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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thera

[穿越時空] 大明江湖宅女記 作者:沈滄眉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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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6-3-2012 04:27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二章 怒辭莊主(1)

  我甫踏入別院大廳,就見宋清歌等人都在,顯然對這個消息非常重視。

  藍子虛一見我,便道:「山西分舵傳來消息,發現沈醉天蹤跡,隨行一人很可能就是老莊主。」

  「沈醉天現在何處?」

  「兩天前已由臨汾出發,即將進入太原。」

  「那四個老怪還跟他在一起嗎?」

  「暫未發現逍遙四仙的身影,跟著他的是鬼谷盟的另外兩個當家。」

  我沉吟道:「我去太原救義父,沿途的兄弟們配合行事。」

  宋清歌道:「莊主要親自去太原?」

  我作出大義凜然狀。「事關義父生死,我絕不能坐視不理。」

  他問道:「那份名單怎麼辦?朝廷方面盯得很緊,眼下是四月中旬,時間緊迫……」

  四月中旬?我感覺腦紫裡有一道閃電劈過。

  我連忙打斷他。「等一下!」

  他們都是一愣,吃驚的看著我,室內靜默。

  我沉思半刻,忍不住大笑起來。

  他們幾個面面相覷。

  我這時成竹在胸,對藍子虛道:「你去告訴左旺純,一個月後,我一定交出名單,請他稍安勿躁!」

  說完,轉頭看著燕扶風:「燕大哥,你隨我去太原!其餘人按兵不動。」

  宋清歌道:「沈醉天武功了得,莊主此行不可托大,不如由屬下和三位壇主--」

  「不!」我打斷他,「有燕大哥就行了。你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奇道:「更重要的事?」

  我點點頭。

  他待要再問,藍子虛搶先問道:「請恕屬下多嘴,莊主此去太原凶險難料,如何能保證一個月後交出名單?」

  我微笑道:「屆時我自有辦法。燕大哥,你去打點一下,我們今晚就出發。」

  燕扶風應聲去了。

  宋清歌道:「莊主,那件更重要的事……?」

  其餘三人也是一臉疑惑。

  我看著他們,緩緩道:「現在還不是說的時候。不過,如果我們能辦好這件事,朝廷將永遠不會再找我們的麻煩。」

  宋清歌擰緊眉毛,待要追問。

  我伸手阻止他,用一種前所未有的嚴肅語氣道:「這半個月內,不論發生任何事,你們在座的四個人,絕對不可以離開濟南半步。但是,倘若收到我的飛鴿傳書,必須立刻按我的意思行事,如有違抗者,驅逐出莊!」

  四人聞言面色丕變,互看一眼,半天沒有說話。

  我沉下臉,冷冷道:「你們都聽明白了嗎?」

  宋清歌率先回過神來,頷首道:「是!」

  其餘三人也齊聲道:「屬下明白!」

  我沉默一下:「對了,有少辭的消息嗎?」

  幾人神色一黯,藍子虛搖了搖頭。我歎氣,這小子到底是怎麼回事?現在正是需要他的時候。

  宋清歌忽然道:「莊主要去太原,楚天遙那邊……」

  「已安排妥當。」

  他面色微變,欲言又止:「那麼,莊主跟楚天遙……你們之間……?」

  「我們沒事!」

  「可是……」

  「疏狂,都準備好了!」燕扶風進門叫道,「隨時可以出發。」

  「好!」我點點頭,場面話還是要說的,「山莊的事就有勞各位了!」

  四人齊聲道:「莊主保重!」

  當晚,我們由濟南出發,經河北邊界直奔太原,接連兩日馬不停蹄。進入太原城時,天色已晚,街上華燈盛放,別有一番風情。

  明朝初期,朱元璋擴建太原城,為九邊重鎮之一,用來阻止彪悍的蒙古騎兵入侵。更曾派遣大將藍玉率十五萬大軍深入北方,征討北元,欲肅清沙漠。

  我們剛進城,便遇到分舵的兄弟,據悉老林千易已安全回到分舵會堂。我大吃一驚,燕扶風也頗為驚駭,兩人面面相覷一會,遂即打馬直奔堂會。

  臨進門的一剎那,我忽然有些膽怯,很害怕面對林千易,甚至有些惡毒的希望他就此死掉--咳,誰叫他是容疏狂的養父加嚴師,只怕不是那麼容易應付的。千萬不能露出馬腳,所謂言多必失,我須謹慎。

  一身灰袍的中年男子,正在廳上閉目靜坐,聽到腳步聲亦不曾抬頭。

  燕扶風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不敢出聲。

  那句義父,我怎麼也叫不出口,只得和燕扶風一起在旁邊站在。

  據林少辭所說,林千易是一個權利慾很強的人,可是他看起來不像,五十三歲的人,看上去只有四十來歲,身材消瘦,面容清癯白淨,年輕時想必是個美男子。

  隔了良久,他方才輕舒一口氣,慢慢睜開雙眼,看著我們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這是一雙很犀利的眼睛,看得我心頭一緊,滿肚子的疑問到嘴邊又嚥了下去。

  「疏狂,聽說你中毒了,沒事吧?」他的聲音很溫和,給人的感覺卻很疏離。

  我連忙道:「沒事了!」

  燕扶風震驚的看著我,脫口道:「你中毒了?什麼時候的事?」

  我正要說話,林千易忽然咳嗽兩聲,道:「這段日子,辛苦你了。楚天遙那邊的情況怎麼樣?」

  我一愣,不知道他的身體怎麼樣了?毒性有無發作?

  「我是說那份名單。」

  林千易加重聲音,微微皺眉道:「另外,他近日調集各路高手前往濟南,想幹什麼?」

  嗯?我又是一愣。艷少調集高手去濟南?難道他已經覺察到什麼?這傢伙,自己身體都不顧了,對別人的事倒挺上心。

  林千易看著我,眉峰越來越緊。

  我回過神來,忙道:「名單還沒找到。」

  他目光銳利的盯著我,冷冷道:「是沒找到,還是找到又被人搶了回去?」

  我大吃一驚。他失蹤了兩個月,音訊全無,但對於我的事好像瞭如指掌。真是一個很厲害的角色。不過,你再厲害,恐怕也不知道那份名單是老娘我偽造的吧。

  我不敢大意,答道:「是找到了,又被他們搶了回去。」

  他淡淡道:「那麼,楚天遙沒對你怎麼樣吧?」

  此話一出,燕扶風忽然神色一變,奇怪的看了我一眼。

  我感覺莫名有些發寒,正不知如何回答,他又問道:「楚天遙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嗯?他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很複雜,有多面,時而溫柔,時而冷酷,我也不知道哪一個才是真正的他。我從沒見過他召見過屬下,除了鳳鳴飛舞,我就只見過一個雲景,他幾乎足不出戶,卻無所不知。

  林千易看著我,臉色陰沉如冬日欲雪天。

  我乾咳一聲,避重就輕道:「他很神秘,比江湖傳說的還要可怕。」

  他一雙鷹?鋒利的眼睛盯著我,沉默一會,忽然道:「你明天立刻回濟南去,盡快拿到名單。記住,名單到手後,暫時不用交給朝廷!」

  我脫口道:「為什麼?」

  「照我說的去做。」他的語氣驀然冷硬起來,頓一頓,又補充道,「南京那個人羽翼未豐,不至於太明目張膽。江浙的損失,御馳山莊也賠得起。」

  我點點頭,不再多問,心底卻是疑雲暗湧。他失蹤的這段日子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為何態度轉變的如此之快?

  他沉默片刻,道:「夜深了,你去休息吧。」

  我只得應聲告退。回房正欲推門,眼前驀然閃過一個灰影,我迅疾伸手一探,卻是一隻灰鴿。從鴿腿上抽出紙條,打開一看,是楚艷少的來信,筆跡雋秀而見筋骨。

  「一切照林千易所說行事,不可輕舉妄動。」

  我捏著紙條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想了半天,也想不通他這兩句話究竟是什麼意思。還有林千易,他怎麼突然回來了?

  但是,他既安然無恙,我首要是出關尋解藥,豈能就此回濟南?

  一想到解藥,我頓時心急如焚,抬腳踢掉棉被,起床收拾行李。

  哼!容疏狂或許是個很聽話的人,我方怡可不是。管你什麼御馳山莊,還是鬼谷盟,老娘要出關找解藥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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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6-3-2012 04:27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二章 怒辭莊主(2)

  我奔到馬廄,挑一匹毛色純黑的駿馬,悄悄牽了出來,一抬頭,就看見了燕扶風。

  他靜靜的看著我,不說話。

  我乾笑一聲。「這麼晚還不睡?」

  他不答反問。「你要去哪裡?」

  我面不改色。「睡不著,正準備牽馬出去溜一圈。」

  「老莊主要你回濟南。」

  「我知道。」我故作輕鬆道,「不是明天嘛!你也一起回去嗎?」

  他沉默一下,忽然道:「疏狂,你偷名單的事敗露,為什麼楚天遙會讓你安然離開?」

  我忍不住動怒。「這是在懷疑我嗎?」

  他面露尷尬。「楚天遙一向心狠手辣,卻再三對你留情,不得不叫人感到奇怪。」

  我沉默不語。

  他擰緊眉毛,有些謹慎的看著我。「是楚天遙脅迫你?還是你愛上了他?」

  我感覺頭大了,要怎麼跟他解釋這個問題呢。

  御馳山莊派出去的間諜,不但沒完成任務,反而愛上了對方,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看他這副表情,我若回答是,他肯定要抓狂。

  我決定先發制人,當即沉下臉,拿出莊主的威嚴。

  「燕大哥,我還是不是御馳山莊的莊主?」

  他一愣。「當然是。」

  「那你為何無故懷疑我?」

  他面色泛紅,語氣卻理直氣壯。「你以前對老莊主言聽計從,現在為何招呼也不打一聲,就要離開?」

  我冷笑。「我說過我要離開了嗎?」

  他頓時面色訕訕。「你真的只是出去溜溜?」

  「當然!」我重重哼一聲,上馬欲走,忽然想起一件事。

  「對了。我有一封很重要的信要交給宋清歌,你……」

  他不等我說完,便道:「老宋正在趕往太原的路上。」

  「你說什麼?」我驚叫一聲,跳下馬來。

  「老莊主已經飛鴿傳書,命他和天羽無極快馬趕來太原,應該快要到了。」

  我頓時氣得渾身發抖。

  林少辭說的果然沒錯,容疏狂不過是個傀儡莊主,他們真正聽命的人是林千易。他叫我回濟南,暗地裡卻把他們調來太原,顯然是有事不想讓我知道。

  林千易,你到底想幹什麼?

  「好!很好!」

  我怒極而笑,這三個混蛋竟敢把我的話都當作耳邊風。

  燕扶風一頭霧水,看著我發愣。

  我將那封信重新揣進懷裡,冷冷看著他,一字一句道:「從現在開始,我不再是御馳山莊的莊主。你我就此分道揚鑣,兩不相干。」

  他大吃一驚。「疏狂,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不再看他,翻身上馬,絕塵而去。

  這群傻逼,害得老娘浪費許多時間精力,以後你們愛怎麼玩就怎麼玩吧,老娘沒空陪你們了,什麼沈醉天,什麼漢王謀反,關我屁事!

  我一路披星戴月,打馬疾馳,直奔北方。假如路線沒錯,我將經析州,達朔州,然後出關。

  約摸過了三個時辰,天上的群星漸暗,夜黑如墨,眼前忽然出現一座山峰,也不知是什麼地方。我停下來,放馬在山下吃草,找一塊乾淨的石頭坐了,滿腹怒火仍不能平息。

  我雖不稀罕這個莊主的位置,但畢竟還是現任莊主,林千易此舉架空我,簡直欺人太甚,真不知道容疏狂是怎麼過來的?就憑他對容疏狂的養育之恩?呵!這個投資還真他媽的穩賺不賠啊!

