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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FiReS

七天公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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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30-4-2012 04:34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十一章 迷阵(三)


     这两只手齐腕而断,切口甚是整齐,已经成了暗黑色。手掌纤细,应当是女性的手,其中一只手上还有三只指甲涂了红色指甲油。这两只手经过了相当良好的防腐处理,我只能闻到强烈的香水混合着消毒水味,挥之不去。

     这是真手无疑。我的胃正在痉挛。

     箱底还躺着一瓶红色指甲油。什么东西被压在瓶下,我拾起一看,竟然又是一个碎片。

     回头看看曲柔,想问她看得到我手里的东西吗?见她面上苍白如纸,终于忍不住,夺门而出。我听到旁边女厕门哐当一响,想是她冲了进去。

     我心道女人,少见多怪,没办法。怕她出什么意外,也实在不愿意在这里陪一双断手,追上去看她怎么样。

     面对女厕,我想现在不是该犹豫进不进去的时候,里面还隐约传来曲柔的呕吐声。所以毫无内疚推开门,同时心里不由得意,以后面对朋友也能吹嘘一番,“想当年哥们儿进女厕的时候……”毕竟这也算的上女性圣地之一。

     里面光线柔和,贴着淡粉色的墙砖和地砖,洗手台盆大理石质,镜子明澈婉约,纵深一排隔间。果然看不见一排小便斗有点不习惯。我听到最里面的隔间传来女子的呕吐声,很辛苦的样子。我推推隔间门,从里面锁着。先咳嗽一声,轻轻敲敲,问:“你没事吧?”里面呕吐声不断,我似乎能闻到酸臭味,心想只怕连胃都能倒出来。再问“没事吧柔姐?要不要我进去帮忙?”问完自己都觉得好笑,我能帮的上什么忙?

     还想再敲第三遍,忽然不远处洗手间门一开,曲柔站在门口,一脸诧异的看着站在最深处隔间前的我,皱着眉问:“因为近,就到男洗手间去吐了。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觉得遍体凉意,手硬生生停在半空中。隔间里面的呕吐声忽然停止了。曲柔也觉得不对劲,却站在门口一步也不敢动。我耳内莫名其妙的开始耳鸣,额角见汗,心跳加速。淡定!既然人已经找到,就不打扰您休息了,对不起,请继续。我紧张的看着面前的隔间,慢慢地向门口倒退,一步,两步,三步……

     我终于退到门口,感觉像是经历一次长征。眼睛始终不敢放过隔间,祈祷千万不要冒出胳膊、手、腿、脑袋什么诸如此类奇怪的东西。无需回头,一把抓住曲柔的手。她显是吓得够呛,小手冰冷。我捏了一下,示意先退出去。她却僵在门口,并不动。我寻思看来还得找机会训练一下我们的默契,忽然最后一个隔间的门开了。

     我惊恐的大睁着眼睛,上帝看来执意要考察我这半吊子信徒的资格。请根据我心理承受能力决定出现的东西!什么东西要出现了……

     曲柔。

     她从最后一个隔间走出来,显然刚刚吐完,脸上依然苍白,一副难受的样子。忙不迭道歉,“对不起,刚才我实在说不出话……”看着站在门口的我僵硬的表情,讶道:“怎么了?”从隔间这个曲柔的角度,只能看到我,另外一个曲柔则被半掩的洗手间门挡住。另一个同样看不到洗手间内的情况。我不由自主的一回头,她似笑非笑的问我:“怎么了?干嘛在里面愣着?”

     我冲着外面那个一笑,松开手说我先洗洗手,尽量平静地走到台盆面前,心里扑通扑通乱跳个不停,现在无暇计较心跳次数问题。我尽量挪到距二人距离相等的位置,背靠台盆,左张右望,汗液不由自主的顺着脖颈向下流。外面那个推开门走近两步,“你不舒服——”两个曲柔对视了。

     我想起西游记中有一回真假孙悟空的故事。这么搞笑的回目怎么能这么恐怖的发生在我身上?上帝你也太不负责任了吧?

     两个人一起看着我,异口同声问:“这是怎么回事?”

     我一脸冤枉,又不是我搞出来的,看我干什么,我怎么知道。先一摆手,说二位别再走近,我有办法分辨。不听话走过来的,即便真的也做假的论处。两人闻言不动,定定的瞧着我,同时不时偷眼瞧着对方。我心里却着实捏了一把汗,暗想妈的老子能有什么办法?

     仔细一瞧,两人表情略有不同,门口那个惊慌之中略有一丝兴奋,隔间那个惊慌之中带着忧虑。这不就结了么?谁会在这种情况下笑的出来?曲柔就行。我不得不肯定这个观点。那家伙脑筋不正常。再说另一个,这种时候不担心是不可能的。天啊,就不能出一道简单点的二选一么?比如其中一个换成陈良?

     两个人还在等我答案,我无形中感到肩头担子很重。干部不好当啊。忽然灵机一动,想到常听人说那东西不会在镜子中映出来。这似乎已经经过科学验证,成为真理。我背后不就是镜子么?我擦了一把汗,说道:“我需要一点水。”转过身打开水龙头,装模作样洗着手。偷眼瞧着镜中映出的洗手间。

     目光偷偷地朝镜子中的隔间移动,一间,两间……数到第七间,即最后一间。

     没人。

     可恶,我早就觉得这个很可疑!向门口退两步,一把捉过门口曲柔的手。隔间前的一声惊呼:“不要!”我心说傻子才不要,正要走,一瞥看到镜子中的自己。

     手中牵着空气。

     我大骇下一回头,拉着我的手的曲柔对我一笑,忽然产生了变化。

     她的头发开始一丝丝变黄,继而脱落,身上的皮肤急速皱缩融化,脸上依然保持着笑容,但七窍之中开始流出脓水,一张俏脸瞬间凹陷,剥落。顷刻之间我面前站着的就是一具骷髅,除了我握着的手完好无损外,片肉皆无,相当骨感。我毛骨悚然,那两只圆溜溜的眼球还在眶中转动,其中一只从眶里跌出来,啪叽一声摔在地上。

     我的身体僵硬,和骷髅保持着握手的姿势。那只手凉如冰。

     眼前的骨骼慢慢化为飞灰,终于消失不见。

     我被骇的动不了分毫,忽然醒悟到自己还握着一只断手,惊慌之下摔在地上。曲柔战战兢兢的挨过来,也是吓得够呛,扶着我说不要紧吧?男孩子胆子大一点吗。

     我心道你试试!不过看来我的科学理论是站不住脚的。这个明显也没有映像么。我喘一口气,招呼道我们走。洗手间门刚才已经闭合,我记不起来是怎么关上的。扭了扭门把手,锁的还真他妈的紧,看来得用狠的。曲柔紧紧挽着我的胳膊,整个人快要靠在我怀里,我明知不是时候,还是心中一荡,假装一挣,说小弟我还想多活几个时辰,大姐手下留情,忽然看到她挽着我的手,有三只指甲涂着指甲油。红色的。

     操。老子智者千虑,还有一失。面前这个“曲柔”和我一样,也盯着自己手指甲上的红色指甲油。然后抬起头定定的看着我。

     我咽口唾沫,说道:“没想到你也有这习惯?这么大年纪还装纯情?”假装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暗地里一头大汗。

     她一嗔道:“你在胡说什么……”表情突然凝固了,皮肤渐渐褪为黑色,面部窜起几道裂纹,瞬间纵横交错,成为大旱的田地一般,身体亦如是,除了挽着我的那只手。她呆呆的叫了一声“华年……”脸上突然掉下一块干枯的皮肤,然后身体哗啦啦碎成粉片。

     那只手啪嗒一声掉在粉末上。

     我麻木了的看着这堆粉末,已经忘记怎么表达自己的恐惧。瞬间意识到洗手间里已经孤零零的剩下我一个人。其实刚才也是我一个“人”。过了不知多久才听见自己还在呼吸,而背心已经湿透了。

     我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多留,地上还有两只断手哩,即使洗手间里有一颗原子弹加一个整编师的变态我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惊慌。对着门狠命地踹了两脚,它似乎和我卯足了劲,就是岿然不动。我心下越来越慌张,忽然顶灯闪了两闪,看来是不打算工作了。我可不能自己摸黑和两只手呆在洗手间里,还是女子洗手间!过一会儿摸到什么东西怎么办?紧张之情溢于言表。

     旁边洗手台上的镜子忽然碰的一响,中间似乎被砸的凹进去一大块,纹路从凹处辐射开来,是谁在砸?这里明明就我一个。我认为某个神正要抛弃自己,更加手足无措。怕什么来什么,几盏日光灯一下子全灭了。我一下子坐倒在地,背靠着门并没有让我觉得有几分安全感。冥冥之中,好像有什么东西摸到我手背上——

     又是一声巨响,我听到哗啦啦玻璃碎裂的声音,眼前一闪,洗手间已亮如白昼。

     发现自己狼狈地坐在洗手间地上,面前站着的是手拿一张凳子,喘着气的曲柔,台盆上的玻璃尸骨无存,地上尽是玻璃碎片,却没有两只手的踪影。

     曲柔扔下凳子,一抹头上的汗,“好险。你不知道我在外面看的多担心。”

     我心中感激之情如江水滔滔,她倒是一摆手,道:“我洗手时从镜子里看见你走了进来,回头时却发现你并不在屋中,心说莫非见鬼了?接下来看到的想必你有更深入的切身体会。我很着急,不知道怎么救你出来。”

     我问道:“那你怎么想到砸碎镜子就能放出我?如果我就此出不来怎办?”

     曲柔一摇头:“我也不知道。反正砸碎了我眼不见心不烦。”

     我气得差点晕过去,一把捏住她的脸,道你才是假的吧,快让哥哥我验验。

     ……

     曲柔拧着我的耳朵,笑道:“小弟什么时候开玩笑也这么精彩?”我不得不连说三声大王饶命,英俊的面孔才得以保全。她瞥我一眼,说怎么,看你不服气?我陪笑道,岂敢岂敢。

     出了厕所,才记起我们依然不知该向何处去。但101床下有两只手却是不争的事实。我想不到那个大叔竟然有这种嗜好,果然真人不露相。咦?怎么好像我有点佩服他?自己以前还让他开过自己的房门,现在想起就感到脊背发凉。

     来到大厅,我寻思着也只能上7层看看。仍然面对两部电梯,希望这次不会给我选择的机会。我擎了一下上,左边那部很快就打开了,里面现出一个人,我的心咯噔一下。

     管理员大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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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30-4-2012 04:34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十二章 迷阵(四)


     我点头打了声招呼。大叔先是一愣,接着冷冷看着我,没有说话。我心说变态就变态,居然还是这么屌。额头上不由自主的沁出汗,我告诉自己不要紧张!一旁的曲柔同样克制着,表面看似冷静无比,拉着我的手却在抖个不停。

     大叔不答话,径自走了出来,目的地只有101。我看他手里提着一只工具箱,头一次发现,上面红色痕迹斑斑,以前一直以为是锈迹,今天突然有了新的认识。正所谓与时俱进。我俩忙不迭的进入电梯,按紧7键直到门合上,才长出一口气。曲柔如释重负道:“我们从这世界出去,就报警。”

     我心道你实在太嫩,报警只怕于事无补,因为发生在这里的事情只怕已是过去。除非你能当着警察的面在他床下找到那双手,想到这里忽然浑身一震,问她:“你不是去拿凳子么?出来时有没有把箱子推回去?”

     她一呆,说:“谁有工夫做那种事,再说这又有什么关系……”忽然脸色刷白。我心一下提到嗓子眼,说:“他回去看到敞开的箱子,一定会想到我们洞悉了他的秘密。”

     我们谁也没心情开玩笑。被追杀的感觉虽然刺激,只是压根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出演杀人灭口这类型的犯罪悬疑动作片,好死不死还是主要角色。就不能安排我一个路人甲吗?电梯门一开,七楼的长廊在面前铺开,不过比起其余几层显然短了许多,走廊尽头有一排楼梯斜斜向上,尽头一道小门通到天台。

     我倆把走廊两侧的门统统试了一遍,锁的铁桶相仿,撼山易,撼此门难。回头一看,电梯上方红灯频闪,竟已经从1楼升了上来。心中着急。大叔没有给我们留下选择余地,只能走天台,一看门虽然没锁,却似乎锈住,推半天只开一道缝。眼看电梯已到了5层还没打算停下来,我气急败坏,正要再试,曲柔一把拨开我,运足气力一脚朝门踹去。这个女人今天穿的是牛仔裤加平底鞋,铁门不知道是不是重女轻男,居然配合的很,应声而开。我目瞪口呆兼无地自容,曲柔一脸得意,意思是以后大姐罩你,学着点。

     我俩没心情再犹豫,冲到天台。

     阴霾的天空几乎就在头顶不远,低沉的使人窒息。周围能见度不高,空气中蕴含着迟钝的味道,雨滴还是千千万万凝在半空,眼前的情景大气磅礴,堪称神迹。曲柔在后面一推我“发什么愣,快找东西把门堵住”,我醒悟过来,跟着曲柔大步向前跑去。脚下积聚的雨水被我的脚步踩过时飞溅而起,水珠慢慢的停在空中不动,我们一路跑过,空中阻碍的雨珠纷纷附在我们身上,我们跑过的地方很明显的形成一条通道。我心叫不好,这不成追击的快捷方式了吗?眼看楼顶几乎一贫如洗,哪有什么堵门的东西,这下反成绝地,冷不丁看到前方几乎挨着楼顶边缘就有一座木结构的屋子,建在这里谁知道是干吗用的,一咬牙事已至此,也许那里有什么趁手的兵刃,能撑一阵是一阵。当先跑过去。

     两人冲进木屋,身上沾满雨水,衣服尽湿。这里明显比想象中大一些,里面杂七杂八,堆满了废弃不用的工具和杂物,都颇有年头,拿到二手市场都能当古董交易,估计用来防身只能越帮越忙,七手八脚搬过一些顶住门,看样子撑不了多久。曲柔抱着双臂瑟瑟发抖,我心里同样紧张,忽然看到地面中央有一个圆形拉环。我和曲柔对视一眼,后者一点头,我握紧拉环略施一点劲,拉开一扇木门。眼前是一条倾斜向下的阶梯,似乎又通回了七层。听得远处传来哐的一声,该是大叔踹开了天台门。

     我们不再犹豫,顺梯而下。梯道竟然掌着灯,十分意外。推开一扇门,眼前豁然开朗。

     面前房间估计有七八间404大,周围黑乎乎的看不清楚,但屋子中央摆了一圈蜡烛,烧得正旺,中间用红色画了一个奇异的圆形阵法,,布满规则的三角圆圈,十分眼熟。不就是在大叔床下看到的那本书封面么?旁边还有一张医院常见的轮床,上面似乎躺着人,不过被蒙着白单,单子上放着一个花环。边上的台子则放了许多乱七八糟的工具,血迹斑斑不知干什么用的?

     我回头想征询曲柔的意见,哪知面前站着的竟是大叔。惊骇欲绝,曲柔哪里去了?头上不知被什么打了一记,我头一痛,下一个动作就是晕倒,依稀见到曲柔扶着我的身体,焦急地呼唤我的名字,脑中猛然闪现一群白衣女子围着一张轮床,上面静静躺着一个男人,其中一个女人拿着一只注射器……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

     我睁开眼,头痛欲裂。自己趴在冰凉的水泥地面,旁边扔着一只大扳手,沾着血迹,看起来很新鲜。莫非是我的血?摸摸头,干的,舒出一口气。暗忖自己脑袋的确硬得可以。怪不得别人一直说我头脑顽固,我总反驳说你胡说八道,现在看来至少得改改口,毕竟有个字说对了。忽然心叫不好,血不是我的,莫非是曲柔的?一看左近哪有她的影子?

     我爬起来,周围又点了不少蜡烛,看起来亮了很多。不过为什么不启用照明?墙壁潮湿斑驳,头顶上水管纵横,不知哪里传来水滴声。周围一眼望去有着几十具轮床,横七竖八,上面似乎都躺着人,统统盖着白单。这种方式简直就是……停尸房。屋子正中央腾出一块空地,正是我刚才看到那个阵势,但阵法中央放置了一具人体,盖着白单,摆着花环,旁边轮床空着。

     我心道莫非是曲柔?踉踉跄跄走过去,初始头昏脑胀颇不顺利,后来渐渐脚步恢复正常。忽然听得身后有人叫我:“华年小弟!”我一看,正是曲柔,原来她没事,害我虚惊一场。

     没事就好,来不及嘘寒问暖,我想弄清场地中央布置的如此郑重其事,究竟阵中躺着的是什么人,很可能是离开这世界的关键。走两步发现曲柔并不跟上来,讶道:“怎么了?”后者噤若寒蝉,“我……我害怕。你过去看看就好。”

     我心中奇怪,这个人天不怕地不怕,老虎屁股不知抚摸了多少次,居然临阵退缩。

     自己走到阵前,周围的烛火轻轻摇曳。我蹲下来,拿下花环,深吸一口气,要揭开被单。

     忽然身后传来一个阴测测的声音,“拿开你的脏手。”

     我回过头来,面前正是管理员刘姓大叔。

     他手中握着敲晕我那把管钳,我心中懊悔,刚才应该主动拿来武装自己。索性豁出去了,指着地上的身体问道:“这是做什么?”

     他额头青筋暴露,吼道:“离我的女儿远点。”

     他居然称这具身体为女儿,事有蹊跷,还要再问,忽然腿上一紧,居然被什么东西一把攥住,接着倒提到空中。骇然转过头,握住我的正是冰封日在大厅见过的,那个用4只巨手爬行的怪物。我的挣扎反抗对于它来说不值一晒。上肢的那两只钢锯散发着血腥腐烂的味道,锯齿部分看起来并不锋利——这并不意味着我愿意尝试。我既惊且怒,这怪物竟然与大叔有关系?

     大叔冷冷的瞧着我,我不甘示弱的回敬,眼睛要是能射出子弹,此刻他已千疮百孔,说不定已被我密集的火力挫骨扬灰。他嘲弄地对我一笑,道:“第一天看到你,就没有什么好感。”

     我心说彼此彼此。

     他看着那具白单下的身体,目露温柔之色,“我的女儿,我漂亮的女儿。”

     我看远处的曲柔,她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嘴上,示意我不要声张,自己正从大叔背后慢慢接近,手上戴着指套。我忙分大叔的心,骂道:“女儿?单子下的是你的女儿?不会是你杀的吧?周围那些人也是因你而死的吗?你难道一点也不内疚?”

     他茫然道:“内疚?为什么内疚?我失去女儿的时候谁为她内疚了?”

     我忙问道:“你女儿怎么了?”希望他能讲一个委婉冗长的故事。

     他自顾自说下去:“发现我女儿时,只有两条小臂,其他部分都失踪了。而这些女人,”他一指周围轮床上的的尸体,“只会假惺惺的安慰我,其实内心完全不把我的女儿当回事。她们说只要有帮的上忙的地方,尽管开口。于是我就随了她们心愿。”

     我惊讶道,“所以你就杀了她们?”

     他理所当然的说:“能成为我女儿身体的一部分,她们应该高兴。”

     我心中不寒而栗,这个人的表情在灯光下狰狞可怖。什么成为她女儿身体一部分,再说他女儿不是只剩下两只小臂么?那具身体是怎么回事?难道……我说:“你这么做,你的女儿就会高兴?”

     他微笑道:“她一定会的。她醒过来时甚至可以亲口告诉我。”

     我听得一愣。什么“醒过来”?这个人正在用想象力挑战科学真理,道:“你以为你做了这些事情,你的女儿就能活过来?”

     他刚才的茫然一扫而空,认真的说:“当然不是。”

     我反而一呆,我以为会说是。不想他一本正经地说:“我还画好法阵,你没看到么?结合西方医术和东方奇术,我终于找到让我女儿苏醒的办法。”

     曲柔已经蹑手蹑脚走到他背后。无论是怪物还是大叔,此刻的注意力都在地上躺着的那具尸体上。我很紧张,比曲柔还紧张。没出息。

     大叔满意的打量一下身体,忽然一把掀开白单。

     这是一具女尸,正想大叔口中所说的那样。只不过……

     是曲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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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30-4-2012 04:35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十三章 迷阵(五)


     我惊骇欲绝,惶恐之余竟然是无尽的惋惜与绝望。仔细一看,发现这并不是曲柔。

     这是一具曲柔头颅的尸体。

     脖子上一道黑线缝补的痕迹,触目惊心。这个女人整个身子就像是用一堆零件组合起来,头、躯干、四肢、手足,几乎都是来源于不同的女体,从肤色可以看出端倪。就像著名的弗兰肯斯坦,被一个神志不清的疯子将不同的零件小心翼翼的缝合在一起,希冀一个恐怖的奇迹。我不知道大叔原来是雪莱的忠实粉丝,只不过在理论阶段上升到新的高度,电流是不会起到效果,法阵是更科学的选择。

     我无语的看着结合处纵横的黑线,一阵反胃。何况现在头上脚下,张嘴就是一段小瀑布。然而最让我不舒服的,是女体上的面孔。

     这个面孔属于曲柔……曾经。

     我看着尸体上那张犹似沉睡的脸,忽然明白了。原来伴在我身边的曲柔,同样已经不存在。一时只觉得心里被无限悲痛塞得满满。现在的曲柔心中应该有多难过?我不忍去看,却不能不看。

     大叔背后正要攻击的曲柔看到地上女子,忽然僵住了。

     我看不清她的表情,她要不要紧?她我一直接触的曲柔姐姐。我能确定。不同于卫生间里那两个冒牌货。她虽然开玩笑勾引过我,却是再用一份真心关怀我,虽然我们相处时日不多,这份关怀十分的短暂。现在我却真的把她当做姐姐。和她在一起总是很有趣。我已经对未来的日子充满一点点期待。

     然而这个头颅却明白无疑的告诉我,曲柔早已经死了。

     死亡对于曲柔,似乎仍不足够。残酷的是,她虽早已死去,自己却忘记了。孤零零的徘徊在世间,直到遇上了我,甚至一起经历生活,直到我领着她,一步步接近了残酷的真相。我忽然觉得自己做了相当过分的事,内疚的喘不过气。

     我声音哽咽道:“柔姐姐……”

     大叔爱怜的俯下身子,抚摸地上尸体的脸庞:“好女儿,你马上就要醒过来了。你知道爸爸有多想你。”

     我怒道:“你疯了?为了这种没有根据的事情,夺走那么多无辜的性命?何况这个身体除了小臂,哪一部分是你女儿的?你竟然杀了我的柔姐姐!你死定了!”

