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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谷成

科幻长篇 【阿卡锡秘录】 AKASHIC RECORD - 第八十八回 (22/4/2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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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8-1-2010 01:19 A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十二回

本帖最后由 谷成 于 22-2-2010 08:09 PM 编辑



  阳光从透气窗射进来,象一条明耀的光河,落在他的脸上。

  格伦用手遮住光源,慢慢把眼皮张开。他看见斜斜的光柱中有一些细微、闪亮、似有生命的灰尘,正在活动着。他马上翻身坐起来,发现她早已起来了。

  海丽雅特此刻正挨着一个窗户前,一边吐着烟雾。她的样貌虽不算出众,但是她吐烟的神态和尖挺的乳房,使她自然有一种漫不经心的磁力。有那么一瞬,格伦觉得自己心旌摇荡了一下。只是海丽雅特的表情很恍惚,像是陷於某种久远的思考当中。

  “你在看什么?”格伦抓着蓬松的头挨近她。

  她低头不语,但是原本冰冷的眼睛,此刻似乎热情多了。乔的眼光与她甫一接触,立刻移开。只见她丢下烟头,,让它落在地板上冒出火花,伸手指向窗外。格伦循着那方向望过去,突然尖叫起来。

  “你的摩托车到哪里去了?”

  “凌晨五点,被一个毛贼驾走了。”她继续盯着窗外,表情非常的平静。

  “哦。” 格伦想觉得不对,转头盯着她。“你看着他驾走的吗?”

  海丽雅特点点头,她微笑的时候,嘴角微弯,偏向左边:“是我故意把钥匙留在上面的。”

  “为何你要这么做?” 格伦觉得莫名其妙。

  “不然,还继续用它吗?”她递过来一份报纸。“今早我从门口拾回来的。”

  格伦把那份《华盛顿邮报》翻开,惊见他的照片赫然出现在头版上。其中一则消息如此写道:



  (纽约市訊)警方正在加緊追缉一名疑為817爆炸案嫌犯的下落。纽约市的警察总部表示,有初步证据显示,潜逃中的疑犯,极可能策划了雀儿喜区二死七伤的爆炸惨剧。警方也相信他还涉及城里的数宗命案。據報導,沃克格伦,今年31歲,无犯罪记录。他被指是一个邪教恐怖組織的活跃成員。有目击人证实,惨剧当天,他曾经出现在爆炸命案的现场。就在惨案的隔天,他拒绝警方的围捕而持械潜亡中。警方证实从他的寓所里发现到大量的化学爆燃物,经过爆炸现场的痕量颗粒分析,证实两者化学元素一致。纽约市联邦调查局警告,他可能再次发动袭击。同时,警方还怀疑另有一名女性同谋,目前身份未明。鉴於嫌犯可能是高度危险的狂热份子,警方希望获得更多线索,以迅速逮捕嫌犯归案。任何人若在任何場合发现嫌犯的行踪,请马上打九一一。通知警方他们的下落...

  “该死,他们竟然把我诬成恐怖份子?”格伦气愤抛下报纸。

  他局促地在室内走来踱去,不小心嚥了一下口水,反而哽住了喉咙,让他剧烈地咳了几下。

  “你没事吧?” 海丽雅特在他的背后拍了几下。

  “咳咳,我没事。”他脸色显得苍白。事实上,他觉得一切都糟透极了。

  “我想,他们很快就会找到这里。”她说话时,眼睛没有注视着格伦,而是盯着窗外。

  “你有什么打算?”格伦急着问。

  “我们需要换个地方。”她低头看了一下,用脚搓散刚才抛下的烟蒂。

  “可是没有了摩托车,我们该怎么移动?”格伦显得忧心忡忡。

  “没关系,我们可以乘那一架。”海丽雅特指着一辆刚驶过门口的白色货车。

  几分钟后,他们偷偷溜上那架尼桑牌小型货车。穿着白衣制服的奶品运输员,刚把几箱奶制品运到路对面一家韩国夫妇经营的杂货铺,估计他正在和什么人聊着,也许谈着昨晚新闻,或是足球赛事的结果等等。总之,他还在等待里面的人点算之后签收货物。

  海丽雅特不慌不忙地从仪表板后面拉出一束线,然后从衣口袋里掏出一把弹簧刀。她弯下腰,削掉两根线的绝缘包皮,把两根裸露的铜芯接到一起。蓝光一闪,发动机转动了。

  海丽雅特放下起紧急制动器,轻轻踩了一下加速器的踏板,引擎发出隆隆的声音,运转得非常平顺,似乎对即将展开的冒险行动表示欢迎。海丽雅特把空调打开,接着车尾喷出一道蓝烟,货车便便扬长而去了。

  一切进行得很顺利,一路上他们并没引起条子的注意。大约一个时辰后,他们已经驶上布鲁克林大桥(The Brooklyn  Bridge),朝西边的大陆驶去。

  格伦望着这座长1834米,由上万根钢索吊离水面41米高的悬索桥时,他不由想起梦中的那座悬式巨桥。这座大桥估计该还不及它的八份之一长度吧?他闭目思索。

  “换掉你的脏衣服吧。” 海丽雅特把一件衬衫抛给了格伦。

  “谢谢。” 格伦脱掉沾有血迹的灰色上衣,换上来那件深蓝色的衬衫。

  当他把扣子扣上的时候,他转身盯着海丽雅特:“现在我们要上哪里?”

  “我们去见一个人。” 海丽雅特说。“他可以帮助你。也是我们最后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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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8-1-2010 04:49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章节的小结语

本帖最后由 谷成 于 8-1-2010 05:45 PM 编辑



故事进行到第三十二回,算是来到第一章节的结束篇。这篇作品,我也放在大陆某文学论坛同时发表。很荣幸得到一位作家朋友为首个章节作出评述。她的评述及对小说鉴赏的精辟洞见,值得我们学习和借镜。她的评述语文精简而优美,字句玑珠,胜过我三十二回的长篇大论。因此,我希望引进她的评论,作为穿插性的导读材料,希望大家在创作道路上,也可以找到自己的灵魂知己,可以在创作的道路上相互评论和扶持。惟有这样,创作的路途上,才有了压力的挡风板,才有了精进竞发的切磋对象。


接下来,我们将转入第二章回的内容。如果没有意外,整部小说将会分编为三个章节,平均三十回作为一个阶段性的启承和结束。最后,我非常感激这位作家朋友(笔名梅子)的评述和无私的鼓励。(注:羊是我在某文学论坛的简名)。

谢谢阅读。谷成(2010.01.08)



当看到羊羊的留言时,我正在接一个好友的电话,嘴里叨着一根米棒像只过冬的老鼠一样“咔咔”的用前齿咬着,大脑中还时不时的放映出刚才做的那场怪异的梦。
    我不否认,我常常喜欢独自去思考一些事情,一些看似比较诡异、不切实际的事情。比如人的梦境,比如人的前世今生,比如人的预感等等。我不沉迷于此,却好奇的想一探究竟。
    羊羊最初说自己要写一部科幻小说时,我头脑中浮现出一部如此的小说,比如超现实的文字,比如天马行空的想象,比如错乱的空间等等。因为如此才符合大多人对“科幻”二字的理解,至少是第一触感的想象。却没想到往下看的过程中出现的一幕幕却能让人感觉就是发生在自己身边的、现实存在的那种真实感。有科幻,更有现实做背景。
    他说,我理想中的科幻故事,内容不应该毫无节制的天马行空、胡所欲为,甚至脱离了大部分的物理事实。应该源自生活,而回归生活。想象只是提供我们去试验某种可能性的方式,却不是逃避现实的途径。
    我喜欢这种说法,却在内心当中悄悄的给他的小说打了一个印迹——“蛊惑”。呵呵,这种蛊惑可以令我这类人对此深究并追随,进而对一些事物进行深度思考,并最终做出一个令自己满意的答复。我喜欢寄由文字来探讨一些我并不了解的事情,如此,来实现自己在文字当中行走并接近灵魂的方法。
    《阿卡锡秘录》刚刚进行至三十一回,羊说,这仅仅算得上这部小说的第一章节。羊要我给这一章节来一个小结语,看到这里,我很想再回头重新将这三十一回从头再读一遍,以便可以写出更加完整的结语。但是,我却又希望自己可以通过第一感觉去用最直接、最客观的念头来表达。所以,我放弃了再从头读一遍的想法,凭着记忆将自己对小说的感觉写出来。
    在这期间,我接了几个电话,回复了几封邮件,给自己泡了一壶红枣茶。我想,此时的自己可以静下心来写这小结了。
     《阿卡锡秘录》的这一章节主要是以西方国家为背景,围绕格伦反复做的一场梦境,一场超现实的梦境展开的现实科幻小说。通过格伦反复的梦境最终引出了一场惊心动魄的秘谋。在这三十一回里,我也常与羊私下聊过几回关于写作的事情,我欣赏他对小说的严谨与细腻,钦佩他对小说结构设计的专业与执守。这里面设计的很多场面都是由他亲身体验过并转进小说里的,比如格伦在凯特琳心理医生处进行心理催眠时的描写,如若不是亲身体验过,哪来如此细微的描写。
     我喜欢羊羊在开头写的那几句话:这个世界是多层次元的。看不见不表示它不存在。就象一本合上的书,最精彩的内容藏在折皱的空间里,而你只能见到书本的最外一页。假如有一天,它象魔术书页般忽然掀开,如万花纷至沓来的神秘和冲击,也许能够唤醒你的体内沉睡已久的敬畏和灵魂。
    科学家认为:地球和某种神秘世界之间,存在着一种不可捉摸的通道。通道的两边是两个不同层次的世界。研究这种现象的人,把藏在通道另一侧的神秘世界,称作“四度空间”。
     而在这部小说里,格伦的遭遇有一种空间穿越空间,时空交错时空的感觉。我并不知道小说的结局是什么,也不清楚在第二章、第三章中又会出现怎样的情景。所以,我无法过早的给这个结语里下一种确切的定论。只是,这一章,让我有种信服的错觉。里面人物的规划,场景的布置与转换,无疑都是一个庞大的体系,稍一不注意便会出现错乱。所以,在这部小说的进行时,可以想象,他要进行一种怎样的严谨归划。
    格伦,一个看似是生活在现实中很平凡、很普通的一名男子,却被一个梦折磨纠缠,因而走向了一条他并不希望走的道路。
    有时在看对格伦的描写时,总会将他的遭遇放在自己身上,在想,如若这种事发生在我身上,我到底会有着怎样的坚韧来对抗这种懵懂的世界,那种对无知的恐慌,对未来的迷茫,对诡异事物的解释,等等。
    我不知道格伦最终的结局是什么,这部小说又会以一种怎样的面貌来做为结束。我不知道,我想,或许就连羊羊也不能确定。因为,当你手下的文字授予了灵魂,它们便会像活了一样去自己选择自己的结局。而我们,这些被称为作者的人,只是它们找来释放自己的媒介罢了,哪怕最初我们给里面的人物定下了一个结局,而最终,总会有些偏离。如此,便是它们自己的选择了。
     我很期待羊羊的每一部小说,在这里面,我常常可以学到很多东西。比如写作方面的,比如人性方面的,比如生活哲理方面的,等等。有时,当我在写作上遇到滞留的时候,总会来看一眼与羊的对话,或者再看一次他写的小说,从而便能在不知不觉中解开自己的困惑,最终重新开始。
    所以,在此,我很感谢羊羊能够将一部好的作品带到我们面前,让我们对某些事物进行了一次深度的探讨与思量,从而感悟生活中的某些事情。如同格伦在踏上未知道路时最终会得到明确的答案一样。
    我深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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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1-1-2010 10:48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十三回

本帖最后由 谷成 于 15-4-2010 02:09 PM 编辑



  联邦调查局的纽约办事处坐落在最繁华的百老汇大街上。

  从远处看,楼牌26号的联邦大楼看起来很神秘,就象一座巨型的墓碑。大楼的每一扇窗户都好象它的眼睛,正在紧盯着路上的每一个行人。大楼内的各角落安装着无数的金属探测器和X射线机。还有那些匆匆出入大楼、神色严肃的黑衣人,仿佛从各个角落钻出来,正赶着去奔丧礼。

  就在大楼第三十层的办公室内,弗兰克怒不可遏地踢翻了一张椅子。一个大红脸的探员噤若寒蝉站在桌前,他涨红的脸逐渐变得煞白。

  “杂种,” 弗兰克用沉闷而颤抖的声音说,“你说的失了踪是什么意思?你最好给我找到他们,否则,你给我卷铺滚去非洲。你等着瞧好了……” 这时候,门外走廊上经过的工作人员不必把耳朵贴在门板上,也可以把弗兰克的咆哮听得一清二楚。

  弗兰克心想,他们原本可以在公寓楼下,轻易地将她们两人逮下。但是这些上头称为卡普格拉斯妄想症者(Caogras delusionist)的神秘组织实在太可怕了。联邦调查局和美国国土安全部(US department of homeland security)合作盯哨了共九年的时间,除了获得冗长却一无是处的报告文件之外,既然无法查清这些人的实际身份。他们不知那里冒出来、住在哪里、在美国境内活动的目地是什么?这些引起国家安全部高度关注的疑团都让联邦调查局的警探们感到脑部涨大,并且长期备受来自高层的压力。

  他们等了九年,好不容易终于逮住了第一个线头,弗兰克并不急于把负责接头的海丽雅特缉拿下,他把目标放在更远的地方。他想,这些人就象平原上的杂灌野草,它门纵横相牵、枝莖連續,只要他揪到第一簇草的枝莖,就可以很小心地追查下去。

  弗兰克的目标是引蛇出洞,一次过将她们的党羽们集中围剿。这样一来,联邦调查局就可以彻底地将他们连根拔起。这个构思是弗兰克向奥斯汀建议的,也得到了他的赞赏。可是现在可好了,人跟丢了还是小事,糟糕的线索从此中断了,还不如一早先把她们缉拿起来,再慢慢的严刑拷问。此刻他该是如何向上司交代呢?