  我平復一下情緒,心想算了,目前最重要的是找解藥救艷少!以我這個地理白癡,想要出關恐怕有些困難,為確保萬無一失,明天得花錢雇個嚮導。

  我歎了口氣,站起來牽馬欲走,忽聽不遠處馬蹄急響,正朝這裡疾奔而來

  我一驚,按照武俠小說裡的作法,立刻找一棵茂盛的樹,躍上去藏好。

  兩匹快馬率先到達山下,後面的四匹緊隨其後,馬上的人全部黑巾蒙面。

  其中一人道:「馬還在這裡,人肯定走不遠。」

  另一人長刀出鞘,低喝一聲:「大家小心!」

  六人翻身落馬,動作乾淨利落,整齊劃一,看起來均是一流高手。

  我吃了一驚,這幾人來意不善,分明是衝我來的。可是,他們怎麼知道我在這裡?我離開時,除了燕扶風並無外人知道,難道……

  我不敢想下去,禁不住打了一個抖索,樹葉簌簌作響。

  驀然,一道寒光直奔我的藏身之處飛過來。

  我連忙揮袖掃掉,翩然落地。「你們是什麼人?」

  六人均不答話,一起飛身撲過來,招招致命,出手刁鑽古怪之極。

  我不敢大意,一雙手不像是我自己的,揮舞得停不下來,忽然手指觸到一把冰涼的刀鋒。我曲指急彈,對方悶哼一聲,彎刀脫手而落。我順勢抄起,兵器在手,威力大增。

  一陣廝殺,六人死了四個,另外兩人掛綵,卻兀自不退,凶悍得很。

  我也頗覺吃力,橫刀逼退兩人,喝道:「你們究竟是什麼人,為何殺我?」

  他們仍不答話,只顧拚命。

  「你們既自尋死路,就怪不得我了。」

  我冷笑一聲,飛身而起,奮力揮刀橫斬,殺氣暴漲,平地生狂風,落葉逐風舞--兩人頓時萎地不起,雙目圓睜,片刻後,「卡嚓」兩聲輕響,兩顆腦袋從肩膀上滾落下來,鮮血傾流而出。

  我忍不住驚叫一聲,退後兩步。

  這裁雲刀法竟如此霸道?

  此刻,夜寒風冷,我在山上傻坐著,鼻端仍能聞到一股濃郁的血腥味,一陣陣反胃,幾欲嘔吐。

  記憶順風而來,林少辭的話在耳邊反覆迴響。

  「他將你嫁給楚天遙,你若能盜得那份名單,他便可以借此脅迫楚天遙。你若失敗被殺,他正好名正言順的繼續掌管山莊。誰料他低估了對手,楚天遙比他想像的厲害。」

  「疏狂,我最恨你愚忠。他對你有恩,可是他把你當工具。他是那樣冷血自私的人,一心只想著權勢。你卻甘心為他利用……」

  「一切照林千易所說行事,不可輕舉妄動。」

  楚天遙忽然傳這句話給我,難道他已經料到此事?

  我將事情仔細想了一遍,越發覺得心寒。

  假如這六人真是御馳山莊的人,那麼林千易就實在太可怕了。

  不能再耽擱了,必須立刻出關。

  那馬受了驚嚇,早已跑得不見蹤影,我只好順山路往北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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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6-3-2012 04:27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二章 怒辭莊主(3)

  我一路翻山越嶺,直到東方泛白,才見到一個小鎮。

  黎明的鎮上悄無聲息,街上只有兩隻野狗晃悠。

  我拍開一家客棧的門,上床倒頭就睡。夢裡有許多支離破碎的臉,和無數的斷肢殘腿糾纏著我,我撒腿狂奔,卻總也甩脫不了,驚駭的叫聲哽在喉嚨裡出不來,最後全身汗濕的醒過來。

  外面天光熹微,人聲稀少,分不清是破曉,還是黃昏。

  我長長出了一口氣,仰頭重新倒下去,頭尚未靠到枕頭,立刻又彈了起來。

  靜謐中,有人嗤笑了一聲。

  我驚叫道:「是你,你想幹什麼?」

  沈醉天輕輕放下茶杯,俊美如神祇般的臉上掛著一抹優雅的微笑,高貴而泰然。

  「我想跟容姑娘談一筆交易。」

  我冷笑道:「我跟你能有什麼交易可談?」

  他悠閒的喝著茶,邪惡的笑道:「容姑娘大概還不知道吧。御馳山莊已經通告江湖,你愛上楚天遙,背叛御馳山莊,不再是他們的莊主了。」

  我一呆,遂即有股怒火直衝腦門,直氣得七竅生煙。林千易竟然如此卑鄙。

  沈醉天笑道:「容姑娘不必動怒,江湖本就是爾虞我詐。」

  我努力控制情緒,平復心情,冷笑道:「動個P怒,老娘壓根就不稀罕這個莊主。」

  他微微一怔。「如此說來,容姑娘和楚天遙是真心相愛?」

  「是又如何?」

  「是的話,這筆交易就好辦了。」

  「自說自話。」我冷哼一聲,起床穿鞋。

  「這筆交易容姑娘一定會有興趣。」

  「哦?」我穿上外衣,「說來聽聽?」

  他悠悠道:「有關漢王所圖之事,沈某或可助一臂之力。前提是,楚天遙必須說服漢王答應我的條件。」

  我冷冷道:「這關我P事,你直接去找他們談吧。」

  「實不相瞞。」他歎息一聲道,「我確實派人找過楚先生,但遭到了拒絕。而漢王又只聽楚先生的。」

  「他既然拒絕了,就沒人能說服他。」

  「我相信,容姑娘一定可以。」

  「你高估我了。」我拿起行李。

  「容姑娘這是拒絕我了?」他的聲音裡有了一絲不尋常的味道。

  我停下來,轉身看著他。「沈醉天,你一會攻打碧玉峰,一會又想幫漢王謀反,你到底想幹什麼?」

  他的臉上仍掛著微笑,俊秀容顏堪比神祇,卻給人一種莫名陰冷詭異的感覺。

  「容姑娘,我勸你還是考慮一下,因為這筆交易關係著一條人命。」

  「什麼意思?」我皺起眉頭。

  「我實話跟你說了吧。」他站起身,冷冷道,「今日這筆交易若是談不成,只怕姑娘就要命喪於此了!」

  我怒極而笑。「沈醉天,你何以如此自信?」

  「容姑娘不妨一試?」

  我暗運內力,頓覺全身酥軟,一點力氣也提不起來。「你對我做了什麼?」

  他微笑道:「對付姑娘,沈某確實沒有十分的把握。這是最普通的酥軟香,只是份量有點多。」

  我想了想,道:「即便我今天答應了你,日後若是反悔,你又能如何?」

  他點頭道:「這是實話,但是只要有一線機會,沈某都不願意放棄。」

  我坐下來。「說說你的條件。」

  他在我對面坐了。「沈某相助漢王,大事若成,沈某要求拜相封侯。」

  我一愣。「大事若成,拜相封侯應該是理所當然的吧?」

  他會心一笑。「容姑娘能這樣想,真是太好了。」

  我也笑。「不過,此事絕不會成功,而明史上也絕不會有沈醉天這三個字。」

  他微微錯愕,遂即嗤笑道:「容姑娘好像有未卜先知的本領,不過,明史沒有沈醉天這三個字也是正常的,因為--」

  他話鋒一轉,道:「沈醉天並非我的本名。」

  我一驚。「你到底是誰?」

  他冷冷道:「我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這筆交易,容姑娘是否答應?」

  我沉默不語。

  漢王謀反一事,明史早有定論,艷少固執的要扭轉乾坤,現在沈醉天也異想天開的要插上一腳。哼!我倒要看看你們能折騰出一個什麼結果?

  「好!我會楚天遙說這件事,但,不保證一定成功。」

  他大笑起身,道:「沈某先謝過姑娘了。」

  我冷笑道:「我既然答應了你的條件,你是否也該表示一下誠意?」

  他微微一愣:「誠意?」

  我提醒他:「關於林千易,你沒有什麼要說的嗎?」

  「哦,這件事……」他無所謂的笑了笑,「林千易以為是他自己逃脫的,實際上,是我故意放走了他。」

  「為什麼?」

  「因為我突然發現,放了他的好處比關著他要多。」

  他看著我,悠悠笑道,「若非是他,容姑娘又怎麼會答應這筆交易呢?」

  我氣結:「八字還沒一撇,你高興的太早了。」

  他一笑置之,道:「時候不早了,我們啟程吧!」

  我一愣:「我們?啟程去哪裡?」

  「御馳山莊懸賞萬兩黃金,對姑娘下了追殺令。此刻,姑娘最好早日回到楚先生身邊。沈某願沿途護送,順便靜侯姑娘的佳音。」

  我頓時全身冰冷。

  這麼說來,昨晚那六人真是御馳山莊的人。就為了一個莊主的位置,林千易竟不惜對我痛下殺手,果然夠毒。而沈醉天--我重新打量了一下他--他當然也不是什麼善類,先是和風淨漓密謀打傷容疏狂,隨後放走林千易,現在又要助漢王謀反……他攪渾江湖這池水的真正目的何在?好好!你既然利用我,我何妨也利用一下你。

  我主意一定,便笑道:「那麼就勞駕沈公子了。但是,我們不回濟南。」

  他一愣。「不回濟南,去哪裡?」

  我站起身。「我有點事,必須出關一趟。」

  「出關?」

  「不錯!」

  他皺眉。「容姑娘,現在要你這顆腦袋的人,不僅僅是御馳山莊而已。萬兩黃金足以令很多人瘋狂。」

  「你要害怕的話,就慢慢等我的消息吧!」

  我背起包袱,轉身去開門。門一打開,我立刻感覺一股凌厲的殺氣撲面而來,數支利箭凌空射來,勁道剛猛之極。

  我待要揮袖去擋,雙臂卻一點力氣也使不出來。閃電的瞬間,沈醉天抱著我急退,衣袖輕甩,兩扇門砰然關上。同時,耳畔響起一陣刺耳的尖銳聲,數支利箭一起釘在了門板上。

  我瞪大眼,沈醉天俊美的容顏近在咫尺,星眸中笑意滿溢,似乎在說,怎麼樣我說的沒錯吧。

  我惱羞成怒,喝道:「快放手!」

  他不但沒有放開,反而一個俯身將我壓在地上。一瞬間,無數的短箭從窗口屋頂四面八方射進來,明亮深寒的一片白芒,好似突如其來的狂風暴雨般激烈迅猛。

  沈醉天躺著地上沒有動,只是伸出兩隻手,將那些投射進來的短箭盡數接下。

  我看著他的手,竟自呆住。我從不知道,一個人的手可以靈活到如此地步。

  他將手中的箭反擲回去,緊接著就聽到院內一片短促而淒慘的叫聲。片刻後,四周重歸寂靜。

  我驚魂稍定,輕輕出了一口氣。「現在可以起來了吧?」

  他看著我,忽然伸手摸了摸我的臉。「原來你害怕的時候,還是有些女人味的。」

  我嚇了一跳。「你想幹什麼?」

  他俯下頭,溫熱的氣息直噴在我的臉上,輕佻的低笑出聲:「你說呢?」

  我連忙偏過頭,叫道:「你不要亂來啊!我可是有夫之婦!」

  我話沒說話,忽覺身上一輕,他已經大笑著站起身。

  我撫胸喘息,瞪著他不語。

  他笑道:「你還不起來,莫非是很期待我--」

  「住口!」我輕喝一聲,爬起來拍拍屁股。「我已經答應了你的條件,快把酥軟香的解藥拿出來。」

  他像聽到奇聞般看著我。「酥軟香是最普通的迷香,時辰一到自然失效。」

  「我靠,那要到什麼時候?」

  他聳聳肩,表示不知道。

  我怒道:「你好歹也是鬼谷盟的大當家,居然用這麼下流的手段。」

  他不理我,逕自出門。「你再不走,只怕就走不了。」

  我一驚,連忙跟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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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6-3-2012 04:27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三章 天池三聖(1)

  一天之內,我們遇刺七次,殺害人命十三條。

  這些江湖死士偽裝成商人旅客,馬伕,夥計進行刺殺,其中居然還有一個倭寇。看來萬兩黃金的魔力確實很令人瘋狂。

  幸虧有沈醉天同行,否則以我的江湖經驗早就死過七八回了。

  第二天晚上,我們踏上陽曲縣的地界,投宿鳳翔客棧。

  晚飯的時候,沈醉天終於問道:「你到底出關幹什麼?」

  我吞下一口飯,道:「找人要解藥。」

  他繼續追問。「什麼解藥?找誰要?」

  我一口菜送到嘴邊又停了下來。這個王八蛋還敢跟我裝蒜,他串通風淨漓給容疏狂下的毒,現在居然一臉無辜。

  「你自己做的事情,還裝什麼?」

  他皺眉。「你在說什麼?」

  我放下筷子,冷笑道:「那日在姑蘇虎丘,要不是你叫風淨漓給我下毒,我又怎麼會輕易給你打傷?」

  他聞言一呆。「你中毒了?」

  我懶得理他,低頭繼續吃飯。

  他一把奪下我的碗,盯著我冷笑道:「容疏狂,我提醒你,不要跟我玩什麼花樣。」

  我搶過碗,正欲怒吼,忽然想起什麼,轉口道:「這麼說,你不知道我中毒的事?」

  他微微一愣,哼道:「我沈醉天豈是敢做不敢當的人。」

  我一呆。

  假如沈醉天根本不知道我中毒的事,那麼林千易是怎麼知道的?知道這件事的人廖廖無幾,風亭榭已經死了。照那晚的情況看,燕扶風也是毫不知情。

  「什麼人這麼狠毒?要至容疏狂於死地?」

  「她擋了別人的道,自然有人要她死!」

  容疏狂擋了誰的道?