     他完全不理会我的威胁,尤其是我被一个怪物倒提在空中的时候。我无奈的看着愣在那里的曲柔,不知道现在她心里在想些什么?

     大叔盯着我,说:“我本来还在为难,按照我的方法,如果要让我的女儿醒过来,还需要一个具有奉献之心的纯净灵魂。我找了好久,只是从来没想过会是你。”

     我纳闷自己怎么会有这么优良的素质,到头来还要便宜外人。怀璧其罪!怀璧其罪!不对,现在不是得意的时候。现在根本不是大公无私的时候。

     我喊道:“你如此执着于你死去的女儿,她的灵魂将永远无法安息。为了你的女儿,你必须放手。现在还来得及。”主要是希望他放开我。希望可以用另外一种道理打动他,很多电影,亲人去世,要让思念亲人,最后亲人只能在时间徘徊,无法轮回。最后都是归结到这一点,灵魂安息什么的。虽然之前的剧情绕了很多弯子,最后无一例外,主人公终于醒悟,和逝去的亲人在温情感人的音乐中惜别。

     他看我的目光像是在打量一件艺术品,道:“我和女儿以后一定会幸福的生活,你大可放心。”

     我心道我放什么心,我是最不放心的。看来那些电影就是扯淡。还是说跳过许多情节,直奔最后结论果然不行。天妒英才,没想到自己终究逃脱不了命运。反正根据数字也活不了多久,早死晚死都是死,估计20年后还是一条好汉吧?悻悻的想,黑衣人你先算万算,想不到老子没按你计划去世吧?

     那大叔转过身去,正和曲柔打个对脸,曲柔和我都吃了一惊,曲柔立刻摆出战斗姿态,扬手就给大叔一拳。然而却打空了。

     曲柔吃惊的看着自己的拳头,说不出话。

     大叔像是看不到任何人,直接从她身体穿了过去。他看不到曲柔。从来看不到。在楼下遇见时,也只看到一个我。在他眼里,我只是在唱一场独角戏。

     我看到曲柔的身体愈发透明,她盯着自己的两只手,再也说不出话。

     大叔在旁边一张码满零碎的轮床上拿起一只金属高脚杯。看起来造型古拙,从哪里找到这种东西的?端着杯子走过来,我暗忖这是要请我喝送行酒,以壮行色?这么客气,先把我正过来好不好?现在头上脚下,血气都集中在头顶,眼前的景物都发红。

     他看我盯着杯子,笑笑道:“这是我费了很大心力,从古玩市场淘来的。据说有固定灵魂的功效。古人相信灵魂以心脏为媒介。想必你也知道,从心脏中取出来的灵魂最新鲜。”

     我不知道!请不要和我商量这种问题。另外你用高脚杯要怎样从心脏中取灵魂?不详的预感。

     抓着我脚踝的怪物忽然一撒手,我立时掉在地上摔个七荤八素,仰在地上,全身上下一阵舒泰。还没来的及作何反应,一只大手压住我的双腿,另外一只将我的双手按过头顶。

     他解开我的皮带,撕开我的衬衣,露出胸膛。数字还是在减少,似乎快了点。但是大叔显然看不到数字,任谁看到猪皮上盖着的一排诡异蓝字也是不想动嘴的吧?

     说实话,此时我心里恐惧和羞耻两种情感。大叔要对我做什么?他握着酒杯,不怀好意的看着我,说:“我必须第一时间把你的心脏放在圣杯中。”

     我心道不要给那破杯子扣这么一顶帽子好不好?杯子会不好意思的。再说你只用一个杯子,要如何取我心脏?大叔看着我的胸膛,眼神很兴奋,并没有进一步动作,难道等着我的心脏自己长翅膀飞出来不成?

     胸膛上一凉,我转头一看惊骇欲绝,一只犬牙参差的钢锯点在我胸口。一种血腥气扑鼻而来,锯齿间还夹杂着碎肉和凝固的血斑。这就是肢解无数躯体的工具吗?我反应过来,才记起压着我的怪物上肢末端就是一直钢锯。生死已在顷刻,我心中着急,被这种东西开膛据说不是很舒服,奋力挣扎,无奈怪物把我捏的死死地,能动的就剩手指。

     曲柔。曲柔在哪里?我在这最后一瞬间却看不到她的身影。灵魂已经走了吗?心里说不上是悲哀还是惋惜。但这种心情只维持了一瞬,因为我命休矣。晓晓的给的配饰斜斜挂在一边,看来这次打算袖手旁观。

     永别了。

     法阵中央的尸体忽然睁开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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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30-4-2012 04:35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十四章 终局


     及体的钢锯带给我冰凉刺骨的新鲜触感。我浑身不能动弹。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没想到会由我亲身验证这句话,并取得第一手资料。

     我徒劳的挣扎,忽然听到怪物唔嗯一声大吼,压着我的两只手竟然都松开了,两个上肢杵着地面,两只手捂着脖子。我心中一喜,大叔被我感化,弃恶从善了?似乎又不是。回头一看,他双目翻白,舌头吐在外面,呼吸吃力的样子,双手去抓脖子上的另一对手。那双手从背后紧紧掐着他的脖颈。

     他身后,露出曲柔的脸,那具尸体的,面无表情的一张脸。

     柔姐姐?

     那具身体需要一个灵魂……

     怪物也用巨手握着自己的喉咙,一样的痛苦。看来它和大叔之间存在着联动关系!大叔眼睛像死鱼一般凸出,喉咙中“喝”、“喝”作响,却不能让半分身体进入。他朝怪物伸出手,似乎在寻求帮助。

     怪物闷吼一声,胯下蛇头上那只通红的大眼睛猛然睁开。我爬起来,眼看那怪物撑起身体,向着大叔和曲柔勉强爬过去,上肢的两只钢锯高高举在空中。再顾不了许多,一定有什么事我可以做!边上正巧就是放满大叔解剖工具的轮床,部分工具依然鲜血淋漓,显然不怎么注意保养,此时顾不得恶心,抄起一把手术刀,用力朝怪物支撑身体的一条手臂上刺去。刀子颇为锋利,齐根尽没,一股血条飞射而出,怪物哀号一声,趔趄瘫倒地上,离我最近的一只巨手猛然朝我打来,我怎么可能躲避的了,重重击飞,撞到墙上,一口血脱口而出,再站不起来。

     心叫侥幸,还好它不是用上肢的钢锯来袭击我,看来以后即使找小弟,也要找个头脑聪明的,知道怎么才能重创敌人。颓然倒地的怪物,三手已废其一,难以再正常站起,何况曲柔的手正卡在大叔脖子上,后者一张脸已经变成绛紫色,想必怪物也是感同身受,低吼着用一只钢锯再撑起身体,摇摇晃晃向缠在一起的两人挪去,另一把上肢钢锯在空中乱舞,打在头顶的管子上火星乱溅。地上的法阵和蜡烛早已经被踏的一塌糊涂,周围部分白单已经被倾倒的蜡烛引燃,周围尸体众多,我已经闻到部分燃烧脂肪的臭味,这个地方竟然要开始燃烧。

     大叔在站不住,翻倒在地,两手拼命地掰着脖子上的手。“曲柔”的整具身体已经趴在他背后,他甚至站不起来。那个庞然怪物向两人扭打的方向挣扎着,还不过几米之遥。决不能让它使曲柔的努力付之东流,奋力一站,脚踝一阵钻心痛,一个不稳竟又坐倒在地。眼看事情千钧一发,怪物的钢锯高举,就要向无法防备的曲柔背上砍去,情急生智,将身边的轮床,对准方向就踢了过去。怪物大吼一声,钢锯向曲柔斩下,却被滑过来的轮床撞在一条支撑腿上,身子一斜,锯子砍在曲柔身侧地上,火星四溅,离她的头不过寸许。

     大叔双目呆呆的看着前方,似乎什么光芒正在消逝,手在空中虚伸着抓了两下,终于头垂了下去。

     怪物哀号一声,颓然倾倒,巨大的身体痛苦地翻滚扭曲,临死前的吼声震耳欲聋。那身体不断皱缩,像是一只泄气的皮偶,最后地上剩下的是一团腐臭的烂肉。

     地上的大叔已经不再动弹。“曲柔”,保持着从后面拥抱大叔的姿势,已经一动不动,就像从来没有动过一样,只是脸上还有满足的笑容。随后开始缓缓燃烧起来。不只曲柔,整个房间内的所有尸体,都在燃烧。房间的墙壁同样被火引燃,瞬间这里成为火海。

     我想朝出口爬过去,只动了一下就再也无法动弹,刚才受到的伤势颇重。火焰将我的脸映的通红。看来最后还是要命丧于此。心里却有一阵轻松,毕竟还算死得其所。眼前的罪恶正随着火焰烟消云散,我看着燃烧着的“曲柔”和大叔的尸体,心里一阵惆怅。

     正要闭目待死,忽然看到一个人跪在我面前,我一看,面前的女子笑吟吟的,不是曲柔还是谁?

     她浑身发出淡淡的光芒,看起来犹似天使一般,只差两只翅膀。

     “华年小弟又在胡思乱想。”她抚着我的脸颊,轻轻说。

     我嘿嘿一笑,“姐姐要是知道你现在在我面前什么样子,只怕会害羞哩。”

     她脸上一红,娇艳不可方物:“真是不老实。总是这样口舌无良,小心没有女孩儿喜欢你。”

     我眼泪不自禁的流下来,笑着说:“姐姐怎知没有女孩儿喜欢我?我走在大街上,追在我后面要签名的不知有多少呢。”

     她颊上滑下两行清泪,笑道:“姐姐想帮你摆脱处男,你还不要,以后一定后悔死。”

     我擦擦泪水,新的泪水却还是掉出来,道:“姐姐美若天仙,小弟定是一时糊涂。以后无论姐姐去哪,我这个做弟弟的肯定缠着你不放。”

     她把我搂在怀里,哽咽道:“姐姐怎舍得离开你。有你这个弟弟做伴,姐姐一定开心死。只是姐姐答应过你,又怎么会让你轻易死去?”她将我一把扶起,瘦小的身体吃力的将我向几十步远的出口挪动,身上的白光保护着我们的身体,火焰主动地让出道路。只是这光芒越来越弱,我微睁的眼角,看到曲柔的脸颊上滑过两行清泪。

     我被温暖所包围,叫道:“姐姐……”意识渐渐模糊,我强睁着双眼,看到曲柔最后的身影,变得虚无缥缈,朝我一笑,渐渐消失不见。

     我再次睁开眼睛,已经躺在404的床上,上午10:46。眼泪静静地从眶角跌落,一直流到枕头上。我不想去管。这些眼泪属于我的姐姐,我必须释放,这样她才能够放心的自由飞翔。

     就这样,在淡淡的雨声中,我安然睡去。

     我洗把脸,对着镜子,看着里面的那个我。现在是下午4点04分,胸口的数字变为171544,我粗算一下,似乎只剩44个小时左右。也就是说,在上次时间静止时,大约消耗了6个小时的心跳。如此一来,我的生命历程将在后天中午提前结束。曲柔没有时间和我解释我的疑惑,我相信以后也不会了。

     花箱上的两把锁,“疯狂”与“遗忘”已经消失。还剩最后一把锁,“迷茫”。箱盖上只剩下一朵勿忘我,开的温柔而体贴。

     我拿出碎片和光盘,扔到小几上。碎片背面写着

     真实的碎片#4

     无论花箱里面是什么,我都不会惊讶了。近日来经历了太多太多,我十分疲惫。真想永远扎进枕头里,不问世事。实在不想再发生什么事。

     在公寓里所有我接触过的人,老婆婆、汪泽洋、汪小雨、叶秀、曲柔、管理员大叔都因曾经因为各种原因变得不复存在。这些人是真实的,抑或只是留在这个世界的残像?我究竟为什么牵扯到这其中?为什么是我?

     7号公寓,7朵花,7把锁。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还有两个人,章悦,张晓晓。

     她们是什么人?我不敢去想。尤其是张晓晓。我拒绝往她身上做出任何猜测。不可能。

     还有那个脸部透明的黑皮衣人。我熟悉他吗?。

     我放弃思考。在你左思右想,无法得出结论时,就不要去想。即便得出结论,很可能也是错的。

     我看看桌上,掏出来的光盘。隐约知道里面不会有什么好内容。但说不定是解开这最后一把锁的关键。我要解开这只箱子,我要尽早解脱。晓晓和章悦,后者对应最后一朵花的可能性更大。在这种时候,我自私的将希望寄托在章悦身上。虽然同样可惜,可只要不牵连张晓晓,我愿意做任何事情。

     我振奋起精神,终于想到还有自己可以做的一件事,看看光盘。回头看看写字台上自己的电脑,叹口气,这台电脑已经萎了。只有两个地方允许我看这张光碟,405和604。

     我深吸一口气,不想让自己的心情表现在脸上。窗外雨一直下,无休无止。远处的湖泊

     和青山迷雾蒙蒙,如真似幻。也许我的生活就是一场幻觉?

     我进入电梯。我想先去604。曲柔已经不在了。我会遇见章悦么?不知道为什么,我有这种预感。

     轻轻敲一下门,没人答应。我厌倦了惊讶,这幢楼处处不可思议,也许我早应该发现了。名单上除了认识的人外,没有其他住户。我从未见过其他邻居。怎么会有这种地方?

     再敲几下,门居然应手而开。客厅里没有人。章悦为什么不在?还是一开始就不存在?

     我已无力猜测,奇怪的事接连不断,而自己在这生命结束之时,终究会知道答案。

     我走进去,屋内是章悦风格的摆设。像极了幽灵版引导我光顾此处的样子,也是无人的客厅,开着的房门。来到卧房,轻轻推开门。曾经藏在心底的悲伤场面和现在整洁的卧房一下重叠在一起。这本是布置的相当有格调的卧室,粉色墙壁,床头海豚型闹钟,衣柜上贴着一份挂历,碎花的背景,关键日子画着红圈。梳妆镜上贴着一张粉色便签纸,写着

     明天会更好!

     我的心里感到莫名的悲哀,发生在人身上的悲剧难道不会终止?为什么我要一遍一遍的经历别人的痛苦?一瞬间,忽然觉得自己可能是这世上最无奈的人。正在颓唐,忽然听到卧室门口一声惊呼,“啊!”

     我抬起头,和惊讶万分的章悦对视个正着。

     后者……全身赤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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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30-4-2012 04:35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十五章 共室


     章悦浑身湿漉漉的,头发一缕一缕贴在头上,脚边落着脱手的浴巾,惊讶的看着出现在自己卧室的不速之客,竟然一时忘记反应。她似乎刚刚沐浴完毕,洁白的身躯连绵起伏,林秀峰奇,散发着诱人的清香。我看得呆了,一股鼻血毫不犹豫的脫腔而出。

     章悦毕竟是章悦,尖叫一声,护着身上的重点,逃回洗手间,砰一声关上门。我也回过味来,暗忖刚进来时失魂落魄,竟然没听到浴室的流水声。赶快追上去,这误会大发了。眼前依然还浮动着刚才的曼妙曲线,一时之间挥之不去。洗手间传出章悦的哭喊:“你怎么随便进人家里?”

     我大窘:“门开着……我……我以为没有人……”

     里面哭道:“没有人不是更不应该进来么?”

     我无地自容,忙道:“也许会让你好受些,刚才其实我没有看清多少……”

     她在里面哭道:“没看到多少是多少?”

     我恨不得找个墙角钻进去,支吾道:“没多少,也就三点……”

     里面哭的更大声了,“那不就是都看到了么!”

     我忙解释:“你放心!我只看了三点,其他地方都没细看……”

     ……

     我说尽好话,好不容易等到里面哭声平息一些,只有轻轻的抽泣。我挠挠头,道:“我也觉得很对不起你,这样吧,我也完全让你参观一遍,想看多久看多久,算咱们扯平吧?”

     里面扑哧一乐,骂道:“你有什么好看?我才不要看。”

     我讪笑道:“是是,我确实没有你精彩。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如果有选择,我肯定不会看的。不是说不想看,而是……”

     里面打断道:“行了!不要解释了。”

     两个人隔着一道门,陷入奇怪的沉默。良久里面幽幽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这才想起自己真是有事,“我本想来借用一下电脑的。门没关,我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关心则乱吗。”

     她沉默一会儿,幽幽说:“把浴巾拿过来。”

     我赶忙把浴巾拾起,洗手间的门打开一道缝,缓缓伸出一截玉臂,柔光水滑,看的我怦然心动。“浴巾!”她催道。我回过神,赶紧把浴巾递上,她一把抓过,飞快的缩回门内,门又一次砰的关闭。片刻之后,她说:“我要出来了。你……你不许看。”

     我心道刚才已经看的相当彻底,当然答应道:“我闭上眼,再背过身去好吧?”照做。

     先是听到门悄悄开了一点,应该是她在看我是否说真话。我道:“放心,我说一是二。”

     她扑哧一笑,我听到一溜脚步声,卧室门传来砰一声,接下来隔了片刻,似乎又插上门插。

     我心中不忿,自己这么没有安全感吗?不过旋即释怀,女人嘛。一个插锁,一条浴巾,都是矜持。轻松下来,安安分分坐到沙发里。她用的时间不短,不会是在想要穿什么衣服吧?难道打算为我画个妆?不用那么麻烦,素面朝天就很好。不一会儿章悦从卧室里走出来,身上已经穿了一件衬衣,一条牛仔裤,赤脚踩着拖鞋。脸上红红的,不敢正视我。她问:“你怎么还在这里?”

     我就像从天上跌到地底,心里有点难受,刚才你怎么不说?害我自作多情。道:“……哦,对。我应该走了,刚才真对不起。”起身要告辞。

     她叫住我:“你不是说有事么?”

     我挠挠头:“不太好吧,刚刚发生了那种事情……虽然我很高兴……”

     她红着脸打断道:“别说下去了。反正你人都来了,做完再走吧。”

     我一愣,心跳加速,“做完?做完什么?”

     她脸更红了,叫道:“当然是你要做的事情!你不是说要用电脑么?”

     我讪讪道:“对,对!对不起,我误会了。”不用她吩咐,赶紧来到写字台前,掀开笔记本,开机。不敢看章悦。

     感觉着拖鞋声响,似乎她进入厨房,不一会又出来。脚步声从后面接近。她手里不会是把菜刀吧?不敢回头,我学习电影中特工的表现,从目前还漆黑的液晶屏幕的反射去瞧,手里端着什么东西……一杯水轻轻放在我面前。

     我赶忙道声谢谢。她坐到我旁边,幽幽的看着我。我尴尬无比,不知说什么好。莫非她打算一直这样看着我不成?电脑刚进入开机画面。

     她问:“上午你为什么不告而别?现在还来做什么?”

     我一听这话中充满怨怼,心里不由一软,而且微微觉得对不起晓晓。上午正是我进入另一个世界的时候,我以为是别人消失了,看来在对方看来,正好相反。这怎能如实相告,道:“临时想起一些事情。对不起没和你打招呼。”

     她看着桌上的杯子,也不说话。

     已经进入操作系统。我要掏出光盘,忽然犹豫起来,万一这里面的内容真是少儿不宜怎办?最怕的是,如果这里面是某人强暴章悦(另一个)的录像,岂不是糟糕?我还分不清这两个章悦之间的关系,是现在与未来吗?如果这样,要不要提醒她?心里隐隐觉得未必如此。

     她看我神色有异,问道:“怎么了?”

     我支吾道:“我想看一张光盘。”

     她讶道:“可以啊?”

     我低头道:“这张盘很重要,我一定要看。里面的内容我也不知道,但可能……不适合18岁以下观众观看。有家长也不可以。”

     她脸上突然红透,一时说不出话。忽然下了决心,定定看着我,轻声说:“如果这对你很重要,没关系。”

     我心叫不得了,这摆明不计后果。假若这是张正宗促进身体健康的影片,两个人一起看会发生什么事?这不是我梦寐以求的么?这是赤裸裸的暗示。她被我盯得不自在,娇羞无限。我内心深处有一种欲望在挣扎,但摆脱不了深深的犯罪感。晓晓。在这时她在我心中的影像反而更加清晰。于是我假装听不出这句话的弦外之音,当然也有可能是我又一次自作多情。无法把她支开,这将面临另一个问题。片子的内容可能会让人反感,尤其是让章悦。里面的主人公……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却无法直视她灼热的目光,美人触手可得我竟然退缩,以前的我一定会笑出声来。

     我弹出光驱,狠狠心把光盘放进去。也许并不像我想象的那样。光驱回舱,我心里怦怦跳,若真是那种情节怎么办?

     播放器弹出来,没想到自动播放。我悔之晚矣,应该先看看光盘中是什么文件的!想关掉已经来不及。先是出现哭喊声,哭天抢地,还有男子的笑骂声,画面很不清楚,手机拍摄,中央一男一女,女子仰躺在一只大箱子上,正在拼命挣扎,但显然是徒劳的,男子站在女人分开的两腿之间,伏了下去,不用说也知道做什么。我一眼认出男人背上的“远东快递”几个字。现在女子的相貌被男人挡住,又侧着脸,加上掩面的长发,很难辨认,但我还是知道,这上面的就是章悦。回头偷偷看章悦的表情,见她捂着耳朵,脸上红透,冲着别的方向,紧紧闭着眼。

     虚惊一场——原来她根本没敢看画面。

     我赶紧关掉播放器,后者渐渐睁开眼,道:“原来你喜欢这种风格。”

     我赶紧解释:“我……我也不知道里面的内容,我以为会是普通的……”

     她打断道:“不要解释了。我并没有怪你。”

     我心中一动,哪会有女孩子看到这种画面而不生气的?