  弗兰克正想到这里,房门忽然咣一声被推开,奥斯汀没有预兆地走了进来。

  “长官,你来了。”弗兰克不禁哆嗦一下。他一挥手,那位红鼻子探员如获大赦、一秒也不想多留。

  该知道在纽约的办事处里,奥斯汀的身份地位仅次办事处的助理局长。他有一种让人不发声也能让人畏惧的气质,只要看一眼那双深沉的眼睛,你就能明白,他是一个严肃而且注重成效的上司。但是让警探们哆嗦的,还是他令人闻风丧胆的冷血和阴沉。他习惯对下属展现绝对的权威,并且带轻微的专横。而且局里还讹传一些他的轶事,据说他参与越战时,曾经指挥了血腥的屠村事件。传言说他曾经杀了一位越共的女护士,割下她的脸皮作枪套。而他最让人印象深刻的口头禅却是“越南是个龌龊的地方,联邦调查署却是上帝的粪坑。”

  “出了什么状况?” 奥斯汀咳嗽了一下,弗兰克即可从思绪中回到现实。

  弗兰克至少有6英尺的个头,但是站在奥斯汀的跟前,他总是觉自己矮了一大截。这也许和他不敢直视奥斯汀的眼神有关。

  “我们遇上一些麻烦了。” 弗兰克的声音略有惊抖,他额上的细汗正在顶灯下闪亮,“我们送出去的警探,沿途追踪到南港,才发现追踪的对象竟然是一辆水槽大卡车。”

  弗兰克磕磕巴巴地说完,然后毕恭毕敬地站在一旁。他期待着奥斯汀会大发雷霆,但是对方汀只是安静地在沙发上坐下来,接着他取出手帕抹拭枪管似的鼻准。但是对方愈是沉默,弗兰克愈觉得浑身起了疙瘩。他实在摸不透这位上司正在思索些什么。

  “我们已经对照了IAFIS的指纹库,并没查出符合女嫌犯的指纹记录。根据CJIS的分析,女嫌犯有可能是受过专业的秘密特工,她似乎对我们惯用的伎俩一清二楚,而且干事干净利落,都没留下任何蛛丝蚂迹。”弗兰克战战兢兢的报告道。

  “哦。”奥斯汀仿佛一点也不意外,也没有责怪的意味。他只是站起来走到墙边,把落地窗帘拉开,正对面的法院大楼和警察总局即刻跃入眼帘。

  “如果我没有猜错,此刻她们已经逃出曼哈顿市。”奥斯汀俯瞰着远方的布鲁克林大桥,从这里只能望到悬索桥的桥塔,却看不清桥上尘点大小的交通工具。

  “长官,我不明白――”弗兰克露出一脸怀疑。

  “半小时以前,NYPD在路检中截获了那女子的单车。”

  “是吗,那太好了?” 弗兰克不禁轻呼了出来。

  “别高兴太早,骑士是另有其人。”奥斯汀木然地说, 弗兰克听了表情显得失望。

  “虽然如此,窃贼仍然供出偷窃单车的地点,警方因此查出他们的匿藏地。” 奥斯汀的脸上仍然一点表情也没有。

  “要不要我差人去围捕嫌犯?” 弗兰克的眼神又恢复了明亮。

  “此刻迟了,对方早已人去楼空。”奥斯汀冷冷说。

  弗兰克本来想问为什么,但是他想一想,却问了其他的事情:“还有其他的线索吗?”

  “这是理所当然的,”奥斯汀听到这道问题时,整张脸微笑了,只除了眼神之外:“否则我不会过来找你了。”奥斯汀沉吟半刻,才继续说:“今早有人报失了一辆奶品运货车,失窃地点和仓库只隔一条街而已。”

  “我明白了,你认为那是他们的手脚?”弗兰克冲口而出,他看到奥斯汀同意地点头。

  “需要我通知警方在所有出口及州际公路上设下路检吗?”

  “不必打草惊蛇。”奥斯汀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

  “长官,难道――”弗兰克话没说完,奥斯汀忙不迭地中断了他的问题。

  “老天帮助我们,货车司机向警方报失了一支手机,手机侥幸地遗留在货车的后车厢里。如没仔细检查,他们是不晓得的,因此不难追查到她们的下落。”

  “非常好极了,长官,你需不需要我的效劳?”弗兰克再次燃起希望,消息的确令人振奋。

  “不用了,我已指示戴维全力追踪失车的下落。”奥斯汀望一下腕表,“此刻也许已经查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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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2-1-2010 12:19 A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十四回

本帖最后由 谷成 于 22-2-2010 08:14 PM 编辑



  往南部州界的九十五号州际公路上。

  一部白色的尼桑货车正开上公路上一道波浪隆起的部分,并顺着落势迅速往下滑。接着货车缓下速度,从车阵中寻了个空隙驶离州际公路,最后停在一家加油站里。

  当格伦走下来为货车加油时,海丽雅特走到加油站的贩卖部,她从冰柜挑出两罐可乐,接着给自己拿了一件女庄棉裤和一件圆领的绿色衫,又买了畲洗用具,付款了就走。

  五分钟后,海丽雅特从洗手间出来,已经换上了新装。当她回到尼桑货车时,格伦正靠在货车的引擎盖上。她把可乐抛给格伦,然后跳上货车的驾驶室。格轮用右手抠了拉环,也跟着爬进车厢。

  海丽雅特启动车子,将排档杆排入倒档,猛踩油门。轮胎在灼热的路面摩擦,她松开油门,排入前进档,煞住车。等公路上的车流稍歇,她寻了个空把货车驶上公路。朝着南方驶去。

  这时广袤的牧场风光象电视银幕出现在道路两旁。前方的路并非直线,反而是以很小的弯度迂回前进,避开起伏不止的丘陵。因此路上的车流,在稍微起浪的丘陵之间形成两道回返的移动线。

  如果是平时,格伦很会很喜欢长途驾驶。因为坐在关上的门后,世界仿佛光尘急速抛在后头,整个世界突然都安静了。那一瞬间,好象所有问题都能迎刃而解。对他来说,高速公路象征着充满生机的阳光大道,因为沿路上横空悬着出口(exit)的绿色标识,仿佛充满机会的窗户――随便那一条出口走出去,也许就能见到幸福的人生风景。但是今天不同,他心里明白一切只是幻觉而已,无论他选择那一条出口,都不可能回复生活的原状了。

  格伦望着沿途连绵的景色,公路旁的边际线上,出现一座接一座的高压电缆塔。这些塔的平均高度为45米,每隔300米左右就有一座,皆为钢格架结构。其中一座电缆塔上有一样东西,引起了格伦的注意。他仰望窗外,看到在那座塔的变压器上,有一只鹰被烧死在两条电缆之间。

  “我想,牠临死都不清楚,电流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望着窗外,征怔的出神。

  “你说什么?”海丽雅特瞥了他一眼,又把注意力放回到方向盘上。

  “我指那只在高压电塔上的死鹰。”格伦望着前方笔直的路上。“它刚刚经过。”

  “哦――”海丽雅特抬头一下,试着从后视镜寻找那只死鹰和电缆塔的踪迹。

  “这种事每天都在发生。”海丽雅特想了一想说:“我听说,如果在麦田中竖起一道透明玻璃墙,许多鸟儿会因为撞上玻璃而折掉脖子死掉。”

  海丽雅特打了讯号灯,超越了一辆缓慢行驶的银色SUV。

  “牠们并不会分辨玻璃和空气,就象你们无法区分梦和真实。”她用眼角余光扫视了格伦一下。他的嘴唇紧闭、脸色灰暗,仿佛蒙上一层乌云。她知道他的心情仍然压抑。她决定还是静下来比较好。因此车厢内突然沉默下来。

  有那么一个恍然的杀那,格伦觉得自己又变成小鸟。他不小心闯入一间屋子里,横冲猛撞,不停撞击窗玻璃,疯狂想逃出来,但是出口却是暗漆漆不见星光的天空,仿佛只是一个更大更危险的囚室,充满未知的危险和血腥的气息。

  格伦盯着路旁出现的牧场。他心里想,现在只是八月,牧场的草地仍然青翠,但是再过一段时间,这里的景色将有所急促的转变;等秋天过后,这里将转化成白茫茫地一片。

  毫无预兆的,一些童年的记忆犹如鲜明的松散片段,总在意想不到的时候跃进他的脑海;他又回到了童年,闻到那棵树下好闻的树叶气味,它很像松软的沃土味,又像霉菌味,还有点像腐败物质的气味。一只鸟尸的画面,牵引着他的记忆回到那一天的清晨……

  格伦站在灰色大楼的梯阶处,他的父母正在激烈地争吵着。他以一种漠不关己的眼神盯着他们,决定暂时溜开,他一个人漫无目的在街道上随便乱走,沿路拾起行人匆匆掉下的小东西:一枚华盛顿侧象的硬币、一枚金色的领带扣针。然后,他看到一只躺在路旁的鸟尸。

  那是一只白色略带灰色斑的鸽子,一点臭味也没有,估计才死去不久。

  格伦想了一下,然后从垃圾箱口扯出一个牛纸纸袋,把鸽尸装进去,然后藏进自己的背包里。

  接着他听到父亲从背后喊着他的名字,他被牵着回到灰色大楼前。他从母亲的冷漠表情,知道事情已经结束了。从头到尾,他只是一件物品,根本就没有参与决定的权利。父母无法针对他的抚养权达成共识,结果他被送到坡士顿郊外的外婆家,由双方付出瞻养费。既然谁也不能得到,那么任何一方都不能占有他。这就是大人们的逻辑。

  就在同一天,格伦坐上父亲的福特汽车,驶离了住了七年的住家。临走前,他跑在对面公园里的一棵尤加利(EUCALYPTUS)树下。他记得那棵树长得异常高大,树身上覆盖一层绿苔、而且被人涂上一个“十”的红漆字。他不晓得那个记号意味什么?也许有人到这里进行毒品交易,也许年轻情侣刻下记号,因为那是他们幽会的地方……

  他曾经多次的揣测记号的用意,但是今天他终於弄懂了。那棵树是属於他的,而且很早就上了记号。这里是一座记忆的坟墓,这里他将把准备告别的记忆深埋于此。

  格伦很小心地拨开地上腐烂的枯叶堆,然后一个粗大的树根露了出来。他在两条耸起的根脉中间,掘开黑泥挖了一个深洞。然后他把鸟尸、硬币和金色的扣针,全放进里面。最后他把心爱的芝麻街鸟玩偶也埋入坑里,并匆匆为它们举行了一个简单的祈祷礼。最后他从裤裆里掏出一把美工小刀,把树上的红色“十”字削去,留下一片刀痕累累的白树皮。

  记忆真是一种脆弱的东西啊,一但结标记不见了,与标记所联结的记忆也将不复存在。他懂的这件事的时候,那一年他才九岁,但是他表现得比任何一位大人还沉着和冷静。但是此刻,这溯自童年期所蓄积的怒火,就像锅炉里过热的蒸气,找不到释放压力的阀门,眼看即将要爆炸了。

  “天哪,”格伦喊出来,“我真的受够了!”

