孝敬了,还请各位抬抬手……”
她话未说完,灯光下,刀疤闲汉一眼瞥见她手背肌肤细腻莹滑,蓦地一把握住,搓揉了几下,调笑道:“没瞧出来,你的手倒比小娘们还要细白些。怎么样,陪爷一晚上,今后爷罩着你这摊子?”
温柔只觉得一只汗湿的大手在她手上摸来摸去,恶心得差点吐出来,猛地将手一把抽了回来,藏到身后去,在衣裳上擦了又擦,边往后退边怒道:“请你自重!”
“呀,大哥,没瞧出来你还有这嗜好!”
“大哥眼光不错啊!这小子长得是不错,比得上大户人家里养的那些娈童了。若是能睡上一夜,这滋味……嘿嘿……”
“男人有啥好?我还是更喜欢迎春院里那些小娘们……”
……
众闲汉们跟着大声嬉笑起哄,一连串污言秽语直往温柔和叶昱耳朵里灌,温柔再也忍不住,伸手操起一只碗就用力往地上一砸,那瓷器碎裂的声音将这些人吓了一跳,令他们暂时收住了口,抬头却见温柔又拿起剁肉的菜刀往案板上重重一墩道:“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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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9-12-2010 12:53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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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小摊被砸
刀疤闲汉盯着案板上那把被灯火照得锃亮的菜刀,眼皮跳了跳,嘿嘿笑道:“小子有种!竟然敢叫爷们滚!你有刀,爷就没有吗?”说着,他一撩衣摆,取出藏下的一柄牛耳解手刀,往桌上用力一扎,尔后松开手来,就见那刀被震得直颤,闪射出雪亮的光芒。
温柔手握菜刀,盯着他不语。这时候说什么话都没有用了,原本就知道开个摊子,免不了有地痞来滋生事端,但她只想安安稳稳的做生意,禀着和气生财的原则,能退让便退让了,哪想到着了男装还会被色狼调戏,这已经不是破财的小事了,这个时候不反抗,难道等着被人拽上了床再反抗吗?不过心里到底忐忑,对方人这么多,她又丝毫不懂武功,也不通晓任何打斗技巧,只能仗着多年练就的切菜功夫同他们死拼,后果会怎样,她完全无法预料,大概死是不至于的,但伤残在所难免……
她手心里沁出了细细的汗,耳边听见闲汉们起着哄叫骂——
“大哥,废了他的手,看他日后怎生做吃食!”
“划花他的脸!”
“我看放点血算了,瞧他交不交钱。”
……
此刻远远围观的闲杂人等也很多了,但这群地痞早就闹得这片地段的人心慌慌,众人都知道他们是几个狠角儿,哪个敢上来劝阻啊?只在旁低声叹息议论着,心里估摸着这个小摊主今儿怕是讨不了好去了。本来嘛,低个声气,搭点钱财就啥事都完了,怎么如此强硬的顶撞呢?岂不是逼着这群地痞动手闹?
刀疤闲汉玩味似的盯着温柔,见她一脸倔强的紧咬着下唇,就是不肯将手从菜刀上松开,而叶昱挡在她身前,手里拎着条板凳,一副准备拼命的架势。他忽然觉得这事有点意思,长这么大,勾栏里的小娘们他早就玩腻了,这娈童是什么滋味倒还从没尝过。
温柔看见他神情猥琐的伸舌舔了舔嘴唇,都狠不得手里的菜刀能化作千万把飞刀,嗖嗖嗖飞过去扎烂他的舌头。可是敌不动,她也不敢动,只得僵立在原地,等着哪个不长眼的地痞先冲上来,她就准备用切生鱼片的刀法,将那人剁成肉片。
刀疤汉忽然一抬手,止住了手下小弟们的聒噪,嘿嘿笑道:“你们成天就是砍打砍杀的,难道就不能温柔点吗?”
温柔听见他凑巧点出自己的名字,眼皮一跳,却听其中一个闲汉腆着脸笑道:“大哥,咱都是粗人,不晓得啥叫温柔,你说,该怎么个温柔法?”
刀疤闲汉微眯着眼想了半日,忽然一声断喝道:“来呀!给我把这摊子砸了!一只整碗都别留下!”
“好!”众闲汉听他一声令下,兴奋之极,抬手就先砸桌子板凳,然后又将蒸笼上的汤包全撇到地上,拿脚一阵乱踩。
盛着桂花凉虾的大瓷缸被打烂了,甜汤流了一地。
碗碟被掼在墙上砸了个粉碎,筷子也统统被折断。生着火的炉灶被敲坏了,钱匣子被撬了,里头搁的几十文钱也被抢了个精光,就连用来拉摆摊家什的小推车,都被拆成了木片。真是眨眼工夫就一地狼藉,唯独温柔和叶昱两人,却还好端端的站在原地,那刀疤闲汉竟没让人动他们一根手指头。
叶昱看见他们砸东西,有好几回都想冲上去拼命,但是又怕自己先动了手,加倍挑起那些地痞闹事的兴致,到时他保不住自己事小,连温柔都搭进去事大,因此忍了又忍,终是不敢轻易妄动,只守在温柔身旁,防着有人冲过来伤她。
东西砸完了,闲汉们住了手,眼巴巴瞅着那刀疤闲汉,就盼他一声令下,他们就立刻上去打人。谁知刀疤闲汉却不言语,轻佻的摸着自己的下巴望着温柔,最后撂下一句话道:“这事可没完呢,咱们今后走着瞧,看看到底是你骨气硬,还是我的手段厉害!”说完,他竟带着人扬长而去。
这些闲汉在街头混久了,自然知晓出来摆摊做小本生意的人都为了养家糊口。学一门手艺很难,改行不是容易的事,而搬离这个城市另谋出路,对这些老实巴交的小生意人来说,根本就不现实。往常他们在街头勒索钱财,也遇过几个骨头硬不肯低头的摊主,最后为了填饱肚子,为了生活下去,还不是被他们整治的下跪求饶?肚里没了食,骨气就不重要了,尊严也不重要,到头来,每月乖乖交上点钱,求个平安的大有人在。
那刀疤闲汉不怕温柔逃到天涯海角去,反倒觉得这样慢慢的戏弄她,颇有几分新奇滋味,竟令他愈加兴奋起来,边走边在心里谋思,想这小子到底能坚持几天不出来摆摊,只要他出来……嘿嘿,总有一天治得他老实听话,让他往东,他就不敢往西,到时候……
想着想着,他不觉吸溜了一下口水,大声吼道:“弟兄们,今晚上庆丰楼吃酒去,我请客!”
眼见那群闲汉吵吵囔囔越走越远,待到再也瞧不见他们的身影时,温柔才长吁出一口气,松了手里紧握的刀柄,结果腿脚一发软,险些立不稳,就要跌倒,幸好叶昱在旁搀住了她。
“这些人简直没有王法!”叶昱眼望着那一地的狼藉,心痛如绞道:“明儿咱们上衙门告他们去!”
温柔皱眉不语,她心里知道这法子压根行不通,若是能行,这些地痞就不会如此嚣张凶狠了。想这叶昱虽是商户出身,但他从小养尊处优,恐怕没见过他爹爹如何在外对着人赔笑弯腰,才会说出如此意气之话。
“这位小哥——”旁边卖凉茶的摊主此时才敢说话,“我劝你,若是没有银子上下打点,趁早打消这告官的念头!你当衙门是好进的么?官爷们勒索起钱财来更不顾人死活,倒不如按月打点这起闲汉几百文钱,他不来闹你,你也好安心做生意。”
“这群恶徒在天子脚下四处横行,也没人管么?”叶昱不服,他以往看见自己爹爹常同衙门里的官爷们来往,彼此都很客气,压根也没什么地痞去闹他家的生意,只当天下多少总有几个好官,却不晓得他爹爹暗地里塞出去多少钱财,才打点出一份安宁。
卖凉茶的摊主好笑道:“小哥,你见的世面少哇,你不晓得如今的贼盗与官爷们都沾亲带故哩!那刀疤汉子,他大舅爷就在衙门里当差,你告他?哪有人管!”
说完,他自觉多嘴,向身周探看两眼,见没旁人听见这番话,才收住口回自个摊子做生意去,撇下叶昱和温柔两人,忍着无处发泄的愤怒,默默地收拾那一地的狼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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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9-12-2010 12:55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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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额首称快
温柔正弯着腰将那些被砸碎的瓷片捡到破锅里准备找个地方扔了,免得误伤路人,不过捡着捡着,她眼前忽然出现了一双青缎粉底鞋,立定在她面前一动不动。她抬头,顺着鞋子向上望去,正对上一双寒眸,那个常来光顾的青衫男子此刻正微蹙着眉头看她,目光里似带着询问之意。
“不好意思,小摊被砸了,今夜没法做生意了。”温柔直起身子,略带歉意道:“这两日没准也不出摊了,防着那起闲汉再来闹事,客人请去别家吃吧。”
青衫男子闻言点了点头,一言不发又走开了。
温柔心想这人真怪,若不是听他开口说过一两次话,真要以为他是身有残疾无法开口呢!不过旁人的事,她也没有心思去探究,眼下摊子被砸,她正郁闷呢,眼看立刻就能攒够钱开店了,偏偏这时候被人搅了这一场,这今后该怎么办?换个地方摆摊?只怕还是逃不开那群地痞,就算日后要开店,也得备一笔钱贿赂那些官差,请他们多多照看,否则恐怕还是会被人闹上门的。 她叹口气,继续弯下腰去收拾,待地面清理干净,将那些被砸碎打破的垃圾丢掉,才同叶昱一起空着手儿回去。
“姐,今儿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温刚正同小环一起趴在桌上写字,看见温柔回家,丢下笔就迎了出来,见他们空着手,奇道:“怎么没推着车儿回来?”
“摊子被砸了。”
温柔迈进明厅,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水,一气喝完,才将夜里发生的事复述了一遍,听得温刚和小环直抽冷气,一面担心的上来询问温柔和叶昱有没有伤到,一面痛骂那群地痞。温妈妈原本坐在一旁做针线,此刻手也停,嘴唇微微抖动了一阵,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随即想起自己还在同女儿斗气呢,便赌气闭紧了嘴,一声不吭了。
“不能摆摊的话,今后怎么办呢?”小环担忧道。
“过一日看一日吧。”温柔轻轻转动着手里的茶杯,沉吟道:“实在不行,我就找家酒楼先做上一阵,等攒够了钱再说吧。”
“酒楼里给的工钱不会太多的。”温妈妈忍不住插了一句话,但她是低着头说的,倒像是在自言自语。
温柔微微一笑,也不搭话,她想着自己若是先露两手,做上几个拿手菜,再要求酒楼掌柜多开点工钱,应该也不是太难,但总没有自己摆摊来得自由,想着,不觉又叹了口气。
一宿无话。 次日,叶昱同温妈妈出去买菜,温柔闲在家里陪着小环练字,过了没多久,忽见叶昱拎着菜篮先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
从来也没见他这样慌忙过,小环先奇道:“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大娘呢?该不是在路上跌了碰了?”
叶昱摆摆手,弯着腰喘气,待到气息稍平,才迫不及待道:“我看见……看见那个刀疤汉子被官差捉去了……”
“咦?”温柔撂下笔,诧异道:“怎么回事,你慢慢说。”说着,她忙倒了杯水给叶昱。
“我同大娘买了菜回来,路过迎春阁……”叶昱顿了顿,喝完水后接着道:“看见几名官差拿枷锁着昨儿闹事的那几个恶徒从里头出来,其中就有那个刀疤汉子,化了灰我也认得!”
“你没看错?”温柔半信半疑。
“绝对没看错!”叶昱指天发誓。
“这就奇怪了,昨儿还听卖凉茶的大叔说他的大舅爷在衙门里当差,怎么今儿就被锁了去?”温柔总觉得这事有点蹊跷。
“没准他们得罪了什么有来历的人物吧?”叶昱猜道:“这京都里遍地是官儿,说不定他们眼拙,在那迎……迎……”
迎春阁是勾栏妓院,叶昱想说没准他们在里面和人抢粉头,无意间得罪了谁,只是这话当着两个未出嫁的姑娘说出来实在不妥当,他又掩住了话头没有说下去。
温柔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没有追问下去,小环却不解,急道:“你怎么话说一半就没了下文!”
“没,没什么!” 叶昱也有惊慌的时候,被小环这一问,借口浇花,躲到门外去了。
小环一回思,似乎也有些明白过来了,脸色蓦然羞得通红,拿脚使劲跺了跺地,也不言语了,只坐回桌旁,低着头假装认真写字。
这时温妈妈才喘吁吁的走了回来,进门就向叶昱抱怨道:“你怎么忽然撂下我就自个跑了?我……”
温柔无心听他们在外头说话,心里只是纳闷。她不觉得这些在京都里混熟了的地痞,会为了抢粉头得罪什么人。别看他们凶狠,其实行事还是相当谨慎的,第一回上她的小摊敲诈时,就不敢对那青衫男子动手,他们也只能欺负欺负平头百姓罢了。
想到那青衫男子,不知怎的,温柔脑海中就浮现出他昨夜站在自己面前,看自己收拾烂摊子的情景。心里更加疑惑,会是他吗?他不像是会多管闲事的人哪,更犯不着帮自己!但若不是他,又会是谁?