     她脸上一红,道:“你真的很像陈良。”

     你们两个以前也看这种片子?

     “不,当然不!”她慌张起来,解释道:“我是说你们两个解释起来都很笨拙。”

     我讪笑。没看清内容最好不过。她脸红红的,不知道在想什么。我心道再不走,可能会出事,赶紧站起身来,“我还有点事,必须回去一趟。先走了。说起来不好意思,我可以借一下你的笔记本么?”

     她甜甜一笑,毫不犹豫,“没问题。”

     我心道这么简单?仅仅是对我。还是对每个人都这么放心?不敢问,接过打包好的笔记本包就要走,她一拉我的衣袖,我回头一看,她支吾道:“你愿不愿意……今晚过来吃个饭?”

     我心中一动,世界怎么了?你不仅把人家看光了,还混到一顿饭?也没考虑,靠着本能直接点头,约好6点见。章悦露出甜笑,关上门。

     刚出门就后悔了。我想到了张晓晓。这几天去她那里吃饭已经成为惯例,这下子怎么交代?

     我硬着头皮回到四楼,先把笔记本拿回404,现在时间是5:45,想不到在章悦那里耽搁了这么久。出门来到405,盘算着该怎么解释?实话实说?晓晓不把我撕了才怪。好不容易和她建立起互敬互爱的非友谊关系,多么可惜。难道要说瞎话不成?婚姻不是应该建立在诚实的基础上么?自己脸皮确实不薄,明明没人在旁,还要胡说八道。还是推掉章悦的约会算了。到手的鸭子飞掉,心里相当过意不去。我要怎么和她解释呢?

     干脆两手抓,两手都硬。我摇摇头,给了自己一巴掌。这么做你还是人吗?必须和章悦说清楚。朝电梯走过去。正在电梯口等待,忽然嗡一声,周围的灯瞬间全灭。

     又是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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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30-4-2012 04:36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十六章 烛餐


     我心叫倒霉,这又是什么状况?为什么又是我。每天都来烦不烦?一看手机,5:55。对于约会来说,我已快迟到,何况我还是去说绝情话的。

     咦?时间变为5:56?为什么时间还在继续?也许这只是一次单纯的停电?想不到自己还有幸经历这么普通的黑暗。我应该高兴么?

     我借着手机的微光,推开旁边楼梯间的门。万料不到自己又要徒步上楼。据我所知,上次步行上6楼的经历十分不光彩。叹口气就要向楼上走,没留神脚下,忽然踩到什么软绵绵的东西,只听脚下“叽”一声,什么东西从我脚下飞快的窜了出去,防火门嗵一声开了个缝,又重重合上。我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着实吓得不轻。踩到了什么东西?老鼠?野猫?猫和老鼠?

     该不会是人吧?这么小的体积……也许不是人?两种想法都很恐怖。冷静!你活在一个唯物主义的世界中。不过返回头想,鬼怪也可以是唯物主义的啊。这些东西说不定也符合科学发展观。

     借着手机微光在地面上仔细观察,发现一些不明显的粘稠水痕,十分恶心。好像有点似曾相识。难道是只刚从下水道爬出来的野生动物?看来这公寓的保安不是一般的差。液体之中一个东西在光晕中忽闪一下。要拿出来吗?我先露出一个恶心的表情,周围又没有工具,没办法,只能用两手指夹起来。

     是一片碎片。反过来一开:

     真实的碎片#2

     万万料不到会在现实中捡到这东西。我心说这算怎么一回事,拾到的顺序有误吧。把它收起来,慢慢上楼去。数着楼层,推开门,谢天谢地,我看到了601。没有陷入无限循环的悲惨境地,实在该感激神灵。直接来到604。时间6:07。坏了,第一次约会就迟到。之后的话不是更没有说服力?

     还在做思想斗争,门居然自己开了,一看屋中到处烛光闪烁,客厅中央摆了一张大桌,中央是一只高挑精致的烛台,桌上饭菜琳琅满目,美不胜收,究竟是怎么在这么短时间准备的这么齐全?我看的食指大动。章悦似乎精心打扮了一下,穿着红色的连衣裙,长发披散在背后,还特意别了一只红色的发卡,站在门口冲我微笑。我把要说的话咽回肚子里,脱口而出的竟是:“对不起,我来晚了。你今天真漂亮。”

     我真想抽自己一巴掌。章悦牵着我的手把我拉进屋内,道:“我知道你一定回来的。”说的我更是无地自容,看穿我的邪恶本质了么?

     两人对面而坐。章悦先道:“第一次做,我也不知道是否和你口味,如果不好吃,请你一定见谅!”

     我忙摆手:“你过奖了。不,你谦虚了,”差点说错话,“很少能见到如此丰盛的饭菜,我受宠若惊。”赶紧动手尝了面前最近的一片黄瓜,实话实说非常不错,而且和晓晓的菜味如出一辙。莫非厨艺登峰造极时,味道都差不多?忙不迭点头:“很久没吃到这么美味的饭菜了!”

     她一笑:“你喜欢就好。”动筷给我加了一块鱼片。我也确实饿极了,其实刚才的话应高改为:“很久没吃到饭菜了!”这今天几乎都吃不到午饭,晚饭时间也极其不规律,一天当中大部分时间几乎都在睡觉和玩刺激的穿越行为。呃?为什么我还能活到现在?

     想到此处,再不犹豫,晓晓那边先忍忍,吃完这边再过去吃个回锅,凭自己的本事应该可以办得到吧?两边还都不得罪。现在都动了筷子,怎好意思拂袖而去。我为自己脚踏两条船的伟大构想赞叹不已,说:“我不客气了!”甩开后槽牙开始扫荡。

     章悦一边为我夹菜,一边心疼地欣赏我的吃相,忙不迭的说慢点吃,别咽着。吃到半饱时我终于不好意思了,抬头一看章悦双手托腮,饶有兴趣的看着我狼吞虎咽,脸上红影摇动,美艳不可方物,我竟然看痴了。

     我歉然道:“对不起,我只顾自己吃东西。破坏了气氛。”

     章悦笑道:“你说什么呢?我喜欢看你吃东西。很有意思。”

     我纳闷:“我的吃相很奇怪吗?我一直都在饥饿的生死线上徘徊,从来没想过自己的吃相。”

     章悦扑哧一乐:“太夸张了吧?这几天你是怎么过来的?”

     我没办法和她讲我身上的事,何况也许她也是当事人。岔开话题道:“真奇怪啊,为什么今天会停电呢?”

     章悦玩着手指,说:“我也不知道。但我挺喜欢这种感觉的。”

     我开玩笑道:“烛火摇曳,孤男寡女,你不怕我做出什么奇怪的事吗?”

     章悦红着脸低下头去,嗫嚅道:“……我不怕。”

     我心中猛的一跳,心中的哪根保险丝烧断了。此时我们都不再说话,隔着桌子对望。我清楚的听到蜡烛的燃烧声,随后我的心跳声将之盖过。

     她不怕?不认为我会做奇怪的行为,还是说不畏惧我做奇怪的行为?

     我笑着问了这个问题,说出口后十分紧张的看着她。有种近似于调戏的刺激。

     烛火下一张脸红影摇曳,她的眼神温柔无限。忽然吐了一下丁香小舌,反问道:“你说呢?”

     看似将问题踢了回来,实则是说你怎么理解都可以。这其中的含义傻子也可以理解。我激动无比,心中已是惊涛骇浪,理智就像一叶薄舟,苦苦挣扎。赶紧低头扒饭。脑子已经陷入在身不由己的胡思乱想中无法自拔。也许很快就会发生什么健康的事情?

     她笑着看我吃饭,我则是借吃饭过关,心里嗵嗵跳个不停,说不定她已经听到了。都不知道吃到嘴里的是什么东西。直到再也夹不着什么,才发觉面前摆着的都是空盘子,碗中已无颗粒。

     章悦一脸钦佩的表情,关心的问:“不够吗?我还可以再赶几道菜。”就要站起身。

     我赶忙制止,这才发现自己超载。只好说:“能给我倒杯水吗?”

     章悦一笑,款步向厨房走去。我的目光不由自主集中到她的臀部上面。见鬼!我是怎么回事?看一眼时间。已经7点多。竟然吃了那么久?我一点也没注意。好像没说几句话?好像说了很多话?我晕晕忽忽,都不怎么记得清楚。不行,还是该走了。晓晓说不定等得很着急。

     章悦端着水过来,我接过来一饮而尽,站起身来:“对不起,时间挺晚,我要回去了。”要走,却被人拉住手。章悦咬着嘴唇,轻轻说:“你……你就这么走了?”

     我心狂跳,她说的话就像我是饱食远扬的负心汉。其实好像我现在就是这个样子。她看着自己的脚,嗫嚅道:“你知道……你今晚可以留下来的。”

     我脑中轰一声,大坝决堤。接下来什么也不知道了。

     再缓过来时,我已经把她推到在沙发里,纵情的吻着她的柔唇,两个人的舌头纠缠在一起,我的手在她胸上肆意游窜,她紧紧抱着我,喉咙里发出动情的喘息,双腿已经缠上我的腰。我的呼吸粗重无比,身上的衣服似乎已经是束缚,我要解脱,也要帮她解脱。看着她星眸半闭,我已经无法抑制自己的冲动,动手去扯自己的胸口扣子。忽然抓到一个东西,手心里一阵钻心疼痛,好似一盆凉水当头浇下,顿时一个透心凉。

     是晓晓给我的坠子。

     我赶紧爬起身。章悦瘫倒在沙发里,钗斜鬓乱,衣衫不整,红晕上脸,不解的看着我。我却不敢看她,赶紧说:“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这么做的!”

     她清醒过来,赶紧一下站起身,整齐身上衣装,眼圈一红说:“我……我不是随便的人,我只是对你……对你……”

     我赶紧摆手:“不,不!我不是嫌弃你!我只是有重要的事不能耽搁,其实我也很想!告辞!不用送!”忙不迭的从她家退出来,直接冲入楼梯间,仍在喘气。

     好险,差一点剑及履及,铸下大错。当真做出这种事,怎么有脸见晓晓?

     在别人眼里,我现在的行为只怕会被判断为阳痿或者早泄。我才不管其他同道人士怎么看,我只想恪守夫道。虽然还谈不上。

     待心里平静一些,我借着手机光亮慢慢走下楼,忽然手机一震,是条短信。陌生号码。我打开一看:

     大哥哥,宝贝捡到一个东西,迷了路,谢谢你把它送回来

     叶秀

     我一头雾水,叶秀的事不是已经解决了吗?叶秀的宝贝?既然要吓唬我,拜托将事情讲明白好不好?已到4层,我一脸疑惑的走出楼梯间。面前的廊道黑洞洞,我小心脚下不要再踩着什么怪东西。看到地上有条奇怪的痕迹,粘糊糊,煞是恶心,似乎很熟悉。越走越奇怪,越走越奇怪,好像自己的确在几天前见过,为什么刚才没想到?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惧慢慢爬上心底,不由得加快脚步。405在望。

     405的房门……

     倒在室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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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30-4-2012 04:36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十七章 希望


     我从来没有这么紧张,嗵嗵的心跳声掩盖了耳边的一切声音,这不是真的,这不可能!冲进晓晓房内,一眼看到地面上的婴儿服。不,不是这样。事情不应该是这样!

     我大叫“晓晓!晓晓!”黑暗的房间里无人回应。

     这不是晓晓遇害的那天晚上的情景吗?原来一切都是真的!我只是提前经历了而已!几天前的我,莫名其妙的参与了今天晚上发生的事件,并且看到一个血淋淋的结局——

     我跌跌撞撞冲出405,现在,现在“另一个我”应该带着晓晓,在B1的迷宫中乱转,我还来得及!一定要阻止最后的一刻!我失魂落魄一路狂奔下楼,沿途不知道磕磕碰碰多少次,到达B1时几乎遍体鳞伤。我无视身上剧痛,面前果然就是那扇铁门,刻着一张女子沉睡的脸孔,眼角流下一滴眼泪。

     沉睡公主的秘密花园

     我迫不及待猛推一下,门就像焊在了地上,闭的紧紧。我不死心,一而再再而三的推,撞,踹,手脚都流血不止。眼泪在框中孤独地打转,我口中喃喃叫着,“晓晓!晓晓!”门始终无动于衷。

     我都干了什么?

     晓晓丧命的时候,我却在604寻欢作乐?她的身体被巨刃刺穿,我却和章悦卿卿我我。有那么一瞬间,我竟然在琢磨脚踏两岸。我忽然无法原谅自己,用头狠狠朝铁门撞去。一次,两次,三次……

     “你这样做是没用的。”

     我转过身来,面前站着的,是一个长发姑娘,穿着连衣裙,浑身发着白光,却又近乎透明。像晓晓?又像章悦?

     我泪眼模糊,“晓晓?”

     她伸出一只手,凌空指着我,我感到意识离我远去。我听到她说:“你还有些事……要完成。”

     我喃喃道:“晓晓……”昏了过去。

     (男子趴在女人的床前,依然握着那逐渐失去温暖的小手。他的意识正在远去。)

     第六天

     我大叫一声“晓晓!”从床上坐起来。我已经身在自己房间,枕头上被泪水印湿了一大片。一下子跳起来,跌跌撞撞冲到外面廊道。

     405的门仍然倒在地上。“晓晓!”我大喊。

     空荡荡的走廊,只有我自己绝望的呼唤。一次又一次。当我意识到自己已经不能得到哪怕一声答复之时,嗓音已经沙哑。

     我无精打采地打开404房门,我是个混蛋,我永远失去了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而我如果不是被情欲冲昏头脑,原本可以从蛛丝马迹发现正在进行的事件。可以拯救的。总是可以拯救的。只要你不是那么急色,只要你不是那么心有旁骛,哪怕只要在4楼的楼梯过道中耽搁一会儿,就能够见到那时的自己和晓晓。就差一点儿。就这么一点儿!想到这里,心中的痛苦无以复加。

     正要进门,脚下忽然踩到一张纸。

     是晓晓经常使用的那种淡蓝色的便签纸:

     你这混蛋

     我今天可找了你三次

     你要怎么补偿我

     张

     是她昨天晚上留给我的。昨天,昨天我在……

     我握着这张便签纸,眼泪疯狂的涌出。

     男儿有泪不轻弹。

     只因未到伤心处。

     已经是下午3点。今天外面仍是阴雨绵绵。我呆呆的坐在床上,什么也不想做了。花箱,碎片,多么遥远而没有意义。我的世界已经支离破碎,而凭自己无法弥补。如果有人可以告诉我找回晓晓的方法,我愿意用自己的一切去交换。这不是个奇妙的世界么?我已经遇见了那么多疯狂的事情,为什么不能满足我这么一个微不足道的要求?

     手机微微震动。近在咫尺,我却懒得接听。我已经失去管闲事的动力。让胸口的数字自然归零,我不在乎。也许到时就能见到晓晓也说不定。即使见不到,也没有任何损失,肯定不会比现在更惨。

     手机震个不停,不达目的不罢休。烦死了,连伤心的时间也不给我吗?把一把抓起手机,就要在地上摔个粉碎,忽然手机安分下来,一看发现是陌生来电。

     还有谁会给我打电话?手机一震,同一个号码,短信:

     你必须解开花箱

     哪里轮到陌生人管我闲事?我甚至不知道你是谁,凭什么要听你的话,解开花箱?即便完成了这最终任务,我最关心的人却永远的离我而去。我不是一个无私的人。说我半途而废也好,自私自利也罢。老子真的不干了。把手机扔到一边,懒得回。还是继续缅怀——

     手机又是一震,我取过一看,大喜过望:

     否则你将再也见不到我

     我赶忙回拨这个号码,不过居然是个空号,想一想,赶忙回一条“你是”,由于过于激动,两个字打了十几次才写对。我握着手机,一直等待,时间在这一刻显得极其漫长。终于又是一震,只回了四个字

     狼心狗肺

     这是让我最高兴的侮辱性语言。有太多话要问,一时不知从何问起。你为什么知道花箱?你现在在哪里?要不要我过去陪你?你怎么知道我的手机号?一句话没打完,又来一条短信

     我没法说太多

     珍重

     短短几个字,我忽然又一次生出勇气。生活的戏剧性在于,绝望之后,总是会抛给你一丝微弱的希望。

     我一定要完成花箱。

     看着客厅小几上的花箱,从没有一刻我这么迫切的希望它打开。里面有什么东西不重要,重要在于我可以因此见到晓晓。我把昨天拿到的2号碎片和其他几片放到一起。

     在洗手间,我看着胸口上的数字。现在是下午三点半多,数字是

     79936

     想不到已经变为5位数。粗略算来大约还有20小时,如果不眠不休的话。我一定要在归零之前解开花箱之谜。

     事到如今,我只有一个人要见,一件事要做。此时此刻我相信,她是解决花箱的关键。她就是这公寓的最后谜团。

     当然现在我并不知道,我错了。

     出了门,经过405的空房间,一阵激动。晓晓,你耐心等着。

     电力似乎已经恢复,我干脆的乘上电梯,迫不及待来到604前,这次没有什么心理斗争,直接敲门。我已经做好应付任何事情的准备,就是黑衣人我也可以面对。Comeon!另一个世界!

     过去许久,无人应门。

     我加大敲击力度,心里忽然有一丝不安,不会是在这么关键的时刻,失去踪迹吧?大声喊着章悦的名字,依然没有动静。

     莫非我昨天做的太过分了?唯一过分的,就是我什么也没做。不行,我必须找到她。破门而入终究是不妥的,我不是有她的电话号码吗?第一次如此感谢自己存上另外女生的号码。

     电话响了若干声,等得我胡子都要长出来。马上就要放弃时,忽然接通。我对着手机大喊“喂喂?章悦?”那边一点回应也没有。我心里一紧,莫非我迟来一步,她已经发生不测?不过一般来说,就是因为她发生不测,我才在这里的吗?

     把手机贴在耳边仔细听,似乎背景中传来“当、当、当、当”四声,似乎是钟响。我一看现在正是4点整,一下子想到大厅中的那台座钟。

     赶忙乘电梯下到一楼,大厅里空荡荡的,哪有章悦的身影?被晃了?

     忽然感觉大厅有点不对劲。大厅空寂如旧,依旧响着钟摆无聊的嗒嗒声,旁边的观赏植物同样一无所知的杵在那里,小几沙发也没什么两样。身后的电梯门哧一声轻轻合上,周围再没有别的声音。

     究竟是哪里不对劲?

     我终于发现问题所在。

     楼门……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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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30-4-2012 04:36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十八章 困死


     原来楼门的地方,现在成了一堵朴实无华的墙。和其他三面墙壁一模一样,没有半分差异的墙。我在上面摸了半天,如假包换。一天不见,大厅成了一座没有出口的监牢。一种淡淡的悲哀从心中泛起,还夹杂一点必要的慌张。这下子可完了。我居然被成功困在一幢建筑物内。身上还有定时。

     镇静。看来事情似乎已经脱离了我的控制(好像从未在我掌握之内),但相信还是有法可想的。我要解开最后的迷,要打开花箱,并不一定要出去。不,根本不必出去。我只要找到章悦。

     101还是101,至少这一点我很满意。我来到101的橱窗玻璃前,朝内打量。

     靠窗仍然是一张写字台,只不过桌上铺着台布,依次放着书架、笔筒和一个来客登记薄,旁边有电话机和便签纸。所有的东西一尘不染。床铺的简单整齐,最上面放着一条叠好的格子被单,边角绣着蓝色的小花。这不是我第一日在大厅中睡着时被人盖上的那一条吗?被单旁边放着一只小巧的mp3,粉白相间。墙上面贴着住客需知。

     这绝非那个大叔的风格。我绕到门口,门上面贴了一张纸,更像是某篇文章的一部分,字迹娟秀:

     ……所以王子舍弃了舍弃了自己的一切,只为了让心爱的公主从永眠中苏醒。

     我看不懂这是什么意思。是哪篇故事中的一部分?难道是在暗喻什么?一时不敢乱猜,字迹该是章悦的没错。我推推门,以前的木门不知为何现在成了钢结构,锁的很紧,且这手感绝不是用踹可以解决的。我想这里面一定有什么值得关注的的东西。也就是说,我需要钥匙。但是,我相信现在的公寓,除了自己和章悦,不大可能找到热心人帮忙。要到什么地方找钥匙?

     我看着眼前的门,一筹莫展。

     忽然想起来,为什么不再打打电话呢?刚有念头,手机已经响了起来。

     我心道短信还有投怀送抱的?打开一看:

     我要高高飞起谁也不能分享我的空气

     来自于章悦。哪个章悦?我肯定不是昨晚激情似火的那个。这个风格更接近于让我看到18禁镜头的章悦幽灵,或是其它的什么。说来可悲,拿到正常版章悦的号码,却从未聊过天,和我主动交流的都是另一个。莫非自己相当有这种潜质?自己的行为已经在诡异的道路上越走越远,我正在接近问题的核心,离解开花锁不远了。以往时间总是会静止,为什么这次时间依然在继续?算了,这是小节。抓紧时间解决主要矛盾。

     我看着短信,心里很不舒服。寥寥几笔,感觉到的不是诗意,反而被一种极端的绝望所掩盖。飞起,也许应该到楼顶看看。我只能得到这个结论,从高处起飞都是有风险的,高度越大,风险越大。我希望自己错了,即使没错希望不要去的太晚。

     幽灵版似乎是指示我去救另一个她。但另一个她为什么要到楼顶?我都要糊涂了。不过总不能看着一个生命在眼前消失。我冲到电梯前,还没按键,只见大厅中日光灯凭空闪了两闪,终于灭掉,整个大厅顿时一片漆黑。电梯上方的指示灯同样沉默。一下子我陷入了绝对的黑暗和恐慌之中。

     虽然是白天,由于一楼完全封闭,断电之后就会出现这种结果。乱搭乱建害死人。难道这就是封楼的目的?给我的冒险增加一点情趣?