  他突然左手握拳斜着打了出去,砸到了车门的窗框上,连他自己都感到吃惊。

  海丽雅特吓一跳,回过头,柔软的黑发垂到了肩上。格伦从她的眼里窥见一丝关心,这让他想起了蕾妮。正是蕾妮,他因为幼时创伤而封闭的心灵才得到救赎。可是上天对他并不公平,就在他刚生起一线幸福感之际,上帝捣毁了他的人生希望。他倏地感到一股强烈无比的寂寞。

  “这个世界真是***瞎掰。”格伦觉得心里非常不平衡。

  格伦知道自己做了些什么,他正在选择一条不回头的道路。而且他嗅到了以种不舒服的氛围,正象一张巨网设在前方,只等他自投罗网。但是他仍然被好奇的心态趋使着继续前进,这就是要命之处。

  海丽雅特缄默不语,但是她的手伸过来,握住了他。他抬起头看着她,感觉一股力量流进他的身体里,就象一种生命力在他的血管里流淌,使他恢复生气。

  “你现在的疑惑,我都经历过。”她的声音很柔和。

  这时车爬过一个坡峰,车子突然振动一下。前视镜中可见远方的瘀云开始拢积,从其底下的薄雾看来,十哩之外的前方已开始下雨。

  “我不知道,自己是否做了理智的选择。”格伦说,然后是很长、很长的停顿。

  “如果你相信我,你会在这条路的尽头,得到你想知道的答案。然后你再决定是否继续和我们来往。如果你决定不再跟下去,我也完全理解。”她的声音真挚自然,毫不装腔作势。

  “对不起,真的。我不是有意让你惊吓的。”格伦的声音逐渐平静下来。

  他继续凝望远方的天空一会儿,然后转过身来看着她,脸上露出一个疲惫的苦笑。

  “无论如何,谢谢你――”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柔和许多。

  “没关系。”海丽雅特耸耸肩,撇撇嘴,挤出一丝颇为迷人的微笑。就在一瞬间,他们之间的某种东西松开了。气氛缓和了不少。海丽雅特知道他们之间已产生微妙的联系,对方的心门已然打开。只要她能跨越那道鸿沟,接下来的事情就比较好办了。

  这时一道闪光在空中形成蓝色的叉子,雨滴开始打在前视镜上,形成一条条的粗细线,顺着玻璃的斜度逆行。海丽雅特松开手,回到方向盘上,打开前车灯和雨刮器。

  “你将会见到的那个人。”她转入七十八号公路,继续说:“他送过我一句箴言。也许对你有帮助。”

  “什么箴言?” 格伦盯着她问。
海丽雅特淡淡一笑,接着说:

  “他是那么说的:任何你能失去的,都不值得拥有。而你真正拥有的,没有人能从你手中夺走。”
格伦坐在一旁陷入思考,他还在揣摩着那句箴言的意思。

  “你听音乐吗?” 海丽雅特问道,随手把车一张光碟推进读碟器。

  METALLICA的金属乐声在车厢里里亮起来了,经过一轮推土机似的电吉他独奏后,Kirk Hammett唱道:“生命即将凋谢……我每天在四处漂荡……迷失我自己……所有事都无关紧要……所有人再也无关紧要 ……”

  可是他们两人的心情都不在音乐上。此刻海丽雅特想起了那位可怜的乔丹先生。

  不久前,她向这个对象伸出了橄榄枝,可是她迟了一步,结果导致乔被杀死。这件事,让海丽雅特自责了好长一阵时间。她发誓绝不容许自己再重蹈覆辙。

  更何况,格伦的实际身份,远比乔丹、凯德琳和蕾妮那些人重要得多了,她决不能有所闪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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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3-1-2010 12:33 A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十五回

本帖最后由 谷成 于 22-2-2010 08:19 PM 编辑



  大约五个时辰后,他们来到一个叫哈克(Huckleville)的小城。

  就象典型的东部小城,路上的车子不多,人踪更是稀少。红砖铺的马路旁,到处可见绿树和鲜花。

  城市里没有高楼大厦,只有一座红色教堂尖塔从平整的建筑群中冒出来。而在教堂的附近有一座具有意大利文艺复兴时代风格的灰色建筑,顶端还有一座古老的钟塔。

  海丽雅特操着变速杆、把车速缓下来。她绕着教堂继续转圈子,不断观察后视镜,看看有没有可疑的迹象。她开车兜了十分钟,然后才很小心把车泊入隐蔽的后巷子,接着引擎一阵噗噗劈啪响,最后熄了火。他们迈出车门,然后海丽雅特找来一张防雨布把货车小心地掩上。她的一连串动作,让格伦联想到藏起鸟尸、避免食物被其他动物发现的山猫一般。

  海丽雅特四下张望,看自己是否在暗椿的监视之下,但显然没有。於是她朝着那座红色教堂的方向望去。教堂所有的门都紧闭着,静悄悄的象是已经废弃不用了。

  海丽雅特顾不得循着行人小径走一个大圈子,而是直接斜着穿过附近的一个草坪走过去。也许刚才下过雨,草地明显的松软,一些秃地的湿泥土直接粘到格伦的鞋底下。他只好蹬蹬脚,把鞋底直接磨擦在草坪边沿的灰泥墩上。

  “这边走吧。”海丽雅特从一座喷泉旁边绕过去。格伦打起精神跟在后头。两分钟后,他们已经站在那座教堂的侧门旁。

  海丽雅特小心翼翼地在厚重的门板上敲击几下,发出一连续而而响亮的声音,象是敲在内含密室的山壁上,惊动一群墙檐上栝息的鸽鸟飞扑翅上蓝空。

  良久,门板裂出一条细缝,一道黑影躲在门后打量这两位不速之客。

  “你们找谁?”从门缝飘出一把小心翼翼的声音。

  “我们要找上帝。”海丽雅特冷静地说,仿佛说着接头的暗号。

  “对不起,上帝今天休息。”对方冷冷地说。

  “既然如此,请你告诉祂,圣徒今天来过。”海丽雅特说着,拖了格伦准备离开。

  就在同时,背后传来安全链条被松开的声音,门扉突然大喇喇地打开了,好象一张吞噬猎物的巨型口。

  “你们回来。” 一位宽鼻的黑人老头目不转睛地盯着海丽雅特,“你是什么人?”

  “编号一二五。” 海丽雅特掏出着挂在颈上的十字架银坠,索性让它垂放在胸前。

  黑人老头盯了那银坠一眼,探头环顾四周,招手让他们俩进来了。

  “记住,我没让你们进来,你们也不曾来过。” 黑人老头的声音宏亮,鄙俗而刺耳。他把侧门关上以后,教堂里顿时陷入一片灰暗。

  正当格伦等着让曈孔适应光线时,黑人老头绕回到看守桌后坐下来。他伸手把桌上的罐头啤酒一饮而尽,然后索性把一对细腿架在桌面上、靠着后墙开始打起吨。只见他的身型胖硕,皮肤象锅底一般黑,头皮却刮得锃亮,体重约两百七十磅。

  格伦不是虔诚的信徒,却对老头的酗酒行为感到厌恶。他不明白,教会怎么雇佣这种人看守庄严的教堂。只是当他适应室内的光线之后,他突然明白了。

  整座教堂就象墓室一般死静。格伦原以为会看见一排排木制的长条靠背椅,也许座位上还会放着黑封皮的赞美诗集,可是这些长条椅早被拆掉了。

  透过窄窗照射进来的光束,格伦发现祭坛的位置也是空荡荡的,既没布道的讲坛,没有圣经;连一般悬置在圣坛上方的十字架也不见了。取而代之却是一幅巨大的黑幕。

  教堂的内墙则一律漆成黑色,墙沿装了可调节光暗的射灯,还有整齐有序的采点窗,把各色光线引室内。其中几道光线斜斜地落在一个长形的平台上,台面离地四尺,两旁是斜斜的梯级。那里原本是圣坛的位置,如今已被改成为表演台,台上摆着两把电吉他、一把贝斯吉他、一组架子鼓、手鼓、立手鼓、电子键盘、麦克风等等。

  海丽雅特望着格伦困惑的摸样,不由撇嘴笑了:“这里过去是教堂。如今不是了。”

  格伦突然会意。原来这里已被改装为夜间舞吧。虽然白天很安静,但是到了晚上,这里就会复活一样,室内充满音乐,而且人声鼎沸。黑人老头是被雇来看晚场的,难怪白天,他就一幅酒醉不醒的样子。

  这里让他想起纽约市第六街的《Limelight夜总会》,它的前身也是圣公会的教堂。格伦记得那里面是厢房和隔间室的设计,气氛高雅许多,不象这里的装潢那么随便而且粗俗。但也不是毫无可取之处:他们把长条靠背椅拆掉之后,只是放上十来张的方型桌,但是沿着三面墙体都是狭型的长板台和高脚的旋转凳,而且没有隔间。这样一来,可以释放出最大的空间作为舞池。格伦估计可以容纳五百个扭动的舞客。

  “请跟着我,别走失了。” 海丽雅特的声音唤醒了他。

  这时海丽雅特跳上表演台,然后蹲下来在台面上寻找一些什么。

  “你在干什么?”格伦觉得好奇。

  “帮我一个忙。”海丽雅特注意到地毯上有道细缝,她请格伦帮忙把地毯卷翻过来,露出一个方形的活板。接着海丽雅特把活板掀开,底下乍然现出一道陡斜的石阶,里头是一团漆黑。

  若非很细心的留意,格伦会以为是插座和电线驳接的检查井,实在难以联想,其底下竟然掩藏着一条神秘的古老坑道。

  海丽雅特小心翼翼地踩着斜级下去,半响,她的声音从坑里飘了出来:“你不想下来吗?”

  格伦盯着黑乎乎的坑口,宛如站在神秘墓穴的入口处。他倒抽一口气,也跟着爬下去了。

  往下的石阶又陡又不平,似乎比教堂的年龄还久。当格伦抵达底部时,几乎看不到任何的光线。这时候,活门砰一声关上了。格伦听到上面有人铺回地毯的声音,十成九是黑人老头的杰作。

  此时坑道陷入完全的黑暗中,海丽雅特只能伸手在墙上摸索,结果摸到一个电源开关。瞬然间,头上的小黄灯亮起来了,可是冰冷的石壁似乎在光线射出灯炮的那一瞬间,便把光线吸掉了。

  靠着小灯泡的照耀,仅驱走一部分的黑暗,走廊的左右墙体伸展到一片黑暗里,仿佛直通地狱。格伦不禁皱起眉头。秘道的空气似乎比起上面方厚重、粘湿,他需要比平时更使力才能把氧气吸到肺里去。而且空气中充满尘埃和蝙蝠的粪便味,格伦禁不住咳了几声。

  “你还好吗?” 海丽雅特抓住他的肩头。

  “我没事,你请先走。”格伦摇头,从怀里取出手帕掩着鼻子,心里却浮现故友的容貌。

  我一定是从罗力斯哪感染了对灰尘敏感的习惯。格伦的心里想。

  “那好,请你跟着我。” 海丽雅特催促道。


  从他开始逃亡到现在多久了?从物理时间来看说,不过一至两天而已,却仿佛是几个月前的事情了。可是蕾妮的离去,又好像是前一秒才发生一样。经过这一连串事故,他的正常时间观念似乎被抹杀掉了。可是时间的确存在,只是对格伦来说,时间感似乎和记忆的强度成正比,倒是和事情的发生顺序无关。

  他们又在秘道中走了起来,这条黑乎乎的通道从他眼前延伸出去,从这里一直走下去,格伦觉得石英腕表的滴答声清晰可闻,那是时间消逝的声音,听着难免让他产生这样的幻想―――仿佛继续走下去的话,时间就会开始回带,然后他可以穿过时空的漏口处,回到蕾妮出事前的那段时光……

  就这样他们走了好一会,终于停在一道门前。海丽雅特立即在残旧的木门上敲出清脆的响声,在迴廊里回响不止。

  又隔了半响,木门缓缓地启开。来应门的竟然是一位穿僧袍的西藏喇嘛。

  眼前的老喇嘛,明显上了岁数,但是神情矍烁。他身上缠着朴素的黄衣暗红色袍,露出满是褶皱的脖子。不知道为什么,那老人的眼神好象一直在微笑着,虽然他的嘴角并没有。

  格伦一时感到谔然,仿佛喇嘛的出现,让原本神秘的气氛,愈发诡异到了极点。

  老喇嘛很礼貌地向他们合掌行礼,格伦也犹豫着对他颔首,只见老喇嘛一言不发,转身就消失在门后。

  “我们老远赶来,就是为了见他吗?”格伦指着刚刚消失的老喇嘛问道。

  海丽雅特并没回答,她只是象鱼一般微笑,接着迅速地消失在门后。格伦只好硬着头皮跟着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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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4-1-2010 01:58 A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十六回