思来想去,她都理不出头绪来,不禁定了定神,将心里的猜测都暂时压了下来,扬声嘱咐门外的叶昱道:“你去仔细打听打听,看那些人是不是被关押起来了,得了准信,咱们再准备摆摊的东西吧。”
叶昱在外头应了一声,放下水桶就出门去打听了,直到晌午时分才一脸喜色的回来,进门就道:“那几个人被押进衙门后立刻就开堂审了,也不知问了什么罪名,最后每人被打了四十大板,即刻收监了!审案之时,衙门外头围了好些看热闹的人,个个拍手称快,我挤了半日都没挤进去,只听见他们被打时的鬼哭狼嚎了。”
“打的好!”小环拍手赞道。
“这老天哪,终究是公道的!”温妈妈方才坐在屋里也听小环说了这事,此刻额首称快!
唯独温柔皱着眉又凝思了片刻,方道:“既然这样,咱们就赶紧出去置备东西吧,夜里照旧摆摊。”
唉,要买的东西太多了!好不容易肥起来的荷包,又要瘦下去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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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9-12-2010 04:40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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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闲听八卦
匆匆忙忙一个下午置办起了摆摊的什物,当夜温柔和叶昱照例摆上了摊子。隔摊卖凉茶的摊主看见他们居然还敢出现,惊得咂舌,后来听见食客们闲侃,才晓得刀疤汉子那伙地痞们被抓去关了大牢,脸上这才露出了轻快的笑容,连声恭喜温柔的好运。他不指望今后就此平安,但只要能将那些地痞关上一阵子,让他安心做上几个月生意,而不需交什么保护费,能多攒下两个钱,他就心满意足了。
青衫男子又在惯常出现的时辰里到温柔的小摊上吃东西,看见他的时候,温柔一点都没惊讶,似乎早知道他一定会来,只是这一次,端上去的食物,份量自然又加了倍。
看着这青衫男子神色自若的在那里吃东西,温柔忍了又忍,最后终于轻声道:“谢谢你。”
青衫男子筷子一顿,微扬起眉瞧了她一眼,意示询问。
难道自己猜错了?那群地痞被抓的事与他无关?温柔不知为何觉得脸上一热,但还是强自镇定道:“谢谢你将那起闲汉给打发走了。”
叶昱站在旁边帮着将包好的小笼汤包摆进蒸笼里,听见温柔这么说,手里的动作也是一顿,他只当是吉人天相,却没想到有旁人帮忙的可能性,待要细想,却听见那青衫男子悠悠开口道:“你想太多了。”说完,他又低下头去自斟自饮起来。
温柔被他拿话一堵,又见他根本没有谈论这件事的兴致,心里的话自然也再说不出来,一面思忖自己是不是真的误会了,一面尴尬的继续包她的小笼汤包。
幸好这晚摊上的食客挺多,忙碌起来,温柔心里的那份小小的尴尬很快就被化解开来,及至瞧见那青衫男子临走时又多搁了钱在桌上,连忙拦住他,将多给的钱还回去道:“你给多了钱。”
青衫男子一皱眉,没有伸手去接。
温柔微微笑道:“我是为了谢你常来照应小摊生意,才多给你添了吃食的份量,你回回又多给钱,那我岂不是变相多卖了东西出去?明明你只要一份的吃食,最后倒要累你花两份的钱,我心里过意不去。
“那你下回别给我添量就成了。”那青衫男子说完就转头去了,撂下温柔站在原地再次尴尬起来。这人,真是一点人情世故都不讲,性子好古怪啊!
“真是他么?” 叶昱冲着他离去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温柔回身将钱丢到钱匣里,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恰好此时有两位华服少年从摊前走过,其中一位着蓝衣的道:“方才那人可是陆策?”
“没瞧仔细,不过看那身形倒像是他。”另一位着白衣的少年仰着头疑惑道:“别是咱们瞧错了吧?他怎会来这地方?”
“那可难说,他这人性子古怪,再说咱们不是也来了么?”说着,那蓝衣少年笑道:“我看他似乎在这里略停了停,要不咱们也坐下歇歇吧。”
“这里?”白衣少年皱着眉看看温柔的小摊,样子很是为难。
“你要嫌脏,回去换套衣裳不就行了?不过我看这摊子还算干净。”蓝衣少年说着,自己先坐了下去。
桌凳都是新买的,当然干净!温柔看那白衣少年苦着脸,小心翼翼的坐下,心里好笑,但不得不开口问道:“两位吃点什么?小摊这里有酒和卤菜,还有解渴的桂花凉虾和填肚子的小笼汤包。”
“来一瓶酒,切点卤菜,再拿两屉汤包。”蓝衣少年说着,就自己从筷筒里取了竹筷,分了一双给那白衣少年,却见他不情不愿的接过,拿随身带的白帕子将那筷子擦了又擦,最后皱着眉头看叶昱切卤菜,嘴里嘀咕道:“这种小摊的东西能吃吗?”
这人有洁癖吧?温柔忍着没告诉他,叶昱切卤菜前都是先洗手的,筷子也是拿滚水烫过的,起码比他的帕子要干净。不过,这关她什么事啊!她只将两屉汤包送了上去,就继续低头包汤包了,心里暗想,他们先前说的那个叫陆策的人,是指那青衫男子吗?
“哎,这个卤菜味道是不错。”蓝衣少年尝了点凤爪,边斟酒边道:“这几个月我都没瞧见陆策,还以为他被家里禁足了呢,没想到他倒会享口福。”
“他家老爷子拿他当宝贝一样疼着,哪里舍得禁他的足。”白衣少年不吃菜,只抿了口酒,忿忿道:“真是人比人气死人,那样的事若是我做了,早被我爷爷骂死了。”
“怎会?”蓝衣少年笑道:“你爷爷不是一样拿你当宝贝,再说他做的那事也没错。”
温柔好奇,要听他们说那陆策到底做了什么事,谁知这两人却又顿住口不说了,那蓝衣少年只道:“你怎么光喝酒不吃菜?尝尝啊,味道真不错,不比我家的厨子做的东西差。”
白衣少年听他这么一说,才勉强举筷,卤菜是不碰的,只夹了个汤包,很斯文的吃完,才点了点头道:“还行。”说着又夹了一个。
这两人边吃边聊了半天,才给钱离开,温柔没再从他们的话里听到关于陆策的事情,不知怎的,竟有些失望,但她私下还是料定帮忙收拾那群地痞的人是陆策,无奈他偏不承认,自己也不能再谢。
当晚做完生意回家,小环睡在床上朦朦胧胧听见她进屋,勉强睁开眼来,指了指窗边的桌子道:“姐姐,桌上有你的信。”
“信?”温柔诧异。
“温刚下学时带回来的。”小环打了个哈欠,转身向内,迷迷糊糊道:“说是那秀才给你的……”看来是困倦得很了,话未说完,她就再次睡着了。
温柔看着她暗暗好笑,点亮屋里的油灯,拿起那溶蜡封口的信拆开一看,见满纸繁体字不算,还通篇的之乎者也,看得她眼花,好容易一个字一个字细读下来,竟是一篇“闺劝”,什么妇德妇工啊,女戒女训啊,只有信末才附了一首勉强能称得上是情诗的诗,让她又好气又好笑,情书是这样写的吗?比她以前上的政治课还要严肃,而且字里行间透露出一股子高高在上的大男子优越感,仿佛她要是嫁了他,还算是高攀呢!
看完信,温柔就想一把撕掉,可是转念一想,干嘛要撕啊?她将信叠好,又塞进了信封,搁在桌上吹灯睡觉。
次日早上起来,她将信拿给温刚:“还给许秀才去,告诉他,男女授受不亲,这私相传递也于理不合,让他日后不要再写这种无聊的东西来骚扰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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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9-12-2010 04:41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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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媒婆上门
温刚对许秀才也积了一肚子的不满,很高兴的将信拿去还了。当然,他路上偷偷打开看了一下,见这信通篇都在“教导”姐姐该怎样做才算一个守妇德有品行的女子,也气乐了!心想,我姐姐还没嫁给你呢,你摆什么架子啊!不过当面还信时,温柔说的最后一句话,他碍于许秀才脸面,实在没发转述,但前两句话倒是一字不漏的带到了,结果许秀才听了,只是脸上微红了一下,反倒心里暗乐。
许秀才认为温柔又害羞了,而且对她这种很守妇德的行为感到深深的认可,于是想要求娶之意更加强烈了,再等不得,打发温刚先去念书,自己就去找了左近一位做媒出名的婆子马氏上温家提亲。
马氏接到生意,乐了,拍着胸膛满口应诺,打了包票一定要说得温家同意这门婚事,让许秀才等着听好消息,然后才理了理鬓发,甩着帕子扭出了门。
这天上午,许秀才连教书有些坐立不安,学生们背错了书,他也坐在那里一脸恍惚的笑,做着娶亲的美梦,搞得那些学生一头雾水,温刚也心里诧异,明明将信还给他了,他怎么不生气还偷着乐呢?
不提许秀才,单说那媒婆马氏扭到了温家门首,还未进门,先放声喊道:“老姐姐啊,我来给你道喜啦!”
温妈妈湿着手从门内迎出来,认得马氏是惯做媒的,常在人家门首乱串,心里暗自猜测是不是许秀才来提亲了,只是温柔压根不同意这事,她又不敢做主,半喜半忧道:“这话怎么说?我家哪来什么喜事啊?”
“你家小哥的先生,看上你家闺女啦!”马氏边说往屋里走,嘴里还不停道:“他方才急匆匆跑来寻我,托我替他做这个大媒!我瞧见他那焦急的样子,心里倒好笑起来,说他一个秀才,只要愿意,哪家闺女不愿嫁?嫁了秀才,指不定哪天就当了官夫人,真是一辈子吃穿不愁,到时再买上两个小丫头,连厨都不用下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这样的好日子,谁不想过?因此我就在他面前下了个保字,说这门姻缘哪,必成!”
温妈妈想着温柔在家,怕她听见,要拉着马氏悄悄儿说这事,谁想马氏一张口就说了一长串的话,她都插不下口去,好容易候到马氏换气的工夫,她刚张嘴,却听见马氏一甩帕子,发出一阵刺耳的大笑声,又接着道:“老姐姐你别见笑,这事我虽夸了口儿应承下来,但还是得等你点头!只是这么好的人家,错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可是……”温妈妈眼角撇见屋内人影一闪,急着说话,没想到再次被打断,那马氏“嗐”了一声,拿帕子在她眼前跟挥苍蝇似的扫过,又抢话道:“我知道,你是嫌那许秀才娶了你家闺女要作填房,可那也是明媒正娶啊,他家里又没纳妾,没人分了你闺女的宠去!再者说,这成过亲的男人哪,比毛头小子更懂得疼人,何况许秀才年岁也不大,正当壮年,又断文识字的,上哪找这样的好亲事去?我说老姐姐,你就干脆应了吧,我也好回去交差!”
“没错!”温柔从房内走出来,立到马氏面前响亮的说了这样一句话,喜得马氏脸上擦的厚粉扑簌簌直往下掉,那血盆也似的口一张,待要说话,却听温柔接着道:“你还是赶紧回去交差吧,就说我家不同意这门亲事!”
“这……”马氏原以为温柔是喜得忍不住自己抢出来要答应亲事了,却没想到她话锋一转,说出拒绝的话来,一时间僵在了那里,怔了半晌,才拿眼求助的望响温妈妈,道:“这婚姻大事,父母做主,姑娘,还是让你娘拿主意吧。”
温妈妈此刻真是为难,若说依她本心,自然愿意答应这门亲事。她一直认为女儿在赵府里依然失了身,这年头贞洁十分重要,失身的女子,基本就只能给人当妾了,就算能明媒正娶的嫁人,也只能嫁给那些个做苦力,家贫无力娶黄花闺女的人家,相比较起来,自然是嫁给许秀才要体面得多,日后生活也有保障,只是温柔不同意,还与她大吵了一场,说了那些个绝情的话,她再不敢替女儿拿主意了。但眼下被马氏拿话一压,她又觉面子有些过不去,更怕女儿当着外人的面,说出那些离经叛道之言,失了温家的教养,连忙拿话敷衍道:“这事太突然了,我也没个准备,还是等我想想再定吧。”
温柔眉头一拧,还未开口就听马氏笑道:“老姐姐,这还有什么可想的?早些定下来,岂不是早安心?闺女嫁得好,你将来老了,也有个可倚仗的人!”
温妈妈心里叫苦不迭,心想这马氏怎么这样心急,别真惹得温柔当场发作,大家面上都不好看!她偷偷抬眼瞧温柔,却见女儿只是望着她冷笑,心里一急,也不知说什么才好,只重复着咕哝道:“让我再想想,再想想……”
“有什么可想的?我不答应!”温柔斩钉截铁道:“这位大娘你请回吧。”
“哎,这话是怎么说的……”马氏慌了一阵,定定神笑道:“就算不答应,姑娘总也得说出个不答应的原故来,我才好回去交差哪!你倒是说说,许秀才哪样不好,让你瞧不上眼了?论人品,论才貌,他都是拔尖的!家里又现开着私塾,饿不着姑娘……”
哪里瞧不上眼?瞧不上眼的地方太多了,最要命的就是他那自以为是的想法和根深蒂固的迂腐观念!不过对着古代媒婆说这些,她也不会明白,温柔仰起头道:“我不嫁人作填房,何况他也太老了!”