  林千易?

  他發現我不再乖乖聽話,不再受控制,所以找個借口來追殺我?

  莫非艷少要我一切照林千易所說行事,不可輕舉妄動,是這個意思?

  艷少說,毒被人臨時調包了。那麼,這個調包的人是誰?

  宋清歌?

  我把事情從頭到尾的想了想,似乎也不太像,他充其量是懷疑我性情大變,並沒有其他跡象。

  那麼就剩下一個人--柳暗!

  她不過是一個丫頭,卻似乎沒有把我這個莊主放在眼裡,對我很不以為然。

  難道說她背後的靠山是林千易,所以她才有恃無恐?

  我推理出一個結果,不由得大為激動,猛的一拍桌子,脫口叫道:「是她,一定是她!」

  沈醉天正在倒酒,被我這麼一拍,酒水灑了一桌子,看著我道:「誰啊?」

  我不理他,慢慢恢復平靜,越想越覺得林千易可怕。難怪林少辭叫我跟他走,原來他早就看出自己的父親居心叵測。

  我重新拿起筷子,立刻又放了下來。

  不對啊!

  艷少說,這毒來自白蓮教。難道林千易是白蓮教的人?難道他和唐賽兒之間會有什麼關係?他將宋清歌等人調來太原,莫非還有別的原因?

  沈醉天看著我,一雙漂亮的眉毛越擰越緊,曲指敲了敲桌子。

  「你到底在想什麼?」

  我回過神。「沒什麼。」

  他懷疑的提高嗓音。「沒什麼?」

  「快吃吧!」

  我隨手端起杯子,仰頭喝下去,到了喉嚨又一口嗆了出來,劇烈咳嗽起來。

  「我靠!這麼辣--」

  話沒說完,我就愣住了,只見沈醉天一張英俊的臉上滿是水珠,外加幾粒米飯。

  「對不起啊!」我連忙拉著衣袖替他擦臉,卻被他一把打開了。

  他站起來,擦了擦臉,像看怪物一樣的看著我。

  「吃沒吃相,坐沒坐相。容疏狂,我真看不出來,你有哪一點像個女人,楚天遙竟會被你迷得暈頭轉向。」

  我靠!老娘不過是嗆了口酒,至於講得這麼惡毒嗎?

  我故意長歎一聲,慢悠悠道:「或許是因為我在床上比較像一個女人。」

  他不敢置信的看了我半晌,面部抽搐一會,似哭要笑的走了出去,拋下一句話道:「晚上別睡得像頭豬。」

  夜裡,我躺在床上,無比想念艷少,思念潮水般湧來,衝擊得我想爬起來狂奔回去--關外這麼大,鬼知道風淨漓和她師傅究竟在那裡?即便找到她們,真的能拿到解藥嗎?我該好好和他守在一起的,哪裡也不要去。在電影《傾情一劍》裡,殺手丁情拚死奪回解藥,可情人水沁柔已經死了--我不要這樣的結局。

  我一咕嚕起床穿衣,直奔下樓,到後院馬廄去牽馬。

  真牽出了馬,我又猶豫了--眼看就到關外了,怎能就此放棄?事關艷少生死,哪怕只有一點點的希望,也該努力一搏,豈能半途而廢?

  我徘徊良久,最後仰天長歎一聲,轉身回去,到後院拴好馬,垂頭喪氣的上樓。

  「不是要走嗎?怎麼又回來?」

  沈醉天站在樓梯口,目光陰沉的望著我,面色冷的嚇人。

  我沒心情和他鬥嘴,歎道:「睡吧,明天早點上路。」

  他忽然一把攢緊我的胳膊,寒氣逼人的眸光冷冷盯住我,咬牙切齒道:「別耍花招。」

  我點點頭。「放心吧。」

  他仍不放手。「你到底想幹什麼?」

  我再歎。「想睡覺啊老兄。」

  他疑惑著鬆開手,我正要回房,忽覺腰間一緊,下一秒,人就到屋頂上。

  我尚沒反應過來,便覺一陣夜風捲過,空氣中有衣袂摩擦的細碎之聲。

  有人冷笑一聲:「臭丫頭,快出來受死。」

  我靠。這個殺手夠猖狂的,這麼明目張膽的跟我叫板,老娘的迷香已解,還怕你不成。

  我待要跳下去解決他,沈醉天將我的頭一按,輕喝道:「別動!」

  他話音未落,便聽得一縷暗器破空的鳴聲,遂即是一陣叮叮咚咚的脆響。

  一個熟悉的聲音哼道:「崆峒老怪,我不想跟你糾纏,你別欺人太甚。」

  我一聽這聲音頓時欣喜若狂。

  風淨漓,我正要找你,你就主動送上門來了,真是天助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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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6-3-2012 04:28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三章 天池三聖(2)

  清冷的月光下,逼仄的小巷裡有兩道身影正鬥得激烈。

  一個鬍鬚花白的老頭,身材矮胖,像個陀螺一樣隨著風淨漓的劍光翻滾。風淨漓劍式精妙輕靈,每一招都含了三個必殺後著,卻怎麼也刺不到那老頭。兩人你來我往,一時難分勝負。

  風淨漓久鬥不下,顯得很著急,怒道:「臭老怪,你為何一再糾纏我?」

  老頭怪笑一聲:「嘿嘿,急著去找你的小情郎嗎?他已經死了。」

  風淨漓奮力刺出一劍,急退數步站定,顫聲道:「真的?」

  老怪冷笑:「落在天池三聖手裡,他還能有活路嗎?」

  我吃了一驚,她的小情郎,說的定然是林少辭,天池三聖又是什麼人?

  風淨漓忽然連身待劍的猛撲上去,咬牙道:「他死了,我就要你陪葬。」

  她受了刺激,出手不遺餘力,完全是拚命的架勢。

  那崆峒老怪掌風穩健,細密綿長,兩手揮舞得滴水不透。

  我看了一會,覺得風淨漓要敗,立刻揀了兩顆石頭彈向那老怪--風淨漓若死了,我找誰要解藥去。

  那老怪閃身避過我的石子,肩膀頓時被風淨漓的長劍劃出一道血痕。

  他急退數丈,怒喝道:「什麼人?竟敢暗中偷襲?」

  我縱身掠下,笑道:「你一把年紀了,欺負人家小姑娘,也不害臊。」

  風淨漓一見我,驚呼道:「容疏狂!」

  崆峒老怪一聽,兩隻綠豆般的眼睛盯著我看了一會。「容疏狂,你就是容疏狂?」

  我皺眉:「怎麼?」

  他不答話,只是將我重新打量了一番,忽然飛身而起,凌空翻了兩翻,就不見蹤影了。

  哇!容疏狂名氣有這麼大嗎?這樣就嚇跑了。

  我轉過身,看定風淨漓:「風姑娘,請將解藥交出來。」

  風淨漓面色微變,扭頭就走。

  我連忙攔住,沉聲道:「不交出解藥,我不能讓你離開!」

  她面如寒霜,冷笑道:「容疏狂,你殺我哥哥,居然還敢妄想解藥?」

  我驚道:「你何曾殺你哥哥?」

  「雖不是你親手所殺,但他卻為你而死。」

  我一愣,不錯,風亭榭的死我確有一些責任,但這不是關鍵原因,此刻我絕不能示弱。

  「他究竟是為誰而死,你我都心知肚明。你非要把這個罪名加在我頭上,我也無話可說。但是,你今日不交出解藥,就休想離開。」

  她面色焦急的瞪著我。「容疏狂,我現在沒空跟你糾纏,快讓開,否則我就不客氣了。」

  「那就動手吧!」

  我說著迅速揮掌,伸指點她胸前大穴--須知我的耐心也是很有限的。

  她立刻橫劍削我手掌,我連忙翻腕去奪她的劍。她似乎很著急離開,每一招奪命之後,就想掠走。可惜,我也是下了決心拼了命也要留下她,決無可能讓她逃脫。

  終於,她一劍刺出,叫道:「解藥在林少辭身上。」

  我一驚而退。「你說什麼?」

  她面色緋紅,微微輕喘的看著我,眸中竟是怨毒之色。

  「天池三聖打傷我師傅,他乘機搶走了解藥。」

  我一呆:「把話說清楚點。」

  「這半個多月,他一路追蹤我們,說你中了我的毒,非讓我們交出什麼解藥。可我當日不過是下了點普通迷藥而已。如今,你身手矯健,還裝什麼中毒?」她說著面露鄙夷之色。

  她不知道自己的迷藥被人調包,我也懶得跟她解釋。

  「少辭現在哪裡?」

  「崆峒老怪說他被天池三聖所擒,我正要去救……找他。」她面色微紅,補充道,「他搶我師傅的東西,我一定要拿回來了。」

  呵!她那點心思,路人皆知,還遮遮掩掩的。

  我又道:「天池三聖是什麼人?」

  這時,沈醉天從屋頂掠下,接口道:「天池三聖乃是昔日的江湖高人,十八年前,他們忽然退出江湖,隱居漠北天池山,江湖人稱天池三聖。」

  他看著風淨漓,問道:「他們已有多年不問江湖中事,為什麼要打傷你師傅?你師傅又是什麼人?」

  我也好奇的看著她。假如楚天遙猜的沒錯,她師傅很可能就是白蓮教主唐賽兒。

  風淨漓冷笑一聲:「師傅就是師傅。她老人家的名諱,我也不知道。」

  她疑惑的看了看我們。「御馳山莊與鬼谷盟勢同水火,你們怎麼會在一起?」

  沈醉天微微一笑,道:「天下沒有永遠的朋友,自然也沒有永遠的敵人。我與容姑娘此刻是友非敵。」

  「容疏狂,我改日再找你算帳。」她忽然丟下一句話,轉身就走。

  我忙追上去,叫道:「我和你一起去。」

  她冷笑不答。

  沈醉天道:「容疏狂,合我們三人之力,也未必是天池三聖的對手。」

  我道:「既然解藥在少辭身上,少不得要試一試。」

  他問:「你到底中了什麼毒?」

  我不能告訴他中毒的是艷少,只得道:「劇毒。」

  他奇道:「你看起來很好,確實不像中毒。」

  我怒道:「你又不是我,怎麼知道我很好。」

  他不說話了。

  一路上,風淨漓一言不發,飛身如電。

  我們跟著她走了兩個時辰,也不知道她究竟要往哪裡去?

  沈醉天道:「風姑娘,那崆峒老怪為何糾纏你?」

  「我怎麼知道?」她的語氣很沖,「我追著天池三聖入關,剛到朔州,就被他纏上了。」

  沈醉天聞言沉默不語,俊顏如鐵。

  約摸一個時辰,我們來到一個叫杏花鎮的地方,風淨漓忽然停住,不走了。

  此時夜色清明,皓月當空,高曠幽藍的天幕上幾顆星辰閃爍,好似一雙雙深邃莫測的眼睛般冷冷俯視人間。

  我問道:「天池三聖在這裡?」

  她不理我,繞著小鎮走了一圈,什麼也沒發現,又回到了原地。

  沈醉天忽然道:「風姑娘,天池三聖為什麼要打傷你師傅?你師傅究竟是什麼人?」

  她怒氣沖沖道:「跟你說了不知道。」

  沈醉天臉色一變,似乎想發火,終於忍了下來。

  我待要說話,忽聽一陣勁急的馬蹄聲,朝這裡疾奔而來。

  我們三人一愣,遂即不約而同的飛身掠上屋頂,伏下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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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6-3-2012 04:28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三章 天池三聖(3)

  七匹快馬離弦之箭般飛入長街,馬上的人均是短裝打扮,為首兩人赫然竟是宋清歌與蕭天羽,其餘五人皆是白袍裹身,白巾遮面。

  宋清歌忽然勒馬不前,問道:「你確定他們是在這裡?」

  身後一人道:「錯不了!天字組的風影使親眼看見他們三個進了這個鎮子。」

  我聽得莫名火大。

  宋清歌竟親自帶人來追殺我?