本帖最后由 谷成 于 22-2-2010 08:23 PM 编辑



  格伦跟在海丽雅特背后,他们拨开了一道黄色的布帘。室内在白炽灯的照耀下瞬然光亮起来了。

  这时老喇嘛向什么人顶了一个礼,在一旁坐下。他提起摇经桶,含上双目,嘴角默念起经文。海丽雅特向格伦抛了个眼色,把目光移向一张放在正中央的四方桌上。

  格伦顺着她目光方向望过去,见到一位黄衣红袍的小喇嘛,蝦子似地弯着身子,伏在一张藏式的矮桌上。他巧小的双手正在砌筑一幅复杂的沙图。

  表面上,他和一般十来岁的小男孩并没两样,他有一张稚嫩的脸,红通通的双颊似一对熟透的柿子,可是他专注的神情却显得庄严而老成。

  只见小喇嘛从容地掬起一把颜色沙,将沙装在一个钢锥容器里,另一手却握着刮刀,轻轻地敲打钢锥。他正在控制沙子的流量,将沙粉倾漏在一面沙盘上,让下坠的沙粉形成锦绣的颜色图案。整个过程缓慢而复杂,只要稍有不慎,就会前功尽弃。

  格伦忍不住向前走近两步。桌面上的图案,就象一幅绚丽多彩的丝织地毯一般,美仑美奂。图案外圆而内方,中间合着一个内圆,而在四条边线上各有一扇T型的殿门,边上缀有锦缎式的图案。整体的色彩浓烈而鲜艳。

  他忍不住赞出声来。小喇嘛从正在工作的案上抬起头来,他充满自信的笑容照亮了格伦的脸庞。

  海丽雅特马上趋前膝跪下来,额头触地向他顶礼。小喇嘛因此停下手边的工作,伸出红润的小手轻触她的头盖,含笑而不语。

  “让我介绍,这位就是格伦先生。”海丽雅特抬起头时,向着小喇嘛合掌说。

  小喇嘛的微笑透出一种纯净的气质,格伦看着他,竟然不舍得让目光移开。

  “他是转世活佛康哲仁波切。”当海丽雅特转身面向格伦时,表情流露出了对小喇嘛的孺慕之情。

  格伦不禁耸容。他以前曾经听说一些西藏喇嘛,可以乘愿转世的传闻,他以为那是子虚乌有的事情,没想到今天竟然遇上了他们其中一位。

  为了表示礼貌,格伦也似模似样地合起掌来,却没有跪下的意思。这一切他只是觉得新鲜,根本谈不上虔诚。

  “还是叫我披得(PETER)吧。”小喇嘛天真说道,丝毫没有架子。他也许读过小飞侠的卡通本,因此给自己取了这样的洋名。格伦立刻就对他产生了好感。

  正当格伦的脸上焕发出轻松的笑容,用食指指向那幅沙砌的图时,小喇嘛已经笑着回答了他想问的问题。

  “这是一幅曼陀罗,梵文叫MANDALA。” 小喇嘛亲和的回答,“它象征一座城殿,或是居所的意思。”

  格伦把刚溜到口边的问题收回来,他的心里觉得惊憾。他想了想,继续问说:“我很惊讶,这――需要多久的时间?”

  “差不多花了两个星期的时间。”小喇嘛显得异常轻松,他的小脸上看不到半分的自豪。

  “就你一个人――?” 格伦露出非常不可思议的眼色。

  小喇嘛点了点头。他指着沙盘上的图案解释说:“这个外圆代表我们的宇宙,里面的四方块代表人类的住所,驻在内圆中心的是一尊佛,祂象征我们的自性。”

  格伦一知半解地跟着点头,但是站在沙图旁边他不敢大气呼吸,生怕一不小心就会毁了小喇嘛的心血。

  小喇嘛案继续说:“这个圆轮则是象征宇宙的旋转,除了中心外,万物无时都在变化中,自性却永恒不动。”

  “你说的自性,那是什么意思?” 格伦觉得好奇。

  “以你熟悉的语言来说,自性就是你内心的觉察。”小喇嘛抬起绯红小脸,露出那双黑葡萄似的眼睛。

  “内心的觉察?” 格伦重复那句话时,心里更糊涂了。

  “是的。对於生命,你所知的远比你以为的要多,觉察即是你心中的知晓者(knower)。”

  格伦突然盯着小喇嘛,觉得整个起居室变了,小喇嘛的脸上似乎有点不同,仿佛一瞬间长大了二十岁。那张脸一边跃动、一边发出亮光,整个空间突然变得饱满而丰富,仿佛室内豁然亮起一道闪烁的烛光。

  “你就象沉睡在一个茧(cocoon)中,却以为那个茧是你能经验的整个世界。直到你察觉到茧的存在以前,你不会了解,人类是何其局限地过着他的生活。”那一双稚气的眼睛变得闪亮起来。

  “而你活在茧中的感觉,就象昆虫爬在这幅沙图上。”

  小喇嘛不期然地掏出一只瓢虫。他一放手,瓢虫就降落伞似落到沙盘上,开始踽踽地爬行。它所经过的地方,在美丽的沙图上拖出一条歪歪扭扭的白线。

  “你们的一生,就在曼陀罗的世界中,砌筑一座美丽的沙殿。殊不知那似锦的繁华,不过是手上的一掬细沙。其实它如梦如幻――”言语及此,小喇嘛毫无预讯地放下两掌,就压在那幅沙图上。

  格伦一时反应不过来,不明白他为何有此一举。等到他突然明白时,小喇嘛已经开始转动双手,把好不容易砌成的沙图破坏得面目全非。格伦惊叫起来,这时他即使想阻止,已经太迟了。

  “那只瓢虫――”格伦想起瓢虫仍然困在沙堆中。

  可是小喇嘛一点也不在乎,他继续把沙堆捣得一片混乱。当他的双手离开桌面时,小手陡然一翻,象变戏法似的,丝毫无损瓢虫出现在他红润的手掌心上,丝毫无损。

  这时小瓢虫停了一下,然后在小喇嘛的小掌上动了起来,它仿佛正在打量环境。旋即,它红色的前翅外旋、露出后翅快速地拍动。它借着空气的浮力,垂直升了起来。飞了一会之后,它就象花瓣落在格伦的肩头上。

  “你是怎么办到的?” 格伦惊奇地盯着肩上的瓢虫,心悦诚服地笑出来了。

  这时候,小喇嘛捉住了他的胳膊。格伦既迷惑又惊奇地望着他。就在那个当下,格伦觉得身体消失了。生命仿佛在那一瞬间完全停止,如真空的白色世界瞬时侵入他的脑海,不是光也不是色,而是白茫茫的一片。所有杂念和情感都放下了。

  格伦置身神秘的那一刹那,感觉肉体突然向下沉寂。四周变得安静,仿佛自己被一种突而其来的敏锐感所充盈。有生以来第一次,他察觉那些象茧一样包围着他的东西开始松动……渐渐地,他感觉白茫茫的世界化成一股颜色的光在转,置身于逐渐加速的转动之中,他和周围渐渐地融合在一起,变成内和外密不可分的一体。就在那一秒,情境有了完全的变化,他产生一种生活在临界点的感觉,仿佛在这个世界和那个世界间仅隔着一层薄膜,只要轻轻一踹,就会戳破这个界面而掉入另一个无限中。

  接着在这种持续的转动之中,他所体验到的是笔墨无法形容的丰富感,仿佛连绵不绝的喜悦冲击着他,然后以一种沉静的欢喜从中心升起,象漣漪涌往四面八方散去,直到接触周围的墙体,又不断往复地回荡过来,交织成一种密不可分的共鸣。他觉得心醉神驰――

  片刻的宁静更似永恒,最后他就象从漫长的梦中悠然苏醒,发现自己正伏在桌面上。

  格伦抬起头,视线游移在室内每一个人的身上。

  “你对我做了什么?” 他吃惊地看了小喇嘛一眼。

  “如果你做了一个内容丰富的梦,那跟我没关系。” 小喇嘛依然坐在原来的位子上,他的手上多一个叫嘎巴拉的法器。

  这时候,老喇嘛正在把桌上最后一把细沙扫进一个铁蒌里,直至一颗也不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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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4-1-2010 08:17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十七回

本帖最后由 谷成 于 22-2-2010 08:24 PM 编辑



  联邦大厦的电子侦缉中心内,一头棕色卷发的戴维正在聚精会神地注视着电脑屏幕。他的桌上都是一些最先进的电子通信装备、窃听及追踪设备。他坐在一张固定在地板上的回旋椅,可以随时转向任何一边的装备。

  约莫半个小时前,奥汀匆匆地把一个号码交到他手上,请他立刻追踪出手机的下落。一般的情形而言,那是一件简而易举的工作,如果进行得顺利,他只需要一通电话,就可以完成任务。

  首先,他需要检查有关号码是否纳入APRS(Automatic Position Reporting System)的服务系统之内?如果幸运,他就可以透过军事卫星发出P-code讯号,得到即时的定位报告,准确性可达惊人的五米距离内。否则,他还可以使用另一个方法,就是通过电讯服务的三点定位程序来追踪手机的下落。

  只要对方的手机仍然处於活跃的状态,他就可以轻易地通过伪装的短讯,来测出离手机最近的三个电讯发射塔。透过接受讯号的强弱度,追踪程序自然可以计算出手机与电讯发射器塔之间的距离,由此可以推算出手机的下落范围。虽然电讯公司也使用同样的追踪科技,可是误差还是在五十米至一百米之间,反而通过国安局(NSA)提供的卫星追踪技术,得出的结果只是误差十米而已。

  虽然如此,今天的追踪工作却不是很顺利,原因是手机号码并不在APRS的客户服务群内,而且戴维通过电讯塔发出的探测讯号都没有获得回讯,可能性原因有几个:一就是手机落在电讯塔的服务范围之外;二就是手机不幸地处於休眠状况,无法接受任何来讯。

  就在这时候,奥斯汀推开门走进来,弗兰克尾随其后。

  “查出结果了吗?”奥斯汀刚进门就劈头问道。

  戴维紧皱眉头,摇了摇头:“我已经查过了,手机应该处于休眠的状态,无法使用三点定位程序来检验它的位置。”

  “还有没有其他的办法?”弗兰克的表情显得紧张。

  “方法不是没有……”戴维瞟了弗兰克一眼:“即使在完全熄机的情况下,手机的电源仍然执行有限的操作,例如时间和闹种铃声等等。”

  “你言下的意思是不是――”弗兰克望着他说。

  “对极了,” 戴维看穿了对方的问题,“我可以发送一则伪造的警铃模式,将对方的手机唤醒。然后我就可以上载追踪软件,再透过手机发射信号,甚至将手机变成潜匿的窃听器。记录手机附近的谈话内容。”

  “那目前是有什么问题呢?”奥斯汀终于插进来问道。

  “方法我已经试过了,却不成功。我猜测是由於当地的云层或雨水干扰,减弱了本来就微弱的接收能力。目前我只能够重复地发射讯号,然后等待……”

  戴维的话未落空,屏幕上突然出现动静了。程序马上进入了活跃的计算工作。

  “有了……”戴维迅速戴起耳机,点击其中一个按键。屏幕上马上显示幕一幅地图,上面有街道的名字。地图上还出现一个闪烁的绿色光点,它所标定的地点正是手机的当前位置。

  “终于找到了,地点就在这座教堂方圆十米内。”戴维指着地图上,他看来既紧张又兴奋。

  “根据手机所测到声波图并没出现任何异常的波幅,想必他们已经离开了货车。”

  “非常好极了。” 奥斯汀严肃的表情开始有了些笑容。

  奥斯汀在室内踱了一圈,接着他又恢复了那种领袖气质的命令式口吻:“听着,你们去通知北卡罗莱纳州(NC)的警察总局,请他们派出警员和封锁以教堂为中心,方圆一哩的交通要道。同时准备直升机,我要亲手把这些卡普格拉斯妄想症者们全部一网打尽。”奥斯汀的声音显得镇定、威严、难以抗挡。

  “遵命,长官。”所有人都觉得士气高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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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5-1-2010 11:19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十八回

本帖最后由 谷成 于 22-2-2010 08:26 PM 编辑



  格伦很清楚刚刚确实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那种感觉很强烈,就象倒酒在装满的高脚杯般地继续满溢出来,但是语焉不详,无法用语言说个明白。

  “究竟发生了事情?”格伦终於恢复神识,他吐出一口气后问道。

  “不过是一场小小的魔术。”小喇嘛的双目含笑着,仿佛读出了他的心思。

  “我刚经验的究竟是什么……” 即使现在,他依然觉自己的声音听来很遥远,仿佛灵魂仍然漂流在空气中。

  “你的人生只是一场幻梦、一种让你看不到的真实的魔术。你刚刚的经历,就是对这种伪装的一种瞥见。”

  若不是盯着小喇嘛时而淘气时而睁大的眼睛,格伦会以为和说话的是一位睿智的长者。

  “我承认是瞥见了什么,但是我还是无法明白,你们为何坚说人生只是个幻觉?”