“老!哎哟!怎么会老呢?许秀才属兔的,今年才三十三!”马氏说着就要掏许秀才写给她的生辰八字,嘴里还念叨道:“斜对门那王二麻子没娶亲,又年轻力壮,可他家穷得就差要饭了,他要是来提亲,你愿意嫁?填房有啥关系,只要人好……”
“大娘你别费心了,累你白跑这一趟,这两个钱拿去买茶吃吧。我知道你事忙,也不虚留你了,这就请回吧!”温柔说着,塞了三十个铜板给那马氏,随后扬声向避开的叶昱喊道:“小昱,送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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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9-12-2010 04:42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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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隔墙有耳
媒婆马氏被温柔变相的轰出门去,气得在温家门前跳了一阵子脚,一面骂温柔没有女儿家该有的教养,一面抱怨她给的钱少,最后还是气呼呼的回去找许秀才了。将温柔说的话在许秀才面前学了一遍舌,然后装模作样的叹息道:“我说许秀才,你挑啥样的人不好?偏要挑她?这样吧,巷东头秦家有位姑娘,年方二八,模样女工都是挑不出错来的,配你呀,正合适!我上他家给你说说亲去如何?”
许秀才听她这样一说,犹如晴天霹雳,一下子懵了,原本十拿九稳的事,他还真没料到温家会不答应!此刻愤怒得脸都涨得通红了,觉得自己要娶温柔已经算是纡尊降贵了,她竟还挑三捡四!但碍于面子,他又不好发作,听得马氏又提起东头秦家的姑娘,立刻嗤笑了,讥道:“你别拿话哄我了,当我没见过他家姑娘吗?模样儿是不错,但成天没事就挑着帘子坐在门首磕瓜子,与街上那起闲汉们调笑,这样的人,送我做妾都不要!”
“哎,秀才你倒是眼界高!那温家姑娘成天还出去摆夜摊呢,这你就不嫌了?”马氏成天走街串巷的,什么八卦都知道。
“果有此事?”许秀才当真不知道,一听这话便急了。
“是啊!还扮作男人模样,同她家那个不晓得隔了几层关系的远房亲戚,就是那个姓叶的小子一块去的!”马氏说着嘴里啧啧有声道:“孤男寡女成天粘乎在一块,没准早做出什么丑事来了,你还想她?”
“不至于……不至于……”许秀才不知是要圆温柔的脸面,还是要圆自己的脸面,喃喃咕叨了一阵子,摇头道:“我看她不像这样轻浮的人。”
“这就是俗话说的知人知面不知心!你一个秀才只晓得念书,还懂什么!这种事儿哪,我可见得多了!”马氏说着又向他推销道:“你不喜秦家的女儿,那隔了一条巷子的卫家女儿如何?那可真是闺秀,娴淑稳重,常日里连门都不往出迈的。”
“不要不要!”许秀才此刻心情坏透了,哪有心思同她纠缠?撇下她转身就走,急得马氏在后头喊道:“秀才!我替你忙活了大半天,水没顾上喝一口,脚都跑肿了,你连个脚钱都不给吗?”
许秀才转头支吾道:“亲事不是没说成吗?”
“说亲这事儿,要看缘份,我说了一箩筐的话儿,人家不答应,也不能怨我啊!这几个辛苦钱,你是省不了的。”马氏追上来就揪住他的衣裳,拦住了他的去路。
许秀才无奈,又不愿意在大街上同这媒婆拉拉扯扯,只得探手去怀里摸钱,摸了半天,才摸出十文铜钱来,不耐烦道:“拿去拿去。”怕她嫌少,拔腿夺路就跑了。
马氏一看许秀才如此抠门,心里着恼,跳着脚追在后头骂了一阵,最后无奈,只得收起钱,嘴里还不甘的嘀咕道:“真是穷酸秀才一个,没钱还想娶媳妇,连那温家姑娘都不如,怪道说人家瞧不上你呢!”
这话幸好许秀才跑得快没听见,否则非气得吐血三升不可。再说他跑回私塾里,见学生们趁他不在闹成一团,进去就吼上了,让他们排着队过来,伸出手来挨戒尺,连温刚都没饶过,打得学生们一个个哭爹喊娘,肿着手心回家。
待到他在学生身上发泄完怒气,一个人静下来时,左思右想都想不明白,嘴里一个劲的念叨着:“不可能啊……没道理啊……怎么可能……”想当年他刚中了秀才,乡里那些人哪个不想将女儿嫁给他?去他家提亲的人简直要踏破门槛,没道理才过得几年就身价大跌了吧?再想起温妈妈对待他的殷勤态度和温柔见他时那“娇羞”的模样,他心里就更是犹如猫抓一般。
对了!一定是那马氏在中间故意作难,要将这门亲事说得难了,才好显出她的手段,到时能多讨要两个喜钱!没错,一定是这样!没准那秦家和卫家也有意将女儿许配给他,因此马氏才说她们的好话,有意贬低温柔,这样她好两头赚那谢媒钱!
许秀才愈想愈觉得自己的猜测有理,再也坐不住,跳起来锁了门就往温家跑。他要亲自上门一趟,找温妈妈问清事情的真相,虽然有些于礼不合,却也顾不得了,何况亲自去,不但更有诚意,还能省下两个谢媒钱,早就该这样办才对。
他提着衣摆一溜烟跑到温家,见门虚掩着,便停下来喘了口气,伸手轻敲了两下门,等了一会,还是没人出来迎他,他暗想大概温家人没听见,就自个推门迈进了小院,没看见一向坐在院里包粽子的伙计,又走了数步,抬头看见厅门紧关着,温妈妈的说话声从里头断断续续传出来——
“我这也是为你……哪个当娘的不想……嫁得好……”
心里知道偷听他人说话不是君子行为,只是这会忍不住要听听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许秀才又走近了一些。
“好,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不过这个事情能不能不要再说下去了?我还有许多事情没做完呢。”温柔的声音听起来很不耐烦。
“女儿啊,你真的不再考虑考虑?”温妈妈软了声气,迟疑道:“你在赵府里……失了身子……今后只能给人当妾呀,眼下这样好的机会……”
许秀才听见这一句,整个人都惊傻了!怎么会!她竟然不是完壁之身!她被人破了身子!太不知耻了!太淫贱了!自己堂堂一个秀才,绝不能娶这样不贞的女子!幸好……幸好这门亲事没有提成,否则一顶现有的绿帽就戴在自己头上了……
打击太大,许秀才只觉得两耳都开始嗡嗡直响,思绪也乱糟糟的怎么都理不清,后头温妈妈和温柔又说了什么,他压根就没听见。
这时被温妈妈支出去买东西的叶昱、温刚和小环回来了,一进门就看见许秀才傻站在他们家院子里,脸色铁青,神色狰狞,都讶然了。
他毕竟是温刚的先生,温刚方才回家后也听说了今儿媒人上门提亲的事,以为他受的打击太大,多少有点不忍心,上前推了推他道:“先生?你怎么来了?你脸色很难看,要不要进屋坐坐吃杯茶?”
温妈妈听见外头有人说话,连忙止住话头,“吱呀”一声开了门,见站在门外的是许秀才,先大吃了一惊,又见他神情不对,心里顿时着了慌,猜疑着别是方才自己同女儿在屋里说话让他听见了吧?正要忐忑开口,却见许秀才突然跳了起来,指着她的鼻子就愤愤骂道:“好黑心的婆娘!竟想将失了身的不贞之妇冒充黄花闺女嫁给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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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9-12-2010 04:44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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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自取其辱
“啪。”
温柔从屋里走出来,抬手飞快的甩了许秀才一个耳光,声音清脆,将他那些还未出口的污言秽语硬生生的打了回去。她实在是讨厌这个家伙自以为是的优越感,亏他还是个读书人,除了一肚子迂腐龌龊的想法和喷粪的嘴之外,他还有什么?本来这一耳光是不该打的,她不是悍妇,但人家都跑到家里来指着鼻子骂了,她为什么要忍下去听骂?
许秀才没想到温柔如此泼辣,这一耳光打傻在了原地。她居然打他!她居然敢打他!从来只见过男人一言不合冲着女人抡拳头,哪时候见过女人敢打男人!这种女人,真是可怕!不但是个淫妇,还是个悍妇!
温柔的性子温和,只要别人别惹到她头上,一向是很好说话的,因此没见过她发飙的其他人也都怔住了,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但心里却有一丝快感隐约浮现上来,觉得这一耳光实在是打的令人痛快,这许秀才的确是自个讨打,怨不得温柔不给他留脸面。他方才骂的那些话,连他们听了都差点忍不住要上去揍他。
许秀才哆嗦着嘴,脸色青了白,白了又青,好不容易回过神来,还没想好是要上前打回这一耳光,还是继续破口大骂,就见温柔冷冷望着他开口道:“我生平第一次打人耳光,心里并不痛快,但人必自侮,而后人侮之!你莫名其妙跑到我家来大放厥词,我不打你都对不起你!”
“我……你……”许秀才待要反驳,可是他念的一肚子诗书经文此刻都不晓得跑到哪里去了,匆忙间竟然想不出一句名正言顺的话来。
“别你你我我的,你是你,我是我,我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别扯到一块说。”温柔声音清脆,口齿灵便,一点不打顿的继续道:“亏你是个读书人,难道不晓得圣人说过,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你这样大大咧咧跑到我家来,妄视妄听妄言妄动,倒还有脸骂我们?”
这个世界与温柔从前待的世界不同,历史上的名人自然也不同,孔夫子这几句话,许秀才当真没听说过,但乍然闻说,竟觉得有那么点道理,还没琢磨出味儿来,又听温柔接着喝斥道: “我倒想问问,你有什么立场骂我?敬重你呢,看着温刚的面子上尊你一声先生,若是不敬重你,就要问你个私闯民宅,意图偷窃之罪了!再者说,我娘什么时候说过要将我嫁给你了?我又没失身,贞不贞洁,干卿何事?你若有闲工夫,只该好好用工夫考你的状元郎去,或是费点心思教好你那私塾里的学生,而不是成天摸到人家里管些鸡飞狗跳的事!”
说着,温柔走过院子将大门敞开,比了个送客的手势道:“今日我言尽于此,听没听进去是你的事,与我无关,只请你别在跑到我们家来,做出这种斯文扫地的事!先生,请走吧,最好今后老死不见!”
许秀才挨了一顿干脆利落的斥责,半个脏字都没听见,但是却比从前听他老娘揪着他骂街,满嘴脏字还来得难堪,恨不能当场挖个地洞钻下去。对了,一定是出门是没看见黄道吉日的缘故,做什么事都不顺,还白白受了一场辱。那一个耳光真是将他的面子全都打掉了,还当着自己学生的面!他心里十分不甘,可是他却又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打吧,打不过,骂吧,骂不过,除了灰溜溜的走掉之外,还能如何?
他又羞又愤的在温家院子里站了一会,仿佛是要同温柔赌气一般,就是不肯顺着她的话立刻走掉,但温家众人的目光热辣辣的投射在他身上,尤其是温柔的,那毫无遮掩的,直截了当的清澈目光,如水,却又像针,刺得他如芒在背,再也站不下去,最后终于垂头丧气的走了。可是他心里并不服气,甚至还暗自怨恨着,总觉得温家合伙欺侮他一个,总有一天,总有一天他要科考高中,到时候扬眉吐气的回来,也将他们羞辱一番!
眼见着许秀才黑着脸走出来门,小环无声的跟上去将大门拴上,院子里的气氛没有松懈,反而更加凝重起来,锥针可破。
温柔默立了半响,最后沉着脸望向温妈妈道:“这下你满意了吧?”她再豁达,失贞这种子虚乌有的事被硬栽在头上,心里多少还是有些难受的,若是旁人说这样的话,她也许会一笑了之,可是说的人却是温妈妈!
温柔一直知道温妈妈心里暗自揣测她与赵府老爷之间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关系,但毕竟没有明说,她也就当没这回事,不想解释什么,却没想到今日温妈妈说出话来,那意思就是认定她失贞了,连一丝的犹豫都没有,更是灰了心。暗自恼想:即便她们两人之间没有多少纯粹的亲情,但总算也在一起生活了大半年,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说这样的话,不怕刺人心吗?
“我……”温妈妈又羞又愤,答不出话来。
叶昱等人没有明确听到她俩先前的对话,却听见了许秀才的怒骂和温柔的痛斥,心里多少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小环忍不住上前解释道:“大娘,你错怪姐姐了,她没有……”
温柔打断她的话道:“别说了,是清是浊,自知就行,旁人怎么想,由她!”说完,她头也不回,转身就进了屋。
她这会真的将温妈妈当成陌路之人了,同一个路人,有什么好多解说的?不过是擦肩而过,各奔东西。再说失贞不失贞的问题,对她来说还真没什么意义,古人看重的东西,她并不看重,恼的只是温妈妈这种态度!