  「分頭搜查!」

  宋清歌一揮手,六人分成兩對,各自打馬而去。

  沈醉天側頭看我,我知他的意思,作了一個無奈的表情。

  風淨漓不明所以,睜著一雙大眼冷冷看著街上。

  片刻後,六人紛紛回來,均道沒有發現。

  宋清歌沉默不語。

  驀然,東南方向一聲輕響,幽藍的夜幕下,升起一蓬煙火,紅藍青紫交替閃爍,煞是好看。

  宋清歌喝道:「他們往東去了,快追!」

  瞬間,一隊人馬走得無影無蹤。

  我頓時有些摸不著頭腦。看來,他們要找的人不是我,而另有其人。

  「奇怪,他們這是要追誰?」

  沈醉天忽然道:「莫非是天池三聖?他們得到消息去救林少辭--」

  他話沒說完,風淨漓已縱身竄了出去。

  我與沈醉天立刻緊隨其後,追著月光下的一縷塵煙,奔行了大半個時辰。但是輕功再好,終究比不得駿馬,漸漸失去蹤跡。

  這時,天色泛白,東方隱隱透出一絲亮光,蒼茫的霧靄中隱約有個村莊。

  三人都有些累了,尤其是風淨漓,整夜奔波不曾合眼,神態極為困乏淒楚,顯然是很掛念林少辭。我忽然有些理解她,世間由來癡情苦,她不過是愛上一個不愛她的人。

  我道:「宋清歌既然已經趕過去,林少辭想必沒什麼危險。我們不如先休息一下。」

  沈醉天點頭,率先朝最近的一戶農家走過去。

  風淨漓冷冷的看著我,不置可否。

  我看得出她敵意很深,笑了笑道:「我既然嫁給了楚天遙,自然不會再和林少辭有什麼瓜葛。以前的事,不過是一場誤會。」

  「誤會?」她冷笑,「我哥哥因你被楚天遙所殺,你敢說這是一場誤會?」

  「因為我?」我苦笑,「他身為皇太子的侍衛,即便沒有我,楚天遙就不會殺他嗎?」

  「你怎麼知道他是--」她吃驚的看著我,忽然住口。

  我正欲賣弄一下明史,腦中忽然靈光一閃--

  這件事或許可以托付風淨漓去辦,她是風亭榭的妹妹,最合適不過。

  我思忖一會,上前一步,盯住她的眼睛,問道:「風姑娘,你可知你哥哥生前最大的願望是什麼?」

  她冷冷道:「自然是阻止漢王謀反,保太子順利登基。」

  我點點頭,繼續道:「假如我告訴,我正在幫他完成這個願望,你相信嗎?」

  她不明所以,冷笑道:「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誠懇的看著她。「風姑娘,你若相信我,眼下,我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想拜託你。」

  她不語,良久方才道:「什麼事?」

  我走到她身邊,低聲將事情說了。

  她瞪大雙眼,呆若木雞。

  「容疏狂,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你這是大逆不道,要誅九族……」

  「這是千真萬確的事實。」我飛快的打斷她,嚴肅的給予告誡:「此事十萬火急,一旦耽擱,後果將不堪設想。」

  她仍是滿臉驚駭,久久回不過神。

  我握住她的肩膀,沉聲道:「這是你哥哥生前未完的遺願。」

  她忽然退後兩步,冷笑道:「我怎麼能相信你?我怎麼知道這是不是一個陷阱?」

  我暗歎一聲,苦笑道:「風姑娘,你是個明白人。我不妨坦白的告訴你,我已經愛上楚天遙,只想和他歸隱江湖,安安靜靜的過日子。所以,我不願他再參與謀反這件事。最好的辦法,就是徹底斷了漢王的念想。」

  她驚呼一聲,「那你跟林少辭……」

  「絕無可能!」

  我斬釘截鐵道,「此刻我已非御馳山莊的莊主,我們之間再無瓜葛。」

  她沉默不語。

  我繼續道:「這一次我若能見到他,會跟他把話說清楚。」

  我停頓一下,又道:「另外,我衷心祝福你們。」

  她有些震撼,但仍然不說話。

  我從懷裡拿出那封信,道:「你若相信我,就拿著這封信去見太子。你若不相信我,我也無可奈何,只有看天意了。」

  她轉頭看著我,眸光閃爍,仍是將信將疑。

  我長歎一聲。「算了,一切就看天意吧。」說著故意作勢要撕掉那封信。

  她忽然一把按住我的手,眸光清亮的盯著我。

  「好!我就相信你一次。」

  我心底的一根弦驟然鬆開。

  她將信收進懷裡。「但是,我必須先確定林少辭平安無事。」

  我應聲點頭,眼見天色漸亮,金烏將出。

  我們在一戶農家找到沈醉天,他道:「我已發出訊號,命人追查他們的行蹤,不用擔心。」

  我與風淨漓互看一眼,稍覺欣慰。當下三人吃過早飯,調息一會,留下兩碇銀子,起身上路。

  晌午時分,鬼谷盟便有消息傳來:宋清歌等人出現在離此百里的草坪鎮,暫未發現林少辭與天池三聖。

  我們立刻在集市上購了三匹駿馬,轉道直奔草坪鎮。

  途中每隔半個時辰,便收到一次訊息。如此龐大而迅捷的情報系統,委實叫人驚訝,看來鬼谷盟實力相當雄厚,沈醉天並非浪得虛名。

  中午,第三次情報說,宋清歌與天池三聖動手,兩死五傷,天池三聖逃脫。

  我們快馬加鞭,不敢稍作停留。半個時辰後,收到最新消息,林少辭出現,追蹤天池三聖往陽曲縣去了。

  這消息真讓人哭笑不得。

  我們從陽曲縣跑出來找他們,結果他們反而跑回了陽曲縣,這是要和我們玩躲貓貓嗎?

  沈醉天的一張俊臉全黑了,盯著我道:「容疏狂,我為你鞍前馬後,你可別讓我失望。」

  我無奈苦笑。

  風淨漓沉默的打馬急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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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6-3-2012 04:29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三章 天池三聖(4)

  我們趕到陽曲縣時,天色已晚。

  整條街上一片狼藉,像被猛烈颱風席捲過,連野狗也沒有一隻,家家戶戶沒有一點燈光,唯有淒清晚風斜來,天地一派蕭殺之氣。

  看這個情形,顯然是剛剛經歷過一場激戰。

  沈醉天忽然拿出兩顆霹靂彈,交給我們,沉聲道:「我們分頭找找看,有情況就放霹靂彈。」

  我與風淨漓接了霹靂彈。我往左,她向右。

  我順街繞到鎮後轉了一圈,沒什麼發現,正要回去,忽覺一股凌厲的殺氣襲體,遂一驚而起,身在半空,反手拍出一掌,藉著掌風的反彈力道飛掠出數丈,誰知那股殺氣仍是緊迫逼人,如影隨形般追襲不放。

  我當即甩手拋出霹靂彈。

  驀然,一道灰影急閃,霹靂彈不及炸開便被人一把抄在手裡。

  一個黑巾蒙面的灰衣人,瘦高身材,招呼也不打一聲,上來就動手,掌風逼仄得我喘不過氣。

  我連換八種身形,仍然擺脫不得,遂即不退反進,右手閃電般去擒他的腕脈,左手橫切他的脖子,喝道:「什麼人?」

  他也不答話,抬手拍出一掌,勁道剛猛之急,有如寒冬風雪撲面,鋒利如刀。

  我急退避過,這才看清楚他手裡的兵器,細長微彎,寒光逼人,似劍非劍,似鉤非鉤。他的招式極為古怪,像牛皮糖一般有股黏性,沾上就甩不掉。

  他的功力極深,掌風配合著兵器,好似怒海狂濤般一陣緊過一陣,我幾乎給他逼得喘不過氣,勉強支撐一會,便覺得內力不繼,不是敵手,心裡暗暗著急。

  莫非此人是天池三聖之一?否則誰有這樣高深的武功?

  我越是著急越是慌亂,忽覺手臂一痛,被他的兵器劃出一道血口,血珠滾滾而出,不及回神,一股雄渾的掌風又貼面而至。

  眼看這隻手掌就要擊中我的天靈蓋,忽然頭皮一涼,有什麼東西帖著我的頭皮穿過。

  那灰衣人的手掌一收,急退數步,身子微微一頓,猛然拔地而起,幾個起落,消失在蒼茫的夜色下。

  我回頭一看,只見林少辭的持劍而立,黑色長衫飄拂,俊朗容顏如玉,漆黑眸中竟是關切之意。

  「疏狂,你沒事吧?」

  我頓時鬆了一口氣,伸手一摸頭髮,縷縷髮絲掉落,好在腦袋尚在。

  「沒事!」

  他蹲下身子,撕了一塊衣角幫我包紮傷口,問道:「剛剛那個人是誰?」

  我一愣。「不是天池三聖嗎?」

  他也一愣。「不是!」

  我皺眉,難道又是一個為萬兩黃金而來的江湖朋友。

  「啊?風姑娘。」我驚呼一聲,「快去看看他們。」

  他按住我,仔細繫好布條。「我已見過風淨漓。她有事先走了。」

  我會意,這丫頭還算聽話。

  「那沈醉天呢?他在哪裡?」

  「沈醉天也來了嗎?」他微微皺眉,「我沒看見他。」

  「去看看。」

  我們奔回剛才的街上,街道仍是一片混亂,空蕩蕩不見一個人影。

  沈醉天已不知去了哪裡?奇怪,他不是要隨我去濟南,等候艷少的答覆嘛,怎麼忽然一聲不響就走了?

  我皺眉不解。

  林少辭忽然抱住我,埋首在我發間,低低叫了一聲:「疏狂。」

  我嚇了一跳。「怎麼了?」

  他不答,只是緊緊摟著我,我感覺胳膊隱隱作痛,隔了一會,他仍沒有鬆開的意思。

  我不得不掙脫開來,正欲問他解藥的事。突然,他身子一軟,俯身吐出一口血來。

  我大吃一驚。「你受傷了?」

  他用力握著我的手,強笑道:「小傷,不礙事。」

  我放柔聲音,道:「怎麼回事?」

  他面色蒼白,靜默一會才道:「解藥被天池三聖搶走了。」

  我一呆,心底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他們為什麼要搶解藥?」

  「不知道。」他搖頭,眸中有瑩光微轉。

  「自從我拿了解藥,他們就一路追我入關,在朔州終於被他們得手,我只好又一路追著他們……」

  他停住,微微喘息,嘴角有血跡流出。

  我連忙扶他在街邊的一間破屋裡坐下,他垂頭閉目,靜坐調息。

  我縱然心急如焚,此刻也萬萬不敢打擾他。

  大約過了兩個時辰,他額頭沁出汗珠,清俊的面上漸漸有了一絲血色,週身似有一股真氣流竄。

  終於,他睜開雙眼,溫柔的看著我,然後慢慢勾起嘴角,微笑起來。

  那神情帶著一種單純的孩子似的滿足。

  我心中生出憐惜之意,忍不住對他笑了笑。

  月光下,他一雙烏黑眼眸清澈透亮,緊緊盯著我的臉,一寸不移。

  笑容似春冰解凍,越寒而來。

  我輕聲問道:「我中毒的事,你是怎麼知道?」

  他眸光一暗,道:「風亭榭告訴我的。我收到他的飛鴿傳書,本想在出關前去樂安看看你,可是你……」他苦笑一下,不說了。

  我既感動又覺羞愧,一時無語。

  他見我不說話,握住我的手,溫柔道:「你放心。無論生死,我都陪你。」

  我全身一震。這個傻子,他還以為中毒的是我呢……但是,我不能告訴他實情。江湖上那些自命正義的傢伙本就對艷少恨之入骨,若是知他中毒,只怕……

  他癡癡的看著我,繼續道:「疏狂,你知道嗎,其實我一直慶幸你的失憶,這樣,我們或許可以重新來過。」

  他的聲音清晰而低啞,他的眼睛看著我,又好像沒有看我,眼神裡充滿一種夢幻般的奇異的神采,似乎在他眼前的人不是我,而是一段甜蜜回憶,亦或美好時光。

  我無奈,只得用力握他的手,柔聲道:「別說傻話了。我們趕緊去追天池三聖,把解藥搶回來。」

  他不理我,兀自溫柔的微笑著。「倘若能和你一起死去,又何嘗不是一件幸福的事呢?」

  我看著他臉上的表情,忽然一陣感動。

  如果我真的是容疏狂,一定馬上嫁給他,和他遠走高飛。可惜我不是,我只有深愛一個人的能力。而我愛的那個人,他中了天下奇毒……

  我覺得心中刺痛,悲苦交集,禁不住落下淚來。

  他抬手擦我的淚,忽然低頭吻我,溫柔而熱情。

  我一驚,不敢置信的睜大眼。然後,我就看到了艷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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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6-3-2012 04:36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四章