  小喇嘛玄而不答,但是一句话突然如飞箭射入他的脑海:“答案你早知道了,何必还要问。”

  格伦吓了一跳,事实上小喇嘛的嘴唇丝毫没动过,他仍然眯着眼微笑,脸上一直挂着那道滑稽、浅浅的笑容,脸上除了酒窝,还有一种特别的眼神:是的,你早已明白的,为何你还不肯接受。

  隔了半响,声音又亮起了。但这一次,格伦确定话从小喇嘛的口中飘了出来,不再是他的幻觉。

  “叫醒睡者很容易,难的是唤醒故意沉睡的人。”小喇嘛的 这句话让他觉得脑中哐当了一下,有什么东西尝试挣脱出来。

  “如果你不想醒来,不如干脆熟睡吧。要不,你就努力让自己清醒。”小喇嘛补充说。

  “我还是不明白,怎样才算是清醒?” 格伦结巴结巴地说,心里很不自由主的感到惭愧。

  小喇嘛把眼睛合上,又张开,他的语气意味深长,好象一位温柔的老者说:“你相信我吗?”

  格伦想说,他从来不相信,但又觉得好像不完全如此。事实上,他不知道应该怎么说才对。

  “我希望相信……可是我感到害怕。” 格伦的脑中想过一百个答案,可是他最后选择了自己最不愿意承认的那个答案。

  “害怕是件好事。”小喇嘛把手收入袖子里。“可你有没想过,为什么你会怕?”

  格伦沉默一瞬,然后他用力摇头。

  “你害怕,是因为你不知道自己是谁。”小喇嘛盯入他的双眼。

  “我是谁?”格伦惊慌地问。“我不就是格伦吗?”

  “也许是,也许不是。事实上,那只是你自以为是的角色,却非你原来的正本。”

  “呃?”格伦轻呼出声来,他的语气显得困惑。

  “打个比方好了。”小喇嘛变换一个坐姿。“你可以是一块冰、一团蒸气,或是一片雪花。但是你未必知道,你原本是由水转变而来的。”

  当格伦还在消化刚才那句话,小喇嘛又伸出手,但这次他触摸着格伦的额头。

  格伦来不及后退,就被他触着了。就象转换一个频道一般,眼前的光景突然转变了。

  格伦看到眼前是洁白的帐篷,篷的周围飘着五彩经幡,热情的藏族姑娘的脸上挂着幸福的微笑。

  一位康巴族男子骑在马上。他头戴白色的藏帽,身上的藏袍右袒处,露出雪白的里衣,身上、腰上都挂了若干彩带。那男子骑着他的参赛马匹,马首昂步地进入赛马场。

  当他经过欢呼的人群时,他无意中和一位头部戴满饰物的蓝衣姑娘四目交互,她的脸颊泛红,两眼发亮,感到羞躁地低下头来。

  虽然容貌不一,但是格伦认出了那位蓝衣女子:“蕾妮,她是蕾妮――”格伦冲口而出,一转念他又想到那位骑马的青年,他又是谁呢?难道他是――

  “没错,他就是你的前世。”小喇嘛在他耳边轻声证实:“跳一个画面吧……”说着,小喇嘛又点了他的额头一下,画面马上又变了。

  这一回,他看到一部巴西利亚型的螺旋桨飞机,正在高空爆炸而解体。机身在引擎的继续提供冲力下失衡,机舱座位迅速溃散。格伦发现自己正飘浮在其中一截机舱的舷窗外,随着它的自由落体平行下坠着。瞬间他看到蕾妮就缚在自己的座位上,她的面容在天旋地转中苍白失色,闭紧眼皮正在发抖地祈祷。

  格伦叫出来了。他使尽力气地拍打窗口,蕾妮却听不到。因为没有几分钟的时间,她已经缺氧而失去知觉。这时格伦简直可以嗅到一股烟味,混杂着燃油料、塑胶、树脂及金属的烧焦味。他甚至可以感受到飞机舱的剧烈震动,所有的东西都都发出恐怖的啸声;杂物在空中乱飞,机身的钢骨也像垂死挣扎的野兽在呻吟着,船壁的焊接点一个接一个的开裂,坐在后排的乘客却在惊呼中被抛出机身外。

  天啊,这不是幻觉,他就在机舱外自由落体中,他可以感受那股下坠的俯冲力。他的喉咙很紧,可是仍然尝试着咆哮出来,但是一切都是徒劳无益。

  几分钟后,格伦觉得背后仿佛有道尖鉤把他从半空悬挂起来了.他只能惊呼着盯着下坠中的机舱在下方打旋着,渐渐缩小,最后变一块积木大小的黑影冲撞在一片广阔的麦田上,惊飞起一群飞鸟。瞬间一颗火球直冒冲天,传来一阵轰然的巨响。机身碎裂成数千片烤焦扭曲的碎片。喷出的橘红色燃油将附近的树林也燃烧起来。机上的四十七人全数死亡。

  格伦吓得魂也飞了,当他的意识恢复过来,开始哀伤颤泣时,耳边又响起小喇嘛充满怜悯的声音。

  “你的眼睛只能看到这个。”小喇嘛低声说。“但是从来不会一下子看到,死亡从来只是变换形式而已。看不清真假,让你相信死亡是真实的事情。”

  格伦迷惘地望着小喇嘛的润唇,他仿佛知道了什么,又产生更多迷惑。一切仿佛和他过去接受的教义产生了巨大的抵触。

  这一次小喇嘛没有再触他的额头,而是轻轻推在他的太阳穴,“去吧,再去看看吧。”

  霎时间画面又在变迭。转眼他已来到一片修剪整齐的墓园中。他看到路边停放了许多车,清一色黑服的悼丧者正在安静地站在坟地两旁。

  葬礼主持人读着《马太福音》中的一段安魂词,同时装着蕾妮的棂柩被缓慢地吊下到四方的墓穴中。墓穴边摆了几篮子的花。实际上,蕾妮孩的棂柩只有一般孩童的体积大小。在高速的撞击力道下,没有一具尸身是完整的。他们只找到她支离破散的残肢,全部就装在那个小小的盒子里。

  然后葬礼主持人说:‚“让我们低头为死者默默祈祷。”当主持人说完“阿门”,大家开始转头离开。只有格伦坚持留下,他面无表情地目击着工人们把水泥盖板放下,再以一种类似热沥青的东西封住墓穴。有那么一瞬间,当工人开始把大堆黄土推到水泥盖板上时,格伦抬起了头。

  他发现对面的碑石上,站着一只白色的信鸽。它侧着头,用那双斜眼盯着他,透明的双眼珠显得非常安宁,里面闪动着平和的光芒。这时微风掠过树稍的发出沙沙之声,两只松鼠出现在草地上互相追逐。一切就是那么美好和自然,虽然发生了很多事,又似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事实上格伦都不记得了,是的,他把全部事情都忘记了。就在他埋下鸟尸的那一刻,所有的记忆都远离他而去,他不再需要记得了。

  这时鸽子扑扑翅膀,立刻姿态漂亮地飞走了。再见了,格伦对着消失中的鸽子挥动右手……

  下一秒,情景又变了,格伦听到个耳边响起婴孩清脆的哭声。下一瞬间,他已来到产房里。

  医生把一名婴孩从母亲的子宫颈部抽了出来,婴孩随即发出微弱的哭声,然后象收音机渐渐扭大音量,摆动着细小的拳头不停地哭。这时年轻的助产士取来以一件毛毯,将她微小的身躯裹住,然后她就不哭了。助产士微笑地抱着婴孩,走到刚分娩的母亲面前。

  “恭喜你,是个女孩。” 助产士露出笑容。床上的年轻母亲,虚弱地瞄了婴儿一眼,对一旁助产的丈夫现出苍白而疲倦的笑容,一滴泪水从她眼角直淌而下。

  最后,所有画面中断了,格伦又回到灰暗的密室内。

  格伦张大了嘴巴,然后又闭上。等到再一次张开时,仍然想不出该说什么好。

  整件事一直很奇怪,格伦真的不晓得该如何接受他刚接触的一切,不过有一件事他可以确定:目击那些画面的过程中,他内心某个隐蔽的空间,此刻象一道涌泉被疏通了。他泪涕俱下的同时,也获得了一种巨大的释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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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6-1-2010 11:52 A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十九回

本帖最后由 谷成 于 22-2-2010 08:27 PM 编辑



  教堂外的街道上,渐渐降落的暮色让人感觉不同寻常的寒冷。急速下降的气温,开始让这座城市蒙上一层薄薄的烟雾。

  平时的这个时间,居民大多已返回到温暖的家里,教堂附近更是难得看到半个人踪。

  小城的市民一般并没什么娱乐,可是每逢周六夜晚,大批年轻男女就会从城市的各个角落陆续钻出来。年青人都不约而同地涌到 “教堂”参加每周一次的狂欢派地。这是他们唯一能够释放精力和结识异性的机会。

  教堂的舞池里,站着的比坐的还多。音乐还没开始,但是室内已是一片喧哗。年轻人拿着酒杯走来走去,好象嘉年华会一样,到处巡猎今晚的舞伴。有的虽然按兵不动,却已陶醉在谁是今晚床伴的幻想中。

  一位扎了个马尾巴的音响人员,在台下晃来晃去。他松垮低垂的裤子仿佛要去上大号,当他偶尔蹲下来检查电线是否接好时,几乎可以从后腰口瞄到整个臀部。只见他对灰暗的台上打一个手势。

  这时有人在麦克风喊着“测试,测试”,然后传来扩音器放出来的一长串吉他急弹的声音,台下滚起了一轮的尖嚣声。又隔一阵,扩音器换成了一阵快速的鼓声。

  明显的,今晚将有乐团进行表演。此刻乐手正在黑暗的台上进行最后的检查和调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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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6-1-2010 07:54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十回

本帖最后由 谷成 于 22-2-2010 08:33 PM 编辑



  “我想要相信这些事情,我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去相信它?”格伦知道他是对的,不过他仍旧摇了摇头说。

  “你还在害怕。”小喇嘛轻声微笑时,细小的鼻子皱了皱。

  “我不怕,请你告诉我吧。” 这句话突然脱口而出,象一个突如其来的打嗝一样。

  “如果你希望看到事实,就不要去相信。”小喇嘛眨眨眼说。

  “如果什么也不信,岂不是掉入虚无缥缈了?”他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小喇嘛盯着他说:“一只鸭子看起来象只鸭子,只是因为牠是鸭子。 倒不是因为牠的翅膀、脚蹼或是其他什么别的。就算你将牠的一对翅膀拔掉,牠依然是只鸭子。不可能变成其他的。”

  小喇嘛的回答内容看似没有直接对应他的疑问,格伦觉得如坠五里雾里,这时他的思维又发生了一次跳跃,因为小喇嘛接着说:“所以要认出一只鸭子,你只需要纯粹地看,从没有立场的无所住心去看,可是要避免辩论。否则你相信牠是鸭子的同时,也必然找到相反的论据去反驳你的相信。”

  “我又迷惑了,一直以来,不是都说真理愈辩愈明吗?”格伦绞尽脑汁,想挑出任何他可以进行攻击的逻辑弱点。

  小喇嘛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但是他说:“如果你在寻找一个答案,那么你是对的。但是答案并没有解决问题,它只是在应付问题。说穿了,答案不过是实相处於不同面向时,所展现的一个面目而已,它只是一个表相。它看来如此,却未必如此。”

  格伦想了一会儿,觉得这话有道理,他的脸上重新露出笑容:“我想我抓到你话里的重点了。披得先生。”当他很有礼貌地呼对方的洋名时,他向左边看去,刚好和海丽雅特的目光相遇,两个人迅速会心地微笑了。小喇嘛也摸着自己的光头,咯咯声地笑出来。

  “还有一件事。”现在他的声音比较踏实了,虽然他的心中仍然有一千一百零一道想问的问题:

  “你说人生是一场幻觉。但是我不明白的是,所有东西触起来是那么的真实,不是吗?你要如何解释这件事情。”

  “说难不难。”小喇嘛拿起桌上的钢锥。“就说这件东西好了,它很牢固吧?”

  格伦点头。

  “它握起来很真实。是吗?”他把钢锥递到格伦手里。

  格伦再点头。

  “如果我说,这种固体感只是一种假象,你同意吗?”

  格伦摇头。

  “其实这个道理你学过的。”小喇嘛愉快地说道。“告诉我,固体由什么物质构成?”

  “当然是原子。”格伦想也不想就说。

  小喇嘛注视格伦片刻,又继续问。“原子又由什么构成?”

  格伦静下来想一下,想通了小喇嘛想说什么。他抬头说:“不就是核子吧?”

  这次轮到小喇嘛点头:“这个核子带正电,它的四周有一群电子象蚊虫一般飞绕,是不是?”他说的都是极其普通的物理常识,格伦无法辩驳。

  “想象原子核象网球一般大小,把它挂在休斯顿太空馆内,电子只是象沿着圆顶飞绕的蚊子大小而已。在这个电子和核子之间,都是什么。”

  “当然是空间。”格伦泄气地答道。

  “很好,我再请问,原子核由什么物质组成?”