温刚见温柔进了屋,忍不住跺脚恨道:“娘!你是不是真的老糊涂了?这样的话也能随口浑说?你让姐姐今后怎么做人?别说她没有这事,就算有,你现下说这样的话,不觉得亏心吗?当初可是你把她卖去那种地方的!也是你逼着姐姐寻钱给家里过活的!眼下吃穿不愁了,你就嫌她丢你人急着要将她嫁出去了?你,你看,嗐 --”他气得也说不下去了,闷头在院子里的石凳上一坐,暗自生气。
温妈妈此刻真是百口莫辩,她想说自己真的没有嫌女儿给她丢人,只是想尽早为她寻得一个可依靠之人,让她能过上安稳日子。眼下这世道,一个女人再能干,也无法独活,终究要嫁人,要指着丈夫过日子,不趁着年轻貌美的时候找个人嫁了,难道要等年纪大了再找?难得许秀才这样有才学的体面人肯娶,为何不嫁?
温妈妈自己是经历过没有男人的日子的,她晓得一个女人想要独立撑起一个家有多难!就是不想让女儿步了自己的后尘,才这样费心费力的操持,哪想到吃力不讨好,女儿同她翻脸,儿子埋怨她,就连小环和叶昱,也是皱着眉头站在那里,一脸的不认同,她也是有苦说不出,心里难受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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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9-12-2010 04:45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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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叶昱心事
温柔回房原是气极了,想将这几个月来攒的积蓄统统拿出来,分家!但是她将钱匣拿出来后,又有些犹豫了。
目前她手头并不宽裕,积攒下来的这些钱是要用来开铺子的,若是分了家,必定要在辛苦上好几个月才能攒够开铺子的钱,拖太久了,她怕摆摊再出什么意外。何况小环和叶昱她可以带走,温刚却是温家传宗接代的人,得留下来陪着温妈妈,五个人,分两处住,就得租两所房子,即便是租小一点的,租钱加起来肯定也比现在贵。
再说温刚和温妈妈是她带到这座陌生的城市里来的,他们在这里人生地不熟,偏偏这里的物价又奇高,若是分点钱给他们后就抛下不管,他们指定过不了几天就走投无路了,无论从良心还是道义上来讲,这种事她都无法去做,尤其是抛不下温刚那样一个听话懂事的孩子。
那么,她每月肯定还得另拿钱来养活他们,算来算去,似乎分了家之后,吃亏的还是她,那么又为什么要分?徒然增加自己的负担而已!
不对不对!想到这里,温柔摇摇头,家还是要分的,不过却不是现在,等到她有钱了再说吧!于是,小环进房来找温柔的时候,就看到她又在那里抱着钱匣子数钱,苦笑道:“姐姐,你还有心情数钱啊?”
“这叫苦中作乐!”温柔向她招招手:“过来帮我算算,一共有多少钱了,我这几天得抽空出去找铺面。”
两人数了半天,算出攒下的一共有六十二吊钱,差不多能换四十两银子,如果省着点花,再找个小些的铺面,其实这些钱也够了。温柔不想再等,当即将钱分成数份,分别拿包袱包好,将温刚和叶昱也叫进来,每人一个包袱,跟着她上钱庄换银子去。
好在这些钱都是她平日拿小钱换来的百文制钱,六十二吊钱虽多,四人分别拿着也不算太重,若全是一文一文的铜钱,估计再叫上是个人来,也未必拿得动,她就该叫苦连天了。古代真的很麻烦,铜钱银子都很重,带着又不方便,银票呢,其实又不算流通的,必须要上钱庄换成银子,外面的店家才肯收,压根不像现代,纸币就直接能买东西。
四人出门拿钱换成银子,一路上默默的去,又默默的回来,仿佛大家都有默契,不提先前发生的事情,温柔也假装已经忘掉。毕竟人活着,总不能同自己过不去吧?开心是一天,不开心也会是一天,当然要开开心心的过。过去的事,已经发生了,多想无益,未来的事,还未发生,想了也没用,踏踏实实过好现在才最重要。
夜里,温柔出门摆摊前嘱咐温刚道:“从明开始,许秀才那里你就先别去了,这两天待在家里教小环念书,练练字,隔几日再给你找个先生。”
许秀才惩罚学生的手段她是亲眼见识过的,这次他在温家受了一场辱回去,心里的气没处发泄,说不定就要报复在温刚身上。就算她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吧,防范于未然总是必要的,再说经了此事,许秀才也不可能再尽心去教导温刚了,早晚要换先生,不差这几天。
“好的。”温刚应了一声,又嘱咐她道:“夜里早些回来,明儿我陪你去找铺面。”
温柔答应着就同叶昱出了门,当晚,那名叫陆策的青衫男子来吃面的时候,她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捡了个空向他道:“我这摊子,最近可能要搬了。”
陆策挑眉停着,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没准要搬去东市那边的小食街……”温柔说着顿了顿才道:“你若是方便的话,欢迎日后继续光顾。”
陆策不置可否的沉默了一会,才点了点头。
温柔话说出口,这才轻松的吁出一口气,她自己不知道为什么,同这人说话时要这样紧张,可能是他的态度太拒人于千里之外了吧,脸上也总是冷冰冰的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因此和他说话,时刻要担心着他会不会突然冒出一句让人难堪的言语,或是干脆一言不发将人冷落在一旁置之不理。
这时摊上又来了一个食客,要了两屉小笼包,温柔忙着包汤包,腾不出手来,再看叶昱微拧着眉站在那里,似乎在想什么心事,这才拿手肘顶了顶他道:“小昱,发什么呆呀,拿两屉汤包。”
“哦。”叶昱被她轻轻一撞,才回过神来,送了两屉小笼汤包上桌后,又站着再次发起呆来。
这一个晚上,叶昱都显得有些呆愣愣的,话也更加少了,温柔虽觉得有些奇怪,却没问,直到收了摊,两人静静走在回家路上,她才开口道:“你有心事?”
“没……没有……”他答的很迟疑。
“有心事决来,没准我还能替你拿个主意,总比你一个人闷着乱想好。”
车子一向是由叶昱推着,温柔提着灯笼很轻松的跟着走,此时抬头看看深邃的夜空和漫天的繁星,再呼吸一下夜里凉爽的空气,她突然觉得生活在古代也不错,起码空气很清新,还有星星可以看,仿佛回到了小时候放暑假时,爷爷抽空带着她去乡下小住的那段日子,好怀念!
“我只是在想,我文不成武不就的,将来一定没什么出息。”叶昱的语气有点沮丧。
“哎,怎么会突然这样想?”温柔从回忆里醒过神来,笑道:“你明明会念书写字,字还写的很漂亮,体力也很好哪,家里的重活若不是你帮着干,我都不晓得该怎么办了。”
叶昱摇摇头道:“干重活能有什么出息?会念书写字也不算什么本事,我肚子里那点墨,还不够考取功名的。”
“那你要是想继续念书的话,到时可以和刚儿一起上私塾。”难得他有想法,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温柔肯定会支持的。
“我不想继续念书。”叶昱拒绝这个提议。
温柔奇道:“那你想做什么啊?”
“我想找家武馆去习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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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30-12-2010 04:49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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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新铺开张
“啊?”这个想法很突然哎,温柔刹住脚步,讶然望向叶昱,却见他一脸的坚决。
“我不想每回都被人欺负到连还手的余力都没有。”叶昱垂下眼盯着自个脚尖道:“若是我从小习武的话,当初就不会被人抢,我爹爹兴许就不会死了。还有那天,也不至于眼睁睁看着你的摊子被人砸掉……”
“你想太多啦!”听见他语气里满是自责的意味,温柔放缓了语气,温和笑道:“人生有很多事是不能预料的,你别将那些无法控制的祸事都揽到自个身上,认为是自己无能才造成这样的下场。”
“我真的想去习武。”叶昱抬起头来,眼眸被灯笼那昏暗的光线照得晶亮。
“那就去吧,反正我快要开铺子了,不用再夜里出来摆摊。”温柔知道武术其实没有武侠小说里写得那样神奇,但是习武的人比普通人厉害倒是真的,起码一个能打得过三四个吧,去学学,就当强身健体也好。
“铺子开了以后会很忙的,我不在,谁帮你?”叶昱心里多少还是有点顾虑。
“怕什么,大不了请两个伙计,许多铺子都是这样做的,你就别管了。”温柔一笑道:“不过铺子开张,生意还没做顺之前,我也不放你走哦!”
叶昱默默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心里却下定了决心,一定要找个好武馆,习好武艺,到时就可以回来保护温柔了。
三天后温柔总算在东市小食街上找到了一家铺子,前头是一间大概二十平米的铺面,够摆放四五张桌子,还连着一间极小的厨房,后头则是住家的屋子,格局同他们现在住的房子差不多,只是房屋的面积更小些。在铺面与住屋的中间,隔着一个小院,院子里有口井,还有一排葡萄藤架,上面已经结满了累累的果实。
这样一家小铺子,一年需要三十二两银子的租钱,温柔咬咬牙赁了下来,然后她的全部家当就只剩八两银子了,去旧货铺子抬了些还算齐整的家什回来,又置了些开铺子需要的碗筷桌凳,没怎么花用,那银子就像水一样流了出去,最后总算把铺子和住屋收拾得差不多了,钱也花光了。不得已,她将那镀了铜的银镯和银簪卖了,换回五两银子,才置够了食材,挑了个吉日,就要开张。
整理铺子的这段日子,众人都忙坏了,小环和温刚每日要在东市和西市往返数趟,搬运一些细软物件,温妈妈负责收拾打扫,叶昱忙着将原住处那院子里的花草,尤其是温柔最宝贝的番椒和六月柿挪到新住处的院子里栽种,还要陪着温柔去大肆采购。最忙的当然还是温柔,从里到外大大小小的事,她都必须一一张罗,还得抽空将要卖的食物罗列出来,让温刚拿大字卷写出来,贴在扑面最显眼的墙上。
好容易挨到新铺开张那日,叶昱候着吉时在外门点响了一串鞭炮,踩着架竖梯将牌匾挂到了门头上。温柔站在底下观望,见“温家食铺”这四个字写得还是蛮挺拔清峻的,当然,他们可没钱请人来写,这牌匾上的字都是出自叶昱之手,至于那十分没有特色的铺名,不用说,肯定是温柔这没创意的家伙想出来的。
“新铺开张,恭喜恭喜!”
“恭喜发财,今后大家一起做生意,彼此都要多多照应啊!”
“小小贺礼,不成敬意,温掌柜不要见笑啊。”
……
温柔没想到鞭炮一放,邻近铺子的掌柜们都带着贺礼来道喜了,虽然他们带来的贺礼都是自家铺子里卖的一些吃食或是随份凑了点钱送来,但礼轻情意重,温柔还是觉得很感动。古代老百姓毕竟淳朴得多了,和气生财是商人们做生意的第一原则,哪像现代,新开家店面,没准还要被邻近的店铺老板咒骂几句呢!
收了贺礼,相互客套几句,自然要留人尝尝自家卖的吃食,温柔那小小的铺子一下子就被挤得满满当当,看上去还真有点生意兴隆的模样。一群掌柜,围在墙上贴的字条前好奇的探究,这个喊说要一碗七星鱼丸,那个嚷道一客生煎,叶昱守在旁边默默记牢,报到厨下,温柔和小环便动手料理起来,温妈妈则忙着抹桌端碗,帮着叶昱招呼人,温刚此刻闲着无事,站在外头迎客,院子里,还有原先那个被雇来包粽子的伙计王顺在忙着劈柴洗菜剁肉馅,一切被打理得井然有序,分毫不乱。
“哎,这碗不是馉饳儿么?怎的却叫太平燕?”
吃食上来后,众人都忙着尝鲜,其中一位谢掌柜从面前的青瓷碗里舀起一只太平燕,端详了半天,忍不住问出了声。
他身旁的李掌柜在狼吞虎咽的百忙之中偏过头来瞧了瞧,张着他那塞满食物的嘴含含糊糊道:“包法不一样嘛……你仔细瞧瞧,不像馉饳儿!”说完,他就低下头去继续消灭他要的生煎馒头了,二三口解决掉一个,竟也不怕烫。 谢掌柜闻言点了点头,将那只太平燕送入了嘴里,一口咬下,只觉外皮滑嫩软韧,肉馅香脆鲜美,满嘴里都是浓浓的肉香,连忙细嚼两下,小心翼翼的咽下肚去,再喝了一口猪骨久熬出的清汤,惊赞道:“这皮子,拿什么做的?怎么口感这样滑嫩,一点都不粘牙?”
“老谢,瞎问啥?你让人家掌柜说是不说?这可是人家的秘方!”李掌柜终于解决掉了那颗生煎馒头,又要了一碗七星鱼丸,边尝边赞道:“不错!这家的吃食,还真是别有风味!”