     镇静!我努力告诉自己。这两天总是出现这种情况。早应该习以为常。饭天天吃,片子天天研究,夜路为什么不能天天走?手还是再抖。可恶!自己隆隆的心跳盖过了大厅中钟摆的嗒嗒,这可不是延年益寿的好征兆,尤其对于我这个用心跳计算生命的人来说。点亮手机,一点光源在我手中绽开,我终于发现周围一米之内亮了很多,不过孤独感较之刚才更胜一筹。

     我摸到边上的安全门,果然没锁。推开进入楼梯间。墙壁上的疏散标志发出淡淡的绿光,让楼梯间的氛围十分诡异,不过比起一片黑暗好的多,至少台阶人眼可辨。我急匆匆向上跑去,还没走两步,一眼看到梯级上落着一张纸,和101门上发现的纸张一样:

     四处游历的王子听到一个传说,美丽的公主被诅咒,永远的沉睡在不见天日的城堡中

     现在岂是讲故事的时间,我无暇思考其中的玄机,这和我现在的处境有什么关系?

     我急切的想要到楼顶一瞧,脚下火急火燎。面前的梯级似乎无穷无尽,还左摇右晃,我听到自己又在喘气,抬头一看,只不过才四层。这时发现另一张纸躺在眼前:

     ……王子来到城堡面前,巨大的荆棘丛挡住去路。王子一筹莫展,一只鳄鱼出现在他面前。它被王子的执着所感动,告诉王子想通过荆棘,必须舍弃自己的一样东西。

     故事会么?我哪有这心情。奋起余力向上跑,腿上好似绑了几十公斤的铅袋,我不由自主慢下来,喘的像破风箱,呼哧呼哧。妈的才到六层。我后悔最近没花点时间锻炼身体(以前貌似也没下过功夫)。想年轻时高来高去,驰骋千里,大气都不出一个(梦里吧),现在不过跑了6层楼,喘的孙子似的。要不是真有急事,自己顺势就往倒一趟,楼梯上一歇就得三五十年。几经辛苦,不亚于西天取经和万里长征,好不容易看到七楼的防火门,我心里道,终,终于到了。脚正踩到一张纸上:

     ……王子为了通过荆棘丛,舍弃了自己的力量。荆棘枯萎,面前出现紧锁的城堡大门。

     我踹开防火门,手机的荧光为我照亮眼前的道路。我的心怦怦跳,不只因为运动过量,即将见证的事情更让我无法释怀。我尽量快速的来到走廊尽头。印象中通向天台的门不是这样子的?

     面前是一扇装饰华美的木门,刻着一个睡美人的浮雕,栩栩如生。浮雕下面有两个字,我用手机一照,写着:

     力量

     我心中一寒,这是暗示我会失去什么?我无暇多想,轻轻推一下开门。没费什么力气,看来需要失去什么纯属子虚乌有。实话实说,我有种占便宜的感觉。我喘一口气,将身体的疲劳强行压下。推开门。

     一下天光大亮,我眼睛登时被晃,片刻之后才见着点东西。碧空湛蓝,蓝的扣人心弦。几片白云随性的飘在远处的空中,好像随时化去也无所谓。

     我看到了站在天台边缘的女子。

     她一袭红裙,漆黑的长发垂在腰际,发丝随风轻摆。一时之间我以为在看一副世间绝美的图画。

     我大喊一声,“不要!”向前冲过去。章悦回过头来,脸上尽是泪水,冲我微微一笑,身子却向外倒去。我看到她的裙子上血迹斑斑,心说妈的发生了什么事,飞身扑上去,想要在最后关头拉住她的手。

     我的手指和她的手指……

     擦过。

     她坠了下去。下面不是地面,是无底的深渊。她冲我挥挥手,我听不到她说什么,但看嘴型,我知道:

     谢谢

     我跪在天台边缘,似乎有什么美好的东西一下子从掌中溜走。就差一步!如果我刚才再跑快点……天空遽然变色,墨迹从远方天宇侵袭而至,仿佛水面扩散的涟漪,我眼睁睁的看着蓝天成为一块黑幕。无星无月,我又跳入了黑暗。什么凉凉的东西啪的滴在我脖颈上,我摸一下,是雨水。下一刻无边无际的雨珠从天而降,缤纷交错捶打地面,像是整个世界在哭泣。

     我木然的望着眼前的景象,心里浮起无所适从的茫然。手机微光照耀下,我的脚边落着一枚钥匙,上面有组数字,101。

     我拾起钥匙。实话实说,我已经不知道这么做还有什么意义。从行为的结果来看,我无疑已经失败了。拖着脚步,推开天台门,进入七层的廊道。依然是漆黑一片,刚才的光明就像是错觉。手机一震,又是一条幽灵版短信:

     我要沉沉睡去谁也不能侮辱我的身躯

     我更糊涂。这说明了什么?事情似乎没有结束。我只能到101看看。还是只有走防火通道。通道内依然光芒惨淡,但终于我体会了一把下坡的快感。在四层阶梯上看到另一张纸:

     ……王子无法推开大门,看门的巨龙对王子说,想要通过这里,需舍弃你一件珍物。王子没有犹豫,他奉献了自己的信念。

     我开始认为这些纸意有所指,只是牺牲来牺牲去有何意义却还说不上来。我是王子?公主是章悦?我心里暗暗想,如果是晓晓多好。打开一层防火门,101室近在眼前。忽然头上灯光闪了两闪,大厅又一次恢复了光亮。这不是说我会有一个光明的前途吧?

     钥匙倒是严丝合缝,这是废话。进来一看,房间里与我从外边所见差别不大,不过空气中有股淡淡花香。现在说章悦是这楼的管理员,我信。看着床上的单子,我确定就是曾经盖在自己身上的那条。还是眼尖,我看到靠窗桌子上面的笔筒有点蹊跷。一支笔上,挂了一把钥匙。取下来一看,604。这就是我此行的最终目的么?

     正要离开,却看到床上的MP3亮着,正在播放?刚才窥视时并非如此,我可以确定。我现在也没心情听歌。MP3下面什么东西一闪。我捡起来,又是一枚碎片。背面是

     真实的碎片#5

     好家伙,已经凑到五个。究竟有多少?这间屋子已没什么新意,我走出来,忽然身上一凉。这种感觉来自于左手边的杂物间……那个屋子不太对劲。

     木门上多了很多装饰画边,同样有一副睡美人的浮雕。下面有两个小字:

     勇气

     这两个字对我不值一晒。不是我吹,我也算在这江湖闯荡了二十七年有余,表现自己勇武的场面屈指可数,而自己都没摆握住。遇到麻烦事抱定穷则独善其身的想法,能避则避。善泳者溺,胆大者亡。老子很清醒,想要拿去,就当义务投资。

     刚拉开一个缝,忽然听里面传来哭喊。这声音似曾相识……杂物间……猛然想起光盘内容,我忽然知道了里面正在上演什么,一拉门把正要冲进去,门竟被从里面踢开。冷不防把我撞倒地上。

     眼前出现不愿相信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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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30-4-2012 04:36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十九章 刺杀


     一个女人赤着身子,惊慌失措地从里面冲出来,直接扑进我怀里,两个人都没什么准备,我脚下不稳,坐倒在地。只见怀中女子眼泪纵横,颊上有着被抽打的瘀痕,身上则一片狼藉。

     是章悦!她美好细致的身躯颤抖不已,汹涌的泪水将我胸前打湿,脸上写满着惊惶和屈辱,用尽全身力气抓着我的双臂,嘴里只是呼喊着“救我!救我……我”

     我只觉着怒火飙升,正要把她拉到身后,忽然从小屋的黑暗之中伸出一只手臂,一把抓住她的小腿,一股巨力狠狠地把她向屋里扯去。章悦拼命地拉住我的手,我心中气急,打定主意绝对不让她重回魔窟,但小屋内生出强大的吸力,章悦的身体在两股力量的作用下几乎都要离地浮起,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屋内人的那股力量远非常人能及,片刻我已不支,两个人已经在向着黑洞洞的屋内一寸寸接近。我用脚顶着门边墙壁,终于勉强稳住,但终究无力将她拉回半分,章悦夹在两股力量之间痛苦不已,我心想若一方不放弃,只怕她会断为两截,而这个人只能是我。

     我违心的松开了手。

     章悦哭喊着不要不要,手在前面乱抓希望可以抓到什么反抗的东西,指甲在地面抓出一道道血痕,身子还是被倒拖进小屋,最后一刹那她看我的眼神是那么悲哀和绝望。门砰一声重重关上。我挣扎着站起来,握住门把旋转,果然已经锁上,狠命踹上去,门晃也不晃,只听的屋中传出一个女子遭受侮辱的惨叫,这种声音想千万只针,根根刺进我的心房,让我几欲发狂。冲进旁边的101,抄起一张凳子冲回来,二话不说向门砸去,一下一下,一下一下,不知砸了多少次,木凳只剩下一截木腿,偌大一扇小门竟然连个疤都没有。此时里面不再传出哭喊,只有一个男人重重的喘息和怪笑。

     我靠在门上,颓然坐倒,眼在流泪,心却在流血,一个活色生香的女子在眼前被辱,而自己只能一脸遗憾地做一个屈辱的观众,无能为力。耻辱化作愤慨,愤慨变成自责,我无法原谅自己的无能。屋内的笑声还在继续,这声音刺激着我的每一根神经。然后变成怒火的洪流,让我全身颤抖。我站起来,打定主意,无论如何我也要进去!

     就在此时,忽然发现斜对面的洗手间门不知何时开了一道小缝。一只手伸出来,握着手机,正定定对着我要动粗的杂物间。

     我想起那段视频,竟然没有考虑周全,当然有作为第三者的拍摄者存在!这个人和里面的男人有什么关系?在拍摄者眼中,面前这道有着浮雕的木门只怕是不存在的。这道门只是为了阻碍我才出现在这里。

     见人受辱却不仗义援手,反而拍摄取乐,这种人是世界之耻。我无法容忍这种行为,猛然推开卫生间的门,见面也甭废话,先从上到下扁一遍再说。

     但是偌大的卫生间里空空荡荡,哪有什么人?人,手,手机。一样也没有。

     我忽然觉得身上好冷。

     背后的杂物间忽然安静下来。

     我回过神来,心里愧疚得无以复加,一切结束了。我参与进来,却没有改变可怜人的命运,该发生的还是发生了。

     我推推杂物间的门。门这次应手而开。

     尽管有了心理准备,屋中的情景还是让我的心沉到谷底:章悦面无表情的躺在木箱上,四肢摊开无力的垂到地面,身上青一块紫一块,下身一片血污,眼睛中我再也找不到昔日可爱的神采,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对世间的憎恨和失望。

     我难受之极,嘴唇颤抖,说不出话,伸手去握章悦的小手。

     完全忘记了另外一个人存在。

     我脸上重重挨了一拳,倒飞出杂物间,撞到身后的墙壁上,头昏眼花。勉强撑起身体,看到一个穿着深色外套的瘦削男子,背朝着我,衣服上有几个字“远东快递”,正用手中的相机对着箱子上的章悦连拍。

     我勉强吐出几个字:“住手……”

     他根本无视我,继续将无耻进行到底,我撑起半身,向屋里爬去,身上的力量似乎消失的无影无踪,虽然于事无补,可是我要,我要抓到他,替章悦出这一口气——

     男人似乎已经结束了自己的工作,扬扬相机,冲着一动不动的章悦冷冷说:“如果我是你。就不会报警。”

     声音熟悉的让我恐惧。这是……这是……

     男人整理自己的衣服,“这是你自找的。谁要你总和他在一起。你是我女朋友,却连手也不让我碰。”

     不可能……不可能……怎么会是你……

     男人转过身来。

     陈良。

     他眼中根本没有我的存在,慢慢走出了101。我一把去抓他裤脚,抓了个空。气血上涌,我感觉喉头一甜,哇的吐出一口血,顿时头晕目眩,再支持不住。陈良的背影越来越模糊,我朝他虚抓过去,吐出几个字:“不要走……”终于还是昏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睁眼一看,眼前杂物间已经空无一人。章悦到哪去了?

     我重重赏自己几个巴掌,心里面只有对自己软弱无力的愤恨,手心几乎攥出血来。陈良。陈良,原来竟然是你做出来的。枉我把你当做朋友!

     站起身来。杂物间就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任何事。但我知道那不是真的。

     箱子上有一把切菜用的尖刀,我小心的捡起来,藏在身后。我不能原谅陈良的所作所为。无论出于什么理由,他卑鄙的践踏了一个女子的纯洁和自尊。说不定还导致了她的死亡。而这个女子正在寻求我的帮助。我愿意尽全力去帮助她。所以陈良必须为自己的所作作为付出代价。我不是天平,无法称量他的罪恶,想象力也没有多丰富,惩罚措施只定了一种。下次再见面,我要给陈良一点惊喜。

     只是,这个陈良就是我所见的陈良么?明天陈良回来,我真的要这么做?他会不会解释?这其中有什么我还不知道的曲折?

     手机一震。新的短信:

     我要深深呼吸谁也不能践踏我的领地

     我傻了眼,我以为事情已经够清楚,莫非还有什么隐情?这次我会看到谁?陈良?假如是这样,我能不能阻止他?

     如果我杀了他,现实的陈良会怎么样?

     我不明白。自己打算去阻止的,是早已发生过的事情。假如真的杀掉他,幽灵版章悦的怒气就会平息?这是一种自我安慰?

     我不管,也不想去想。我只知道,要阻止陈良。不惜任何手段。

     电梯门一开,我静静走进去,心境出奇的平和,擎一下6。电梯地面上有一张纸:

     ……王子来到公主寝室。守门的巫师告诉王子,奉献你生命的三分之一,我可以打开这扇门。王子奉献出了自己的生命的三分之一,进入寝室。

     我站在六层的廊道,熟悉的,被一场风暴袭击过的廊道。头上的灯光频闪,两侧的墙壁墙纸斑驳脱落,还布满淫词秽语。走廊尽头融进深不可测的黑暗中,我看到604的房门开着一道缝,一线光芒从缝中倾泻到房间外的地面。门口放着一个邮包。

     我看到了面色苍白,幽灵版的章悦,我第一次见到的章悦。她站在604门口,冲门里一指,消失了。

     我没有说话,心里充满前所未有的宁静。我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我听见房间内传出的喘息,心里涌出无穷的杀机。或许有点迟,但我会这么做的。陈良将会得到他应得的报应。

     我蹑足走进604,印有远东快递字样的外套,扔在沙发上。卧室的门紧紧闭着,门上有沉睡女子的浮雕,下面写着

     生命

     房间里惹人遐思的声音刚刚平息。我轻轻推开门。无声无息。

     我看到那个男人背对着我,不紧不慢穿衬衫。地面上随意丢弃着衣物,离我最近的是一件女子的内衣。我悄无声息地抽出尖刀。

     男子一直背对着我,边穿衣服边盯着躺在床上的章悦。后者全身寸衣皆无,披头散发,眸子无神,一动不动瘫在那里,泪水静静地从面上滑落,微不足道的洗刷自己的耻辱。就快结束了。我心里说。再等一等。我迈出了自己的第一步,缓缓举起手中的刀子。我不想在最后的关头前功尽弃。

     男子根本没有回头的意思。他已经穿回了裤子,正要系上皮带,忽然放弃了手中的动作,我心里一紧。莫非被发现了?不料他一把揪住章悦的头发,强迫拉着她坐起来。章悦死死地瞪着眼前的人,眼神中充满不屈。男子冷笑说:“你瞪我也没用。谁让你和他做了那种事。我还肯碰你,还有什么不知足。录像和照片都在我手里,你应该安心才是。”

     我觉得声音有点不对劲,可现在那里顾的上许多,陈良你去吧。

     看着他揪着章悦的头发,一只手又拉开自己的拉链,章悦紧闭着嘴唇,转过头。见她如此不合作,男人一手掐住她下颚,强迫她张嘴。章悦眼睛中充满愤怒,抵死不从。我心跳随着与男子的距离缩短而加快,刀子已经摆在最合适出手的位置上。他的背影在我眼前扩大,直到我们只有一步之遥。男子终于撬开章悦的嘴。

     我一刀朝男子后心扎去。

     在我眼中,一道银色弧线,冷酷无比地没入男子的背脊,我握刀的手感到一股巨大的阻力,撒手刀不及,竟然被划伤。我捂着流血的手,倒退两步,陈良身体僵直,竟然没有动作。揪着章悦头发的手却松开了,后者恢复自由,却没有什么如释重负的表情,只是怔怔的看着我,忽然身体砰的的一声碎裂,化为齑粉散去。

     这是怎么回事?

     我的心依旧嗵嗵跳个不停,血从右手一滴滴的落到地板,搞不清目前的状况。就结果来看,我成功了?为什么章悦会碎掉?

     我是不是进入了什么圈套?

     男人脚步稍微动了动。他朝我这边慢慢转过,直到面对着我。熟悉的面孔扭曲着,他的眼睛中露出愤怒、迷茫以及难以置信。我瞠目结舌,心中的震撼无以伦比。

     这张个人我很熟悉。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那个人是我自己。

     我惊骇欲绝,他的眼里至此还无法接受现实,而我也是如此。我究竟做了什么?我刺死的究竟是谁?怎么会是我?

     他慢慢举起一只手,遥遥向我抓来,但我和他都知道这个动作没有任何意义。我不知所措地再退两步,不知绊到什么东西,坐倒在地。那个“我”勉强朝这边跨出一步,就这么不动了,眼如死鱼般突出,嘴里似乎想说什么,一张口涌出的是大摊的鲜血,紧接着从他背后的伤口爆出一捧巨大的血花,瞬间染红了身后的一切。

     对章悦做了那些事的,竟然还有我?

     难道一切都是我做的?

     我究竟在这里做什么?

     那个“我”猛然张大嘴,血从嘴里倾泻而出。血落在地上蔓延开来,整个房间所有沾了血的部分迅速变质腐烂,被滋生出的一种新的东西取而代之,这些新的墙壁血肉模糊,彷如生命般有规律地蠕动。一瞬之间房间彻底变了模样,我们似乎置身于什么生物体内,这让我胃里非常不舒服。房间中只剩我们两个。

     他的血几乎吐尽,脸上白的犹如死人,干呕几下,忽然一只手从嘴里伸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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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30-4-2012 04:37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十章 返回


     那是一只带着黑色连衣皮手套的手。我头皮发麻,眼前的景象如此不可思议,那个“我”像条死鱼般一下子瘫倒在地,再不动弹。嘴里的手缓缓外伸,然后突然又是另一只手猛然出现。两手硬生生将嘴巴扯大到不可思议的程度,俨然一个洞口。从漆黑的洞口中,慢慢爬出一个人样子的东西。

     他全身套在黑色的紧身皮具里,脸隐没与皮衣连帽之中。他缓缓站起身来,几乎一尘不染,抓过倒在地面的“我”的身体,手伸进去,以及其优雅的动作抽出一柄巨大的刀具,将手上的尸体像穿破的衣服一样随手一抛。

     他就是那个杀掉汪泽洋的东西。他就是那个毁掉晓晓的畜生。

     为什么他会从“我”的体内爬出来?我想起小汪泽洋和我一起去救晓晓时,我问他救兵是谁,他回答是我。当时自己莫名其妙。在过去的某时,我杀掉了“自己”,一头畜生从体内诞生。

     晓晓竟然因我而死。

     我后退几步,身子因恐惧而不由自主颤抖。这不是真的——

     他转过头来,我无法读到它的表情,因为他的脸藏得很深。他想要我的命?我不清楚,但我知道,现在他剁死我比踩死一只蚂蚁麻烦不了多少。我努力回想动物世界当中关于蚂蚁生命力的话题,颓丧地叹口气。他看起来如此瘦弱,却单手握着刀,朝我慢慢走过来。

     我想起自己胸口的倒计时,他在我胸口留下倒计时,不会是觉得太过客气,现在要把未竟的事业做完?我慢慢后退,这并不能拉大与他的距离,因为房间已经变成密室。我只是趁着所剩无几的时间拼命考虑,不是怎样脱身,而是为什么我刚刚刺死的不是陈良,而是我自己?而他为什么从我嘴里爬出来?

     我的背猛然抵到背后的墙壁。它举起长刀。我仍然没有理出头绪,由此看来妄称自己才智敏捷,竟然连小小的谜题也解不开。如果这是一场游戏,恐怕在这短短几秒内是无法增加完成度了。在最一瞬间,我选择了闭眼。我没有勇气直面这么大的东西带给我致命的刺激。

     我耳畔听到了武器挥动的风声。或许这就是门上“生命”的含义。原来真的是意有所指。这说不定是章悦对我的报复。

     如果我对章悦做了这么过分的事,也许我活该。

     这最后一瞬间突然变得很长,在这很长的时间中我只想到一个人。

     张晓晓。

     我好怀念她做的东西。

     我不知道这是否所谓死后的世界,如果是,那真是叫人相当失望,因为一点创意也没有,作者在偷懒么?我睁眼一看,周围的景象丝毫未变,我安然无恙,但背后的墙壁被击出一个大洞,从这里望过去,是604的客厅。一样犹如内脏般血肉模糊,红色墙壁在蠕动。

     为什么他要放过我?我想不明白。心里却已经失望透顶。为陈良。为我。陈良是强奸犯,我是一丘之貉。这就是章悦要我看到的?

     我爬进去,房间的正中,我看到一片黑土地。旁边立着一把铁锹。房间并没有出口。

     我惊疑不定,难道是要我挖出一个出口?黑衣人是怎么离开的?苦笑一下,我又怎能和他比?你能从自己嘴里爬出来么?事到如今,我只有自己动手,争取丰衣足食。现在我哪有资格渴求什么?