  “中子和质子。” 现在格伦笑不出来了,他已经知道最终的答案是什么。

  “事实上,连质子和中子都是由次原子构成。这种次原子叫做夸克(quark)。” 小喇嘛朗朗上口说。

  格伦发现自己的舌头打结了。他尽力想露出与之相应的表情,结果只挤出了一丝惨淡的苦笑。

  “所以核子无非就是一群飞绕的夸克,而夸克之间全是巨大的空间。无论我们如何深入物质的现象,永远会找到巨大的空洞。”

  “这……”格伦的声音有点窘迫,这些全是浅显易懂的中学物理,奇怪的是,他怎么从来没想过呢?

  “套用你们的科学,所有的物质只不过是电荷制造出来的振动。你所感知的实质感,充其量只是能量的振动频率,并非你想象中的真实。”

  格伦静下来,洗涤一遍脑海里的想法,然后他指着手臂上的伤口说:“既然一切都不是真实的,为何我还会感觉到疼痛?”

  小喇嘛又笑了―――还是那天真、烂漫的微笑。他指着右方边的一面墙体。

  “如果你能看穿事实,这道墙是不存在的。它不过是你心中塑造出来的障碍物而已。”他随即接着解释:“所有东西都是虚空的,但不代表在你的世界中,它们对你没有伤害的能力。举例子弹也是虚空的,但是它在极速中仍能够杀死你。”

  “不过话说回来,”小喇嘛缓下语速:“即使死亡,也只是虚幻的观感。死亡只是一种概念,如果你无法意识死亡的真相,那么你只有不断的堕入轮回,不断的重复死亡及转世的荒谬剧,以致永远地忘切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啊……”格伦抬起头来,他感到一种领悟和释然的混合体。他一口呼出刚才憋住的气,发现有一种类似门闩的东西在内心的深处松脱了。

  “你如此年幼,”格伦忍不住问道,语气中充满了敬佩:“怎会如此冷静、清醒,并洞察一切?”

  有那么一瞬间,小喇嘛只是忽闪忽闪着一对调皮的大眼睛。良久,他才吐出一种苍老的语调。

  “表面上,我比你年龄还小,实际上,我比你所能想象的更要古老。”小喇嘛老气横秋地说。他说话的口气,好象他已经活过几百个辈子了,不过格伦可不欣赏他世故的样子。他还是比较喜欢他幼嫩时的表情。

  “怎么可能?” 格伦语气露出怀疑,但是他脸上的表情看得出他其实相信对方的话。

  正在旁听的海丽雅特的嘴角动了一下,隐约想笑。但是她一句话也没插进来。

  “怎么不可能呢?”小喇嘛淘气地露出一对小酒涡。他接着扮一个鬼脸,把小手指伸进口里,点湿可,然后在桌面上写下几个大字。

  格伦靠近一看,桌上的水迹歪歪斜斜的拼出一行英文字――IMPOSSIBLE。

  写下那行字以后,小喇嘛又在两个字母间加上那么一点,那行字就变成了I’M POSSIBLE。

  仿佛星火燎原般,格伦的笑声感染了其他人,一下子冲和了刚才严肃的讨论气氛,室内的气氛顿时变得温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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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7-1-2010 12:57 A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十一回

本帖最后由 谷成 于 22-2-2010 08:35 PM 编辑



  画面回到教堂里,台下的舞池已挤满各色的人头。

  今天的人潮比平日来得更多,不只是本地的年轻人,还有各地城镇来的疯狂乐迷都陆续涌进这座教堂,他们都提着布条和荧光棒,期待着今晚的重头戏。

  为了应付不断涌进的酒客,工作人员只好把部分椅凳收叠起来,以便腾出一些站的地方。

  就在这时候,教堂的灯光突然暗了下来。台下传来一阵欢呼声,仿佛他们的偶像就要出场了。

  突然,悬吊架上的橘黄色灯光亮起来了,照在长形的舞台上。

  从扩音器传来司仪的嘹亮的声音:“今天我们有特别的节目来宾。先生女士们,让我们热烈欢迎来自费城的―――― “末日乐团”

  聚光束下的台上,走出来了几个装扮灰冷暗酷的年轻人。台下突然哄成一片,口哨声此起彼落。

  “让我们欢迎主唱―――凯斯.琼斯(Keith Jones),贝斯手―――克拉克.哈波(Clarke  Harpo),鼓手……”

  一浪接一浪的叫嚣声响彻整个室内空间,顿时把气氛推到极点。

  这时室内响起一长串的吉他声和冰冷的电音,正式为今晚的节目掀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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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7-1-2010 11:22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十二回

本帖最后由 谷成 于 22-2-2010 08:36 PM 编辑



  “你的世界藉由一扇门通往另一个真实的世界,这扇门叫梦。只有进入睡梦,你才和实相得到暂时的联系。”小喇嘛的脸上仍然挂着微笑:“但是你的世界就象曼陀锣的巨轮不停地运转,它持续地切断你和真实的任何联结。以至你醒来后不再记得自己发过的梦,要不,你只能得到零零碎碎、排序颠倒的片段,因此你公然认定梦是荒诞不真实的想象。”

  格伦陷入了思考。有那么一刹那,他的瞳孔里滑过一丝明亮,接着又被疑云盖上。小喇嘛的说明虽然消除了他的一些困扰,但也产生了更新的疑问。

  “所以我的梦是真实的,我说得对吗?”格伦抬起头,表情显得惊恐。

  小喇嘛点头,接着又摇了头。

  “你摇头什么意思?”格伦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坐姿,他的脚似乎麻痹了。

  “非真非假。但是这些都不重要。”小喇嘛说。

  “你把我搞迷糊了。”格伦应道,他的语气显得不满。

  “你不懂是因为你坚持用你所知的方式来思考它。”小喇嘛呵呵笑起来,“实际上,想要讨论它是非常困难的。你必须亲身经历才能知道我的意思。否则我们的谈话只会是绕圈子,象狗追逐自己的尾巴。”

  格伦张大眼睛,他的眼神透露着他正在等待小喇嘛的下一步指示。

  “这个世界就是一场梦,重点不是去思辩它的真伪,而是去觉悟到这个事实。”

  “难道你们就没有一个简单的方法,或是装置之类的东西,可以让我即刻认清一切吗?”格伦这么问的时候,他想起一部好莱坞电影中,那颗神奇的蓝色药丸,说不定对方会有类似的东西。

  “很抱歉的,没有。” 小喇嘛沉吟半刻:“这是一个纯粹由意识构成的精神世界,我们无法把任何物质性的东西带进来。你惟有透过意志和梦境,才能突破所有幻觉。”

  “透过梦?那该是如何?”格伦的声音透着失望。

  “方法我已经告诉你了,就是靠清明的觉察。” 小喇嘛露出一个微笑: “你必需在睡梦中,觉察到自己正在做梦,而在梦中醒来。”

  说着小喇嘛的眼睛忽闪一下,“你们把那种梦境,称为明晰梦(Lucid Dre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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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7-1-2010 11:41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十三回

本帖最后由 谷成 于 22-2-2010 08:37 PM 编辑



  连续呈献三首曲子后,台上的“末日乐团”终於带来了末曲,也是他们的成名曲―――世界末日。

  主唱在冰冷的吉他弦上,释放出阴冷、压抑的灵魂,将听者带入一片满是黑暗绝大部望的旷野。听众陶醉在飘扬、扭曲的电音中,仿佛可以看到布满乌云的天空、无边无际的废墟、盛满死水的湖泊。此时,死亡的气息尽显无遗。整个世界在冰冷声乐中沉沦、沉沦……

  突然墙上的灯亮起来了。乐队已经悄悄下台,大家在一片寂静中恍然从隔世中醒来。

  接着司仪宣布,派对时间正式开始。与此同时,台下的扬声器跳得震天价响,室内播起八十年代的怀旧电子合成音乐(TECHML)。大家从死亡中复活了,都纷纷挤到舞池上。只见成百上千个身体正在忘生醉死的摇摆。在近乎100贝分的音乐轰炸之下,每人获得心跳130下的刺激。

  这时墙上的放射灯开始投在地面上,照出各种颜色的光圈,有时光圈互相重叠,旋即不规矩地四散而去。一时间舞池充满光线斑驳和各色的光芒,让扭动的身体忘了身居何处。大家就在一片狂热、亢奋之中,忘却了外面的世界和烦恼。

  就在扭成一团的身躯之中,有个身穿带有有头兜的灰衣女子,她不小心掉了一个铜铃的衣饰。但是她正在忘我陶醉中,没意识到这件事。小铜铃落在地上,只发出微弱的叮铃匡啷声,迅速如星沫地隐没在翻腾的乐海涛中。虽然如此,小铜铃依然在坚实的地板上敲起一阵音波,透过固体中的分子振动,往地下的甬道急速扩散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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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8-1-2010 08:43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十四回

本帖最后由 谷成 于 22-2-2010 08:40 PM 编辑



  “在睡梦中知道自己在做梦?”格伦睁大眼睛说:“这有可能吗?”

  “除非你不想改变,没有事情是不可能的。”小喇嘛的眼里闪耀着光芒。

  看来兜了一个圈子,结果还是回到她最初说的那件事上。经过一阵缄默之后,格伦坐直起来,仿佛考虑了一辈子之后,终於立下一个再也不肯轻易改变的决定。

  “请你告诉我吧,我该如何才能从梦境醒过来。” 他说着,好象突然变得非常的确定。

  小喇嘛仔细端详他的眼神,这次,他终於从格伦的眼中看到真正的决心。

  “有这样的坚定,就可能成事了。” 小喇嘛哈哈大笑起来,“好吧,我来告诉你具体的方法。”

  “只要能做到的,我必定卯足全力。”格伦的语气怀着感激。

  “很好。”小喇嘛闭上眼睛又张开,“确实说,你一共要通过三道关口。梦者必须要打开全部的障碍,一次一道。”

  小喇嘛接下去说:“首先,你在睡梦中,无论如何都不要停下脚步,无论看到什么东西都不要去拿,不要相信你看见和听见的任何事物。你只需要盯着它们,什么也别想,时间到的时候,梦景会自动崩塌。”

  “听来不是那么容易,我实在没有足够的信心。”格伦露出担心的表情。

  “别怕,适当的时候,我会助你一臂之力。”小喇嘛许下承诺道。

  “真的?”格伦喜出望外,他迅即恢复了信心,“这样就能醒过来吗?”

  “不,那只是第一道关口。” 小喇嘛回复了原来淘气的神态:“克服第一道障碍以后,你将抵达啊那哈特心轮(anahata chakra)。届时你会经历一种意识的灵光乍现,这时你已经从发梦体(Dreamer Body)解放出来,化成觉察体(Observer Body)。”

  “我想我知道了,情况就象我刚才经历的那种瞥见,对吗?”他觉得灵光一闪。

  “对极了。”小喇嘛柔和地点头,“除了知觉更强大上十倍也说不定。你将达到一种狂喜的忘我境界,然后第二道考验就来了。”

  “呃,那会是什么的考验,我又该什么办呢?” 格伦一脸不解的问他。

  小喇嘛回答说:“这时千万要注意,切莫被那道狂烈的喜悦掩没可你清明的觉察。”

  小喇嘛停下来,显然是给他时间消化。当格伦准备好继续发问时,他又继续说话了。

  “要知道,当你觉得醒来以后,一切看起来虽然很真实。”小喇嘛加速语气。“但它仍然可能是伪装了的梦境。你很可能从一个梦中醒来,却掉入了另一个梦,并非真正的觉醒。”

  这次格伦没有答腔了,他完全不知该说什么,他只是很安静地记下对方说的每件事。

  “不管它是什么,你必需不为所诱,只是继续地观察,而不要参与,直到认出它是别无其他的,也是一种幻觉而已。 ”

  有那么一个瞬间,格伦觉得走神了,他不知道是否听错,仿佛听到一阵叮铃的匡啷声。他试着充耳不闻,但是一阵无法解释的焦虑突然滑进他的思绪,有如滚进一条深沟的感觉。

  海丽雅特的脸上也闪过奇怪的表情,她似乎也在侧耳聆听。

  “看来我们没多少时间了。”小喇嘛和海丽雅特互换眼神,格伦还是第一次看到对方焦虑的眼神。小喇嘛接着又转过去对格伦说: “你毋须明白接下来的每一件事,只要记得重要的指示就可以了。”

  小喇嘛愈说愈快,格伦发现对方默诵了一段经文。接着他继续说:“如果你最终达到一种时间不再存在的频率状态,那将意味你已经跨越第二道障碍,抵达会阿格亚(ajna chakra)眉心轮。你将会变成星光体(Cosmic body),进入广袤的宇宙空间。”

  小喇嘛顿一下又说:“那时候表面上最平静,实际上也是最危险的时候。”接着,小喇嘛把脸凑上去,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什么。格伦的表情一时领悟,又一时迷惑。