他靜靜地站在夜風裡,一襲單薄春衫,月光照著他清俊的容顏,蒼白勝雪。

「楚天遙?」林少辭微微一愣,立刻反應過來。

艷少沒有理會林少辭,他一雙深不見底的眼睛看定我,面無表情的吐出兩個字:「過來!」

我立刻乖乖走過去。

林少辭忽然長身而起,一把拉住我,傲然道:「疏狂嫁給你並非本意。現在,我要帶她走。」

艷少的目光微變,深邃的眸中寒芒漸盛。

我感覺心驚肉跳,有種不祥的預感,連忙賠笑道:「剛剛是個誤會,你千萬不要生氣。」

林少辭的手掌驀然一緊,驚道:「誤會?」

我回頭看著他,認真道:「是的。我們之間有誤會。」

他震驚的看著我,失聲道:「那麼江湖傳聞都是真的,你愛他?」

我肯定的回答他:「是的!」

他全身一震,漆黑的眼瞳裡有一種光芒陡盛,清亮到令人不敢逼視。

我慢慢扳開他緊握的五指,將手腕從他的掌心裡一點點抽離出來。他的臉色一點點變白,彷彿我抽出的不是我的手腕,而是他的血液。

他蹌踉著連退兩步,幾乎站立不住。我心中雖覺不忍,卻也只得選擇轉身。

「疏狂?」他的聲音淒厲而悲悵。

我身子一僵,側頭看見他伸在半空裡的手,五指修長蒼白,指節彎曲,微微顫抖著,像要在這片空濛之中攥緊些什麼。

艷少忽然歎息一聲,深深看了我一眼,道:「我在馬車裡等你。」

我鼻子一酸,深深吸了口氣,轉身看定林少辭,將昔日對艷少說過的話,平靜的重述了一遍。從頭到尾,他都是面無血色,目光茫然,似穿透空間,正望著一個遙遠的未知的所在,也不知到底相信了沒有。

我握了握他的手,輕輕道:「我走了。」

他兀自不答。

我無奈,轉身走向馬車,心底忽然感到一陣前所未有的輕鬆。

我知道自己剛剛的話很殘忍,但是我不得不說。與其讓他覺得容疏狂移情別戀,不如告訴他真相--終其一生,容疏狂只愛過他一個男人,此情不渝,真正將他們分開的不是猜忌或誤會,也不是歲月,而是死亡--這是所有人都無法避開的課題。然而,這對一雙有情人來說,未嘗不是最好的結局。

長痛不如短痛,這個夢,遲早是要醒的。容疏狂傷了他,自有別人替他治療,或許是風淨漓,或許是別的什麼人。

馬車駛出一段距離,我探出頭去看--只見他仍自站在淒冷的長街上,月光拉長那一抹細瘦孤單的影子,好似一道破空而來的淒厲劍痕,拷問蒼茫寰宇。

我感覺眼窩再次發熱。

艷少正在查看我胳膊上的傷口,這時忽然抬頭道:「心疼了?」

我搖搖頭,眼淚便掉下來。「其實,林少辭才是這世上最幸福的人。」

「嗯?」

「此後不論物轉星移,滄海桑田,容疏狂對他的這份情,都將天地不改,日月不換。他難道還不夠幸福嗎?」

他靜默一會,握住我的手道:「看著我。」

我依言抬頭。

他盯著我的眼,柔聲道:「你對我沒信心?」

我說:「不!我只是害怕。」

他問:「怕什麼?」

「未來,我怕未來。」我道,「倘若朝夕相對,天長地久的年月一定會毀滅愛情,我情願像容疏狂那樣死去。」

他呆了一下,然後將我的頭輕輕靠在他的胸口,柔聲道:「傻瓜,我何嘗不怕呢?」

我一震。

他歎息一聲。「疏狂,我已經老了,而你還有很長的路要走,或許有一天……」

我立刻摀住他的口,叫起來:「不!我不允許!」

他看著我,微笑不語。

我重新靠在他的胸口,聽著他平穩有力的心跳聲,情緒慢慢平靜下來。

「對了,你怎麼來了?」

他哼了一聲。「才放你出去幾天,就敢不聽話?我再不來,你不知道又要做出什麼事來?」

我委屈的說:「我還不是為了找解藥--」

「啊--」我跳起來,一頭撞在車頂,叫道:「解藥被天池三聖搶去了。」

他伸手揉我的頭,有些惱怒喝道:「胳膊受傷,不要亂動。」

「可是解藥--」

他歎息。「傻瓜,既有解藥,我必能找到,快坐下。」

我見他胸有成竹,也稍安心,當即坐下捧著他的臉,細細看了一會,五指拂過他俊逸的眉眼,秀挺的鼻,和似笑非笑的唇。

他輕吻我的手指,忽然道:「我該重重罰你。」

我抬眸道:「我犯了哪一條?」

他的目光幽深莫測。「三從四德,你都犯了。」

我驚訝。

他冷哼一聲。「所謂出嫁從夫,你對我的話置之不理,這是其一,深更半夜,和別的男人摟摟抱抱。你自己說,該怎麼罰?」

我笑起來。「嗯,就罰我生生世世為你做牛做馬,生兒育女,洗衣做飯……」

他低頭吻住我的滔滔不絕,我熱烈回應,正難捨難分之際,他忽然放開我,道:「不行!」

「嗯?」我意猶未盡的看著他。

他咬牙切齒道:「我還是很生氣,得回去教訓一下林少辭這小子。」

我忍不住大笑出聲,對著他胡亂親吻一番。

他任我侵犯,隔了一會終於側過頭,哭笑不得的說:「你這是在給我洗臉嗎?」

「非此不能表達我的心情。」我邊解他的衣服,邊順著他的喉結親吻下去,親到一半,又想起一件事,抬頭問道:「林千易說你調集高手往濟南,為什麼?」

他呻吟一聲。「老天,你真會折磨人。」

我追問道:「有什麼陰謀,快說。」

他低聲道:「你讓宋清歌他們留在濟南,又是什麼意思?」

這傢伙果然是隻老狐狸,嗅覺這麼靈敏。

我佯怒道:「別提那幾個混蛋了,我快被他們氣吐血了。」

他道:「既然如此,我們現在就去太原,教訓一下這幾個混蛋。」

我一愣。「嗯?」

他一臉嚴肅的反問。「他們膽敢惹你生氣,不應該好好教訓一頓嗎?」

我笑起來,搖頭道:「不!我們先去找解藥。」

他握著我的手,滿眼是笑。「放心,解藥已經到了。」

他話音剛落,便聽到車外有衣袂凌空之聲,馬車猝然停住,平穩好似壓根沒有行駛過。

「漠北天池三聖拜見楚先生!」

我一把掀開車簾,只見皎潔月華下,三名鬍鬚花白的男子垂頭躬立,青灰色的衣襟在夜風飄揚,頗有幾分出世風采。

艷少淡淡道:「三位辛苦了!」

中間一人上前半步,雙手捧出一個小小的紅色錦盒,頭也不抬的恭敬道:「幸不辱命!」

鳳鳴跳下馬車,接過錦盒,轉交給楚天遙。

他接過盒子隨手放下,微笑道:「勞三位奔波,楚某多謝了。」

「隨時恭候差遣!」

三人齊聲說完,身子忽然平地退後三丈,鞠了一躬,然後聯袂凌空而去。

我看得瞠目結舌,怪不得天池三聖忽然由東轉西,轉道曲陽縣,原來艷少前來曲陽縣找我。呵!早知我們是殊途同歸,又何必費這麼多周折。

我轉頭怒目而視。

他笑而不語。

我沒好氣道:「還不快服解藥?」

他笑道:「不急!」

我一愣:「為什麼?」

他拉著我的手,笑嘻嘻道:「藥是不能亂吃的!」

咦?武俠小說和電視劇裡不都是這麼演的嘛,男主拿到解藥,仰頭服下,然後靜坐調息,或頭冒白煙或吐出黑血,遂即生龍活虎一躍而起力戰群雄……

我伸手去拿盒子,正欲打開鎖看看。

他忽然按住我的手,輕輕搖了搖頭。

我奇道:「怎麼?」

他瞳孔漸深,低聲道:「要解此毒,我至少得靜修三日,在這之前,我們可以先幹點別的事。」

我感覺兩頰發燙,故作嬌羞道:「別的什麼事?」

他親吻我的臉,戲謔道:「你說呢?」

我明知故問的拖長聲音。「比如--」

他接口道:「比如沈醉天為什麼會和你在一起?」

我一把推開他。「就這事?」

他笑出聲來。「那你想什麼事?」

我乾咳兩聲,把沈醉天的意思對他說了。

他皺眉不語,半晌搖了搖頭。

我小心道:「其實這個要求也不過分啊。自古皇帝打天下……」

他打斷我,道:「第一,我楚天遙的事,無須不相干的人幫忙。第二,他不該脅迫你。第三,他來路不明,意圖不善。」

「意圖不善?」

「此人年紀輕輕,卻心機深重,只怕比林千易更難對付。」

「七年前,鬼谷盟自長白山崛起,掃蕩遼東三省,黑白兩道無不聞風喪膽,隨後欲圖中原,首當其衝的便是御馳山莊。江湖人都知道,容疏狂名義上是御馳山莊的莊主,背後握權的卻是林千易。他攻打碧玉峰未果,擄走林千易,現在忽然又放他回去,轉而想助漢王謀反……呵呵……」

他笑了笑,頓住。

我看著他,靜候下文。

他溫柔撫摸我的頭髮,笑道:「他的胃口很大,只怕用意不在稱霸江湖,而是稱霸天下!」

我大吃一驚。「可能嗎?」

他做了一個不置可否的表情。

這時,馬車忽然停住,鳳鳴隔著車簾道:「到了。」

艷少下了馬車,忽然轉身攔腰抱起我。

鳳鳴面色一變。

我笑道:「哇哦,真是受寵若驚。」

他星眸熠熠,眉梢眼角都是笑。一路穿亭越榭,將我抱進房中,置於素淨雅潔的月白帳帷之中,我輕輕一拉,他便順勢倒在我身上。我微笑看定他。

他抬手撥開我的髮絲,五指輕柔若春末翩躚而落的花瓣,一雙深邃瞳仁神光內斂,異彩逼人,澄澈的嗓音稍顯沙啞的說:「你的胳膊上有傷了。」

我翻身將他壓在身下,壞笑道:「所以,我要在上面。」

他目光灼熱看住我,唇邊盪開一抹魅惑的笑影。我低頭癡癡看了一會,含住他唇輕輕吮吸,舌尖滑過他的喉結,褪下他單薄的春衫,露出麥金色的精悍胸肌,一路親吻下去……隔好半天,方才唸唸不捨的抬起頭,欣賞這片近乎完美的腹肌,忍不住輕贊出聲,年近四十仍能保持如此健碩,真不愧是武學奇才!

「老天,你這是在賞畫嗎?」

他發出壓抑沙啞的抗議,一個翻身將我壓倒,一改往日的輕柔舒緩,熱吻如疾風暴雨般瘋狂肆虐。我感覺前所未有的興奮,情潮有如怒海狂潮般在血脈中急速奔流,凶暴的吞沒了我僅存的最後一縷意識。

繾綣纏綿之後,我在極度幸福與疲倦中沉沉睡去。

不知過了幾時,恍惚覺得有股寒氣襲體,下意識的拉了拉薄被,遂即臉頰一涼,猛地瞪大雙眼。

錦繡艷烈的棉被之上,赫然有一張臉,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裡發出深寒的光。

我瞥了瞥臉上的匕首,看著她:「你想幹什麼?」

飛舞冷笑不答,迅疾點了我的穴道,雪亮刀鋒貼著我的臉,慢慢下滑。

我喉頭發緊。「你到底想幹什麼?」

她忽然一把掀掉錦被,冷笑道:「容疏狂,讓我看看你究竟有什麼迷人之處?」

說著手腕一抖,匕首割開我的衣衫,冰涼的刀鋒順著鎖骨,一直劃到胸口。

我感覺全身發冷,汗毛倒豎。「你瘋了嗎?」

她瞳孔微縮,兩眼一寸寸掃過我的身體。我被她看得毛骨悚然,一股寒意順著兩腿小蛇般慢慢往上爬。

終於,她鑒賞完畢,目光重新鎖住我的臉,咬牙切齒道:「容疏狂,你到底有什麼魔力?可以令他如此對你?」

我靜默不語。

她忽然笑起來,輕輕道:「我從八歲起,就跟著他,整整十六年。從我第一次在雪域聖峰見到他那一刻,我就愛上了他,整整十六年啊。你知道那是多麼漫長的歲月嗎?」

她的聲音輕柔的像羽毛飄落水面,極不正常。

我很想安慰她兩句,緩解一下氣氛,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她繼續道:「你知道魔琊山有多少女人為他著迷嗎?可是,他從沒正眼看過她們中的任何一個。」

我裂嘴笑了笑,但我估計那看起來更像是哭。

她居然也對我笑了笑。

「你又知道魔琊山有多少男人為我著迷嗎?但是,我也從不正眼瞧他們。我只愛他一個人,我陪了他整整十六年。我瞭解他的一切,他的喜、怒、哀、樂……」

她的臉色開始變得越來越古怪。我不能動彈,唯有祈禱她千萬不要發瘋。嫉妒的力量是很強大的。

「可是,你才認識他多久?三個月?呵呵!」她輕聲道,「我們本來可以一直廝守下去,一切都是因為你!」

她手腕一抖,我頓覺胸口刺痛,脫口罵道:「你這個瘋子--」

她叫起來,「我不明白,他愛上的人為什麼不是我?」

她舉起匕首,對著我的臉迅疾刺下!