他们说话的声音挺大,在厨下忙碌的温柔都听见了,不觉转过头去与小环相视而笑,看来这些吃食,能够被众人接受呢,日后的生意就算不红火,也不至于太差。
至于那太平燕,说穿了不过是有名的小吃肉燕罢了,又有个名字叫小长春,只是做起来倒是真的麻烦,那皮子不是用面粉做的,而是用精选的新鲜猪腿肉反复捶打而成,极费工夫,就连肉馅都是掺和着鲜鱼肉、鲜猪肉和其他一些配料一起剁泥而成,若不是温柔这家店里卖的吃食种类不多,不过是小笼汤包、生煎馒头、太平燕、七星鱼丸和桂花凉夏这寥寥五种的话,就真要忙不过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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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30-12-2010 04:51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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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长虑后顾
食铺开张头三天,生意异常火爆。古代虽然没有发达的广告,但是口口相传的宣传效果也是不差的,毕竟老百姓不会同自己荷包里的钱过不去,他们要是夸好,就必定是真的好,因此一传十,十传百,都知道东市小食街上开了一家风味独特的小食铺,那里卖的吃食用料精细,份量又足,味道还好,只是价钱稍贵些,但一分价钱一分货,住在左近的人家,生活略宽裕些的,都赶着来尝,吃过了,自然赞口不绝,渐渐成了温家食铺的常客,
温柔这段日子加倍的忙,一闲下来就只想睡觉,往往头刚挨着枕头,就已进入了沉沉梦乡。后来她算算食铺一天下来就有半吊钱的净利润,因此为了不把自己累死,额外多雇了一个伙计钱六,同王顺一块做太平燕和七星鱼丸,至于小龙汤包和生煎馒头里的肉馅,自然也是他们在剁,温柔和小环只要负责调味和包制,当然还有下厨,比往常摆摊时,倒轻松些了。
心里不停在犯嘀咕的是温妈妈,她在小院里进进出出时,目光总是巡睃在那两个不停忙碌的伙计身上,对温柔将做太平燕和七星鱼丸的秘方都教给他们的事情,表示出强烈的不满。
她怕,怕那两个伙计学会了做法,到时被别的店家挖走了怎么办?岂不是给自己找了竞争对手么?可是自从徐秀才上门提亲的事情发生以来,温柔压根就不搭理她了,有时面对面走过,也只当没瞧见她,而家里其余的人,没事也不爱同她说话了,她自知没有什么立场去抱怨,但这事搁在心里,让她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觉,最后忍不住,将温刚拉到一旁悄悄说了自己的担忧,让他找温柔说说。
“娘,这事姐姐自有分寸,你就别管了。”对她这种杞人忧天的想法,温刚赶到很不耐烦。
“你说说,提醒她一声,有啥大不了?”温妈妈坚持着,还叹息道:“这家啊!女儿不搭理我了,就连你都嫌我烦……”
“你还说!这不都是你闹出来的么?”温刚一听就急了。
“好!都是我不对!你们都对!”温妈妈无奈道:“那你就同她提一声,我这不也是为了咱家好吗?”
温刚只得答应下来,跑去同温柔说了。
“这事我早有主意了。”温柔这两天心情不太好,边将包好的生煎馒头放到锅里去煎,边意兴阑珊道:“我给那两个伙计说过,给他们涨半吊钱的月钱,不过这涨的钱暂时不给他们,都积攒到年下,做满一年,再一起发给他们,若是中途走了,这钱可就不给了。”
说着,温柔往锅里喷上水,又接着道:“另外,他们若是在我这里做满三年,从第四年起,除工钱外,每年年底额外给他们十吊钱的分红,要是勤谨,日后看情形再加。不过若是他们偷懒耍滑,我不但要扣工钱,还得将他们辞出去。卖小食的利润不太高,我想,别家就算要来挖人,大概也开不出这样高的工钱,待在哪里好,他们心里自有计较。”
“啊?”温刚一听有点傻眼道:“照眼下的情形算来,咱们一年也不过才近二百吊钱的盈利,换成银子也不过一百多两,到时还得预备来年的铺租、税钱、打点这条街上的官差,原本就剩不了多少,三年后再给他们十吊钱的分红,算上平日的工钱,这一年下来两人的工钱就要五十多吊钱呀!”
温柔掀起锅盖,在生煎上面洒上碧绿的葱花和喷香的芝麻后,取出装碟,交给小环端出去,这才抹抹手,看着温刚笑道:“因此我才说三年后加分红呀!”
“三年后……有什么区别吗?”温刚不明白。
“你呀!”温柔脸上总算露了点笑模样,嗔道:“你姐姐我不会倒霉到一辈子就开这么个小食铺吧?三年后,没准我还能多开两家铺子,到时要现找忠心的掌柜人手可难了,不如自己慢慢调理出两个来,到时开了铺子,直接就能把事情交给他们打理,岂不省事?铺子多了,钱挣的自然也多,还在乎那几个分红钱么?”
温刚这才恍然,细想想姐姐的盘算的确不错,于是便傻呵呵笑了笑,不再言语,伸手便去蒸笼里捏出一只烫手的小龙汤包,吁着气往嘴里送。
“哎,你洗手没有!”温柔“啪”一下,在温刚手背上轻打了一下道:“还没到饭点呢,你就馋得不行!”
温刚一边吃那小笼汤包,一边口齿含糊道:“我也不晓得最近怎么回事,总饿。”
“你那是在长身体。”温柔干脆顺手将那屉汤包取下递给他道:“都拿去吧,多吃点,日后也好长高点。”
温刚的个子最近已经开始往上窜了,眼下和她差不多高了,再长上两年,恐怕就要低着头看她了,这样一想,不知怎的,温柔竟觉得挺有成就感,将一个几乎要饿死的少年从鬼门关里拉回来,又养得那样高,不得意都不行。
温刚嘿嘿一笑,在厨下找了双筷子,就埋头吃起来,因见小环掀帘进来,还凑到她身边道:“你也饿了吧,要不要一起吃点?”
“我才不吃你的口水呢!”小环没好气又好笑,赶人道:“这地方小,原本就辗转不开,你还不赶紧端到外面吃去。”
“吃一个,吃一个吧!”温刚说着,就夹着一个小龙汤包要往小环嘴里塞。
“不要!你想烫死我呀!”小环慌忙躲到温柔身后,探出半张脸道:“快走快走,眼见一日大似一日了,谁还同你这样混闹。”
温刚夹着汤包的手悬停在空中,略有些尴尬,最后只得送到温柔嘴边道:“姐姐吃一个?”
温柔看他们吵闹,正自玩味着想要不要取笑他们两句,谁想温刚的汤包就送到了她嘴边,也连忙躲开道:“我不吃,你快走!”说着就将他推出了厨房。
“你们不吃我吃……”温刚嘴里嘟囔着,将那已略凉的汤包整个送进了嘴里,然后端着那屉汤包往院子里走去。
温柔见他走远,这才立在帘后,扫了一眼铺内的客人,结果仍是没瞧见那张熟悉的冰山脸,心里不禁有些失望。暗想,他今后就不再来了吗?是找不到地方还是吃腻了她做的吃食?再不然,便是他的住处离东市太远,不方便来了吧……
“两碗太平燕——”叶昱在帘外招呼着客人,打断了温柔的思绪。
“好,就来!”她应了一声,转身继续忙碌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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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30-12-2010 04:52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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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已至年关
岁月如逝,一转眼半年时光就过去了,天气寒冷起来,已至年下。
在温柔的记忆里,过年通常都是她最感寂寞的时候。年纪尚小之时,有爷爷陪着,但是每到年三十那天,爷爷做满一整桌色香味俱全的食物,最后吃的人却只有两人,仿佛那一整桌的菜,就是为了衬托他们的寂寥,于是为了不让爷爷感觉到那份孤清,她每每总是埋头苦吃,将自己的肚子塞得溜圆,但是却无法填满空虚的心。
及至外头铺天盖地的鞭炮声响起,夹杂着孩童们嬉笑尖叫的声音传入屋里,那平时看着总显逼仄的屋子,在温柔眼里却变得那样空旷起来。很冷的感觉,从心里流溢出来,从屋子的每个角落里蔓延出来,不只是因为那桌渐渐冰冷的丰盛菜肴。
每当这时,她总会乖巧的拿起桌上的酒瓶,替爷爷斟满一杯酒,再给自己斟小半杯,然后面带微笑的说,“爷爷,我陪你喝一杯。”窗外不时闪过烟花的炫彩留影,映射在她的眼眸里,更显出眸光晶莹,那里面,深藏着对逝去家人的思念。
等到爷爷去世后,过年时,她就完全没有人陪伴了。哪怕身为厨师,这种时候往往也会懒得下厨,冰箱里堆满速冻食品,茶几上摆满零食,不过,总也少不了一瓶好酒。年三十的夜晚,她一个人坐在电视机前,听里面的人声笑语,然后吃煮得有些糊烂的速冻饺子,守到午夜,端一只酒杯,斟满,敬爷爷。
那些已然流逝的岁月呀,在她的心里留下了难以磨灭的记忆,哪怕她现在离开了那个世界,却总也忘不了早已逝去的亲人,而今年呢?应该是热闹的吧?虽然身边的人,对她来说,不是纯粹的亲人,但是有朋友。
温柔懒洋洋歪在床上,看小环坐在窗前笑吟吟的绞着窗花,外头屋里温刚在恼怒的大喊:“又写错了!哎,我的字真丑!叶大哥要是在就好了。”
“小昱他过年总要回来吧?”温妈妈迟疑了一下,接了温刚的话。
“他说过要回来的呀,武馆过年总要关门的吧,他不回来能去哪?”温刚的话语里带着兴奋之意,“都三四个月没瞧见他了,倒怪想的,也不知道他的武功学得怎么样了,能不能打过对街那个长得跟牛一样壮的孙老二。”
“打打闹闹有什么好?”温妈妈不赞同道:“他还不如同你一起念书呢!我看你如今这个先生教得好,你小小年纪连记账都会了呢,明年怕是可以去考秀才了。”
“我不要考秀才,我要帮姐姐当帐房先生。”温刚一面裁着写对联的红纸,一面嘟囔道:“姐姐一个人忙里忙外太辛苦了,我想多帮帮她。再说考中秀才有什么用?若是不能考中状元,也只能向许先生那样,开个小私塾,窝窝囊囊的蹉跎上一辈子。”
“看你!混说什么哪!”温妈妈急道:“秀才有啥不好?断文识字的,见了官都不用拜!你听娘一句话,明年去考,咱们温家,可是从来没出过读书人,你若是考中了,祖宗面上也有光彩。”
“祖宗祖宗……”温刚低声嘀咕道:“他们早不知道投胎到哪户人家去了,我就算考中了,他们也不晓得。”他最近颇受温柔影响,想法有些不羁。
“你……哎……你这臭小子,这种话也能浑说!”温妈妈连忙站起身来,朝香案上摆的温家祖宗牌位拜了拜道:“祖宗莫怪莫怪,小孩子家口无遮拦。”
温刚“嗤”一声笑了,不再理睬温妈妈,只提着那副写好的,墨迹还未干的对联走进了温柔房里,笑道:“姐姐瞧瞧,这对联可还能将就着看看?”
温柔房里生了一盆炭,暖融融的,令她有些昏昏欲睡,被温刚这样一问,只惺忪着眼瞧了一眼那副对联,见上联是“一年四季行好运”,下联是“八方财宝进家门”,不觉笑道:“你倒实在,那横批是什么?”
“还没写呢!”温刚傻呵呵一笑道:“预备写上‘家和万事兴’这五字。”
“就这样写吧,回头我帮你贴。”温柔微微一笑,这对联俗是俗,可是民俗这东西,原本就高雅不到哪去,要人人看得懂,讨个好彩头便得了,用不着卖弄高雅。
“不要,我自己能贴!”温刚笑道:“好容易过年铺子关了门,你和小环哪,还是赶紧歇两天吧,年货我都包了,你开单子,我去买。”
“那你不如连过年时的菜都帮我做了吧。”温柔好笑道。这里过年的风俗,倒是同原来的世界一样,讲究年三十晚上要置一桌好酒菜的,即便是穷人家里,也要想法凑两个钱,买上两斤肉来包饺子。
“做菜……”温刚为难的皱了皱眉道:“只要你们不嫌难吃,我就做!”
“又浑说了,你一个男子汉,下厨做哪门子的菜?”温妈妈在外头听见,喊道:“还不快点出来,把你那横批写了贴去,再迟一会,你磨出来的墨就冻成冰坨子了!”
“娘又夸张了,屋里这么暖,怎会冻成冰坨子……”温刚掀了棉帘走出来,却看见温妈妈将厅上的那盆炭火给弄熄了,不禁诧异道:“娘,你做什么!想冻死我呀!”
“里屋不是生了炭盆吗?这厅里就用不着了!这一冬下来,也能省出几个炭钱。”温妈妈说着,在手里呵了口气,暖了暖冻僵的手,又对着外面的日头穿起针来。
“省钱也不能这样省啊!要是将人冻坏了,还得饶上大夫的钱和药钱!”温刚极度不满。
“快别说了,写你的字去,写完你进里屋暖着去。”温妈妈在省钱的事上,尤其固执。
温柔在里边听见他俩争执,不禁与小环对视苦笑。她一直弄不明白温妈妈的想法,虽然知道温妈妈从前苦惯了,养成了节省的习惯,但眼下家里即便没富裕到珍珠如土金如铁的地步,冬天生两盆炭火,过得舒服些总是能够的,何必为了省两个小钱这样苦自己呢?再者说,挣钱就是为了过好日子,为了享受生活,挣了钱来不花,藏在箱子底下有什么意思?这才真是死要钱财活受罪呢!不过这话她也懒得同温妈妈说,他们已经大半年不说话了,温妈妈爱怎样,就由她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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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30-12-2010 04:53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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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热闹新年
上一年为了刘嫂的事忙得焦头烂额,加上家里穷,连年都没好好过,只是随意做了一桌菜,大家在一起吃完,再放串鞭炮就了事了。今年总算日子稍稍好过一些,温柔决定备得周全些,一家人过个富足些的年,因此还未到年三十,就已经开始动手忙碌起来。
温刚说过他要包办年货,当夜温柔便让小环写了张单子,次日交给温刚一一置办。小环进来已经识得颇多字了,能读能写,而且字迹瞧着比温柔的还要娟秀清丽得多,让温柔这个当姐姐的有些羞愧,她至今仍用不惯毛笔,又觉得磨墨麻烦之极,加上没有耐性,往往练上几个字,就掷笔不屑了,不过她还懂得替自己找借口遮掩,说自己既不用考状元,又不想当什么才女,练那么好的字做什么?