  “万一……”可是小喇嘛掩住了他的嘴。

  “只有找到了宇宙的心,你才会抵达达萨哈拉顶轮(sahasrar chakra),然后在实相中醒过来。”小喇嘛压低声音说:“要是你做错了判断,有人将因你的决定而永远消失。”

  “所以记住,不要只是光看,而是用心去感受。”小喇嘛充满慈祥地看住他,眼眶却泪水满盈,仿佛预见了什么悲哀的事情。但是他谨守口实,绝不透露半丝口风。

  “就是这样?” 格伦愈来愈觉得心不在焉,因为不舒服的感觉正在逐渐变强。

  “是的。”话未落空,小喇嘛已转过去对海丽雅特说。“他已经来了。”

  格伦觉得心中一震,海丽雅特瞬间站立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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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9-1-2010 02:56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十五回

本帖最后由 谷成 于 22-2-2010 08:41 PM 编辑



  教堂附近的钟塔正显示着夜晚十时正。

  这个时辰或许已经很迟了,但是对精力充沛的年轻人,才是游戏刚刚开始的时分。他们体内的野性和冲动必需找个地方发泄。他们尤如沉睡一周方才复醒的蟒蛇,正循着音源而来,准备吞下一头羊,再继续另一场的昏眠。因此人潮继续涌入这座教堂。

  这时一位理了个庞克头、耳戴银环的白人男子推开玻璃门进来,却没把门掩上。他结实的胳膊从无袖的衣口露出来,上面刺着一只吐信的巨蜥图案。他的眼框泛着青白色、双眼冒着红丝,而且不断地揉着鼻子,简直是一副吸毒过量,瘾头刚刚获得满足的模样。

  他看起来好象刚嗑过药,和其他年轻人一样,他就象躲在地穴中睡眠的小动物,刚恍惚地醒来,准备寻找他的开胃食物。形容得再夸张一点,他也许觉得自己是穿透玻璃走进来的。

  “嘿,你就不能把那个该死的门关上吗?”柜台后的黑人老头高吼道。

  那个年轻迟钝地盯住他,露出一个疲倦的微笑,忽然他露出一个不文的手势,尖笑着冲进舞厅混进狂舞的人群中,消失了。

  黑人老头仿佛一头失控的野象从看守台后方弹出来,他恨不得立即把他抓住,曳着他的头皮将他抛出门口,再重重地揣他一脚。但是对方就象滴水掉入海洋,已经不见了。他溜溜眼睛,却看不到对方的踪迹。一分钟后,他只好抠抠后脑,鼻息呼噜地走回到看守台后。

  “他妈的龟儿子,下次让我逮到,一定把你的脖子拧断。”他悻悻然道。

  他把啤酒一饮而尽,然后将手上的铝罐重重地压扁。

  黑人老头的名字是布劳尼(Brown),但是这里的人习惯叫他的花名拳师狗(Bulldog),可是他并不喜欢这样的称呼,即使非常熟络的酒友们,也不敢在他面前直呼他的花名,大家都不想因此而被他扳断两根指头。

  话说回来,这座教堂原本是没有安装玻璃门的,但是教堂的音响太过强劲,时常引来附近的居民投诉。雇主只好请人在大门的后方加上一道装上自动栓门器的玻璃门。

  如此一来,可以保持大门开敞的同时,也阻隔噪音的外泄。可是不知那一个冒失鬼开门太过用力,竟然把栓门器给弄坏了,直到栓门器得到替换之前,布劳尼唯有在玻璃门上张挂一张大大的字条,要求进来的人自动把门关上。可恨的是,这座城市不读英文字的年轻人很多,搞得他整晚一直坐在看守台后大声咆哮。

  这时玻璃门又打开了,一位戴墨镜的黑衣人走了进来,他同样没把门关上。进来时,他的嘴角挂着一种诡异的微笑。仿佛上个世纪以来,他尚未曾卸下那副笑容。

  “操你娘的,你也不懂英文吗?”

  布劳尼先生的声音提高了八度,接着他扔出了那个压扁的啤酒罐,正好击中在黑衣男子的脸上。那个人只是把脸一偏,左腮上被铝罐的尖角划出一道血痕,几滴鲜正斜斜地淌了下来。

  “该死的,你就不会闪避啊?”他的语气依然粗暴,但是缓和许多。

  布劳尼有点心慌,虽然他脸上看起来不尽然是一回事。他知道,这位仁兄话要是去找一个精明的律师,再尽量夸大伤势,他难免要吃上一场官司;搞不好,更会丢了这份工作。过去,他火爆的脾气已经给他添了不少麻烦,他不想短时间内再砸掉另一份工作。

  但是黑衣人丝毫没有责怪他的意思,他任由血在脸上继续淌着,嘴角依然挂着那股让人发毛的微笑。他弯下身子,把滚到门边的铝罐拾起来,极尽客气地将它放在看守桌台上。

  “你到底要什么……”布劳尼感到一股莫名其妙的恐惧。一个强烈到毫无疑问的想法在他心中生起,此人微笑的面具下,绝非善类。

  “先生,我只是想请你帮个忙。”他的声音似乎来自好遥远的地方,接着他从怀里掏出两张照片。

  “我想找这两个人,你必定见过吧?”他把照片推到布劳尼的前方。

  布劳尼拼命让自己看起来很镇定,可是他瞅一眼桌上的照片后,他知道这次麻烦上门了。毫无置疑地,照相上正是白天进来的那对男女,此刻他们仍然躲在舞台下方的密室里。这件事情,他得到雇主的直接命令,打死也不能透露出来。

  “我没见过这些人。” 布劳尼故作愠怒,将照片从手边推开。他挥着手说:“这里不是找人寻物的地方,你还是滚开上别处去吧。”

  黑衣人继续维持着奇怪且神秘的微笑,他立着一动不动,仿佛杜索夫人馆里的蜡象。隔了半响,他的双唇才无声的掀动,稍微敏感的人都可以迅速联想到三个词句―――冷静、紧绷、危险。

  尤其是最后一个警号象冷飕飕的空气开始吹向布劳尼的后脖子,引起鸡皮疙瘩。虽然室内的音乐仍然轰隆作响,但是布劳尼却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压迫和死寂。

  就在此时,黑衣男子突然摘下他的墨镜,整齐地折叠起来,收入怀里。

  “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他挨近看守台桌台的边沿。

  布劳尼失声叫起来,却是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象是给人掐住了脖子一般。

  这时墙上的黄光直接落在中年男子苍白的脸庞上,布劳尼看到对方的眼眶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对陷入凹窿,却没有眼珠。更叫他感到惊吓地却不是这件事,而是在他狞笑的脸腮上,他可以见到那道血痕正在快速的愈合,转眼回复平滑及完整,仿佛不曾划伤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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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1-1-2010 01:15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十六回

本帖最后由 谷成 于 22-2-2010 08:43 PM 编辑



  距离教堂一百米以外的空旷地上灯光闪烁,大批前来增援的警力聚集在这里,教堂一带已被武装警卫以及数十几辆警车包围。为了预防万一,国防部甚至派出了两台军用装甲车。附近的道路都设下了临时指标灯,将原本的双向车道改为单行道,交通警在最短的时间内,成功将教堂附近的交通完全疏导出来,於是他们在所有通往教堂的路口上设置“此路暂时关闭”的警戒路障,彻底封锁了教堂一带的交通枢纽。

  漆黑的夜空忽然刮起一道急速旋转的涡流,接着几个闪烁的光点逐渐迫近。一架漆上FBI白色字的直升机,正挥舞着短剑似的螺旋桨,准备在一个停车坪上降落;它巨大的肚腹朝下方挥动光棒的指挥员压了下来,仿佛将把他压个粉碎。但是直升机降陆了,指挥员却安然无恙。

  当机舱门朝外启开时,一共有三个人从机腹中爬出来,他们依序是奥斯汀、弗兰克和戴维。

  这时候在停车坪上,已经有一组HRT防恐部队正在等待他们的指令。队伍中有一位健硕的中年男子走出来,当他迎向奥斯汀时,脸上被螺旋桨的强烈气流吹得几乎睁不开眼睛。但是他仍然向着奥斯汀伸出手。

  “长官,很荣幸见到你。我是科莫多一号,今晚由我负责指挥突击组员。” 菲力浦眯着眼睛说。

  菲力浦比的弗兰克高还出半截头,狭长的脸上嵌着一对深眼窝,他剃着光头,胸膛结实,而且他的手膀很粗,似乎可以扳倒一头西班牙斗牛。他所指挥的这支防恐部队成立於1982年,原本是为了洛杉机城的夏季奥林匹克运动而设立的,目的是防止类似慕尼黑袭击事件重演。后来,他们被纳入美国联邦调查局的紧急事件反应小组(Ciritical Incident Response Group,简称 CIRG),以便协助对付国内的毒枭及日益倍感威胁的恐怖活动。

  菲力浦和弗兰克及戴维陆续握手以后,奥斯汀定住问他:“现在是什么状况?”

  “三号和四号已经混入教堂,目前尚没发现任何异状,我们仍在等等他们的进一步回报。”

  “他们有特别的辨识特征吗?”奥斯汀的声音平稳、镇定,带着奇特的冷漠

  “有的。” 菲力浦说:“他们的胳膊上都粘上了科莫多巨蜥的纹身。”

  “发现目标以前,我们不能轻举易动” 奥斯汀不加思索地说:“万一对方发现我们而选择发难,教堂无疑是造成严重伤亡的理想地点,所以我们必须进行快速而安全的疏散。”

  “是的,长官。” 菲力浦说:“防爆小组已经扮成技术人员混进去了,他们正在检查所有的电线设置,一旦确定没有特别爆燃物,就会给我们发出讯号。到时,我们就可以乘围剿的同时,进行安全的疏散。”

  “好极了。” 奥斯汀露出赞许的眼神,他开始朝不远处的指挥站走了起来,途中他忽然改变主意,回过头说:“我想到处去看看,这里先交给弗兰克,什么事你用无线电呼叫我吧。”

  “遵命。长官。” 菲力浦的两脚一併,向奥斯汀行了个军礼,然后离开去办事了。

  奥斯汀是这个代号科莫多(Komodo)的跨部门行动的总指挥官。多年以来,他一直努力地追踪这些被他称为卡普格拉斯妄想症者的恐怖份子。他接到的情报怀疑这些人正把俄国失窃的核弹头运进美国,也许密谋着一项邪恶的袭击行动。无论对方的计划是什么,奥斯汀绝不容许对方的目的得逞的,至少不是在他的眼皮底下的地方发生。今晚,他务必要将这些危险份子一网打尽,以绝后患。

  可是今晚奥斯汀总是觉得心神不定,心口无故地咚咚发响。他老觉得事情在什么地方出现了差错,却又说不出具体的问题。他需要到四周视察一下环境,重新把所有的部署思考一遍,找出任何需要亡羊补牢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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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1-1-2010 09:26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十七回

本帖最后由 谷成 于 22-2-2010 09:04 PM 编辑



  这会儿,户外还相当平静,但室内正要发生的事情,才是真正的考验。

  此刻布劳尼觉得心脏要跳出胸腔一样。他觉察到气氛改变了,他必需说些什么来让气氛缓和一些。但是他的喉头紧绷,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或许……我再仔细看一下……但是我得先把那副老花眼镜找出来……”

  布劳尼终於结结巴巴地挤出一些声音。他於是弯下身,开始在桌台下方的抽屉里摸寻起来。他的眼睛眯着、强颜露出惨淡的微笑,企图让他看起来象是认真地寻找着一副眼镜。实际上,他很快就摸到一把点三八口径的左轮手枪。

  作为酒厅看场人,他随时需要面对强匪或是前来捣场的恶霸,没有一把真枪是不行的。可是想不到,今天终于要派上用场了。他觉得额上的冷汗正在哆嗦。

  不过,对方似乎洞悉了他的想法。没待他亮出手枪,一个冷冰冰的枪管已经抢先一步顶住他的眉骨上。

  “我知道你要做什么,但是我想你并没听懂我的话。” 黑衣人忽然使用那把德国制USP9型手枪射向酒保台上的啤酒桶上,射出了几道喷泉。

  布劳尼恍惚了一瞬间,他发誓一直盯着他的每一举动,可是他并没有看清对方从那里掏出手枪,更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重新戴上那副墨镜。一切就象大卫考伯菲的魔术一样,两件事是同时发生的。他敢打赌对方的枪支是从空气中抽出来的,而他的墨镜根本就一直在他脸上。不然,他的动作不可能如此神速。