我本能的要閉上雙眼,忽覺白光一閃,「鐺」的一聲。

飛舞的匕首應聲而落,皓白的手腕被另一支手死死握住,停著我的鼻尖上方。

鳳鳴一字一句道:「你真的瘋了。」

飛舞猛地甩開他的手,退後兩步,低吼道:「我看瘋的是你們!我們出山的目的是什麼?是為了她嗎?」

鳳鳴冷冷道:「滾出去!」

她一呆,靜默片刻,忽然笑起來。

「你居然這樣跟我講話。怎麼?你也愛上她了嗎?」

鳳鳴臉色一變。

她走上前,盯著鳳鳴的眼。「被我說中了吧?從小到大,他喜歡什麼你就喜歡什麼……」

「啪」的一聲,鳳鳴甩手給了她一個耳光,聲音響亮的連我都感到吃驚。

他一貫斯文有禮,我從未見過他如此震怒。

飛舞滿臉不敢置信,嘴唇劇烈顫抖,猛地轉身跑了出去。

室內靜默。

我閉目不敢說話,只期盼他趕快出去,我現在這個樣子,實在不宜見異性!

良久,忽覺胸口一涼。我睜眼一看,立刻又緊緊閉上。我的上帝,他居然在幫我處理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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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6-3-2012 04:41 PM | 显示全部楼层
「不……不用了……你還是幫……」我忽然結巴起來。

  「主人正在靜修,三日之內不能打擾!」他語氣平靜的解釋道。

  過了一會,他拉起被子將我蓋好,走出去,輕輕關上了門。

  我仍不敢喘息。

  半晌,門外隱約傳來一聲輕微的喘息,似緊張之後的放鬆之音,但沒有腳步聲,說明他仍守在門外。

  我也在心底長出了一口氣,感覺臉燒得厲害。我很想叫他幫我解開穴道,但是又怕尷尬,只好繼續躺著。

  這一夜,我睡意全無,睜眼到天明。

  不知道飛舞用的什麼點穴手法,我運氣沖了幾次都無法解開,直到鳳鳴前來喚我吃早飯。

  我無奈道:「我的穴道被點。」

  他一愣,清秀面上升起一片紅暈,然後伸手在我胸口推拿一陣子。

  我方才覺得身子一鬆,吐出一口郁氣,剛一坐起來,遂即又倒下去,他連忙伸手托住我的背。

  我尷尬的笑了笑。「謝謝!」

  他像觸電一般放開我。「我去將飯端進來。」

  我叫住他,道:「我不餓,艷少在哪裡?」

  「西廂房。」

  我揉了揉酸麻的腿,起身下床。「我去看看他。」

  他攔住。「此刻不宜打擾,夫人還是先吃飯吧。」

  我道:「我只是看看--」

  他飛快打斷我,道:「待會或許有一場惡戰。請夫人保存體力!」

  我一驚。「怎麼回事?」

  他面無表情道:「林千易帶了人,正趕往這裡。」

  「為了殺我?」

  「還有主人。」

  「他們有這麼大的膽子?」

  「主人中毒一事,已不是秘密。」

  我大吃一驚:「是誰洩露出去的?」

  他面無表情的看著我。「目前最有可能的,就是夫人你。」

  我瞠目結舌:「我?」

  「我暫時想不出其他人選。」他頓了頓,補充道,「夫人或許是無心,但江湖比您想像的更加險惡。」

  這話表面聽起來是說我江湖經驗不足,其實就等於說我沒有腦子。

  我也懶得和他計較,大腦快速轉動。

  「會不會是天池三聖……」

  「他們只負責配合飛舞取得錦盒,並不知錦盒之中所裝之物。」

  難道真的是林千易這隻老狐狸從我的話中揣出端倪?

  「他們來了多少人?」

  「十七個。除了藍子虛和林少辭,御馳山莊的高手全部出馬,據悉其中有兩個神秘高手。」

  「我們的人呢?」

  「都在濟南。」

  「你有什麼對策?」

  「拚死一搏!」

  我心底發寒。「有什麼毒藥迷香之類的嗎?」

  他微微皺眉。「來的都是老江湖,這些對他們不管用。」

  我想了想,道:「那麼還是先吃飯吧!」

  他轉身出去,不一會端了早餐進來,隨手還帶了一柄漆黑彎刀。

  「這是什麼?」

  「這是夫人的裁雲刀!」

  「你從哪裡弄來的?」

  「夫人在姑蘇虎丘失落,主人前些日子派人尋回。」

  我接過彎刀細看,純黑鹿皮刀鞘,艷麗刀柄,樸實全無雕飾。我輕輕抽出兩寸,頓覺一股冷冽寒氣撲面,刀鋒脆薄堅韌,彎如弦月,果然是柄利器。

  我點點頭,道:「很好!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今晚我們就大開殺戒!」

  他看著我,忽然展眉一笑。

  我放下刀,想了想,問道:「飛舞她現在哪裡?」

  他神色微變,飛快道:「不知道!」

  我靜默,低頭吃飯,卻食不知味。

  艷少要三天才能恢復,這期間不能受任何打擾,而今天不過是第一天。我們武功再高,如何能敵十七人?即便現在調人前來,如何來得及?

  或許,可以在他們到來之前,各個擊破?但這個可行性等於零。又或,將他們全部引到某個密室,拚死守住出口,支撐過三天?問題是這裡有密室嗎?

  十七人中,林千易,燕扶風,宋清歌,蕭天羽,海無極,這五個人顯然是御馳山莊的主力!再加上兩名神秘高手,其餘十人的武功應該不會高於這幾人。

  我思忖一會,對鳳鳴說了我的意思。

  他搖了搖頭。

  我終於沉不住氣了,叫道:「真的一點辦法也沒有?那個什麼天池三聖呢?叫他們來幫忙啊!」

  他平靜的說:「天池三聖已被他們殺了。崆峒老怪拼著最後一口氣來傳消息,也已經死了。」

  我大腦驀然空白,隔了一會才回過神來,近乎絕望道:「那麼是一點辦法也沒有?」

  他靜靜地看著我,忽然道:「別怕!有主人在,一切自會逢凶化吉。」

  我幾乎暈倒,我怕什麼?我什麼都不怕,就怕艷少出事。

  這孩子莫非真把他的主人當成神了。

  我無奈道:「你先去守護艷少。讓我冷靜一下,再想想辦法!」

  他看了看我,終於轉身出去。

  室內瞬間靜默。

  時間分秒流逝,在混沌的意識裡,我能感覺到有一股龐大的殺氣正向這裡迅速蔓延。

  第一次,我感到恐懼,空前絕後的恐懼。枉我自命二十一世紀的新女性,竟孱弱至此!

  外面的日光一寸寸照進來,我的心裡仍是漆黑一片。

  我坐在椅子上,看著窗欞上金子般的陽光,調皮的跳躍著,那樣一片明晃晃的近乎刺眼,溫馨得叫人絕望。

  這時,門外忽然出現一道影子,一道白色的影子,他慢慢的走進來。

  我仰起頭,呆呆的望著他,面上想笑,心裡想哭。

  他走到我面前,蹲下身來,單膝跪地,用一把清朗如五月晴空般的嗓音道:「有什麼我能為你效勞的地方嗎?」

  我一把握住他的手,驚喜交加。「你願意幫我?」

  他輕佻眉頭,道:「我們是友非敵。朋友有難,幫忙乃是理所當然之事。」

  我一愣,慢慢鬆開他的手,遲疑了一會,終於道:「可是,那筆交易並未成功。」

  他毫不介意道:「意料中事!」

  「啊?」我驚呼,「那你還裝模作樣的跟我談什麼交易?」

  他的唇角綻放一朵明媚的笑容,老實道:「這件事倘若真的這麼好辦,那麼楚天遙也就不是楚天遙了。」

  我認真的看著他。「我看這件事非常困難。他不願意做的事,沒人能強迫他。」

  他微笑看著我,忽然捉住我的手,拇指輕輕摩擦我的掌心,魅惑道:「連你也不能嗎?」

  我打掉他的手。「不能!我也絕不會強迫他,做他不願意做的事。」

  他漆黑的眸光一閃,遂即長身而起,笑道:「越困難的事,我沈醉天越喜歡。這一次,我就當幫你一個忙好了。」

  我站起來,看著他的眼睛。「請恕我小人之心,但是,你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呢?」

  他戲謔道:「你確實小人之心了,難道我沈醉天就不能偶爾幫幫朋友?」

  我心頭一塊巨石落地,長出一口氣,用力拍拍他的肩膀道:「沈醉天,今後你若有差遣,我容疏狂一定萬死不辭。」

  他微微一怔,忍不住大笑起來。

  我連忙補充一句:「只要不違背我的原則。」

  他再一次大笑出聲。「好!我記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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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6-3-2012 04:41 PM | 显示全部楼层
  林千易等人是在午時三刻來的。

  他一襲灰袍立在正中,如同一道筆直的分割線,分開左黑右白各八人,個個體格健悍,目露精光,看得出都是一流高手。

  他們來的時候,我和沈醉天正在喝酒。

  一種產自關外的烈酒,喝到嘴裡就像含了一把烈火,經由喉嚨,一路灼熱的燒到胸口。這種感覺使人血脈膨脹,無數熱血激烈噴湧,似要破體而出。

  酒是沈醉天帶來的。他說,喝酒是一件講究天時地利的事,在今時今日,就應該喝這種酒。我舉杯表示贊同。

  四月春末,陽光清朗而柔和,熱烈而泰然。

  沈醉天忽然問我:「容姑娘,你覺得林千易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我喝下杯中的酒,微笑道:「卑鄙小人!」

  他一本正經的點點頭。「那我就放心了。」

  我笑。「你之前有什麼不放心的?」

  他一飲而盡,道:「他身為你的義父,對你恩深情重,我擔心你能否全力一搏?」

  我故作驚訝的叫起來。「你見過有江湖敗類講道義恩情的嗎?」

  他忍不住笑起來。

  「古訓有雲,出嫁從夫。我既然已經嫁了人,自然是聽我丈夫的。」

  我說著轉頭盯住林千易,冷冷道:「誰要是敢動我丈夫一根頭髮,我絕對不會放過他。」

  沈醉天的笑聲更大了。

  林千易的臉色有些難看,陰沉的目光緊緊盯著我。我毫不畏懼與他對視。既然已經撕破臉,老娘又不是容疏狂,你還跟我裝什麼大爺?