     土质极其松软,似乎刚刚被人翻过,挖了一会,铁锹就碰到一个硬物。我再挖几下,扫开周围的浮土。居然是……

     我的皮箱。

     那个冰封日我找衣服,结果拉链坏在中央,怎么也拉不开的皮箱。

     为什么会在604?为什么会埋在土里?

     我走过去,伸手去拉拉链。握上拉链的一瞬间很犹豫。里面不是我的衣服吗?

     如果不是怎么办?

     拉链十分配合,轻而易举就被拉动,慢慢滑向左边的尽头。我怦怦心跳,祈祷里面不要出现什么不合时宜的东西。深吸一口气,猛然掀开箱子。尘土扬起,一股腐臭味扑面而来。我差点呕吐,赶紧捂上鼻子。灰烟散尽,箱子里的东西显出身形。

     竟然蜷着一具腐尸。

     尸体几乎已经被虫蚁咬噬殆尽,很多地方露出白骨。箱底躺满虫子的尸体。这个人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正在疑惑时,忽然看到尸体背后有什么硬物。我很犹豫,要不要去够,最后一狠心,慢慢伸出手去。倒不是担心尸体会跳起来。只是实在太恶心。摸到那硬物连着的一根绳带,赶紧拉出来。

     是一只相机。慢着。这个款式,这个样子……我记起来了。这就是陈良拍章悦裸照的相机!

     我后退一步,这尸体竟然是陈良!

     怎么会这样!他问什么会死在这里,埋在土中?是谁做的?

     脑海中一片混乱,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周围的墙壁忽然像潮水退去一般,缓缓还原为初始的颜色,客厅里的一切东西渐渐恢复正常,片刻之后,我站在正常604客厅之中,面前只是那张沙发,上面印着“远东快递”几个字的工作服,哪有什么大坑,哪有我的皮箱?

     我再也搞不清状况,这时又收到一条短信:

     我要紧紧守着谁也不能偷窥我的记忆

     她还希望我做什么?我走出604。廊道阴暗,还能隐隐听的到外面的雨声。我乘上电梯,一瞬之间发生了太多事情。我要冷静一下。我想回自己的房间。按了4。

     走进4楼熟悉的廊道,心中却带着毫不熟悉的感觉。405仍然大敞。我心里涌起一阵愧疚。我没想到自己会是这样一个卑鄙之徒。为什么对章悦做过的事我什么也不记得?忘记过去更是可耻。

     我打开404。我先看客厅,果然我的箱子已经不在那里。进入洗手间。我洗洗手上的伤口,血丝顺着水流流入下水道,也许我的血和污水一样肮脏。我应该怎么办?忽然面对章悦的事情,我生出无能为力的挫败感。如果事情因我而起,我要如何解决?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第一次发现里面的人如此可耻。我想起当我刺中“我”时,“我”的表情。

     看一眼时间,已经5:30。我撩起上衣,看着胸口的数字。

     48755

     粗略一算,竟然少了6个小时左右。这意味着数字会在明早6点左右归零。我想起“王子奉献了自己的三分之一生命”的故事。这就是解释么?

     我或许已经无法完成晓晓的嘱托。即使完成了,这样的我还有何面目去见她?

     为什么不将生命全拿走呢?也许我还好受一些。

     出了洗手间,我心力交瘁。看一眼小几上的花箱,将找到的5号碎片随手一抛。我已经没心情去处理这些事情。窗外雨潺潺,阴霾的天空卷着愤怒的云朵。时间正在一分一秒流逝。

     我躺在床上,不知不觉,竟然睡着了。

     手机一震,把我硬生生从梦中弄醒。这是什么时候?我看看手机,是章悦的电话。我想不到幽灵居然会打电话,犹豫一下,不过事到如今,我还有什么脸面去说害怕?

     接通。里面传出章悦焦急的声音:“华年,你在哪里?”

     这一下问的我不知所措。什么我在哪里?这种问法绝不会是幽灵版。为什么会这样?

     我摸不着头脑,“我在404啊。怎么了?”

     “谢天谢地,我给你倒水的功夫,你竟然不见了。我以为你出了什么事。”

     我更是糊涂。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了?为什么我记不起来?

     “你……你可以过来么?现在周围不对劲,我……我好害怕。”

     不对劲?什么不对劲?我爬起来,这是演的哪一出?章悦究竟打算做什么?幽灵版和现实版两种人格么?究竟哪个更真实一些?

     “别着急,我马上过去。怎么了?”我一边穿上外套,一边向外走。

     “你……你看看窗外。”

     我惊讶的一回头。紧接着身体一震。

     漫天的大雨……雨珠纷纷静止在空中。

     我回到了昨天上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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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30-4-2012 04:37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十一章 选择


     挂了电话,说我马上过去。

     我不能相信。为什么我又会在这里?我看看墙上的钟表,定格在10:45。这时间,我和曲柔不是正在这幢楼内,和变态大叔斗智斗勇么?为什么我又回到这里?曲柔呢?一看客厅小几上的花箱,果然有三条锁链。

     我对当前处境半信半疑,记得那个时候不是章悦突然消失,我才遇到曲柔的么?这么说来,消失的其实是我。那么现在回到这时,算怎么一回事?曲柔的事我肯定是无能为力,交由这个时间的我自由决定(估计也干预不来),我就是要去找章悦么?糊里糊涂朝门外走,心说这时要去604,该不会撞见“我”和曲柔卿卿我我吧?要不要打招呼?打招呼说些什么?3p?还没想明白,却见404门缝下塞着一张纸,狐疑地拾起来,打开门,为了节省时间边走边看,其实不应该抢这点时间,结果快走到电梯才终于看明白。心里咯噔一下。

     纸上写着:

     王子看着沉睡公主即将枯萎的容颜,悲痛欲绝。神明显灵,告诉王子,公主的灵魂已经放在命运的天平上称量,取回的唯一方法就是用同等重量的东西替代。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从此公主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幽灵版章悦,并没有打算结束。我看到花箱上残留的一道锁链,其实就已经想到。并不能说完全没有心理准备。只是这张纸究竟要暗示些什么?从结果来看,故事讲完了,公主幸福的生活——没有王子。依我的理解,王子白白奉献了一切。他在最后,究竟放弃了自己的什么?使得传统结局“公主和王子从此过上了没羞没臊的生活”得以颠覆?

     我不敢乱猜,毕竟好像事不关己,要说章悦事件对我的影响(我能够感觉到的)目前还只限于苟延残喘的时间变少。话要说回来能不能怪到她头上还带着一个庞大的问号。

     从这字里行间是不是说,我必须再放弃些什么?

     电梯刚好停在这一层。我进入电梯箱,不再多想,按了6就慢慢等。不料这东西竟然下行。我心里奇怪,这电梯好死不死,怎么会在这种时候闹别扭?我不是按了4吗?仔细一看操作板,亮的数字只有1。怪了,我在按两次6,已经没反应。故障?

     还是说,是谁先我一步,擎下1?

     我头皮就像过电般的麻了一下。这个想法可不妙。会被无神论者和唯物主义着唾弃。

     电梯隆隆的向下运行,速度奇慢无比。我开始紧张,浑身似乎都不自在。空荡荡的铁箱子里,应该只有我一个人才对。冷气坏掉了?我感觉闷热难当。上次有这种感觉,似乎是在夏日拥挤的公交车上。

     可是为什么我隐隐觉得冷飕飕?

     电梯停在三层,门开了。门外并没有人。至少我没有看到。耳畔生风,而我其实并没有动。这个风给我的感觉,仿佛你站在马路上,行人车辆从你身边穿梭而过。我从烦躁的空气中闻到一股淡淡的腐味,还混着一种草香。肯定不是我的味道。我只能散发若干天未洗澡的纯天然体臭。

     虽然我站在电梯当中,可是我觉得自己并不……孤独。

     费力的将一口唾液咽下,我认为自己应当出去走走。走楼梯也不错嘛。人要经常锻炼!响应国家号召,全民健身,节约用电吗!想向前迈步,却惊奇地发现完全伸不出腿。明明空空如也,却好像有一道柔软的墙。推了两下没效果,反而自己又由于反作用力向后退了两步,这下子直接退到电梯角落里。我的额头沁出汗水,电梯里的冷气一定坏掉了吧?要不然怎么能出这么多汗?

     电梯缓缓启动,仍是向下。顶灯开始不争气的闪烁,忽然“呲”一声顿灭,熄灭的一瞬间我看到自己的周围挤满了……人。

     或者说,曾经的人。

     我只来得及看到离我最近的一个家伙,他穿着破破烂烂的休闲装,全身腐烂到骨子里,一只眼珠留在眶里,另一只却被几只蠕动的黄色虫子取代。半黑半白的头发干枯卷曲,上面还有腐败的泥土和树叶。他正在盯着我看,好像我十分可疑的样子。

     黑箱中我感觉到似乎有什么气体喷在脸上,痒痒的。腐臭的味道极为刺鼻。我想捂住鼻子,却生怕这个举动带来什么不好的影响。要注意自己的形象。

     这时灯又闪了一次。这一瞬间,发现电梯中所有人都在看我。我一下子成为众矢之的,在铁箱子里享受一次明星待遇。他们脸上的表情相当专注而诡异。

     我背上终于湿透。这一次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挠我的手背。

     电梯门缓缓打开。外面走廊的光照亮电梯。这不是二层,这是一层。空荡荡的大厅一如既往,我迫切的希望到电梯外面的世界中去,可惜周围似乎有着无穷的阻力,我就是动弹不得。又是几缕风拂过我面颊。好像乘客又在增加?我不敢喊叫。我怀疑这样是否有用。

     电梯忽然大响。“嘀。嘀。嘀……”超重警报。

     我看到电梯操纵般上方的铭牌:“载重1.5吨,人数上限20人。”

     我相信电梯并不是在侮辱我的体重。耳边好像有一声叹息,我惊喜的发现自己手脚摆脱了束缚,忙不迭地撞出电梯。梯门顺利的合上,空荡荡的电梯寂寞地继续下行。

     我喘着气,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那些亡灵的气息犹在鼻前荡漾,久久不散。自己全身冷汗,心有余悸。这公寓究竟是怎样一个地方。不是打算给地狱输送一些年轻血液吧?

     对了。章悦。章悦。现在应该去找章悦。刚才只是幻觉。幻觉。我拍拍自己的脸,反复告诫自己。尽快结束花箱的事。结束之后,什么公寓,什么花箱,什么幻觉,一股脑都会消失掉吧。

     我是真么认为的。我也只能这么认为。

     我这时才将气喘匀,直起身来。大厅正玻璃门竟然是敞开的,似乎对我的外出无任欢迎。我还能看到遥远的小区大铁门,竟然同样开放着。马路对面那远山环黛,波光粼粼,此刻看起来这么真切而触手可得。我忽然产生了一种想法,如果自己就此跑出这扇大门,一去不回,什么花箱,什么章悦,统统见鬼去,岂不快哉?

     可是还有晓晓。

     我叹一口气。或许那生活注定是镜花水月,可望而不可得。将玻璃门缓缓合上,我背过身去,将诸般景色抛诸脑后,开始找寻到回到六层的方法。门在背后哗啦啦一声,回头一看,一道链锁已经镶在玻璃门上。这下子永远不能离开这里。

     我怔怔的看着这道锁,心里也不知道高兴还是难过。

     手机一震。是章悦的短信。

     你在哪里?我要急死了

     电梯是不敢搭乘。我试试边上的安全通道门,妈的,又是锁着的。我心说明明是安全通道,却从不干安全通道的事,站着茅坑不拉屎。看来并没有多少选择给我留下。我违心的按了一下电梯的上,祈祷这次不会有什么惊喜。

     “叮”的一声,声音却是来自于旁边。我怀疑自己听错了,转头一看,操,旁边并列的位置上,竟然还有部电梯。那电梯门上写着几个字:

     面对真实的虚伪

     电梯门缓缓打开。右边这部显然也刚刚抵达,我在门上看到了熟悉的另一行字:

     揭开虚伪的真实

     两部敞开的电梯,里面似乎都没有人。这又一次成为了我的选择。刚刚是从哪一部出来的?我已经记不得了。但很清楚自己在四楼坐电梯时,只有一部。是左?是右?我握着胸前晓晓赠与的挂坠,此物正在温暖我的手心。

     我咬咬牙,一头扎进左边的电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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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30-4-2012 04:37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十二章 再临


     在抵达6楼之前,我一直在担心往事重演,但这种忧虑显然是多余的。导演似乎不打算使用相同的场景,一路平安无事,我似乎又一次受到了冥冥之中的眷顾。所以在敲604的门时,我相信自己一定可以将章悦的事情圆满的解决。无论其中是否包含我的存在。这种想法有多么自私,我此时此刻还没有注意到。

     无人应门。这种被拒之门外的情况我不知遇到多少次,看来自己真的是十大非常不受欢迎人物榜首。难道是自己来的太晚?我心中的失落犹如黄河泛滥不可收拾。这下子如何是好。要不要再打电话问问?如果没人接怎么办?晓晓——

     慢着。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晓晓!晓晓现在应该还在405啊!

     我的心突突乱跳,再也等不了片刻,赶紧奔下4楼。果然,405的房门完好如初。妈的,刚才出来怎么就没注意,浪费许多时间,还有心跳。从没有一刻,我会因为一件东西立在正确的位置而如此喜悦,而现在405的房门就起到这个作用。迫不及待地敲门,心里忽然出现一丝隐忧:如果同样没人应门……

     还好里面马上响起拖鞋声。谢天谢地!谢天谢地!马上得见玉人,我激动万分,眼泪几乎就要涌出。门一开,我一把将面前的女孩抱在怀里。我发誓,我再也不会放开。这一瞬间,我脑海中没有章悦,没有花箱,没有七号公寓。我只要晓晓。

     怀中少女“啊”一声,犹豫一下,也将手搂在我背后。我感动的要哭出来,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玉人身上的香气依旧,怀内的娇躯发颤,嗯?为什么她将头发披散开来?再仔细一看。

     她穿着一件红色的连衣裙。

     我大骇,赶紧松开。倒退两步,面前的不是晓晓!是章悦!

     她一脸娇羞的看着地面。我脑中乱作一团。仔细一看门号。405没错啊?为什么她会在这里?

     章悦不敢看我。“我……我没想到你来的这么慢。我一个人,一个人害怕的紧。”

     我头痛的很。晓晓,晓晓在哪里?我问:“你怎么,你怎么会在405?”

     她一脸惊讶,“我一直都在这里啊。”

     我脑中乱纷纷,这,这是怎么回事?

     她也一脸惊疑的看着我。我摇摇头,章悦住在405,晓晓住在哪里?我想不明白,看进405,竟然是晓晓家里的布置。一瞬间脑中和晓晓想出的情景纷至沓来,只觉记忆之中万象纷杂,我竟再也无从判断,抱着头痛苦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前几天这里明明……”

     章悦狐疑的看着我,没好气道:“好个没良心的,白白在我这里吃了几天饭,连主人都不记得了。古人还说一饭之恩当涌泉相报,我也不用你还给我一个太平洋,道句辛苦也是好的吧?现在竟然来个一概否认?”

     我现在十分想抓着章悦的肩膀摇晃,大声质问她“你把晓晓藏在哪里”,可心知这样无济于事。她看起来比我还茫然,尤其是被我突然抱住。究竟是怎么回事?晓晓变成章悦?

     想到这里,我意识到事情的发展很可能超出我的理解,先不变应万变。刚才的行为似乎挺过分,忙道:“对不起,刚才一时糊涂。我怕你出事,不由自主就抱住……”

     章悦见我态度转变,倒是手足无措:“没……没关系。是我不好,硬要叫你过来。我也不知道该找谁。”

     我仔细分辨章悦的表情,肯定不是说谎。对她说,“没关系。我不介意。”

     章悦怨道:“你得了便宜还卖乖……”

     我听得心中一动,赶紧摇摇头,暗忖现在怎么还有这功夫。现在章悦已找到,应该做什么,我却一点概念也没有了。老在走廊扭扭捏捏算什么事,正想说先到章悦房间中坐坐,朝里一看,顿时吓出一声冷汗。

     从我的角度,恰好可以看到厨房的冰箱。现在冰箱下层门忽然慢慢打开。冰箱门开向我这一侧,我看不到冰箱里面的情景。脸上却不自然起来。章悦看我神色不正常,关心的问:“怎么了?你不舒服么?”

     我没工夫回答,只见冰箱门后面,忽然无声无息伸出一只长刀。

     我惊出一身冷汗,是那个家伙!为什么每次都要用这么诡异的出场方式!

     我一把拉起章悦的手,“我们离开这里。”

     她背对着自己家,根本看不到里面的情景。被我抓住手,轻轻一挣,没有挣脱,脸红红的说:“去哪里?”

     我说:“哪里都可以。乖一点。别反抗。”

     她脸更红了,又是一挣,“想不到一时不见,你的胆子这么放肆。放开我,我不去。”

     另一只手从冰箱门后伸出来,无声无息的撑住地面,接着整个上半身移了出来,正是黑衣男。我心里急得火急火燎,强行一拉,将章悦硬生生拽出来,向着电梯就走。她见我并不去404,又看我神色不对,发觉事情可能不是自己想想的那样,乖乖跟着。我赶到电梯门口,回头一看大敞的405门,黑衣人还没有跟出来,赶紧摁“下”,其实去哪里都无所谓。现在不是计较这细枝末节的时候。电梯一到,我拉着她直接冲进空荡荡的的铁盒子,忙摁操作面板上的数字键,操,几乎没有一个亮起来的。只听到旁边章悦大叫一声,我朝电梯外一看,心叫坏了,只见廊道中那黑衣人单手攥着长刀,朝电梯飞奔过来!我心急如焚,猛拍操作板,B1终于亮起来。这部蠢电梯,为什么还不合上!朝外一看,黑衣人几乎快冲到电梯近前。电梯门缓缓从两侧滑出,黑衣人发出一声怪叫,挺着刀向这边一跃,梯门闭合的就剩一掌宽,眼看着黑衣人将赶不及,我俩刚舒口气,忽然一只手猛然伸进来,扳住一侧电梯门,却被梯门夹在中间。我心里都为黑衣人喊一声疼,却见这只手扳着梯门,竟硬生生推回去几分,露出一拳宽的缝隙,露出那漆黑的身躯。我心中骇然,想不到他力气竟然这么大!赶紧狂摁关门,机器和怪物角力。他怪叫一声,大刀顺着门缝突然戳进来,从章悦面前滑过,险过剃头。章悦吓得一下瘫倒地上,不过电梯门终于朝着闭合方式逼近,夹到黑衣人手指,他大吼一声,手和长刀终于抽出去。

     我俩瘫在电梯里,暂时安全。一直紧绷的心就是放不开,浑身脱力。谁知道以后还会不会发生这种事?为什么黑衣人要出现?特意来追我?

     还是来追章悦?

     电梯门一开,面前出现的不是车库。而是一条下旋的楼梯,两侧墙壁上燃着青灯。章悦紧紧抓着我的胳膊,要不然根本站不住。她问我刚才那是谁?我用怪物说敷衍过去,现在还不是长篇大论的时候。我问她以前来有没有来过这里?她紧张的摇摇头。

     出了电梯,沿着下旋楼梯走了没几节,拐个弯,就看到面前出现一道铁门,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刻着一张女子沉睡的脸孔,眼角流下一滴眼泪。只是,以前见到的眼泪是在左脸颊,这次却是在右脸颊。门上仍然写着:

     沉睡公主的秘密花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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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30-4-2012 04:38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十三章 牺牲


     我推开门,里面是熟悉的草木迷宫,只不过放眼四方全部变成了纯白色,覆盖了薄薄一层霜雪,空气中微有凉意。灰白的天空中飘着漫天白色的微尘,像雪花。

     章悦一脸吃惊,这里是哪里?我说实话,没想到会再次来到这里,而且是在完全不同的情况下。来到这里就想起晓晓。唉。在这里私人已逝,往事已矣。连环境也不是当初记忆中的模样。我以为这里是只属于我和晓晓的噩梦,为什么我会和章悦站在这里?

     章悦心有余悸,“那个人不会追上来吧?”

     我想起晓晓死于刀下的情景,心中一痛。只好安慰她道:“我想不会那么快。”

     可能初离险境,我的话对于天真的章悦起到作用。章悦眼睛里的好奇多于恐惧。我一眼看到不远处矗立着那座白石雕像,心中难过,提议到那里去看看。周围灌木丛无边无际,又不可能再上楼,呆在这里不是办法,章悦点点头。

     两个人不再说话。我在前面,她牵着我的手,默默跟着。我感觉着从手心传过来的温暖,心中却只是想着晓晓。左绕右绕,离雕像渐渐近了,看来上次纯粹是因为夜晚影响我的发挥。拐了最后一个弯,我们已经来到雕像下面。

     我看着雕像的女子熟悉的容貌,感慨和悲伤让我一时说不出话。章悦轻轻“啊”一声,我转过头去,她红着脸说:“对,对不起。我只是觉得这雕像长的好像我。”

     什么?我仔细一看雕像,再瞧瞧章悦。果然!为什么?为什么我从来没有发现,章悦和晓晓竟然如此相似?那雕像,究竟是晓晓还是章悦,我再也飞不清楚。

     章悦低下头,看着底座上刻着一行小字,念了出来:

     “沉睡公主的美梦”

     我抬起头,看着雕像手中依稀捧着什么什么东西,想起半颗红心,半信半疑地取下来,放在手心。章悦凑过来一起看。

     我的手心中,是心形物体的另一半,蓝白色,雕刻的精美绝伦,上面刻着一个熟睡的女子,向右侧侧卧,脸上带着甜甜的笑。这颗心散发着丝丝凉意,冰入骨髓。我把心反过来。背面刻着一行小小的字:

     冰冷的恨

     这又是什么意思?得到了心的另一半,箱子上的谜底又进一步,不过我心中没有一点愉悦。我知道来到这里一定是有理由的。怎么做才能完美处理章悦的谜团。可幽灵版章悦给我见的事实让我无法释怀,如果真是这样,我应该怎样去满足她?现在还被黑衣人追杀。也许我根本失去了打开花箱的希望。

     难道她也必须被黑衣人杀死?