温妈妈见温刚要出门,又连声嘱咐他捎带些香和各色干果回来。子午香是祭天的,大双包和小双包是用来敬神的,至于檀香、芸香,则是用来祭祖的。这些规则订在那里,但穷人家里原本没这么多讲究,温家往年连买上两斤肉来包饺子都有困难,自然更顾不上祖宗。偏偏今年家里富裕些了,温妈妈就想起祖宗来,生怕被怪责不孝敬,影响来年的运气,便决定要祭上一祭,只可惜她巴巴儿省下的炭钱,全花到这上头了。
于是温刚一次一次,大包小包的往家里堆年货。松柏长青树买来了,上面挂上各色金银小钱和染色的干果,美其名曰摇钱树。水仙买来了,放在屋子里,开了花儿,阵阵沁香袭人。还有迎春、腊梅、碧桃、山茶、满屋里堆了这些香花,倒烘出了过年的气氛。
各色糖果糕点外头铺子里能买,只是味道尝起来不如自己做的好,温柔只打发温刚买了点蜜饯和炒香瓜子儿回来,自己生了火起锅煮落花生,炒糖粟子。这里牛乳不容易得,牛轧糖做不成啦,她便动手做了许多豆酥糖、松仁粽子糖和桂花糖,分成一小包一小包的,包好堆在攒盒里,谁要吃,便拿上一包,揣在怀里,能甜蜜上一整日。
也不知温柔怎么又想起棒棒糖来,让温刚削了不少竹签子,做了许多梅心棒棒糖,外头拿糯米纸一裹,吃着又酸又甜,极受小环的喜爱,她没事就叼上一根,喜滋滋的帮着温柔忙里忙外,那模样儿极是惹人发笑。
糕点之类的东西不经放,温柔没打算做太多,只做了些苏式的桔红糕和抹茶九层糕,这些东西是温妈妈的最爱,甜而不腻,又软糯细润。温刚爱咸食,温柔便替他做了软炸虾糕,替小环做了香酥蛋卷。至于她自己,想起小时候放学时在校门口常吃的萝卜丝饼和酸菜饼,为了解馋怀旧,做了不少,结果炸出来后自己还没吃多少,就被温刚和小环哄抢光了。
做这些糖果糕点只是小打小闹,重头戏在年三十那天,一早起来温柔就忙着泡香茹,摊蛋饺,做八宝饭,偶尔停手歇一歇,还没忘了让温刚将她做的各色吃食,备上两份,给钱六和王顺家送去。
到了晚间,一整桌的菜已预备齐全,下酒的有五香酱兔脯、香葱烤鲫鱼、卤鸭胗、熏豆干,热菜更是丰盛,冬茹炒笋片、葱油山药、素炒什锦、烧素鸡、爆炒猪肚、白斩鸡、粉熏肉、酱汁煨蹄膀……
温柔不想太讲究,做的都是家常菜,最显眼的还是桌子中间摆的那个暖锅,类似火锅的玩意儿,可以边煮边吃,她拿久熬的高汤做底,里面放了许多蛋饺、太平燕、七星鱼丸和鹌鹑蛋,还备了不少生的肉片、鱼片和蔬菜,想吃什么可以自己烫煮熟了吃。
当然,过年的时候少不了要有一盘鱼,年年有余嘛!温柔刚将一盘清蒸鱼端上桌,就听见外头有人敲门。
“一定是叶大哥!”温刚猛然从桌边跳起来,就飞奔出去开门。
果然是叶昱回来了,个子长高了许多,穿着厚厚的棉衣,冻得脸通红,手里还提着几串鞭炮,在门外扑打身上落的积雪,看见温刚,先笑吟吟的轻捶了他一下,笑道:“门外的对联是你写的吗?字有长进啊!”
“快进来说话,外边冷!”温妈妈掀了棉帘,脸上也带足了笑。
“好香!”叶昱进门先抽了抽鼻子,将鞭炮搁在一旁,搓搓手就探头看桌上摆满的菜,过年的喜气满溢在他脸上。
被请来吃年饭的伙计钱六和王顺,见叶昱回来,都恭谨的站了起来,笑着看他们叙话。
温柔仔细打量了叶昱几眼,觉得他似乎比原先开朗了一些,许是大节下,又久别重逢,话都多了起来,便笑道:“快坐下,就等你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原是想着早几日回来帮你们打扫屋子,结果武馆里师母病了,帮着师父照料了几日,就回来晚了。”叶昱笑得一脸欠然,“真是不好意思,啥也没做,一回来就是吃现成的。”
“一家人,说这见外话做什么?”温妈妈今日情绪也特别好,按着他坐下道:“人回来就好!”说着,又向钱六和王顺挥挥手道:“你们也坐呀,都站着做什么?”
“刚儿,该把你藏的好酒拿出来了吧?”温柔说话的同时,小环已经下厨拿了酒杯回来摆在桌上,温刚也将他藏下的桂花酿给整坛端了出来。
温柔笑道:“今儿一个都不能少,大家都喝两杯,助助兴,也驱驱寒。”说实话,这么多人一起吃年夜饭,对她来说是生平第一次,这一年多来不管在古代过得很辛苦,但总算感受到了一丝家的温暖。
众人团团围坐着吃了年夜饭,温妈妈下厨煮饺子去了,叶昱则带着温刚和小环在外头放炮,笑闹声杂夹着鞭炮声,一阵阵传入屋内,驱走了温柔心底最后一点怅然。
及至吃了饺子,钱六和王顺急着回家陪家人吃年饭,温柔也不多留他们,拿红纸各封了五钱银子的红包,又塞了许多茶食让他们带走,随后眼望着他们道谢出门,这才关紧了门,一家人继续喝酒吃果子守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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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30-12-2010 04:55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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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巧遇故旧
小环喝多了酒,脸上红扑扑的,眼里也带了水光,忽然感慨的道:“大过年的,也不知我娘是怎生过的,这么久了,连音信也没。”
温柔推她道:“好好的,别想太多,你娘这会说不定也在吃年饭呢,至于音信,咱们搬了家,她又不晓得到底搬在哪了,想托人送信也不能哪。”
被小环这样一说,叶昱的眸光也有些黯淡下来,闷声道:“你还有娘可以记挂,我眼下只得孜然一身……”
“不是还有我们吗?”温刚连忙安慰他道:“叶大哥,今后咱们就是一家人!”
“是了是了,你们都想伤心事去吧!谁来陪我抹纸牌?”温柔不再劝他们,知道越劝反倒越惹得他们伤心,不如拿话岔开他们的心思好,于是笑道:“我还打点了精神准备赢你们几个钱呢,谁想到你们这样小气,借着伤心,都躲着不玩了。”
“我来我来,我陪你嘛。”小环天性开朗,伤心了一阵也便罢了,此刻急着去拿纸牌,还把装零花钱的荷包都取了出来,以示自己绝不赖账。
有玩意儿消遣,时间过得特别快,忽忽就到了子时,拜过祖先,众人又吃了点夜宵,温妈妈熬不住夜先去睡了,留下他们边聊天边玩到天快亮了,才各自去休息。
大年初一,没有可拜年的去处,只有两个伙计上门来拜了年,留他们吃了晌午饭,众人便回头继续补眠,闲暇的日子很快就过去了,转眼又到了初五迎财神,凌晨放了鞭炮,叶昱回武馆学艺去了,白日里温家食铺再次开张,温柔一家又再次忙碌起来。
因上年里积攒了些钱,温柔便寻了个不能住家的小铺面,刚够摆个柜台,好在租钱便宜,一年只需五两银子,重新雇了个小伙计,专在那里外卖太平燕和七星鱼丸,生意倒也红火。熬上三个月,攒够了钱,她又在西市租了个铺面卖小吃,将伙计王顺分过去掌管店面,另雇了两个伙计过去帮忙。
做生意最难的是如何赚到第一桶金,自从温柔扩展了她的生意之后,钱滚钱的愈赚愈多,算一算,两家食铺和一家外卖小铺,一天下来净利润也有二吊钱,这样一个月下来,她就能净赚四十两银子,于是温柔很偷懒的又多雇了两个伙计,将下厨之类的事情完全交给他们去打理,自己和小环便从繁重的体力劳动中解脱了出来,每天当个甩手掌柜,去各间铺子巡视指点一下,夜里算个帐就成了。
温柔眼下有了时间,却没有忘记她心心念念想着要种的辣椒和番茄,这天总算得了闲,看看天气晴朗,正适合出门,她便扮了男装,打算同温刚一起去附近的乡下挑选合适的农户来种这些东西。
赶到车马市上,两人还没拿定主意到底是雇两头驴子骑上还是干脆雇辆骡车,就听见一个声音在旁惊喜的喊他们道:“哎,温家小哥!”
温柔转身,意外的发现喊他们的人,竟是九年赶车送他们上京都的那位车夫,喜道:“大叔,是你啊!真巧!”
那车夫只认出了温刚,此时看见男装的温柔,却是一怔,半晌才回过神来,笑道:“是我是我,姑……小哥你怎的这身打扮?”
“出门方便么!”温柔笑道:“大叔,我今儿要去附近的村庄料理点事情,你可有空送我们一程。”
“有空有空!”车夫慌乱点头,喜道:“刚送了一位客人上京,半晌都没等见雇车的主顾,我还以为得在这里歇一宿呢,倒没想,竟遇见你们。只是不知你们要去哪个庄子?”
“我也不晓得。”温柔尴尬一笑道:“我不熟路,只要离京都近些就行。”
“离京都近些?”那车夫略一思忖,笑道:“离这里二十里路外,倒有个叫梅庄的小村庄,我妻弟梅有德住在那儿,不知你们去不去。”
梅庄!霉庄!梅有德!没有德!
黑线,这名字起的,真是够搞笑的!好在温柔不太迷信,忍住笑道:“梅庄就梅庄吧,麻烦你带我们去瞧瞧。”说完再转头一看温刚,他也是满脸憋不住的笑意。
“好咧!上车吧!”车夫倒是一无所觉,只是兴高采烈的催促他们上车。
三人别后重聚,都有些兴奋,一路上聊着闲话,也颇不寂寞。温柔打听到车夫名叫吴天才,这名字跟他那妻弟还真是相配,让她再次黑线了一把。不过听说他那叫梅有德的妻弟,是庄户人家出身,浑身是气力,人又忠厚老实,种的好地,她便有了兴致,缠着车夫直问梅家地里的收成好不好,一年能赚多少银子。
“银子?穷苦的种地人家,年景好的时候,能攒上两个油盐钱,过年能给孩子们扯上一身新衣裳就谢天谢地了。
若是遇上年景不好的日子,吃饭都难,要不是我时常接济他们几个钱,早都穷到卖儿卖女了,哪里还能见到银子呢!”
“真有这样难啊?”温刚听了叹息。
“难!吃穿全指着那百十亩地的出息,还要交纳税钱,遇上好年景,种的东西卖不上高价,若是年景不好,穷得只能吃草根树皮。”吴天才叹道:“我往常过的也是这种日子,若不是心里还有些成算,卖地借钱买了这辆骡车,靠着四处奔波赚两个小钱渡日,恐怕也像他们那样了。”
“那他为啥不学你一样出来赶车?”温柔忙问。
“我卖的几亩地是祖上传下来的,他那地是官授田,不能卖,也借不到那么多钱。再说他人太老实,胆儿小,情愿窝在家里,何况他家孩子多,又有个六十多岁的老母要养,也实在脱不了身。”车夫说着,看了看日头道:“咱们走快些,傍晚时分兴许能赶到那儿,只是不知两位去庄里做啥啊?”
温柔心里琢磨着这个梅有德倒是个帮她种辣椒和番茄的好人选,又探了车夫有些话,在心里盘算了一阵,这才将自己的去意道明,谁知车夫一听乐了,呵呵笑道:“这看算找对人了!不是我夸口,我那妻弟做别的事不成,种地却是一把好手!不过这话我说了不算,等到了那儿呀,你们自个瞧瞧,觉得合适了,就将这事儿交给他去办,也算替他寻了条谋生的路哪!”说着,他赶车愈加欢快起来,颠得温柔和温刚两人,一暗自叫苦不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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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31-12-2010 04:07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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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梅庄寻农
一路颠到梅庄,太阳已然落山了,下车时,温柔再次感概自己的骨头快要被颠散了,在古代出门办事,真是辛苦哪!看来日后若非必要,她应该坚决不出门了。
吴天才将车从骡子身上卸下,刚冲着一间破茅屋里喊了一声,一位年约三旬的妇人就领着两个年约六七岁的孩子从里面出来了,看见吴天才,顿时喜上眉梢,喊了一声:“姐夫!”