  終於,他轉看向沈醉天,笑道:「沈公子什麼時候投靠楚天遙了?」

  我怒!這隻老狐狸想挑撥離間啊。

  沈醉天哈哈一笑,道:「沈某不才,卻有點憐香惜玉之心。如今佳人有難,怎麼忍心袖手旁觀。」

  林千易神色微變,沉默不語。

  兩人相互看著對方,眼神裡都有一種奇怪的表情。

  林千易皺眉道:「沈公子做事真是出人意表啊。」

  沈醉天面不改色,微笑道:「彼此彼此!」

  林千易臉色青紅交替,眸中殺氣陡起。

  我奇怪的看著他們,不知道這兩人在耍什麼花槍。

  林千易忽然朗聲道:「今日御馳山莊清理門戶,有人膽敢從中作梗,就是與御馳山莊為敵,一律殺無赦!」

  他話音剛落,身後立刻便有兩道黑影閃電般飛出,兩柄利劍帶起一股冷凜寒光迎面襲來。

  我冷笑一聲,迅疾揮袖捲住劍身,彎肘擊中那人的胸口。右手發力,酒杯奮力射出,深深嵌入右側之人的額頭。一人胸骨俱碎,吐血而亡。另一人眉濺血光,死不瞑目。

  一連串的動作均在眨眼之間完成。兩人同時倒地,連慘叫都沒來得及發出。

  我回身站定,拂了拂衣角,目光掃過眼前一張張震驚的臉,最後停著林千易的面上,故意哀怨的說:「義父,從小到大,我什麼都聽你的。只要你說一聲,我立刻就將莊主的位置還給你,你又何必……」

  「住口!」林千易怒喝一聲,臉上有一種被魚刺卡住喉嚨的表情。

  「天羽無極,將這個忘恩負義的賤人拿下!」

  蕭天羽和海無極聞言互看一眼,微一躊躇便抬腳上前。

  忽然,有人叫道:「慢著!」

  我側頭一看,原來是燕扶風。

  他走過來,滿臉懇切的看著我。

  「疏狂,老莊主一向疼愛你。這一切都是因為楚天遙,只要你殺了他,表明態度,我相信老莊主他一定會原諒你的。」

  他說完,轉頭看著林千易。

  林千易面無表情,眸光幽深閃爍,半晌方才道:「好!只要你殺了楚天遙,我就既往不咎。」

  我拿起裁雲刀,一寸寸抽刀出鞘,一字一句的回答他:「白日做夢!」

  此言一出,燕扶風面如死灰。

  林千易仰頭大笑不絕。忽然,他頓住笑聲,左右一瞥,冷冷道:「你們都聽到了,還愣著幹什麼?」

  話音未落,左右各出三人,六道人影倏忽飛至,招式簡潔凶狠。

  我橫刀於眉,迎身而上,血光宛如雨點般傾灑而落,一顆腦袋滴溜溜在半空劃過一道優美弧線。

  另外五人似聞了血腥而發狂的猛獸一般,怒吼著撲了上來。

  我揮刀如練,殺氣酷烈而決絕,縱橫肆意。庭中精心育植的綠樹紅花,在幾人交織的凌厲殺氣下紛落如雨。

  沈醉天仍然沒有動。

  我當胸斬出一刀,逼退他們,側頭朝西廂房瞥了一眼,燕宋蕭海四人已經跟鳳鳴動上了手,飛舞還沒出現。

  頃刻間,數道勁風拂體,五人的利刃又至。

  我不敢分神,急舞刀光如白練,渾然蕭殺的一片靜默中,接連發出兩三短促的慘叫,週身殺氣稍弱,遂即又有三道白影加入進來。

  我胳膊上的傷口已然裂開,漸感吃力。

  驀然,天地之間頓起一股寒氣,宛如從酷熱盛夏瞬間墜入冰雪嚴冬,而四周的殺氣卻由原來的十分減至三分。

  沈醉天終於出手了。

  我與他周旋在一片巨大而細密的刀光劍影裡,飛身如電,忽左忽右,指東擊西,圍攻的黑白兩色身影一個個倒下去。

  林千易忽然喝道:「都退下!」

  眾人應聲而退。

  我的胸口灼灼疼痛,兩臂酸麻,卻兀自強忍著,不敢外露一絲倦意。

  十七人此刻只剩下九個。

  宋蕭海四人各自掛綵,面上均有痛楚之色,其餘二人也都受傷。

  威脅最大的是林千易,和他身後的兩個白巾蒙面的白衣人,想必就是神秘高手了。

  沈醉天的臉上仍然掛著笑容,一襲白衣濺血如花,不知是他自己的,還是別人的。

  我轉頭去看鳳鳴,頓時大吃一驚--他背靠廊柱,半個身子鮮血淋漓,長劍已然折斷,蒼白的臉上一道血痕自左眉劃過額頭,觸目驚心。

  我縱身掠到西廂廊下扶住他。「你怎麼樣?」

  他抬眸,滿不在乎的搖搖頭。

  林千易一揮手,左側的白衣人身動如電,起手一道幽藍冷光,直取沈醉天。

  他轉身看著我,冷笑道:「容疏狂,我養育栽培了你二十五年,今日……」

  「這個時候還假惺惺做戲,你不累嗎?」我毫不留情的打斷他。

  他忽然暴怒,袖袍無風自動,身子倏忽飄至跟前,雄渾掌風無聲無息拍到。

  我胸口一窒,不能呼吸,急忙飛掠避開,誰料那掌風似有強大的粘性,像影子般追襲著我--原來那日在曲陽縣的蒙面人是他,難怪一見林少辭便避開了。

  我空前驚駭,凌空反手斬出強弩之末的一刀,頓時那股掌風稍弱,我乘機落地轉身。

  他的灰色袖袍翻舞若狂濤海浪,一股強勁的掌風席捲得我站立不穩,目不能視,嘴裡覺出一股腥甜之味。

  與此同時,依稀有一聲尖銳的鳴響直奔我的後腦,夾雜著兩聲淒厲的驚叫。

  緊接著,便聽得一聲雷霆震怒般的巨大轟響,週遭石土齊飛,大地晃動。

  漫天灰塵之中,有一雙溫暖的大手攬住我將要倒下的腰身。

  我睜目一看,頓時嚇得魂飛魄散,張口欲言。

  他搶先道:「不要說話!」

  我遂即便感到一股暖流自腰間流竄全身,不敢說話,只呆呆看著他。

  他面帶微笑,目光溫暖而泰然,三千銀髮披垂而下,映著一張俊朗的容顏越發蒼白。

  他攬著我走迴廊下站定,抬頭看著院子裡的人,目光倏忽變得深沉銳利,如一道冷電掃過。

  我順著他的目光一看,只見林千易靠著一堆廢墟上喘息,面如死灰。

  沈醉天躺在地上,嘴角掛著一抹血跡,虛弱的臉上居然還掛著笑,其餘幾人均被震暈。

  唯有那兩個白衣人靜立不動,面巾罩著他們的臉,看不到表情,目光卻是異常的精銳凶悍。

  短暫的靜默之後。艷少看著林千易,淡淡道:「原來你是白蓮教的人,這倒叫我有些意外。」

  聞言,眾人都是一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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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6-3-2012 04:42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五章

  林千易是白蓮教的人?

  一時之間,燕宋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林千易的身上,唯有沈醉天一臉坦然,似乎早已知情。

  林千易在眾人驚駭的目光中站起來,慢條斯理的整了整衣衫,看了看沉默不語的兩名白衣人,忽然笑了。

  「楚天遙,你中了本教的劇毒『紅蓮之心』,還有力氣再戰嗎?」

  這話豈非等於承認了身份?

  我的腦海似有電光閃過,往日的一些蛛絲馬跡紛紛浮現。林千易既是白蓮教的人,自然對我所中的毒瞭如指掌,我安然無恙,難怪他要起疑?難怪他膽敢率眾來此?

  這麼說,他突然調集宋清歌等人到太原是為了唐塞兒?追殺天池三聖也是為了唐塞兒?

  我怒道:「你真卑鄙了,竟然乘人之危……」

  他冷笑道:「臭丫頭,你以為他如今還有能力保護你嗎?」

  艷少拉著我,淺淺笑道:「你何不試試看?」

  林千易面色一變,尚未有所表示,那兩名白衣人突然一起發難,星馳電掣般飛撲而至,充盈的殺氣恍如江河決堤,直瀉而下,一發不可收拾。

  我感覺週身似被無數細密的利針刺中,一口氣堵在胸腔上不來。

  艷少的滿頭銀髮獵獵迎風,他的掌心發力,我的身子忽然平地飛起,安然落入房內,同時落地的還有鳳鳴。

  兩名白衣人的身子到他身前三尺的位置,忽然停滯在半空。那一股充沛淒絕的殺氣似被無形的物質暫時凍結。

  恰在此刻,一柄狀似彎鉤般的利劍,伴隨一道深寒的白光刺向他的胸口。

  我的驚叫尚未破喉,便聽一聲輕響--

  利劍已然穿過林千易的左肩,將他牢牢釘在白色殘壁上,而那一劍留下的炫麗白光仍然沒有消散。

  楚天遙垂在袖袍下的左手恍惚動了一動。

  光離星滅的一瞬間,四周的殺氣陡然大盛,酷虐而決絕。

  兩名白衣人的手中一齊射出四柄銳利匕首,凌厲而肅殺的氣勢儼然修羅重生,不可抑止,亦絕無法抑止。

  我的心猝然緊縮起來,週遭的一切天旋地轉,身體不由自主的往後一倒,隨即被一雙手托住。

  鳳鳴的聲音焦灼而驚駭:「夫人!」

  我緊閉雙眼,隔了半晌才敢慢慢睜開。只見廊下的兩株艷麗桃花,碧翠綠葉與淺粉花瓣簌簌飄落,週遭寧謐。

  疾風捲雪般的肅殺之後,天地忽然安靜如幽藍天幕下的一片閒雲。

  艷少站在桃花樹下,轉過身來,對我微微一笑。

  我呆呆的走出去,喉頭逼仄的說不出話。

  他握著我的手,瞭然於心的微笑,道:「沒事了!」

  我如夢初醒,四下一看。兩名白衣人仰面躺在地上,胸口各插著一柄匕首,鮮血侵染白衣,濺血如花,美麗而猙獰。

  他攬我轉身,道:「別看。」

  我的淚奪眶而出,顫聲道:「你的身體……」

  「放心!即便我身中劇毒,對付他們還是易如反掌。」

  他說著衣袖輕抬,發出一股力道,林千易悶哼落地,握著肩膀站了起來,面如白紙。

  「念在你對疏狂的養育之恩,留你一命,去吧!」

  林千易呆了一下,立刻轉身從一堆廢墟中步履蹌踉的去了,燕宋等人也相繼離去。

  靜默中忽然傳來一陣大笑。

  「楚先生果然氣度非凡,佩服佩服!」

  沈醉天倚牆而立,週身十數道傷口,血染長衫,襯著他那張俊美絕倫的臉,莫名妖艷。

  艷少靜靜的看著他一會,然後笑了。

  「沈醉天,不論你是誰,我楚天遙今日都欠你一份情。」

  沈醉天哈哈一笑,道:「不敢當!沈某是幫容姑娘,並非幫楚先生。」

  艷少用力握住我的腰,微笑道:「疏狂是我妻子,幫她,就是幫我楚天遙。」

  沈醉天微微一怔,遂即大笑道:「那麼沈某今日這幾刀,算是沒白挨!哈哈!」

  艷少淡淡道:「沈公子何不先去處理一下傷口。」

  「後會有期!」

  沈醉天微一抱拳,縱身凌空而去。看這架勢,似乎只傷到皮肉,沒受什麼內傷。

  我本以為他會借此提出要求,想不到他竟就此走了。這傢伙的心思還真叫人難測。

  忽然,艷少垂頭在我肩上,濃眉蹙起如同隱約的山峰,一雙漆黑瞳仁赫然顯出一抹詭異的深紫色。

  我頓時如墜冰窟,全身冷寒。

  他微微側頭,示意我扶他進去。我連忙將他扶進房中,他閉目靜坐。

  鳳鳴身受重傷,仍然持劍守護一旁,神色凝重。

  一時之間,室內寂靜,只聽三人的微弱呼吸聲此起彼伏。

  我待要勸鳳鳴去休息一下,忽然一眼瞥見那個紅色錦盒安然置於桌上,那枚精巧的銅鎖竟然沒有打開。

  我猛地轉過頭,驚駭得瞪著鳳鳴。

  他奇怪的看了我一下,然後順著我目光一看,頓時臉色巨變。

  我更是震驚,用眼神詢問他:難道你也不知道?