     她的死亡,或许会以意想不到的方式让花箱的锁消失于无形。就像汪泽洋。

     我为自己产生出这样的念头而吃惊。我怎么会这么自私。如果章悦有危险,我一定会奋不顾身的去救她,即使牺牲自己——

     你真的会吗?

     章悦看我脸上阵红阵白阴晴不定,走过来轻轻握住我的手,双颊飞起红云,“你没事吧?”

     我心中翻腾不定,觉着小手温暖柔顺,无穷的爱意从中源源不断传导过来,心中痛苦更是无以复加,忽然听到章悦惊呼:“小心!”

     我回归神来,一看,面前正站着黑衣人,巨刀高举过顶,马上就要劈下,我一下子愣在那里,他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大刀劈下,我根本来不及闪躲,眼前一花,只觉胸口传来一股推力,身子不由自主朝后倒去,而原本可以逃开的章悦,身子却在反作用力下向刀锋倒去。

     章悦露出一个安心的笑容。

     眼前绽放出一朵鲜艳的血花。

     我扑过去,将章悦摇摇欲坠的身子抱在怀中,章悦张口喷出一口鲜血,定定的看着我,只是已经说不出话。我见她背上一道长长刀口,从肩胛一直斜斜砍到腰际,鲜红的血液从中汹涌而出,窜过我手指的缝隙,堵也堵不住。我呆在当场,良久才意识到竟然被章悦舍身救了,看着怀中的章悦,嘴角带着甜甜的笑,一双眸子已经黯淡下去,眼看已经没有了呼吸。

     “不!”我发出撕心裂肺的叫喊。又一个活生生的女子死在我面前!我竟然又眼睁睁看着章悦在我面前遭遇不幸!不!

     前一秒钟,我在思考怎样结草草束章悦的故事,甚至牺牲章悦换回晓晓。后一秒钟,正是这个女子为我牺牲性命,无怨无悔。

     我竟然曾经想过让这样一个女子为我牺牲。

     我站起身来,那黑衣人原来被章悦喷出的血液溅到脸上,正跪在地上,捂着脸痛苦的哀号。我看着落在他旁边的长刀,心头忽然涌起无法遏制的怒气,双手将它拾起,刀身沉重无比,我用了最大力气才将它举过头顶,黑衣人抬起头来,血液终于擦干净,露出本来的脸。

     一张狰狞的、扭曲的、我的脸。

     现在谁也救不了你。我不管黑衣人究竟是谁,我一定要你死。长刀挥下,带着本身的重力,狠狠切入他的肩胛,一直劈过胸口。他大叫一声倒在地上,身子剧烈地抽搐,黑色的血液从伤口喷出,带着浓烈的腥臭。我后退一步,冷冷的看着这个肮脏的过程终结。黑衣人的身体在抽搐中不断缩小,最后只剩下一件黑色的皮衣。我走过去,用脚尖挑开皮衣,发现皮衣中一枚碎片正发着淡淡的光。拾起来。

     真实的碎片#6

     我悲愤地回头看去,章悦的尸体无言地睡在血泊中,我无地自容,欲哭无泪,忽然从我身边静静走过一个冰冷透明的身体,我定睛一看,幽灵章悦。她冰冷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直直走到章悦尸体面前,把她扶起抱在怀里,抚摸着曾经温暖的脸庞,低下头吻在章悦唇上。两个人的身体发出白光,我无法直视。两个章悦的影子在重合,再难分彼此。她的事情终于用这样的方式划下休止符吗。我究竟做了什么?

     我不能原谅。不能原谅做出这种事的自己。一切要重新来过。我不能让章悦死在我的面前。我不能让一个对我有情的女子为我奉献而自己却无法回报。我不要。

     白光过后,我已经站在车库中央。

     现在时间,第六天下午6: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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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30-4-2012 04:38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十四章 如梦


     我胸中填塞着莫名的失落和痛苦。斯人已逝,我却无以为报。我想到昨天晚上的那顿丰盛的烛餐,章悦的一颦一笑令我怦然心动,至今历历在目。

     (她已经在昨天上午为你而死)

     那么昨天晚上我遇到的又是谁?

     还是她。我固执的认为,一定是那个熟悉不过的章悦。我能感觉到。那份温柔,那份热情,那份纯真。

     (可是她的确已经为你牺牲,她已经不存在了)

     乘上电梯。4楼。404。这已经是我唯一可去的地方。在这幢建筑物中,我恐怕再也碰不到人。哪怕一个人。踏上4楼走廊,我垂头丧气的向门口挪过去,脚上就像灌了铅一般。

     进了404,茫然四顾,忽然想不到有什么可做的,最后只能孤零零坐在沙发上。

     小几上花箱依旧。最后一把锁,“迷茫”依然没有解开。也是。如果这样就解开不是太轻而易举了吗?可恶!我一拳砸在箱子上。你们把章悦的性命当成了什么?

     我也不知道你们是指谁,而我又为什么要用复数。自己心中的一腔怒气竟然久久不能平息。这个箱子仿佛是一切的罪恶之源,如果能够毁掉它,一切是不是一了百了?

     我狠狠锤了箱子一拳。箱子安然无恙。我的手就未必。

     我将另外半颗心取出来,心蓝的清澈,白的冰寒。对准箱子上的凹槽,轻轻放进去。两半心表现出了完美的契合,发出淡淡的光芒,我发现自己心口一热,晓晓给我的坠饰同样在发光,取下来,三者交相辉映,光芒大盛,渐渐充满了整个房间。明明无形无质的光芒,却像拥有生命,在这个房间自由的流动。我闭上双眼,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暖将我包围,身体逐渐放松,放松,似乎什么烦恼的事都在消散。

     我终于流出泪水。为谁?这个问题已经不再重要。

     睁眼一看,光芒已经彻底消失。

     我看着眼前的箱子,心形已经结合成一个整体,晶莹剔透,里面隐隐有着六股蓝色的游光流动。

     手心上的坠子微微发热,我重新将它戴回脖子上。这是晓晓给我的,是我目前唯一的思念。我不会把它随意割舍。

     再将新拿到的碎片取出,和其他几片放在一起。我苦笑,看来自己已经充分继承拾荒者的衣钵。

     再去洗手间,对着镜子看我的胸口。不知不觉这已经成为一种习惯。现在只有我,还会关心这个数字,说不定十几个小时候,连这最后一个人都没有了。真是悲哀啊。现在大约晚上7点,胸口的数字变为

     42988

     算一下,还算正常。我依然可能会在明早6点死去。正常?我苦笑。

     忽然传来“叩、叩”的敲门声。

     我惊呆了。现在还能是谁?

     麻木的走到门口,发现门缝下面塞进来一张蓝色便签纸。

     准备好就过来吃饭

     我在405等你

     我拿着便签纸,竟然不知所措。应该高兴么?这是晓晓留给我的?是章悦留给我的?忽然再也分不清楚。打开房门,看到旁边的405已经完好如初。莫非真的是晓晓?但如果是章悦呢?

     我惊奇的发现,无论是哪一个人,心中的激动都有增无减。

     忽然意识到,这可能是我最后的晚餐了。

     耶稣基督吃饭时并不知道。但是我很清楚。胸口上的倒计时浅显易懂。不知道别人在知道大限将至时作何反应。我也想象不出自己在最后一刻时是哭是笑,但现在,我只想去到405那边,安安静静地吃饭。身边陪坐着的,是她。我生命之中,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我想我明白了。

     对不起,章悦。

     突然之间,我有点懂了。

     我重重拍门,里面传来熟悉的一声:“来了!”

     我热泪盈眶。是她的声音。

     门打开。晓晓穿着蓝色的裙子,长发束后。一双眸子亮而有神,璀璨犹如天上星辰。美人如玉,巧笑倩兮。

     我一把把她抱住,悲叫道“晓晓——哦”

     晓晓用一记漂亮的勾拳终结了我的拥抱。我捂着腹部蹲在地上。心中却充满惊喜。的确是晓晓。

     她一蹙眉,气鼓鼓道:“你在干什么?一天不见,就农民起义了?”

     我忙解释道:“我为你出生入死,没功劳也有苦劳,没苦劳就是有功劳,你温柔一点不可以么?”

     晓晓眼中射出温柔的目光,白了我一眼,咬着嘴唇轻轻道:“傻瓜,谁要你为我做这做那。还不快进来。”

     我忙不迭的进去,顺手关上门。

     我意识天色已晚,房间灯光却未开,客厅当一张大桌上面摆满佳肴珍馐,琳琅满目,中心点着一套温馨的烛具。这一切,似曾相识。

     晓晓背对着我,正在摆放餐具。

     我一把从背后将她抱住。贪婪的深吸一口气,鼻子中尽是她秀发的清香。

     她身躯一震,出奇的没有反抗。我没有过分的举动。我希望时间可以定格在这一刻。她娇躯发软,小耳都红透了。“吃了熊心豹子胆,流氓招数层出不穷。”晓晓轻轻道。

     我笑道:“正大光明,顶天立地,何来流氓。”

     她微微一挣,我顺从地放开她。晓晓转过身来,脸上红霞飞扬,不敢与我对视。“我们先吃饭。”

     我倒是一呆,这个“先”字颇耐人寻味。心里怦怦直跳。不由暗叫一声YES,珍藏了27年的古董终于也要秀一秀了。不枉我时时磨剑不辍,只在今朝一亮。一脸欣喜的望着晓晓,说:“说的也是,吃饱了才有动力。”

     晓晓微微一笑,“不错,否则我真怕一顿拳打脚踢后,错手杀了你。”

     ……

     我坐在晓晓边上。今天的饭菜菜是有史以来最为丰盛的,但我面对玉人,已无法醉心饮食。酒不醉人人自醉,花不迷人我自迷。我虽然尽可能的向嘴里填食,一双眼睛却时不时瞟着她,自然食不知味。当然这无法瞒过她的眼睛。才吃了一半,我抬起头,看到晓晓脸色苍白,说做的饭不和你胃口么?我郑重的点点头,说我作为中华厨艺协会的最高负责人,不得不给您提个意见。您今天的菜里面少了一味。她迷糊起来,寻思一阵,没有呀,什么?我煞有介事的告诉她,人情味。她一呆,人情味?我点点头,人生诸色,菜有诸味。菜里所缺人情虽不是人情当中最重要的,但若加之必可上一个档次。她摆出虚心受教的表情,问什么人情?我放下筷子,轻轻握住她的手,说,人之初,性本色。人七情六欲,岂可等闲视之。所缺为二字:色情而已。

     ……

     她夹起一片青菜,温柔的放到我的碗中,说:“所谓食不言,寝不语,言多必失,祸从口出,想必你是最最明白其中精要的,不是吗?”

     我捂着腹部,陪着笑含泪道:“大王所言极是。”

     ……

     我尽量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她说话。话题跑的很远,不知不觉聊到家事、亲戚、朋友。看着这个在我面前喜笑颜开的姑娘,我尽量不去想其他事。什么也不要想。一想眼前的一切就会消失。不要想。尽管用餐已毕,却没有人起身离开餐桌,仿佛只要这样,晚餐就不算结束。我的心情并没有因为欢笑而改善。听着她温婉生动的描述学生时代的一段趣事,我忽然落下泪来,她吃惊的问怎么啦?又做恶梦了?我忙一擦眼角,道没什么,心里却犹如刀绞。这段时光终究无法继续下去。看看时间,已有十点。我站起身来,表示自己已经吃的很饱,是否可以回去安歇?晓晓脸上失望之色一闪而逝,轻轻说帮我把盘子端到厨房好么?我不忍拒绝,点点头。

     平日几乎没有分量的东西现在却重如千斤。我和她默然收拾着桌上的残羹冷炙,无法打破僵局。我看着她把最后一盘菜端进厨房,想要一把拉住她,终究还是放下手去,说我先回去了。晓晓一惊,手中的盘子啪啷在地板摔得粉碎,忽然冲上来,一把搂住我的腰。不要走,不要走,今晚留下来好么?

     我抚着她的头发,闻着她的发香。忽然之间,我只想用尽自己全身的力气抱住她。我也很想,相信我,我真的很想很想。但是这只是一个梦。

     你可以不要醒!她说。就这样,就这样,我们一直在一起……

     我睁开眼,泪水正从我脸颊滑落。现在是10:30。我躺在床上。上苍何其残酷,连做梦都无法善始善终。我好痛心。

     “你哭够了?”

     身边传来章悦冷冷的声音。

     我翻身坐起,面前站着的确实是章悦,但这神态,这语调,与我所熟悉的那个腼腆而大胆的章悦有天渊之别。她也不是虚幻的幽灵。我想起花园中的最后一幕,这,难道……是两个人的结合体?

     眼前的章悦虽然有血有肉,视线却如冰雪般刺骨。我的心登时凉透。

     我问了一个蠢问题。“你是谁?”

     她回答的很绝:“你说呢?”

     我问:“你让我看到的,都是真的么?”

     她不屑于回答这个问题。

     我又问:“为什么我记不起来那些事?”

     她还是不说话。

     我有点死心,“请至少告诉我,我在604见到的是不是陈良?他真的死了么?”如果是真的,我的7天究竟有什么意义?

     她沉默一下,摇摇头。“那不是陈良。”

     我也不知道应该放心还是伤心。不过她接下来的一句话让我别无选择。

     “因为你才是陈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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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30-4-2012 04:38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十五章 引导


     “因为你才是陈良。”

     这是一句什么疯话?天下无稽之谈以此为甚。我干笑起来,摇摇头,仔细看着她的表情。她显然没有一双会开玩笑的眼睛。美丽的面庞上回应我的不是笑意,而是冷漠。我从中感觉不到一丝温暖。

     我不得不收起尴尬的笑容。“请给我一个解释。”

     她看着我,就如盯着一件死物,没有任何感情。一转身,要往出走。我急忙跳起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不要走!”

     她回过头,冷冷看着我的手,“放开。”

     话语中充满不容反抗的命令语气,我从未见过这样的章悦,一惊之下松手。

     她说:“想知道的话,静静跟我走。”

     我不得不乖乖跟在她后面,出了404。话说我的家怎么成了自由市场,她想进就进?

     廊道中灯火明亮。我看到旁边405的门仍旧倒在屋内,刚才的梦历历在目,心中一痛。抬起头来,看到她正盯着我看,胸口起伏,竟有点激动。我问:“你怎么了?”

     她心口渐渐平复下来,并不回答,转身继续向电梯走去。我看着她的背影,仍是那套红裙,身形修长婀娜,长发垂腰。可是却带着一种难以逾越的冷傲和孤寂。有句话叫凛然不可侵犯,想必就是这个意思。打量一阵,找不到下手机会(下什么手?)。她咳嗽一声,我抬头一看,发现她正一眨不眨的瞪着我,而我们已经来到电梯前。我心说莫不是被看穿了,梯门恰好打开,她当先走进去,我忙不迭跟着,见她摁了“1”。

     电梯中两人俱沉默。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身边站着章悦这样一个美女,我却很难有一点想入非非。脑海中只有不安和恐惧。她要带我去看什么?很快到了一层,大厅仍是死困局面,而我们显然都不关心这状况。我跟着她来到杂物间,杂物间的门已经变回普通模样,现在随意敞开着。里面的状况一览无遗,不过自然没有人。她胸口起伏不定,指着房内说:“你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我点头道:“陈良。陈良把你……”

     她摇摇头:“不对,我说过了。你才是陈良。”她看着杂物间里,狠狠说:“他是李华年。”

     我叫道:“不可能!他怎么会是……”

     她打断我,说:“李华年是一个快递员。他经常往来这里送邮件。而由于我管理员的身份,时常要负责签收。也许他误会了我的态度,有一天临近傍晚,四下无人,他就……他就……”她脸上忽然现出愤怒之极的神色,胸口急剧起伏,我想抓住她手腕,安慰一下,却被她一下甩开。

     她指着杂物间对面的男厕:“当时这里还有一个人。他没有阻止,也不想阻止,反而把一切用手机都拍了下来。”

     世间怎么会有如此无耻的人?

     她盯着我恨恨道:“那个人就是404的房客,也就是你,陈良。”

     我一下子无地自容,不过嘴硬道:“我不相信。”

     她并不强求,又向电梯走过去。我赶紧跟上。这回她选择了6。大约3分钟后,我们站在604的客厅当中。

     她脸上的表情很难看,“那天之后,李华年就……用照片不断骚扰我。”

     详细的过程大约可以猜到,身份姑且不说,我目睹了那个人拍照场面。我小心翼翼的问,陈良呢?

     她鄙视的说:“你不断电话骚扰我,却什么也不敢做。”

     我想解释,那不是我。我像是那种有色心没色胆的人吗?

     她平复一下心情,说:“有一天,我实在不堪凌辱,杀了李华年。”

     想不到我的挂名前辈就这么挂了。

     她道:“我拜托你将尸体处理掉。两者相比,我宁愿和你……因为李华年实在是个变态。我答应你,以后做你7天女朋友。”

     我无语。两腿相较取其轻么?不得不问一句:“我有点糊涂。你、李华年和陈良是什么关系?”

     她道:“我们三个人本来都认识。我认为你们只能算得上普通朋友。你们两个怎么想的我就不知道了。”

     我心里隐约有点谱,这么说就是两个有妄想症的败类和一个苦难受害者的故事。

     她续道:“从那以后,你就频繁出入这里,只是……只是每次你都有点不同。眼看7天就要过去,有一天你穿着李华年的衣服进来,完全不记得自己是陈良,并像李华年一样粗暴的对待了我。我忽然觉得,李华年又回来了。哈哈,我天真的以为,和陈良7天之后,自己的悲剧就会解脱,谁知道等待我的竟然是更深的悲剧。我再也承受不了。我无法继续面对自己的人生。”

     我怎么一点都记不起来?

     她狠狠看着我,说:“所以第七天晚上我把你灌醉,我和你一起,从这楼顶跳了下去。”

     我大惊失色,“不可能!我不是好端端的站在这里!”

     她冷冰冰的说:“所以我也很奇怪,为什么你还能以生者的身份站在这里?”

     我更加茫然,我……我已经死了?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要把满腔的怨恨一口气吐尽,道:“我在另一个世界找了你很久,后来我才终于知道,你那天坠楼,竟然没有死。重伤的你住进了医院,在轮椅上坐了7个月,奇迹般的又恢复了健康,忘掉了自己的真实身份,重新回到了这里。”

     5分钟后,她带着我走上天台。

     雨一直下。打在身上却没有任何感觉。我刚刚知道,自己不仅是陈良,原来还是个死人。多么讽刺,一直以来,我以引导者自居,在这公寓里自以为乐于助人,原来最看不清事实的,就是我自己。最后一支花,最后一把锁,最后的迷茫,竟然就是我自己。

     她指着边缘说:“那里就是……我和你跳下去的地方。”

     我木然道:“你也死了。”

     她答道:“所以我不能容忍,为什么像你这样的人还可以活着。”

     我说:“所以我就是陈良。”

     她冷淡的点头,“你就是陈良。”

     我说:“我以为自己是来投靠我的朋友,其实他并不存在。”

     她看着我的眼睛说:“不错。”

     我的心坠在深谷,“那么另一个章悦……是什么?”

     她冷冷说:“我为了回到这里,必须借用一个与我相似的形体。我选择了一个女孩儿,和她的原有意识结合,诞生了你所熟知的章悦。我没想到她竟会被你吸引。但是这个章悦的人格要完全为我所用,需要时间。我原本以为需要7天,但昨天似乎发生一些事情,同化速度快了许多。但直到刚才,我才完全排除那个章悦的意识。”

     我更是难受的无以复加。她说的应该是上午的章悦之死,没想到竟然带来这样的后果。昨天晚上烛光晚餐,和我拥抱的究竟是哪一个?

     一定是我所熟知的那个章悦。那份热情,那份纯真。章悦在那个时候还在倔强地挣扎。

     我好恨我自己。

     我看到她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感,呼吸加快,神态也不自然。不过转瞬又恢复了冷冰冰的感觉。

     我问道:“那么其他人、花箱、碎片都是什么意思?”

     她摇摇头,“那些东西只有对你自己才有意义。当你解开所有的秘密,也就是你必须面对自己身份的时候。现在你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还管那些做什么?”

     我却知道未必如此,那些花锁的解释应该有更深的含义,最后一把始终解不开的锁,假如是指我,那这箱子就是一个凌驾于我的存在。不过我还有一个疑问:“黑衣人,黑衣人和我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追杀章悦?”

     她道:“那个黑衣人,不就是你么?为什么反而要我来给你答案?”

     我知道这个答案,但是总觉得事实有些出入。昨天他已经被我亲手所杀,如今对我再也没有意义。“那么晓晓呢?晓晓是怎么回事?她是真的存在吗?”我忽然意识到,只有这个问题才是最重要的。

     她冷冷瞧着我:“你还不明白吗?我借用的身体,就是你嘴中的张晓晓。所以张晓晓就是章悦,章悦就是张晓晓。你可曾见她们同时出现在你身边?她们都不过是这个身体里的意识而已,如今已经不存在了。”

     我愣住了,隐约觉得似乎哪里不对,不过事实给予我的打击无以复加,一时间脑中乱成一团。黑衣人的追杀,先是章悦,然后是晓晓,最后接替她们的,就是眼前这个章悦,这个所谓的复仇者。

     我心中颇不是滋味。原来自己一开始,就不该存在。我以为自己是李华年,其实却是陈良。李华年只是陈良的幻想。“那么这里,这座公寓,究竟是什么地方?我为什么在这里?”我歇斯底里。

     她只是看着我,良久才说:“是你选择回到这个地方,这个问题只有你才能解答。”

     我忽然觉得心里空荡荡的,自己这七天都做了什么?一点意义都没有。我是陈良,一个胆小如鼠的社会败类,一个活在自己妄想之中的渣滓,一个注定要死,却还浑浑噩噩在世间游荡的幽灵。我能怎么办?现在所有的事情已经明了,我……我已经没有价值。

     我问道:“对你所做的事,我很抱歉。如果我做什么可以获得你的原谅,请你提出来。”

     她冷冷说:“你有。”

     她指着天台的边缘,“你自己从那里跳下去,一切就结束了。”

     我站在天台边缘,天上是数不尽的落雨,下面是无底的深渊。

     我回头,看着那个冷冷的章悦。

     她恨恨道:“怎么?舍不得吗?”