她刚要迎上去,转眼瞧见吴天才身边还站着两位陌生的少年,又顿足不前了,只是那两个孩子不怕生,亦不用避忌,欢快的冲着吴天才扑过去,嘴里还囔着:“姑父!姑父!”四只脏兮兮的粘着鼻涕的小手一块往他身上摸去,急道:“姑父有没有给我们带好吃的?”
“别摸,别摸,摸得我浑身犯痒。”吴天才将那四只小手一一拍打掉,哄着他们道:“姑父这次出来办事,没带吃的,下回,下回一定给你们带,好吗?”
“哦……”两个孩子十分失望,吮着手指慢吞吞走回母亲杨氏身边去了。
“弟妹,有德呢?没在家?”吴天才领着温柔姐弟俩走到破茅屋前,向里张望了一下,这才指着温柔道:“这两位找有德有些事情要商议,你去找找他吧。”
“家里……没米下锅了……他出去借……借粮了……”当着外人,杨氏说出自家窘境的时候感觉有点尴尬,不禁低下头小声道:“去了大半晌了,也该回来了,你们……先进来坐吧,我给你们倒杯茶。”
赶了一天的路,温柔的确又饥又渴,此刻也不客气了,拱拱手道一声:“有劳了。”便随着吴天才迈步进门,拿眼四下里一瞧,见这茅屋只有三间,外头屋里摆着张被烟熏得发黑的脱漆饭桌,紧贴着饭桌的是一张大土炕,上头躺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妇,盖着露出破烂棉絮的旧被,见他们进来,费力的半支起身子,瘪着牙齿稀疏的嘴,对他们一笑。
那两个孩子,一进屋就滚到炕床上去了,倚在那老妇的怀里,笑嘻嘻的吮着手指,听吴天才在那里向老妇请安问好。
另两间屋子,一间是逼仄阴暗的厨房,另一间大概是梅家夫妇俩的卧室,温柔透过半掀起的布帘往里扫了一眼,见除了一张土炕外,就只有两只破旧的衣箱,墙角搁了些农具,一条破板凳,炕上连床被子都没有,只垫着稻草,铺着一幅粗白布。大概整间屋子里最贵重的东西,就是衣箱上搁的那只松竹梅纹玉壶春瓶了,与这简陋的屋舍对比起来,简直格格不入,但所谓的家徒四壁,大概也就是如此模样了吧。
温刚看了心里也觉得有些惨然,他家从前虽穷,好歹还有爹在世时攒下的几件家具,还有床,这农户家里真是什么都没有了。就这,还算是生活在天子脚下,若是僻远点的村庄,还不知日子如何难过呢!
“唉!”吴天才见他们在探看这茅屋,一屁股坐在板凳上向那老妇道:“家里又当东西了?上回我来的时候,弟妹陪嫁来的那玉壶春瓶还是一对儿吧!”
“当喽!当光喽!”老妇瘪着嘴唏嘘道:“日子难过,这两年又年景不好,好在开春下了一场雪,就指着今年能有个好收成,要不家里这么多张嘴等着吃喝,可怎么得了……”
这时那杨氏从厨下端了几只旧碗和一壶茶水出来,一一替他们斟上,歉然道:“家里没好茶,寻了半日只寻出一把陈年粗茶,姐夫和两位客人将就润润喉吧。”
温柔拿起水碗一看,浑浊的茶汤里混着许多茶叶细梗,只是她渴极了,不顾好坏,一气灌下,觉得那茶只是略有些茶味儿,和清水也没太大区别,不过碗倒还干净,也没什么油腥味,想必这家里长年也吃不到一点腥膻的东西。
喝完茶放下碗时,她见炕上那两个拖着鼻涕的小孩,只是吮着手指望她,似乎很想伸手摸摸她身上的衣裳,顿时想起自己身上似乎还带着一小包粽子糖,便向他们招招手,示意他们过来。
俩孩子此时才害羞起来,将头埋在祖母怀里,偷着眼儿瞧温柔。他俩一男一女,可是身上衣裳都穿得很单薄,屁股更是光着,好在此时天气已暖,不至于冻坏,但那可怜兮兮的模样,也令人瞧得心里发酸。
“过来,姐姐给你们糖吃。”温柔从怀里摸出一个纸包,打开后搁在桌上,早知道这户人家如此贫穷,又有孩子,她就该多带点零嘴来。
两个孩子听见糖字,眼睛都发亮了,在他们的记忆里,只有姑父偶尔带两次麦芽糖给他们,每人手指粗细的一小根,舍不得一下子吃完,含在嘴里一点一点的吮,可惜不到三天,也就给吮光了。
此时他们看见温柔纸包里搁的是琥珀色的糖块,那是平生从未吃过的东西,顿时将他们的手指吮得更加厉害了,又害怕伸手去拿会被娘亲责骂,只抬眼去望杨氏。
杨氏刚要开口推辞,却见温柔已经将糖搁到了他们手里,只得满口称谢,又喝斥那两个孩子道:“给你们姐姐留点儿,别都吃光了。”
正说着,梅有德左手提着一小只破麻袋,右手牵着一位年约十来岁的女孩迈进门来,大概这女孩年纪大了,总算穿着条打满补丁的破裤,她进门瞧见家里突然多了两个外人,怔得一怔,眼角余光再瞥见吴天才,这才笑着喊道:“姑父,你来啦,爹这两天还总念叨你呢。”
“来啦,给你们带了两位贵客来。”吴天才说着,便向梅有德介绍了温柔和温刚,说明他们的来意。
这梅有德看上去三十多岁,面相挺贵厚的,听说温柔想让他种番椒和六月柿,不禁挠了挠头,憨憨道:“那是啥东西?从来没听说过,也没有种过。”
好在温柔早将番椒和六月柿的种法记得详细,待梅有德坐下后仔细说给他听,谁知梅有德愈听愈喜,最后极为自信道:“若这样说,这东西我能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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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31-12-2010 04:08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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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匀地种菜
庄户人到底实诚,打了包票能种番椒和六月柿后,就犹豫着不知怎么开口了。温柔知道他想问替自己种菜能有多少收益,只是不好意思问,不觉笑道:“梅大叔,你家现种着几亩地?一年能收多少粮食?”
梅有德“唉”了一声道:“别提了,我家现种的是官授田,分得一百亩薄地,但家里只有我这么一个壮劳力,压根种不过来,每年还必得租别人家的牛来耕地才堪堪应付,年景过得去时,一亩地一年也只能出二石谷,一进亩地不过二百石谷。”
温柔心里飞快的盘算着,这里一石粮能卖五百文钱,二百石粮,一年下来有一百吊钱的收入?挺多的啊!不过这还没扣去租牛、种子、税捐之类的费用呢!
“一年一百吊钱,六七十两银子呢!”温刚口快,已然问出了声,“那怎会家贫至此?”
谁知梅有德却摇摇头道:“哪有一百吊钱!若是一年能卖出一百吊钱,我至于苦成这样么!”
“怎么?”温柔奇道。
“地里产出的是原粮,未脱谷的,一石卖不上五百文钱,能卖出半价已然很好了。”吴天才在旁解释道:“还要扣去一半的税捐,因此这一百亩地,一年最多卖上二十五吊钱,刨去租牛,买种子……况且这些粮食还不能全卖了,要自家留着吃的,一年能见到的现钱,不过区区二三吊。”
“二三吊钱过一年……”温刚转头看看这一屋子的老小,无语了。
“就这,自个留的粮还常常不够吃!”梅有德叹气道:“一到了春荒时,日子就难过了。”
他语音刚落,一屋子老小就陪着叹气,只有那两个年纪幼小的孩子,还在旁边专心的吮吃着温柔给他们的松仁粽子糖,对他们来说,能有糖吃就是幸福。
温柔低头默想了一会,这才开口道:“大叔,你看这样行不,你匀出五亩地来种我要的东西,到了收获的时候,一亩地我给你三吊钱。”
“啥!”梅有德吃了一惊道:“那五亩地就是十五吊钱?”
屋里其他人也随之倒抽了一口凉气。
“嗯。”温柔点了点头道:“你嫌少么?”
“不!不!太多了!”梅有德这个激动哪,往年种一百亩地,也见不到十五吊的现钱!有了这十五吊钱,就能给孩子们扯布做新衣裳,春荒时粮不够吃,还能去外头买些杂粮回来解饥,偶尔还能切点肉打打牙祭。十五吊哪!兴许他一辈子也不能一次见到这么多现钱!
“那就这样说定了?”温柔笑道:“种子我带来了,你按着我说的法子种就行了。”
梅有德是个老实人,听她这么一说,猛然点头之后又回过味来,不对啊!他急道:“种是能种,可是我第一次种,万一遇上年景不好,再遭了虫害咋办?到时收成坏了,你不是亏了么?”
“这不打紧,多种两年,有了经验,会越收越多的。”这个温柔倒是很放心,将备好的种子取出,说明后交给梅有德,不过又补充了一句道:“只要别把我的种子都给糟蹋没了就成。”
“那哪能呢!”梅有德憨憨的笑了,傻乐了半天,这才想起外边天色已然黑了,重重一拍脑袋,连忙向他妻子喊道:“快,备饭!”
“家里啥都没……”杨氏双手交扭着,为难了。
“我方才借了点粟米回来……”说到这里,梅有德也愣了,这种东西自家混点野菜,就能熬一锅薄粥哄哄肚子,可是怎能用来请客?
“不打扰你们了,这庄子里可有客栈?”温柔怎好意思在这里赖人家的饭,连忙站起身来要走。
梅有德连忙拦住他们道:“哎,这庄子小,可没客栈,只有庄东头有家杂货铺子,你们今晚还是歇在我家吧!”
住这里?温柔拿眼在屋内轻轻一扫,实在找不出可睡的地方,也无法想象一个老人,五个大人和三个孩子,怎能在两张炕上挤着睡下,何况她只是乔扮男装,压根是个女子,住着也不方便,待要推脱,却听那吴天才道:“这庄里实是找不到歇宿的地方,要不这样,三个孩子同娘睡着,你同我弟妹挤张床,我带着有德和温小哥去邻居家借宿一晚。”
“啊?”他这话一说,惊了数人,杨氏羞红了脸道:“姐夫怎说出这样的话,我怎能……”
温柔知道他们误会了自己的性别,站在那里好笑着,却也不解释,倒是吴天才使劲搓了搓手,陪笑道:“我忘了说了,这位小哥实是女子,为了路上行走方便这才改了装。”
原来是虚惊一场,众人松了口气,又上下打量了温柔半天,躺在床上的老妇这才瘪着嘴笑道:“怪不得我觉着这孩子的皮肉比庄上最俊的姑娘还要细嫩上几分呢!”
众人轰笑了一阵,随后梅有德又犯起了难,家里唯一一只下蛋的老母鸡,前儿也让他卖了换粮了,真是不知道请客人吃啥好,要不——
他双眼忽然一亮,直奔进里屋,从破箱上取了那只松竹梅纹玉壶春瓶,就准备拿出去当钱。那杨氏见丈夫要当掉自己最后一样陪嫁,心里万般不舍,却又无法开口,只站在那里拧着衣角,咬唇不语。
还是温柔闪身站到门口,拦住了梅有德,摇头道:“我这里有钱,让大嫂拿去买些菜和米来就行。”说着,她将手里攥的三枚百文制钱递了过去。
“这……这不行……”梅有德想拉住温柔的手推脱掉,但随即想起她是个女子,只得避开她,将自己的妻子推开,急道:“哪有上我们家吃顿饭,还要你花钱的理!”
“梅大叔,这天色不早了,等你当了那玉壶春瓶再买了菜回来,我们都要饿死了!”温柔笑道:“你就不必同我客气了,让大嫂先拿了钱去买东西吧。等过上几年,你家日子好过了,到时我再来吃饭,你让我掏钱,我都不给了。”
“这……这……”梅有德知道她说的有理,可是就这样接了钱,他又觉得心里不安,正迟疑间,温柔已然迈步出门,笑道:“要不这样罢,请吴大叔陪我走一趟,我们去去就来。”
“好!”吴天才还算爽快,当即跨出门槛,后头温刚急了,跟上去道:“等等啊,我也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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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31-12-2010 04:11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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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梅家夜饭
在庄子里兜了一圈,温柔压根不知上哪去买东西,倒是吴天才熟门熟路的敲开几家农户的门,拿一些铜钱换了米、猪油、鸡蛋、豆腐、风鸡和腊肉出来,比市上卖的还要便宜得多。
“这些庄户种的都是一样的地么?怎么有人家里那么穷,有人瞧着还挺富?”温柔不解,就拿方才来说,吴天才只用十文钱就在一家人家里买到一只极肥的鸡,她当时在旁看着,那户人家的院子里,养着一大群呢,还有个猪圈,里头养了两只大肥猪。
“地都是官授的,每户都差不多。”吴天才轻笑道:“不过地里种的东西出不了多少利息,只够纳税捐,勉强填饱肚子。那些富裕些的人家,多半雇了人帮着种地,自己进城打短工,要不就是养了个貌美的姑娘,卖去给人当妾,要不然家里孩子多,卖两个去大户人家当丫鬟仆僮。也有些不愿意卖孩子的,凑几个钱买些礼物,送孩子去城里学门手艺,熬上几年出了师,赚了钱就拿回来补贴家用。”
说到这里,吴天才顿了顿,看着身旁的温柔,欲言又止。
“大叔,你想说什么就说吧,用不着顾忌。”温柔心里好奇,想听他接着说下去。
“这话不太好听,怕你一个姑娘家……”吴天才还在犹豫。
“不打紧,你说吧。”
吴天才迟疑了一阵,才讪讪笑道:“穷人家里没那么多讲究,有些日子过不下去的,也有让妻子去大户人家当乳母的。”
这没什么啊!很正常嘛,为啥他方才说话那么犹豫?温柔正想着,却听那吴天才接着道:“还有典妻的!”