  恐惧让布劳尼的脸部显得一阵扭曲,但是他还没完全失去冷静。他迅速在心里盘算着如何脱离眼前的险境。他知道对方手上用的是自动装填手枪,耗掉三发子弹后,还有十二发的子弹。布劳尼知道自己的单动式左轮手枪绝非他的对手,所以眼前的选择只有一个。他只好举起空无一物的双手,这时胳膊和皮肤不由地哆嗦、豆大的汗珠如泪水从额上淌了下来。

  同时间,一些人已经察觉了气氛的转变,纷纷停下扭动的身体。他们开始寻找声音的来源,但是更多人还在摇撼的音响中忘我的舞动,他们还以为枪声不过是合成音乐中的特殊效果而已。

  一位红衫的少女兴高采烈地走向酒保台,却惊震地盯着如喷泉的酒桶,接着高贝分地尖叫起来。那个情境就好象一位食客吞整份牛扒后,才发现口中叼着一根烤熟的老鼠尾巴一样。

  “对不起,甜心。害你惊吓了。”黑衣男子对她绽开一副阴森的微笑。

  随即,他又连开了两枪,只见骚动的人墙之中有两个身躯被击中倒地。一位扎马尾巴的男子,命中脑门而当场毙命。另一位庞克头的男子却被击中胸膛,他躺在地上痛苦的呻吟,一支胳膊露出一只巨蜥的纹身,手上竟也握着一把手枪。布劳尼认出对方正是对他举不文手势的嗑药男子。

  另一边厢,红衫女子一时腿软,跌坐在地上发抖,但是从她口中继续发出歇斯里的叫声。这个时候,大部份的人虽已清醒过来,可是一时之间,他们不知道应该如何反应,好象一半的身子还在另外一个世界里。

  黑衣人决定帮助那些惊惶的年轻人一把,他朝屋顶再开了几枪。“全部给我滚出去。”

  所有的恍惚、难以置信、惊骇与恐怖,杀那间爆发成一连串的号叫,大家惊慌失措的从他两旁冲出去。

  布劳尼终於逮住这个难得的时机,迅速从桌台后方跳出来,一古脑地混进冲向大门的人潮中,但是他却往逆向跑。他知道舞台的后方有一个隐藏的出口,那里是他唯一可以保住性命的机会。

  奇怪的是戴墨镜的黑衣男子竟然一动不动,只是他又挂起那副诡异的微笑。布劳尼很快就明白那微笑意味着什么。他才跑上没多远,瞬间觉得一股冰寒从地上窜进他的身体,导致血管从腿下方往上栓塞。下一秒,他发现好象拖着两块硬梆梆的冻肉条在奔跑,一个踉跄,他已跌倒在地上。

  布劳尼又觉一阵剧痛,那痛楚已经蔓延到他的下腹部,似乎神经欲快爆裂开的痛。他忍痛拉起上衣,几乎不能相信他所看到的情境。只见他的肚臍以下的皮肤上,出现大理石般的死灰色纹路,这些纹路仍然往上蔓延,感觉就象盯着千百条冰冷的小蛇,沿着他的静脉往心脏钻着进去,并沿途把周围的神经吃掉一样。

  布劳尼尖叫起来,他一点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在激烈地发抖,他的手肘猛在地上划动,用屁股拖着瘫痪的下半身,继续向后移去,可是他的双腿已不听使唤了。

  黑衣男子淡定而缓慢地走向布劳尼,根本就不理会那些夺门而出的其他人。他踏过狼藉的地板,步伐不疾不徐地来到布劳尼的跟前,仿佛掌握了时间的流动。

  “看在上帝的份上,我求你饶了我……”布劳尼再也撑不住了,他瘫倒在地上,觉得肚子里开始万蛇钻动。他的喊叫声瞬间变成一连串的呻吟。

  黑衣男子听了突然发出了笑声,嘹亮、狂放、久久无法抑制。

  “在你们的世界,我―――就是上帝。” 这次他再也没脱下墨镜,而是阴冷地说:“很抱歉的,我拒绝了你的祈求。”

  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痛楚。布劳尼觉得身上的血管一条接一条地栓住,那痛楚有如万枚鞭炮从他身体的许多部位连同时引爆一样。如果这时候给他一把斧头,他绝对回把自己的头颅给砍下来。

  “不过我再给你一个机会,”黑衣男子蹲了下来,他在一旁说:“如果你告诉我他们的下落,我倒可以替你止痛。”

  这时候,布劳尼只能思考一件事,那就是停止他身上的痛苦,愈快愈好。於是他伸出颤栗的食指,指向已经空无一人的舞台。他的眼中钉闪烁着泪珠:“在下方……有密……密室……”

  “原来如此。” 黑衣男子突然站起来,这时他的脸上才闪过一丝血色。

  下一秒,布劳尼仿佛看到前方闪过一道强光,然后什么也没有了。他的额上突然多了一个血坑,黑血一阵一阵地涌出来,但是他睁大的眼睛却是如释重担地慢慢扩大,直至变成一对空洞洞的深井。

  “谢谢你。”黑衣人抛下布劳尼并走向表演台时,不忘记礼貌地说。

  倏地,布牢尼的尸身爆出劈啪的星火,全身熊熊地燃烧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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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3-1-2010 09:40 A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十八回

本帖最后由 谷成 于 22-2-2010 09:05 PM 编辑



  弗兰克和科莫多一号正在倾听三号传来的报告,目前为止他们并没发现异况。但是接下来的一瞬间,他们从对讲机的背景噪音中,听到几下细闷的响声,仿佛子弹击中沙包上的声音。

  两个人四目相视,突然脸色大惊。

  菲力浦急忙提起对讲器。“这里是指挥部,请迅速回报,是否发生了什……”他的话还没中断,对方已传来三号喘息的声音。“报告情况,室内有人开火,请马上支援……”

  这时报告突然中断,继而听到两道枪声,这次的枪声既是明亮而清晰,接着对方喊了一声然后传来接听器坠地并连番滚动的声响。菲力浦从对讲机听到女子高八度的尖叫,以及群众慌张乱踩乱踏地板的抖音。

  “糟了,出事了。” 菲力浦瞪着弗兰克,冷眼询问他的指示。

  但是弗兰克传呼了奥斯汀两次,仍然只是传来离子聚集的杂讯干扰声,却无法和对方联上。他离开耳机时,手里握成拳头,手指掐进掌中。他决定负起指挥的责任。

  “即刻突击。但是小心人质的安全。” 弗兰克直盯入菲力浦的眼睛里,果断地下达了攻击的指令。

  当突击队准备从三个方向爆破侧门进入教堂时,弗兰克也发出警惕,提醒所有驻守出路的警员维持逃出人质的安全,同时务必使所有人都引导到在钟塔前的停车坪上,直到核对身份以前,谁也不得离开。唯有如此,才能防止枪手,或是目标人物混进人群中逃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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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4-1-2010 01:18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十九回

本帖最后由 谷成 于 22-2-2010 09:06 PM 编辑



  “你们口中的他,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物?”格伦忍不住插腔。

  海丽雅特沉寂下来,尽管她背着暗淡的光线,格伦还是看她的脸色变得苍白。

  “他不就是那种臭鼻屎,如果让它粘在手指上,你是怎么都弹不开的。”她的目光空洞的望向空白的墙上,仿佛看到某个让她脊背发凉的画面。尽管她说得极尽讽刺,格伦可以从她的眼神转变中看出她其实恐惧得颤栗不已。

  “从我们的世界来的人,都没有名字,而只有编号。”

  一把沧老的声音不期然从后方冒出来,让格伦吓一惊。全程保持缄默的老喇嘛,此刻竟然说话了。前一分钟格伦还以为他是个哑子,可是现在,他有必要重新估量对方所扮演的角色。

  “他的编号是六六六,喜欢别人称他《光明者》,那是路西法(LUCIFER)一词的拉丁文词义,即带来亮光者。”老喇嘛的目光炯炯有神,脸上现出慈蔼的笑容。

  不晓得是被老喇嘛的回答唬住了,抑或没有防备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格伦的表情变得很奇怪。他回望小喇嘛,可是小喇嘛正在闭目安坐,似乎没有参与讨论的兴趣。

  “请问你是……”格伦冷眼询问时,眼神飘向了海丽雅特,仿佛想从她脸上找到答案。但是对方仍然陷入她的思考当中,她双眉深锁地盯着地板,却一语不发。

  “我是编号三三三。”老喇嘛声如洪钟地笑说。

  格伦只是觉得很奇怪,直觉告诉他老喇嘛和小喇嘛之间似乎存在一种很微妙的平衡关系……格伦却说不出那是什么?几乎同时,格伦感到一阵哆嗦,仿佛一阵蛰伏已久的恐怖突然醒来。他觉得心跳不止,头部开始痛得厉害。

  “你怎么样了?” 海丽雅特回过神来,她微微皱着光洁的前额,手却放在他的肩上。

  “我不知道。”格伦的眼睛里涌上一种冰冷的惶恐:“只是感到极之不舒服……”

  “我们没有时间了,他知道我们的下落了……”海丽雅特沉默特的话里带了点惊讶的语气,随即她转身望向老喇嘛,仿佛向他求助。

  “你们走吧,我留在这里应付他……”老喇嘛闭上双目,然后又张开眼睛。

  “不,要走大家一起离开。”格伦冲出口说。

  “你不了解——他不是一般寻常人。” 海丽雅特欲言又止说:“而且他不可能单独前来,他在外面一定还有很多人,也许有一支小型军队。”

  “我们不如混着舞厅的人潮闯出去?”格伦建议说。

  “没有用的,” 海丽雅特摇头说。“即使你藏在密不透风的塑桶里,他仍然可以把你嗅出来。” 那声音里隐藏着一种难以觉察的恐惧。

  “我们最好是分头行事,以免万一其中一方陷入困境时,另一方可以设计解救。”老喇嘛微笑说。

  海丽雅特沉吟片刻,点头说:“好吧,不过我们该如何出去?”

  老喇嘛显得异常的平静。他陡地站起来,走到小喇嘛后方的祭坛上掏出一根火柴棒。他往墙上一擦,火柴棒就烧起来了。它的末端冒起蓝白的火光,逐渐灰白卷曲,但是还没然到他的指头上,它就自个熄灭了。只剩下一根扭曲变形的焦碳。

  “烟往哪去,就往哪走。它会指引你到出口的。”老喇嘛扬起白眉微笑,食指指向一束淡蓝色的烟雾。它袅袅地盘旋在空气中,接着从上门缝间渗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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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5-1-2010 08:41 A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十回

本帖最后由 谷成 于 22-2-2010 09:07 PM 编辑



  一只毛茸茸的老鼠正在地下甬道中溜来转去。终于它爬到活板下的梯级时它忽然停下举起前肢。它红色的小鼻子朝空气中嗅两下,贪婪的小眼睛火星直冒。它肯定闻到了烤肉的香味,正从活板上方飘下来。可是它该如何爬到上面去呢?

  正当老鼠转着眼珠寻觅方向时,它顶上的活板打开了,刺目的灯光直洒下来,吓得老鼠“噗”的一声跳下梯级,就象一只惊惶的蟑螂没命地撞向墙角,钻进一个排水洞消失不见了。

  活门瞬间张开接着又合上了,好象一张吞噬猎物的凶猛的嘴巴。黑暗中传来悉卒的脚步声,在窄小的甬道中响起来。那些脚步声在沉闷的空气中往返回复,乍听就象是矿工们在黑暗的隧道中,一遍又一遍地用尖鎬捶击在花岗岩上的声音;又仿佛是水滴沿着钟乳石垂滴在阴冷潮湿的石板上,发出空洞的叮叮声。无论那些声音听起来象什么,它却是如此地响亮,好象故意让人听到似的,很自然地让人联想到坏心眼的狱卒准将死囚押往刑场时,故意敲击他的镣銬和铁链,发出折磨人心的尖锐声。

  就这样开始了,密室中的老喇嘛心想。

  出乎意料的,那阵让人心烦的脚步声,持续到密室门口倏地止住了。四周陷入沉睡的寂静。

  良久,大门依然紧闭着,丝毫动静也没有。

  不久后,室内开始响起一种低频率的蜂鸣,初时类似低音管传出来的低频率声音,接着这股声音一路爬升,轻易的推高八度,再升上八度,终於高到一个令焦虑的边沿,之后便在那儿悬了片刻,才又急转直下,最后象羽毛旋落在桌面上,悠然停止不再转动。

  “别再浪费时间了。”老喇嘛的声音还在室内缭绕。室内吹起一阵冷风,挂在门上的橙黄色布帘长长高高地飘起来,尾稍几乎触到天花板的高度。

  “你依然是老样子,喜欢恐唬人。” 老喇嘛不动如山的嘲笑。

  “你也是没变,自以为老神在在的样子,看了令我讨厌。”一阵恍然遥远的的声音似乎从近在呎尺的地方响起来。一个照面,黑衣男子已经直立在老喇嘛的面前。

  实际上,没人看清楚他是如何“飘”进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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