     我摇头,歉然一笑:“不。我想跳下去之前和你说,对不起。我错了。”

     她脸上有点不自然,不过随即回复,道:“你已经说完了。”

     我说:“你说的话,我并不完全相信。因为有些地方,你解释的很牵强。比如花箱。”

     她扬起眉毛:“哦?那么你又为什么站了上去?”

     我说:“无论我是李华年还是陈良,我能确定一件事,就是自己一定做出对不起你的行为。我会用这种方式赎罪。”

     她有点激动,口气依然冰冷:“你分明还在犹豫?”

     我问:“我死了之后,被你占用的身体,你要怎么对待?”

     她像被针刺了一下,后退一步,说:“这身体对我再无作用。你死了之后,我就会离开。”

     我惨然一笑,“我有一个请求。你离开之前,能不能到404去,小几上有一个箱子,那时你应该可以打开它。”

     她脸上的表情十分奇怪,胸口起伏不定,“为……为什么?”

     我转过身去,冲着无边的黑暗说:“因为花箱打开之际,晓晓说她就可以回来。”

     我已经了无遗憾。我是最后一把锁。我对晓晓说过要打开花箱,就一定会完成承诺。很遗憾,我不能亲手实现对你的承诺。

     我迈出了一步。

     这是我人生的最后一步。

     无边的黑暗在我面前张开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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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30-4-2012 04:38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十六章 离别


     我的世界在离我而去。雨滴依然敲打着我的脸,我分不清面颊上的是雨水还是泪水。不过无论是与不是,对我已经没有意义。

     我接受了自己的命运。如果自己的死亡可惜平息她的愤怒,我可以付出。晓晓也终于能够重新回到世上。何乐不为?

     “不!”

     我已经向下坠去,如果这是章悦的临别赠言,是不是短了一些,也晚了一些?

     我的腿像是勾住了什么东西,身躯硬生生在半空止住,脸则由于惯性撞到了水泥墙壁上。鼻子里面酸酸的,好像有什么液体流了出来。侧头一看(我的位置如果要看到上面,只有这么办,是个技术活),章悦双手拼命拉住我的裤脚。娇小的身体哪里吃得住我的体重,上半身几乎就要探出楼外。

     我寻思女人心意可真是百转千回,试探性的问一声:“章悦?”

     她由于吃力而满脸通红,“你在叫谁?”

     我仔细分辨,大喜道:“晓晓?”

     她双手几乎要攥出血来,喊道:“你真的要在这种时候讨论这问题?还不快上来?”

     我不知道怎么回事,不过晓晓在这里,我已了无牵挂。柔声说:“我做了错事,已无颜见你,既然你没事,我已没有挂念。放手吧,否则你也会掉下来的。”

     她哭道:“不!不要!我死也不放手!你有功夫说那么多废话,还不爬上来?”

     我柔声道:“真的晓晓,我已经没理由再留在这里。我陈良早就应该是个死人。”

     她哭喊道:“你这蠢猪!别人说什么你都信吗?你是李华年!从来都是!”身子又被我拖出楼外一点。再不放手她也要被拖下水。

     我讶道:“什么?”

     她怒道:“还有工夫惊讶?还不快帮忙!上来再说!”

     我心想也是,不过这种状况怎么发力?忽然脖子一紧,戴着的链坠竟然凌空浮起来。我被勒的喘不过气,链坠带着我慢慢上浮,晓晓在上面一使力,两个人顿时一起滚回天台。

     我们均筋疲力尽,尤其是我,尽可能的呼吸新鲜空气,离开这东西太久真让人受不了。我无力的伏在晓晓身上,听到她的心跳:“你真的累坏了!心跳的好快!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啪”。

     ……

     我捂着脸站起来,再世为人的感觉真不错。

     晓晓气鼓鼓的站起来:“看你下次还敢把头放在别人胸口。”

     我嬉皮笑脸道:“怎敢!我不会放错胸口的。”

     晓晓还要再打,见我痴痴的看着她,脸上一红,捋了一下因雨水而黏在额前的头发,低骂道:“小鬼!看什么!不要命了么!”

     我咽一口唾沫,道:“大姐姐你的身材真好,下这么大雨还敢穿这么薄的裙子跑来跑去……”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晓晓一脚把我从电梯中踢出来,喝道“走前面,敢回头宰了你”

     我捂着肿脸说“射(是)……”

     晓晓笑道:“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乱瞟。”

     我不敢回头,捂着肿脸说“唔呦射叱了(没有下次了)”

     她幽幽道:“你为什么那么傻,真的跳下去?”

     我走在前面,想了想道:“我……要遵守承诺。为什么你会出现在那里?刚才不是章悦吗?”

     她叹口气,良久道:“现在什么也不要问,好吗?迟早你都会明白的。”

     我把手伸到背后,故意咳嗽一声。然后感觉着手心里一软,晓晓将她的手交到我手里,任由我轻轻握住。

     我牵着她的手,向405走去。

     如果这条路没有尽头,多好。

     两人回到405。晓晓看到门仍然躺倒,叹一口气,狠狠在我背上一拧。我不敢回头,心中却是喜滋滋的。现在已经11:40。距离第七天的时间已经屈指可数。

     晓晓一脚把我踹进房内,自己却钻进洗手间。我回过头,听到里面传出来放水的声音。我心道看来有机会欣赏美人出浴,里面大喝一声:“不准胡思乱想!”我心说了不得啊,不准想还不准看吗?里面又喊道:“不准做奇怪的事!”

     我一挑大拇指,高!实在是高!猜中了我每一步!

     我做到沙发里,从浴室飞出一条毛巾不偏不倚砸到我头上。我一边擦头,一边问里面:“晓晓,你怎么会回来的?”

     里面出来她幽幽的声音,“因为最后,你已经解开了那把锁。”

     我喜道:“这么说果然是章悦代表那把锁吗?”

     她幽幽道:“不是她。是你。”

     我很糊涂。问道:“她说的话,你都知道吗?”

     她道:“我一直都在听着。”

     我小心的问:“那些话里,有多少是真的?”

     她叹道:“我不知道。但有一点我可以肯定,你是李华年,不是陈良。你绝不是她嘴里说的那样的人,我相信这一点。”

     我问道:“你……你为什么知道这些?”

     她幽幽道:“我,我不是你了解的那么简单。”

     我一愣,虽然心中隐隐感到一点端倪。晓晓果然知道些什么吗?

     她长叹一声:“那个章悦。她和我,都是这里的引导者。”

     我问道:“引导者?引导什么?”

     她轻轻道:“引导你。”

     我心中一痛,忽然想到在章悦那里看到的七号公寓住客名单。问道:“为什么要引导我?这间公寓究竟是什么?为什么我会在这里?”

     晓晓道:“有些事,你必须自己弄清楚。我……我不能说太多。”

     她接着说:“想必你也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什么,这并不是一个真实的地方,对吧?”

     我点点头,说:“是的。但这究竟是哪里?我周围的人又是什么?是真实的吗?”

     她幽幽道:“我们,我们都是为你而存在的啊。”

     我心头茫然,为我存在?什么为我存在?

     她似乎深吸一口气,道:“你必须走完剩下的路。你要探寻的真相远远不止那些。那些问题只有你才能解答,也只有你才有资格解答。答应我,不要放弃,好么?”

     我忽然听到浴室中传来小声抽泣声,不对!冲过去,“晓晓!你怎么了?”

     里面大喊道:“不要过来!”

     我硬生生钉在地上。晓晓的声音从浴室中传出来:“华年,你仔细听着。或许我不能一直陪着你,但是,但是我的心,一直都是和你在一起的。”

     我眼泪不由自主的流下来,再也不管她的忠告,直接扑上去,用力砸着浴室的门,“晓晓!晓晓,把门打开!”

     里面哭喝道:“华年!你听我说!”

     我静下来,里面忽然变得很沉默。

     她哽咽道:“我下面的话,你一定要给本姑娘一字一字的记清楚,如果你忘了一点点,下次我绝对饶不了你。”

     我点点头,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华年,”她轻轻说,“我喜欢你。”

     浴室里白光一闪,我狂叫道“不!”一下撞开门,看到晓晓站在一团白光中,微笑着,脸上带着泪水。我拼命向前扑去。

     强烈的闪光。

     (强烈的光晕中,昏厥的男子被白衣天使架开,他的手还是牢牢握住病床上昏睡女子的手指,怎么也掰不开。女子的闭着的眼睛似乎动了动,眼角流下一颗晶莹的泪。)

     第七天

     我从洗手间地板上爬起来,晓晓就在我眼前消失不见。为什么?为什么?

     我冲回404,小几上的花箱依然缠着一股铁链。晓晓刚刚说了谎。箱子没有解开。我一脚把它从桌子上踢飞,这就是她不能和我在一起的原因?因为一把代表我的什么破锁,没有解开?王八蛋!我把箱子当做罪恶的根源,所有的气都撒在箱子上。直到最后我筋疲力尽,而箱子安然无恙时,我把它重新摆上小几,才一头倒进沙发。

     现在已经是凌晨01:05。我还有最后不到5个小时。即使解开花箱,晓晓恐怕也不会出现了。我我已经没有解开花箱的理由。我看着时钟,让这时间尽快走完吧。我等不及了。

     晓晓。我轻轻呼唤。我再也见不到你了么?

     忽然觉着坐到了什么东西。我抽出来一看,是上次章悦送上来的,医院寄给陈良的信。事到如今。这种东西还有什么意义。我撕开信封,首先掉出来一个卡片状的东西,我捡起来一看,并不是卡片,而是碎片,背面:

     真实的碎片#7

     我懒得去拾,直接看剩下的几份文件。似乎是医院寄来的几份通知单,有催款通知单和住院申请单等等。还有几份填写好的副本。所幸无事可做,我随便翻翻看。

     越看越心惊,越看越心惊。

     我有点明白了。

     就在此时,我听到身后的花箱嚓的一声。我回头一看。

     最后一条铁链消失不见。

     我颤颤巍巍的打开箱盖。

     里面居然是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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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30-4-2012 04:39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十七章 碎片


     我欲哭无泪。如果我早一点看到这份文件,晓晓说不定就不会离我而去。锥心的悔恨让我痛不欲生,眼泪却让我硬生生的憋了回去。现在不是时候。

     那是一份住院单。患者性别是女。入院时间似乎是7个月之前。

     缴费人一栏上的名字,是李华年。

     不是陈良,是李华年。是我。

     我的手在颤抖。这张纸就是真相吗?

     我盯着箱子。还有必须要做的事。如果这么做了,她一定会为我骄傲。

     我来到花箱面前。最后一条锁链终于不见,“迷茫”之锁已经消失。箱盖上的所有花朵都黯淡下去。终于到了这一刻。揭开这公寓的最终谜底。

     我深吸一口气,颤颤巍巍的打开箱盖。

     里面居然是空的。

     我反复检查箱子里,就差拿放大镜一寸寸看,不错。箱子里什么也没有。搞什么?我奔来奔去,就为了一口空箱子?

     我难以相信,毫不死心,忽然在箱盖内侧上发现几行字。刚才只顾着在箱里找东西,理所当然将这里忽略了。

     箱盖的内侧写着:

     牺牲的祭坛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

     奉献真实得到唯一的解脱

     真实?我的眼睛忽然落在旁边收集的一堆玻璃上面。都说拾荒最有前途,让我看看是不是这么回事。

     我在小几上先将7块碎片试拼一下。由于大小不一,有些还有直边,很快就组合起来,拼出的形状与箱底大小差不多。应该就是这个了。不可能一次放进去。我取下第一片,按照组合的位置,嵌到箱底。

     眼前忽然出现了奇妙的幻觉。

     他身在云端。身体飘飘然,自己终于无需再去控制方向,一切如此顺其自然,轻松写意。

     有人扒开了自己的眼皮。他不想睁开。是天使么?她身着白衣,轮廓模糊,周身发散着神奇的白光,对着自己的眼睛晃着一盏亮晃晃手电。

     “知道多久之前吗?”

     “我也不知道,熄灯前最后一次查房他还和我们打招呼……”

     “我问多久之前!听不懂我的话么?”

     “从那时算起大约6~7小时吧……”

     “瞳孔已经放大。给我一只肾上腺素。快点。”手离开眼皮。他又一次回归到黑暗里。他还是要确认一下,这里是天堂么?

     他睁开一条缝,这是目前的极限。白衣天使从旁边人手中接过一只注射器。什么东西刺入自己身体?不过这并不重要。他感觉自己似乎在移动中,身边围着不少白衣服的人。长廊顶部白花花的白炽灯管在向后匀速移动。他也许躺在一张轮床上?一根手指也动不了。他并不是真的想动。

     耳边依稀还能听到人说话声,不过越来越远。

     越来越远。

     他要继续寻找天堂。

     我悚然一惊,一下子跳回现实。刚才似乎直接跳进了某个人的意识之中。那看到的场景是哪里?医院?和那份文件一样吗?

     那个躺在轮床上的人是谁?

     (就是你)

     我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不住的震颤。抑制不住。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那群护士当中,有一个医生身材高挑,面貌虽然模糊,却给我一种熟悉感。

     好像曲柔。

     我抑制住自己的激动。真实的碎片吗?我看到的是事实?

     手里握着第二片,小心翼翼的嵌进去:

     “大妈今个儿又自己来拿药么?”

     值班护士偷偷将口香糖压在自己舌头下面。上班时间吃东西不符合规定,何况嚼着口香糖和人说话对人并不礼貌。如果被投诉也是很麻烦的,至少对自己这个好不容易坐稳这里的老员工是这样。尤其自己没有容貌,没有身材,在医院中想混好很需要很多实力、关系和运气。她已经乐天知命,也许自己一辈子就是这样,顶多混一个护士长——还是不要痴心妄想。

     她看着缓缓走过来的七旬老妇,摆出一副职业性的笑容。

     老妇人一身黑服,满面愁容,依旧不发一言,从出药口抓起一早准备在那里的药,转身走了。而她早已见惯,并不放在心上。一个人在世上茕茕孑立,总是难免有些不合群的。她看着老妇孤单的背影,心想自己以后可千万不要像这样子。老妇人晚年丧子丧夫,孤身在世,身子却偏偏硬朗的很,年过七旬,走路不需拐杖,腰板笔直。几年如一日,周周来此取药,从不间断。心里暗叹一口气。

     后面的一个人怯生生的说:“对不起,但是……”

     她从心理活动中回过神,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估计还是学生吧。护士看着递过来的病历和药方,上面医生的字为什么总是那么草?病人叫叶秀,处方为一剂补血药。她翻到病历前几页,打胎?

     这似乎已是两年来第三次因为同样的原因来取药。她不由得抬起头,看了一眼面前的姑娘。后者不敢与她对视,头垂的很低,一副无地自容模样。现在人心不古,十几岁的孩子也堕胎。而且三次?她仔细的看了看这个年轻的姑娘,明明挺漂亮,还有一股书卷气。

     贱货。

     女孩取了药,匆匆走了。她看后面并无人排队,将口香糖翻上来,继续咀嚼。似乎没有刚才那么有嚼劲,不过无所谓。

     这一次我完全是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观看了这一切。我认得那个值班护士!她,她不就是卖面的大妈吗?好像还是超市大妈?另外两个人就更是熟悉,老婆婆和叶秀。她们为什么在医院?医院,医院,一切都是发生在那里?以前我也经常出现一些幻觉,似乎就是在医院。

     我嵌入第三片。

     “爸爸!我明天要去公园!”

     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牵着父亲的手,另一只手抱着一只兔宝宝布偶。父亲眼中怜惜之色一闪即逝,摸摸小女孩的头,“小雨说去哪里,咱们就去哪里。”

     父女两人手牵手,经过医院光亮的廊道。只是父亲的心中并不如小女孩一般雀跃。他手上的提包中还有一份CT结果,患者名字是汪小雨。他记得医生告诉他,肿瘤更严重时脸上的惋惜和同情。有那么一段时间,他真希望自己听错了。他问医生,做手术痊愈的希望有多大?那医生甚至没有与他眼神接触,看着坐在候诊室外面的小雨,拍拍他的肩膀,轻轻摇摇头。

     他掏出手机,犹豫是否该给前妻打个电话。小雨是两个人共同的宝贝。她有权知道发生的事情,即使当初她背叛自己,投入另一个男人怀抱。但是现在,不是计较那一切的时候。

     他不由得想起那个男人龌龊的脸。手在犹豫。最后发了一条短信,说有些事要当面谈谈。约了一个地方。

     他很累。真的很累。他宁愿那病是在自己身上,反而不会像现在这样,将自己压垮。他一直在为女儿的病奔波,无法也无力开始自己的新生活。除了数不清的护士,他有多久没有和其他女性聊天?然而现在,自己的所作所为却是徒劳的。

     小女孩忽然指着廊道边上一个房间,轻轻喊道:“爸爸,你看!又是那个大哥哥!”

     透过敞开的房门,他见到一个年轻男子背对着他们,将一束蓝色的鲜花插在床头的花瓶里。床上躺着一个姑娘,双目紧闭,毫无意识。边上的仪器显示着姑娘的一切生命迹象。年轻人坐到床前,握着姑娘的手,呆呆的看着她仍然秀丽却清减的容颜,脸上写满了痛苦和悔恨。而女孩儿不会有任何反应。

     “爸爸,他们是恋人吗?”

     他或多或少从护士口中知道这病房里的女孩儿,估计是永远不会醒来了。他每次来,都能看到这个年轻人陪在这里。

     “也许吧。”他拉起女儿的手,向电梯走去,顺手轻轻关上病房的门。他们不应该受到打扰。

     病房的门缓缓合上,上面有三个淡淡的数字:405。

     我看到了汪小雨和汪泽洋。发生在他们身上的不幸。虽然并不是我所了解的那样。为什么我在这里接触到的他们,会是这样?

     还有病房中男子的背影。我并不怀疑,那个人是我。床上的姑娘……

     晓晓。

     原来这就是现实。医院。一切都是医院。

     那么我所在的这间公寓,究竟是什么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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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30-4-2012 04:39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十八章 真实


     我决定继续看下去。如果这是真相,我必须要了解。无论结果如何。

     嵌入第四片。

     他把工具箱向后踢了踢,给刚进入电梯的一对父女腾出位置。父亲满面愁容,腰似乎都挺不直,鬓角已生白发。对于一个不到四十的人来说,有点早,不是吗?那个小女孩蹦蹦跳跳,总是缠着父亲不放,那父亲虽然也在微笑,却显然心事重重。哼。如果觉得麻烦。当初不要生不就好了?

     电梯里面很拥挤。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来医院?又不是购物中心。他们有病么?明明并不真心关心病人,却大包小包的拎着,脸上带着廉价的笑容和虚伪的同情。在这里工作多年,许多事见得多了。有些人出了病房还没到一楼就已经谈笑风生。有的人根本不关心病人的身体,反而庆幸得到了一个表现的机会。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君子。

     他看到边上的一个浓妆艳抹的女子,和她身旁的西装男人谈笑正欢。男人的手在女人腰间逡巡,不知在女子耳边说了什么,后者笑的花枝乱颤。他皱皱眉。两个人身上浓重的香水以及古龙水味让他觉得很不舒服。他们就刚从一个加护病房走出来,里面躺着的不知是什么重要人物。带进去的许多东西现在当然没有和两人一起出来。两个人看起来很开心。但是他不。他盯着那个女人,心底里忽然产生一种欲望,想要卡住她的脖子,看着她的眼珠一点点的翻白。

     他想起了自己的女儿。如果她还活着,应该也是这个年纪。但肯定不会打扮成这个样子,虚度生活。

     4楼的水管没有问题。如果不是护士大惊小怪,何必让自己白跑一趟。那个女医生倒似乎风骚的很,不过看自己的表情就像咬了一只苍蝇。擦身而过,却连正眼都不看自己一眼,只顾着和405的年轻人说话。她想吃嫩草么?趁人不备,他看了一眼她胸口别着的ID牌。曲柔?什么名字?一听就知道也不会太检点。他知道现在世风日下,只怕没有几个人还能洁身自好。看她身材曲线毕露,不知勾引了多少男人?

     他想一把将她推到墙上,然后强行突破她脆弱的防线,一同时让她承认究竟和多少男人发生过关系。说不定她看起来那么矜持,其实根本不会表示反对。

     如果自己的女儿还活着,将来一定不会成为这个样子。

     电梯到了一楼。旁人陆陆续续出了电梯。他提起工具箱,朝大门外走去。取药处只有两个人排队,其中一个是个身穿黑衣的老太太,以前来时似乎见过。这么大岁数,还在街上乱跑?死了也是活该。后面一个学生模样的女生,扭扭捏捏。不是来堕胎的吧?现在的年轻人行为十分离谱。他想到这里总是会叹一口气,然后为自己身体产生的反应而感觉自卑。门外阳光普照,他打开车门,把工具箱扔进去。作为一个承包水电工,还有三个地方要跑。今天真他妈忙。

     这似乎是管理员大叔。他所见到的人,有汪小雨,汪泽洋,曲柔,老太太和叶秀。似乎将所有的人串到了一起。我甚至接触了他的心理活动。更加确信,真实的世界是医院。我认识的所有人,如今都出现在这其中。

     还有第五片。我拿在手里,如果所料不差,还没有出现过的情节,只有……

     年青人看着床上躺着的少女,认真想着自己是否不该再活下去。医生说苏醒的可能性几乎是0。他不希望她就此在床上毫无意识的结束一生。他宁愿躺在那里的是自己。他真的这么想。因为自己的一时冲动,让如此一个美丽动人的女子香消玉殒,这是多么大的罪孽。

     他喜欢这个姑娘。然而他已经无法向她说明。从某个角度自私的说,正因为她入院,他才有机会如此靠近她,照顾她。她在没有任何亲戚。医院更是乐得有人承担责任。他心甘情愿,即便用尽自己所有积蓄。作为一名邮政公司的文职,他没有什么大追求。积累工作经验,获得升迁,这些对于自己似乎是板上钉钉的路途。自己也许就应该按照这条路走下去。但是当偶然一次替某个快递员送邮件,见到了这个女子,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这辈子真正想要的生活是什么样子。所以每次要去那个地方的邮件,他都会红着脸和那个快递员说:能不能让他跑那条线?