“典妻?”温刚也好奇道:“怎么个典法?” “庄里不少人家穷得没钱娶妻,还有些人倾家荡产娶了妻日子却过不下去了,因而就会将妻子典雇给他人。三五年为典,一二年为雇,典雇时生下的孩子,则归典夫所有。”吴天才说着笑道:“这话实不宜说给姑娘家听,不过这也是穷人家没法子,才出此下策,但凡家里有两个钱能过日子,也不至于将妻子都典雇出去。”
温柔无语,温刚也无语了。
温柔无语是没想到古人这么讲究贞操观念,竟然还有这种典雇妻子的现象存在。温刚无语,则是这种八卦听着太震撼人心了,他虽是穷苦人家出身,毕竟生养在城里,却从没见过有人典雇妻子的。
吴天才见他们都不说话,心里也有些尴尬,怪怨自己嘴快,连这种事情都说了出来,别惊坏了这两个孩子,因此没话找话道:“我那妻弟就是人老实,干不出这种卖儿卖女典妻子的事儿,才贫困到这般地步,若说起来,我那岳父从前是做小生意的,颇攒了几个钱,替他娶的这媳妇,虽是小户人家出身,陪嫁也不少,没想到如今穷到家当都当光了,连糊口都难起来。”说着,他连声叹息道:“我一年到头赶大车,挣两个钱也只够补贴家用,偶尔接济他们救救急,却救不了这穷哪!幸亏遇上你们这两个贵人……”
他说不下去了,温柔听了也觉着有点心酸,勉强笑着岔开话道:“买的东西够了,咱们赶早回去吧。”
杨氏手脚还算利落,温柔将买的东西交给她后,本想帮着做菜,却被她推出了厨房,她自己转身进去了,只听得叮叮当当乱响了一阵,已经杀鸡洗菜,做起饭来。
温柔坐在外头,看着吴天才分烟叶子给梅有德抽,一时闲着无事,只低头把玩着手里的破碗,听他们唠叨些年景好不好,日子难过的闲话。那两个年小的孩子却光着屁股在祖母的炕床上爬来爬去,鼻涕抹得到处都是,大点的那个女孩,时而进厨房帮帮忙,时而出来看守着那两个孩子,防着他们从床上摔下来,还不断轻声喝斥着叫他们不要顽皮,倒有几分做姐姐的稳重模样。
待到饭摆出来,温柔一看,一只大砂锅里炖着整只肥鸡,在灯光下泛着油润的光泽。风鸡被撕碎了和蒸过切片的腊肉一起满堆在盘子里,清蒸的豆腐上面铺满了咸菜,鸡蛋加了香葱炒得黄澄澄的,唯有一碗盐拌马齿苋可怜兮兮的缩在桌角,看那色泽就知道滴油也无,只是拿滚水烫了之后,加点盐拌上就成。
“快吃快吃,都饿坏了吧!”梅有德拿烟锅子在地上使劲磕打了两下,笑呵呵的招呼道。
温柔也不客气推脱,拿起筷子先夹了一筷盐拌马齿苋,吃到嘴里觉得寡淡无味,原来连盐都没放多少。她知道古代盐挺贵的,看来这户人家,穷得连盐都快吃不起了。
“别,你别吃这个。你吃肉,吃肉!”梅有德说着,将那碗盐拌马齿苋捞到自个面前,又催促着吴天才和温刚动筷子。
这时杨氏领着那个大点的女孩将饭端上来了,新蒸出来的糙米饭,不够白,有点干硬,但是腾腾的热气氤氲了整个屋子,叫人看着心里暖和。
“爹,要吃!”两个年小的孩子眼睁睁盯着桌上那不断散发着香气的饭菜,边流着口水边左右拉扯着梅有德的袖子,却教他重重一巴掌拍在屁股蛋上,喝道:“客人还没动筷子呢,去,叫你娘领着你到厨下吃去。”
两个孩子挨了打事小,眼见到嘴的饭菜吃不着,便是大事了,他们立刻放声大哭起来,眼泪鼻涕纵流直下。
“大家一块吃吧。”温柔忙拉住要抽身走开的杨氏,又对着最小的那个孩子笑道:“你坐到我身边来好不好?”
“别,小孩子家不懂规矩,不能由着他们胡闹。”梅有德连忙阻拦。
温柔起身,执意将孩子拉到自个身边坐下,又在温刚身边安插了一个孩子,不这样做,这饭她实在吃不下,因她知道自己饿,那两个孩子更饿,被他们那两双馋涎的眼盯着,她怎么可能抬得起筷子来?
梅有德还待再拦,无奈温柔和温刚都坚持,只好作罢,让大女儿坐到自己身边,妻子杨氏则忙着拿鸡汤浇了饭,碗里再捡了点烂熟的菜,一口一口耐心喂给婆婆。
两个孩子上了桌,立刻不哭了。他们筷子还拿得不是很熟练,夹了半天没夹起腊肉来,干脆空着手就上了,抓起就往嘴里送,模样绝对称得上是狼吞虎咽。
梅有德一见他们那饿死鬼投胎的模样,又要喝骂,还是温柔笑劝道:“雷公不打吃饭人。”他才作罢,只是温柔瞥见他低着头扒了两口干饭后,瞅人不备,背过脸去,偷偷拿衣袖抹了眼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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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
发表于 31-12-2010 04:12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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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拐个帮手
当晚温柔宿在梅家,与杨氏同炕。
许是劳碌了一天,杨氏性子又柔怯,与她搭了没两句话,就已经睡着了。温柔躺在稻草铺的炕上,略一翻身,身下的稻草就发出一阵窸窸窣窣的细响,身上盖的粗布又单薄,睡着还是有些冷,她鼻端嗅着淡淡的草香,一时半会却睡不着。
晚上光顾着看那些孩子抢食了,菜的量不多,她没敢多下筷子,到了夜半时分,她就有些饿起来,不过这会起来也找不出什么吃的,何况又在别人家里,怕惊了人,她便只好侧躺着不动,看如水的月光透过窗纸倾泻进来,映得地上一片朦胧的白。
想着些有的没的心思,耳听着外间屋里孩子们的喃喃梦呓,最后她觉得眼皮渐沉,不知不觉也睡着了。
鸡鸣两遍时,温柔被杨氏起身穿衣的声音惊醒,看着外头天色还黑,涩着眼问,“这么早就起了?”
“嗯。”杨氏应了一声道:“我去做饭,你再睡。”
杨氏的声音很轻软,听在温柔耳里好似催眠,她原本挣扎着想要跟着起来,谁知眼皮一沉,又接着睡过去了,等到再次被屋里孩童的笑闹声惊醒,天色早已大亮。
黑线,睡迟了!
温柔连忙披衣起身。
在古代,劳动人民多半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像她这样睡到太阳出来的,简直可以称之为懒婆娘了。在家里时,因要赶在铺子开张前打理好一切,她也没睡这样迟,没想到在人家家里,倒睡过了头。待她起来,掀帘出去,见到杨氏连洗脸水和洁齿的杨柳枝都替她预备好了,本来没觉得羞惭的她,脸上也不禁一热,连忙接过杨氏手里盛着热水的吊罐道:“我自己来。”
早饭简单,不过是将昨晚剩的饭热了一热。农户家里只吃两顿,又要下地干一天的活,因此备的还是干饭,不吃饱点,哪有力气?只是菜就简单多了,杨氏将昨晚剩的一丁点肉菜热了一热,都堆在小碟里,安放得离温柔和温刚坐的位置最近,除此之外桌上就只有几茎咸菜了。
温柔将那碟肉菜分到两个孩子碗里,自己夹了点咸菜下饭,谁知扒了两口饭,却在饭里扒出一只剥了皮的溜圆鸡蛋,再抬头看温刚,也正对着他碗里的鸡蛋发愣呢,不过其他人就没有这好待遇了。
呃,这家人真是太质朴了!温柔淡定的将鸡蛋夹出来,搁到那个大点的女孩碗里,那孩子一慌,连忙摆手道:“我不要。”又将鸡蛋夹了出来,想要放进温柔碗里,结果温柔不理她,只推自己不爱吃,勉强将那满满一碗米饭就着咸菜吃完了,结果撑得直想打嗝。
饭后吴天才就开始套骡子,预备带着温柔和温刚回城了,临出门前,温柔一拍脑袋,忽然想起一件事,立刻收住脚步,回头看定梅家那个年纪最大的女孩,问道:“你叫什么名儿?多大了?”
那女孩见问,露出一抹略带羞涩的笑容低声道:“我叫梅香,刚满十二。”
梅香……
这个名字好!
温柔打量了她两眼,见这孩子虽然衣着破旧,面有菜色,不过模样出落得还算灵秀,没有多少拙味儿,不禁点了点头道:“愿意跟我去城里吗?”
梅家大小一听这话,不知温柔到底何意,都惊住了,就连温刚都愣了一下,不懂姐姐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怎么想起这一出来。
温柔笑着解释道:“过段时日我要新开家铺子,需要帮忙的人手,你想想,要不要跟着我去帮忙。”
手里有了钱,不拿钱再生钱,她总觉得吃亏,因此的确是有新开铺子的打算,只是没有想过要请年纪这么幼小的孩子,童工哎,有犯罪的感觉,不过看梅家这么困难,这女孩又挺成熟懂事,雇个略知根底的,总比外头找的要好,再说也能替梅家稍稍解决点生活困难,而且他们家女儿在自己那里做事,种番椒和六月柿的时候,梅有德总会更上点心吧?这样一举数得的事,何乐不为?
“当……当真?”梅有德惊喜之极,忙教女儿跪下给温柔磕头。他虽忠厚老实,人却不傻,在短暂的接触中,也瞧出了温柔心好,自家女儿若是随了她去,必定不会受苦,家里又减了一个吃饭的人,真是再好也没有了,只是少了梅香帮忙,妻子要更辛苦些了。
“哎,有德啊,我给你道喜了!”吴天才套完车回来催促他们上路,听见这话也很高兴。
梅香看见温柔点了头,心里也自欢喜,只是嘴里却说不出来,正要向她跪下磕头,谁知却被她扶了起来,听见她笑道:“跟着我是要学手艺的,到时吃苦你可别哭哦!”
“我不怕苦,再苦也不怕……”梅香兴奋得脸通红,这可比庄子里的小姐妹被卖身去当丫鬟强多了,还能学门手艺,再好也没有了。
“唔,你刚学时,我不可能给你开太高的工钱,每月给你五百文钱吧,做满一年后再给你加,另外年节下铺子不开门时,你也可以回家。”温柔自己不是有钱人,花钱自然要精打细算,再说她这是授人以渔,不是开免费的慈善机构,没有原则性的帮人,她可不干。
“这……这怎么行……”梅有德一拍大腿,急道:“不行不行!”
呃,他难道嫌钱少?温柔微拧着眉,却听他紧接着道:“难得这小丫头能让你瞧得上眼,就带去使唤得了,你帮了我家这么多,这工钱可不能再要了!”
“是啊!这工钱不能再要了!”杨氏在旁帮着腔。她也是有见识的人,晓得去城里学手艺的孩子,头三五年,都是没有工钱,要帮着师父白做的,有时还要替师父家里倒夜壶料理家务呢!就这,有时满了七年都不给出师,就是人家想多使唤些时日。
“你们若是这样说,这孩子我可不敢带走。”温柔一笑,就想转身,却被梅香拽住了衣袖,巴巴的望着她道:“带我去吧。”
“那你收工钱?”
梅香犹豫了一阵,拿眼瞧了瞧身旁的爹娘,最后无奈的点了点头,但心里多少还是暗自欢喜的,五百文钱,对此时的温柔来说不多,可是对她来说,算得上是一笔巨款了,想到自己能帮着家里挣钱了,她更是喜悦得说不出话来。
“刚儿,你去找纸笔来。”温柔说着,又迈步走回了屋里。
温刚应了一声走了,梅家大小却面面相觑,不知她要做啥。一时温刚回来了,温柔便嘱咐他将方才说定的雇佣梅香的条件,外加昨儿与梅家商议好的种番椒和六月柿的事情,写成一式三份的契书,请吴天才做了中人,自己摁了手印,又拿到梅有德面前道:“你也摁个手印吧。”
“这……”太费事了吧?梅有德笑道:“我难道还信不过姑娘吗?”
“有了契书,你心里总安定点。”温柔看着他和吴天才接连在契书上摁了手印,收起自己的那份后不觉摇了摇头,心想这庄户人家还是太老实了,字都不识,也不请人看看就敢签押,幸好她不是坑人,否则再有十个八个梅有德,都让她卖了,还帮她数钱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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