     他喜欢看到那女孩脸上的笑容。每次她2接到邮件时,总是会给他一个甜甜的笑。他不是一个善于交谈的人,但是看到这个笑容,他就会觉得心满意足。虽然那个笑容很可能是客气。他一度想要向她表白心迹,却知道如果这么做了,只会弄巧反拙。自己收获的只是失望和痛苦,浪漫的结局在现实中是不存在的。几次提起勇气,却又张不了嘴。自己何德何能,怎配的上如此女子。给她送邮件时,敲门之前他会在她的门上夹一支蓝色的花,这是他在一个地方发现的,很漂亮。他没有说是谁送的,她猜也许是哪个好心的邻居?

     无论如何,她喜欢就好。

     只要能远远看着她,自己就心满意足了。

     勇气,也许自己就差一点勇气。也许她会欣然接受?从此两人过上幸福的生活?就像童话一样?他一笑,自己为什么这样天真,有如此荒诞的想法?

     也许就是为此,七个月前,他做了一件无法挽回的事。源于一时冲动。

     如果时间可以倒退,他会不惜一切去挽回那可怕的误会,以及现在的结果。只要她活色生香,是否喜欢自己无关紧要。是否意识到自己的存在也无关紧要。

     现在,他精疲力尽。他的积蓄已经不允许她继续留在这里,他也已经被每天两班倒的生活折磨的奄奄一息。他收到了通知单。预付的钱只能坚持到月底。他已无力回天。当医院摘掉她身上的管子,就等于宣布她生命的终结。

     事情不该是这样子的。

     他好恨自己,因为自己的愚蠢,让一个花朵般的生命就此凋零。

     他被自己的想法折磨的无地自容。人类的可贵之处在于宽恕。可鄙之处在于总是将这种美德用于自己而非他人。他已经给自己找过无数的借口,已经厌倦。所以他决定为自己的错误作出补偿。如果这个世界真的有公理和正义,如果冥冥之中的确有一个神祈洞悉一切,无所不能,请你满足我最后的愿望。

     生命是等价的,不是吗?一花开,一花落。春风死,万物生。

     自己的生命已经没有存在的价值。那么希望真正值得拥有生命的人去把握。

     他从衣袋里拿出一瓶安眠药。最后真诚的希望,她允许自己,能够倒在她的身边。

     他看着少女安详的脸,希望可以得到她的原谅。现在夜深人静,再不会有人打扰。他拧开盖子,看也不看,一仰头,全倒进嘴里,端过床头柜上的满满一杯水,一口气送下。

     神,如果你真的需要一个侍从,那么请带走我。我为我的过错付出代价。请您保佑,让她的生命得以延续。

     他这样想着,轻轻握住少女的手。闭上眼睛。

     希望自己能够做个好梦。

     这个人,就是我吗?为什么我一点印象都没有?我的头痛极。

     我要想起来。

     我要想起来。一定要想起来。

     于是我终于记起来,自己是谁。

     自己为什么在这里。

     这就是我所选择的真实。

     这就是我所选择的命运。

     还有两片,那会是什么情景?我嵌入第六片,闭上眼睛,却什么也没有发生,又嵌入第七片,同样。我执着于这两片的意义,因为这一定有着重要的含义。作为一个故事,必须有始有终。

     没有新的情景。不过箱子却出现变化,箱盖一下子合上,所有的花朵发出耀眼的白光,我顺从的闭上眼睛。睁开时,箱子又一次敞开了。箱底的碎片已经完全消失。

     里面只是躺着一只心形的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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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30-4-2012 04:40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十九章 重会


     我细细打量,这钥匙形式古旧,可以肯定绝非我目前所接触的任何一把锁。钥匙意味着什么?我能够找到自己的出口?我有一种感觉,这把钥匙打开的,是一条不能回头的路途。我的使命,我作为李华年这人生的终点,就要结束了。

     我不是现实中存在的。我只是他脑中的虚构。说不定根本没有这样一个人。庄周梦蝶,蝶梦庄周。孰真孰幻,哪个能够说清?也许这个世界才是真实,我看到的才是虚妄之说。是吧,是吧?

     我发现自己在情不自禁的流泪。我是无法欺骗自己的。

     躺在床上。天未亮,我却再也睡不着。我终于意识到,即便了解了一切,我还是茫然无措。看看自己的手机,现在是凌晨三点半。如果我的胸口倒计时作数,自己剩下的时间不过两个多小时。这个时间的终点意味着什么?真实世界中的自己一命呜呼?

     我为什么要在意呢?

     我慢慢爬起来,那把钥匙……不知道要怎样才能使用。

     我站在洗手间内,看着镜中那张憔悴且胡子拉碴的脸。凝视半晌,忽然想自己有多久没刮胡子了?这里刚好有刮胡刀。用吧,不会有人介意的。

     镜子中的那张涂抹着刮胡泡沫的脸,一点一点的变得干净整洁。这个就是我么?我原来长的是这个样子?

     接下来,接下来我要做什么?

     手机一震,我想不到如今还有谁可以给我发短信。晓晓。章悦。她们已经从这个世界消失。还能是谁?

     一条意外的短信。我甚至没有想到,竟然会是……

     陈良。这个不负责任的东西。我有很多话要问他。我要问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这是他的房间。这应该是他的世界。如果一切都只不过是我的主观意识,那么他算什么?

     好久不见,过的好吗?

     我在楼下大厅。下来帮我提东西。有东西给你。

     我好茫然。陈良,陈良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章悦给我的故事并不是真的。那么我所有关于他,关于自己的回忆,也是假的吗?

     在这最后的时刻,陈良遵守了七天之约,返回了公寓。他的到来意味着什么?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陈良吗?无论如何,他是我现在可以遇到的唯一一人。

     我拨打他的电话,出现的还是“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您稍后再拨。”

     只有我才能接触真相。陈良,等着我。

     我乘坐电梯,下到一楼,心中无惊无喜,只是做好了接受更多事实的准备。大厅之中寂寥无声,唯一的座钟也已停摆。我见这里依然四面墙壁,封闭状态。但是大厅中央却放着一只简单的旅行包。没有陈良。

     我不记得陈良离开时带走了什么。也许是一开始准备好,放在公司里的?公司,哈,这个世界真的还有其他公司?

     我拉开旅行包,里面没有冒出什么头颅,残肢之类的东西。甚至连衣物和洗漱用品也不具备。偌大的包内,只放着一支蓝色的勿忘我。

     我捻起花枝,淡淡的幽香让我微微伤感。一切很快就要过去,我李华年,最终将要无知无觉的死去,还会有谁记得我的存在?我只是一个虚幻。一个不属于任何地方的影子。勿忘我。和谁去说?

     手机一震,陈良的另一条短信:

     等了你好久,算了,哥们先上去了

     我默默无语,搭乘电梯,进了4楼廊道,见404的门开着,灯火通明。陈良在屋里么?我走进去,房间中空无一人。小几和沙发上落满了尘土,好像好几个月都没有人住过。甚至找不到我自己的生活痕迹。这是怎么回事?我真的在这里生活了6天多?

     床上有一张单子。我捡起来,吹掉上面的浮灰。这是一份陈良的房租催款通知书,房东对他下了严正通牒,如果限期内拒不交付,将收回房屋的使用权。日期是七个月之前。看样子陈良选择了无视。那么这间房子,早已不是陈良的了。

     这只是一间无人居住的废屋。

     “很失望,对吧?”

     我回头一看,陈良那个孙子,摆着一副欠揍的表情,倚在门上,笑嘻嘻的看着我。

     “王八蛋。”我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冲上去毫不犹豫给了他一拳。

     陈良苦着脸,捂着脸颊肿起来的地方,道:“你下手忒恨。一点不讲究兄弟情义。”

     我啐了一口:“操。老子都想穿你衣服,还讲究屁情义。糊里糊涂在这儿呆了七天,到头来却发现是个死人。换你你不急?”

     陈良陪笑道:“有话好好说。我这不回来了么。”

     我仔细打量一番,陈良风采依旧,一副看上去就想上去踹两脚的人。如假包换。“先从最容易解释的开始吧。你是谁?”

     陈良苦笑:“我是谁一点也不重要。你其实应该问的是,你是谁?”

     我点头道:“这是第二个问题。不要多嘴。我是谁?是李华年吗?”

     陈良叹口气:“李华年是……那个人的幻想。”

     我等待他的解释。陈良似乎有点尴尬,道:“那个人在弥留之际,许下一个愿望。他的意识陷在一个虚幻与现实交织的空间中无法自拔。你就是那个愿望。”

     我问:“那个人是谁?他真的叫做李华年吗?床上的少女是晓晓?”

     陈良沉默半晌,说:“他是陈良。李华年其实……现实中是不存在的。”

     我只觉得有种挥之不去的失落在心里弥漫。原来自己真的什么也不是。

     陈良道:“我是他残存的另一个意识。也是他求生的最后一点希望。每个人都不希望自己生命终结,如果存在救命稻草,任谁也会拼命抓住不放的。”

     我几乎没有听到他在说什么。我,晓晓,章悦,这只是陈良脑中幻想出的某出戏的主角而已,如果在后面打上“本剧纯属虚构,与现实中的任何团体、人物、事件均无关联,如有雷同,纯属巧合”一点都不为过。

     我嘟囔一句:“为什么你不早点告诉我?就算是虚构,这七天你究竟滚到哪里去了?电话也不接?”

     陈良没好气道:“说你笨你不承认。你所拨打的号码,一直都是自己的手机号码。要不然怎么老是那句话?你用的根本就是我的号码啊。何况,你必须要自己意识到自己的使命。在这过程中,没有人可以帮助你。”

     我问:“别废话。那遇到的其他人和事呢?”

     他道:“他们的存在是有意义的。你迟早会明白。”

     我心里好生失落,问:“那你这畜生现在出现在这里要做什么?”

     他叹道:“给你提供最后的选择。”

     我诧异道:“什么意思?”

     陈良缓缓道:“那个人马上就会死了。生与死之间的界限并无明显,有时仅在一念之间。这一念就是你。你是他意识的体现。你的决定就是他的决定。在你做出你认为必须要做的事情之前,仔细考虑一下。你对床上的女孩儿不过数面之缘,你根本不了解她的心意。她不是你的晓晓。她甚至不是章悦。任凭你的一厢情愿,照顾了无亲无故的她7个月,已经仁至义尽。该放手了。即便将自己的生命付出,她也未必会苏醒。她已经受尽苦楚,为什么还要让她不得安息?更何况,这是那个人做出的选择,不是你。你现在拥有自主权,没必要为他的选择支付账单。”

     他的手轻轻一挥,我的眼前出现了一个场景。男子趴在少女床前,呼吸渐弱。

     “不要放弃自己的生命。”陈良忠告。

     我苦笑:“即便我说不要放弃,又能怎么办?我注定是要做出这个选择的。我在这里的意义即为此。”

     陈良看着我道:“那把钥匙,是打开回归之路的通道。把它交给我,你的使命就不存在了。最后现实中的陈良会苏醒。这个世界的你也不会消失。张晓晓,章悦她们也能够重新回到你身边。她们本来就是这个世界的管理员,是那个人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所创造的那女孩儿的替身。也许只有在这个世界中,你们才能幸福的生活。这是神给你提供一次机会。”

     我呆呆的看着他,这个选择令我无法拒绝。晓晓,章悦,我欠她们太多。如果有机会,我要好好地回报她们。我握紧胸口的坠子,心中洋溢着对未来美好的憧憬。

     “那个女孩儿为什么住院?和我有关系吗?”我听到自己忽然这么问。

     “如果你真的想知道,”陈良从门口让开,“答案就在405。”

     我心里迷茫,朝门口走去。陈良说:“我等着你的答案。”

     我点点头。他递给我那枝蓝色的勿忘我,就是楼下见到的那枝。“你需要这个。”

     我茫然的接过花枝,走出房间一看,405的房门已经完好如初。我推了推,打不开,看了看手中的花枝,然后把花塞进门缝。

     门开了。

     我走进去,迎接那最不愿意见到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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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30-4-2012 04:40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十章 最后


     405.每一寸空气都充满晓晓熟悉的气味,我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被回忆占据。我忽然明白,自己的生活中,已经不能没有晓晓。记忆的洪水在我大脑中泛滥。我再也不想抑制自己的心情。

     桌上放着一台笔记本。屏幕上显示一份文件。那是一份调查报告。

     关于405内少女意外事故的调查报告。

     我的手颤抖着,一个字一个字读完了整份报告。呆坐到床上,想要感觉晓晓残留在这里的温暖,却只有一手的冰凉。我站起来,茫然走到门口,打开门,出去,把门关上。

     陈良等在外面。“决定了?”

     我握着坠子,雕像上的少女犹似哭泣,泪水却似乎流进我心里。“决定了。”

     “我不能把钥匙交给你。”

     “是吗?”陈良好像早知道我会这么说,一点也不介意。

     两个人走到电梯口。“你不后悔?这样等于放弃了最后的机会。晓晓她也不希望是这样的结果。”陈良问我。

     我沉默,然后点头。“我不后悔。”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陈良长出一口气,“对你这个畜生讲道理,只是白费口舌。”

     我笑骂道:“像你这样的人嘴里也能讲出道理,孔孟之流只怕能气活过来。”

     陈良看着我说:“你做的选择,也许是正确的。换做是我,就一定办不到。如今这里已经没我的事,该说告辞了。”

     我一怕他肩膀:“废话那么多,快滚。下次再见面,如果真有女朋友,给哥们引见引见。好东西藏着掖着算怎么回事。”

     陈良笑道:“就是有肉包子,也不会扔给你。你不是号称传遍天下衣服,打断天下手足吗?见了面躲都来不及。”

     我轻轻拥了拥他,说:“珍重。”

     他用力抱我一下,说:“你才是。剩下的路你要自己去摸索。我不能再给你任何建议。我相信你的决定。”

     他走进电梯,冲我挥挥手。“再见。”

     我也笑着挥手,直到金属门将他的笑脸完全遮蔽。“再见。”

     墙壁上电梯指示灯狂闪,我不知道他究竟去了哪里……但我想,自己应该再也见不到这个兄弟了。

     我发疯般的跑遍楼中每一个角落,捶打每一扇门,每一面玻璃,喊着记忆中每一个人的名字。

     没有一扇门打得开。

     没有一声回应。

     我筋疲力尽,颓然走到一楼大厅,坐倒进沙发中。周围静寂犹如鬼蜮,座钟嗒答走着每一个秒钟。我已经了解了全部真相。我是一个吞药自杀的懦夫,一个为情所困的罪人。真实的我正在生死线上犹豫不决。我要给我最后的决心,完成最后的心愿。但是,我要怎么做?

     钥匙就握在手中,却在任何一个地方都无法使用。还有什么事要让我做?说啊?

     我的时间已经越来越少。我不能这样毫无意义的消失。

     双手掩面,泪水不知不觉铺满脸颊。我绝望了。

     这并不是一个真实的地方。

     这甚至算不上一个地方。

     这里没有出口。没有属于我的出口。

     或许一开始我就不该存在。

     我是什么?

     晓晓……章悦……其他人又代表什么?

     “你为什么要哭泣?”

     我睁开眼睛,旁边站着一个长发女子,穿着浅蓝色的连衣裙,一双美丽的眸子怜惜的看着我,并把手中的单子披在我身上,这单子散发着淡淡的花香,修着蓝色的小花。

     张晓晓?

     章悦?

     还是碎片中病床上的女子?

     我再也分不清楚。

     “你是谁?”

     女子坐在我旁边,温柔的说:“我是这里的管理员。也是你最后的引导者。”

     我问道:“你是……章悦?”

     她把手搭在我的手背上,甜甜一笑,“我更愿意你叫我晓晓。”

     被她这么一摸,一种温暖的力量流入我的心田,我的眼泪更是情不自禁下落。

     “我再也看不到晓晓了,对么?”我问。

     女子把手按在胸口,冲我微笑道:“她就在这里啊。”

     我心中一痛:“她有什么话对我说吗?”

     女子微微琢磨一下,说:“她说‘你这大蠢蛋。’”

     我笑了一下,心中的既欢喜又难受。“虽然我对她做过很过分的事,但有错的只是我,和她无关。你能不能告诉我,我的愿望会不会实现?”

     女子抚摸着我的脸颊,怜惜的说:“一定会实现的。”

     我抹干眼泪,“接下来我要怎么做?”

     她把我拉起来,指了指对面。

     我看到大厅的正门不知不觉中重现。

     我勉强冲她一笑,问道:“你就是来做这件事的么?”

     她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晓晓坚持要陪你走完最后一段路。”

     我站起身来,她顺从的挽着我的胳膊,头倚在我的肩膀。我们就像一对夫妻。真正的夫妻。大正中央有一只锁孔。她伴着我慢慢走过去。我呼吸着她发梢的温柔。晓晓。

     我拿出钥匙,插进锁孔,轻轻一扭。门开了。

     我推开门。面前是一条通道,通道当中站着一个人,背对着我们,手中握着那把骇人的巨刀。

     我不会忘记他的。

     女子似乎无视于它的存在,说不要紧。我们两个依旧相拥着,朝他走过去。我伸出手,碰了一下黑衣人的背脊,他的身躯立刻化成一团飞灰,湮灭在空气中。

     “他只是代表你内心的脆弱。”女子解释了一句。我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懂。通道尽头是另外一扇门,我轻轻一推。

     眼前出现白光……视力恢复时,我们站在一幢白色大楼下面。

     这不是我失去工作的公司吗?

     我看到大楼侧面写着三个大字:住院部

     现在我知道不是了。

     四楼有一扇窗子敞开,我看到蓝色的窗帘随风轻摆。

     现在是早上5点多。周围鲜有行人。我们沿着石阶,进入一楼大厅。当中,一个值班护士在走廊中行走,动作慢的像一只蜗牛。这里的时间流逝,相当缓慢。

     “我们走楼梯吧。”她对我粲然一笑。

     我点点头,推开楼梯间的门。

     四层,七十多节楼梯。我们走得很慢,谁也不说话。我的心跳的很快,她紧紧地拥着我,用尽全身的力气。我知道我很害怕。所以我感激她的所作所为。不过心中依然有一丝遗憾。如果可以选择,我希望陪我走完最后一程的是晓晓。

     终于到了四楼。

     我李华年人生的终点。

     陈良的终点。

     她放开我的手臂,“接下来的路,你要自己走了。”

     我点点头,忽然想到什么,问:“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她微笑道:“好啊。”

     “为什么我看不到#6和#7碎片的内容?”

     她犹豫一下,歉然道:“因为……那是你以后会发生的事。你无权知晓。”

     我明白了。忽然有一个问题涌上心头:“那里的人,真的叫陈良?我李华年,不过是他的代号么?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和我一样吗?”

     她露出一个俏皮的笑容:“也许吧。”

     我若有所思,慢慢沿着走廊朝那扇关键的门走过去。心跳在加速。我知道。胸口的数字已经变成3以下开头的三位数。眼前出现门号:405。

     我深吸一口气,手握住405的门把手。这就是最后了。

     “等等!”

     我犹豫一下,收回手,回头。

     晓晓。

     那个女人,允许晓晓出来见最后一面吗?

     “晓晓。”我舍不得将眼神从她脸上移开。这是我最后一眼,我要将她永远印在脑子里。

     “你为什么放弃了机会!你可以不进去的!难道你不喜欢我?难道你不想和我在一起?”晓晓伤心欲绝。

     我看着这双如泣如诉的眸子,泪水从眼角流出,每一滴都有她的影子。“对不起。我错了。我对你做了不可原谅的事。只有这样才能弥补我的过错于万一。”

     她脸上浮现出绝望的神情,我不曾见过,也不会忘记。“你没有错!你不必说对不起!你没有对我做错什么!使他们!做错事的是那门里的他和她!现在还来得及。和我回去。和我回公寓。我每天给你做好多好多好吃的东西,你对我胡言乱语我也不生气。甚至过了午夜我也不会赶你走。求你,不要打开那扇门。”

     眼泪从她的脸颊上滑下,我能在每一滴中看到我的存在。我知道这些眼泪为我而流,我会将它们一一收起,藏在心里。

     “你做的饭菜很好吃。真的。”

     “……”

     “你生气的样子好可爱。真的。”

     “……”

     “你依偎在我怀里好温暖。真的。”

     “……”

     “和你一起度过的七天,是我生命中最快乐的时光。”

     “……”

     我只能看着泪水从她眼角静静滑落。请原谅我的最后一次任性。请原谅在最后的时候还让你哭。

     这些话我没有说出口。还有更重要的。

     “晓晓。”

     她抬起头。

     “我喜欢你。好喜欢。”

     她纤细的身子不住颤抖。

     “请不要忘记我。”我笑着说完最后的话。

     她紧抿着嘴唇,脸上的表情让我肝肠寸断。我不得不转过身来。手重新握上405的门把。

     “我不会的。”她小声抽泣道。

     我忍不住回头,她擦擦眼泪,勉强挤出一个微笑,“你这么坏,我想忘记都不可能哩。”冲我挥手作别,还恶狠狠道:“烂好人,你也要好好记着我,不许想其他女孩子,否则饶不了你,知道么?”

     我一笑,点点头,打开面前的门。

     白光将我包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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