  他呆了半晌,方才搖搖頭。

  我不敢打擾艷少調息,當即示意他跟我出去。

  「這是怎麼回事?艷少沒有服解藥?」我一出院子,立刻問道。

  「不知道!」

  「是那鎖打不開?還是解藥有問題?」我思緒紊亂,急切道,「他為什麼不服解藥?」

  鳳鳴似乎比我驚恐,眸光閃爍,面色變幻不定。

  我被他搞得更加慌亂,陣陣發寒,腦海有個聲音命令我冷靜冷靜,但就是冷靜不下來。

  「飛舞!」鳳鳴忽然抓住我的肩膀,叫道,「是飛舞,問題一定出在她身上。」

  我一呆,遂即明白過來,顫抖道:「她在哪裡?我去找她。」

  「你守著主人,我去!」他說著便飛快閃身,不見蹤影。

  我折身快步回房,輕輕推開門一看,頓時驚得魂飛魄散。

  但見房內空空蕩蕩,哪裡還有艷少的影子。

  我在門口呆立片刻,忽然鎮定下來。

  即便艷少中毒,也絕沒有人能將他無聲無息的帶走。沈醉天去而復返的可能性很小,他也不敢,那麼只能是飛舞。

  我仔細打量一下四周,然後將目光重新鎖定這間屋子,進房裡裡外外的搜查一遍,沒有任何發現,出門飛快繞著院子前後轉了一圈,仍是沒有發現。心再一次沉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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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6-3-2012 04:42 PM | 显示全部楼层
  這時,紅日將沉,暮色從四面八方罩下來,春末的晚風陣陣吹過來,吹起庭院裡濃郁的血腥氣味,我忍不住靠在殘牆下,彎腰幹嘔起來。

  一隻大手無聲無息的撫上我的背。

  我身子一僵,猛地回頭,全部的情緒瞬間凝固在臉上。「怎麼是你--」

  林少辭的嘴角牽起一抹嘲諷的笑容,道:「不用擔心,我不是來糾纏你的。」

  我尷尬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他靜靜的看了我一會,然後恢復他一貫的冷傲表情,淡淡道:「謝謝你放過他!這一次,我決定回去面對現實,他畢竟是我的父親。」

  我滿腦混雜,不知道該說什麼。

  他又看了我一會,忽然道:「他往西去了。」

  我瞪大眼,看著他。

  他微微牽起嘴角。「我是說楚天遙--」

  我不待他說完,便抬腳朝西飛奔,依稀聽到背後的一聲歎息。

  我迎著殘陽一路向西,冰涼夜風掠過耳畔,體內彷彿有某種東西正在逐漸流失。

  沉沉夜幕下,長風吹勁草,天地遼闊而悲壯,淒清新月如鉤,漠漠荒原之上不見半個人影。

  忽然之間,天昏地暗,漫漫荒涼與絕望席天幕地而來。

  不知過了多少時辰,一輛青黑色的馬車從皎潔月光下緩緩駛來。馬車駛到跟前停住,鳳鳴躍下車來,臉色蒼白的笑了一下。

  我全身僵硬,不能移動半步。「他……」

  青黑色車簾掀起一角,一把低啞稍顯無力的嗓音道:「我沒事。」

  我緊繃的神經驟然鬆弛,眼前一黑,什麼都不知道了。

  我在一絲淡淡的墨香中醒來,呆默一下,遂即躍起開門,抬眸便見到站在門外的鳳鳴。

  我一把抓住他問道:「艷少呢?」

  他輕輕道:「主人正在靜息,夫人內傷未癒,不要激動。」

  我急道:「快帶我去。」

  他朝房內一側頭,道:「就在房裡。」

  我一愣,輕輕走回房裡。

  原來屋內有兩間房,被一扇素雅梅花屏風隔開。屏風後面,艷少閉目靜坐,滿頭白髮披拂如鏡,額上滲出一層細密的汗珠,俊秀的面上有一股異彩流動不絕,週而復始。

  我呆呆看著他良久,直到鳳鳴輕拍我的肩膀,方才醒悟過來。

  我輕輕帶上門,低聲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主人已服下解藥,再過十二個時辰,便能恢復。」

  「飛舞呢?」

  「她已被主人遣回魔琊山。」

  我尚未說話,他忽又道:「對不起。」

  我一愣。「什麼?」

  他面色微紅,道:「將主人中毒一事透露出去的人,是飛舞。」

  我吃驚不小,脫口道:「為什麼?」

  他靜默不語。

  我有些明白,但仍然不敢相信。「她想借刀殺人?」

  他神色黯然,苦笑道:「她自幼偏執孤傲,眼裡除了主人,便再無旁人。這次不知怎麼犯起糊塗,請夫人不要怪她。」

  「我當然怪她!」我叫起來,「她怎麼能拿艷少的性命冒險?」

  他輕歎一聲:「她是算準了不會出事,主人神功蓋世……」

  「他就算是神仙,也不能這樣做!」

  我怒不可遏,「萬一出事怎麼辦?你知道我這些天是怎麼過的嗎?你們倆個倒挺放心的啊,神功蓋世怎麼還會中毒……」

  「那還不是因為你!」他冷冷的看著我。

  我錯愕,忽見他左臂纏著一塊白布,頓覺剛剛的話有些過分,訕訕的說不出話來。

  他似也覺得自己失言,沉默不語。

  忽然,他苦笑道:「或許我是過於放心了。二十年來,我從不知世間有什麼事是他所辦不到的。即便群山在他眼前崩裂,他也絕不會皺一下眉頭,我太習慣這種感覺……」

  我拍拍他的肩膀,歎道:「我看著艷少,你去休息一下吧。」

  我重新回到房裡,透過屏風看著艷少的影子,心緒漸漸安靜下來。

  神經一鬆弛,才覺出全身的疼痛,胳膊和胸口的傷都已裂開,血跡凝成黑色。

  林千易這武功真邪門,像萬能膠一樣沾上就躲不掉。

  他既是白蓮教的人,那麼他企圖控制御馳山莊便不無道理了。

  永樂年間,唐賽兒造反失敗,她的手下想必都藏身江湖,變成了地下工作者,企圖東山再起吧。

  我躺在床上,將這幾天發生的事情仔細梳理一遍,深切感到金庸古龍兩位大師果然不曾欺我啊--江湖真不是一般的險惡,弱肉強食的嗜血生活,不是什麼人都能過的。想我方怡也就一現代奼女,平日足不出門,人生財產安全都交給了警察叔叔,故而沒什麼好擔憂的。現在到了明朝才知道封建社會的可怕。幸虧運氣夠好,套牢一個艷少,否則……想想都覺得毛骨悚然……

  不知風淨漓此刻是否已經見到朱瞻基?

  我起身翻了翻日曆,馬上就是五月了,希望事情順利,不要再生枝節。待艷少毒解,我便設法拐他退出江湖,不問是非,過逍遙快活的日子去。

  世間的事情很奇怪,常常不按常理來。話說我梳洗的乾乾淨淨,打扮的漂漂亮亮,不敢合眼的守在艷少床前,扮癡情狀,想他睜眼看見我時,該是多麼的感動。

  誰知道,我不過是打了一個盹,再張開眼睛,已經在床上了。

  艷少躺在我的身邊,眨著一雙濃密眼睫,淺笑盈盈看定我。

  我目不轉睛看著他,千言萬語哽住喉嚨傾吐不出,有劫後餘生之感。

  他似知我心意,伸手捏了捏我的臉,笑道:「傻了?」

  我握住他的手,親吻他修長美麗的手指,大顆的淚珠滾落在他掌心。

  他的手掌微微一顫,遂即低頭吻我的面頰,一雙漆黑眸中儘是憐愛之意。

  我心頭悸動,不能自禁,淚一再落下。

  他忽然伸手按著我胸口輕輕推拿,柔聲道:「傷勢未癒,不要激動。」

  我感覺有一股暖流滲透週身,說不出的舒暢適意,片刻後便有極強烈的困乏之意,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醒來時,天色熹微,室內一支殘燭將滅未滅。

  艷少閉目躺在身側,呼吸勻淨,白色單衣的微微領口鬆開,精悍的胸肌在紅燭映照下泛出誘惑的光澤。

  我癡癡看了他一會,伸手替他拉好被子,悄無聲息的爬起來,準備親自去做早飯。說起來很慚愧,身為人妻竟從沒為丈夫做過一次飯。

  我正要彎腰穿鞋,忽然被一隻大手撈了回去,一把慵懶沙啞的聲音貼著耳朵道:「再睡一會。」

  我回身吻一下他的臉,笑道:「我去做飯。」

  他微笑:「餓了?」

  我奇道:「你三天沒吃東西,不餓嗎?」

  「當然餓!」他壞笑著纏住我,伸手解我腰間的襟扣。

  我握住他的手,學他的語氣道:「身體剛好,不要衝動。」

  他的胸腔一陣震動,低笑出聲。「只是看看。」

  我微微臉紅。「又不是沒看過。」

  他不答,逕自解開我的衣襟,低頭細細親吻那道疤痕,半晌抬起頭,輕輕歎息一聲。

  我不願他感到內疚,捉住他的手,笑道:「我餓了,得去做飯。」

  他摩挲我掌心的老繭,戲謔道:「舞刀弄劍的手,也會做飯?」

  我笑嘻嘻的臭屁道:「會得還多著呢。」

  他倏忽起身,笑道:「好,讓我看看你的手藝。」

  我連忙道:「你先躺著,做好我來叫你。」

  他不理我,只管下床穿衣。我無奈。倆人攜手到灶房忙活一陣,我按照自己往日的飲食習慣,整出了四菜一湯,和熱騰騰的米飯。

  他起身撣了撣身上的灰草,歎道:「我本以為煎藥已經很難了,原來做飯更不容易。」

  我忽地想起那日在客棧,他為我煎藥沾了一臉的灰,不覺又感動又好笑。

  當我們端了飯菜出來,正遇著鳳鳴打水洗臉,他驚得目瞪口呆,一盆水全灑在了身上。

  我笑道:「快洗洗吃飯了。」

  艷少不知是餓了,還是我的手藝真的很好,總之是非常捧場,倒是我自己沒吃多少,看著他便覺得心裡胃裡都是滿滿的。

  飯後,鳳鳴拿了一大疊的信件出來,他正喝茶,頭也不抬便淡淡道:「稍後再說。」

  鳳鳴微微一怔,遂即退了出去。

  我坐在對面,偏頭癡癡看他。

  他放下茶,握住我的手,笑著提議。「出去走走?」

  我搖頭。

  他沉吟一下,壞笑。「嗯,那麼我們繼續上床……」

  我笑出來,反握他的手,道:「你怎麼知道解藥不在盒子裡?你都沒有開鎖。」

  他微笑道:「飛舞一向好大喜功,得到解藥,怎麼會讓天池三聖送來?」

  我白了他一眼,沒好氣的說:「你倒挺瞭解她嘛!」

  他笑。「我已經譴她回魔琊山思過。」

  我道:「我也要去魔琊山。」

  他一愣,柔聲道:「那裡冷清的很,我怕你待不住。」

  我笑。「跟你在一起,我不怕。」

  他揉揉我的頭,爽快道:「好,等這裡事了,我們就回去。」

  我瞪著他,裝傻。「事情不都已經結束了嗎?你的毒也解了……」

  他站起來,笑道:「明天就回濟南了,真的不想出去逛逛?」

  我拉住他。「那還不如繼續上床--」

  他笑著將我攬回床上,春天的陽光慢悠悠的在窗欞桌椅樑柱上踽踽獨行,然後一點點爬上我們的身體。我懶洋洋的靠在他胸口,把玩他一頭銀白柔韌的髮絲,問道:「你怎麼知道林千易是白蓮教的人?」

  他低聲道:「飛舞出關後,證實風淨漓的師傅確是唐賽兒。她被天池三聖所傷,立刻支走風淨漓,遂即聯絡了兩名護教法師。」

  我一愣:「護教法師?就是那兩個蒙面白衣人?」

  他「嗯」了一聲,繼續道:「林千易命宋清歌等人追殺天池三聖,除了唐賽兒的原因,也是要借此重掌御馳山莊。控制了御馳山莊,確實是白蓮教最好的遮掩--」

  我低呼道:「對了,沈醉天說,林千易是他故意放走的。」

  他笑道:「沈醉天意不在江湖,白蓮教的存在對他有利無害,放走林千易倒也不難理解。」

  我道:「他果真意在天下?」

  他沉吟道:「鬼谷盟一夜之間崛起北方,行事神秘,組織嚴謹,沈醉天年紀輕輕便能號令群雄,除了本身的武功與智慧外,背後必定有雄厚的財力支持,我派人調查過他的資金來源,矛頭直指北元……」

  我大吃一驚。「難道他是蒙古人?」

  他微微一笑,未置可否。

  我皺眉,仔細想了想,並非沒有這個可能。他若能收服中原群雄,日後揮兵南下自然事半功倍,他攪渾江湖的這池水,想渾水摸魚……但是他的長相那麼妖艷,毫無北方人的粗獷霸氣……

  「小心想破了腦袋!」

  艷少撫上我的眉頭輕按一下,佯怒道:「這個時候,想別的男人是不是太過分了。」

  我笑出聲來,俯身親吻他,摸索他。

  他捉住我的手,笑道:「傷口尚未癒合。」

  我無奈躺回去,他卻順勢握住我的胸部,輕輕搓揉起來。

  我倒抽一口冷氣。「你故意的嗎?」

  他壞笑著,修長有力的手指邪惡的一路向下摸索,指尖有股強大的灼熱力量,好似電流一般襲擊而來。隨著他動作的加快,我忍不住叫出聲來,喘息道:「這是什麼邪功?」

  他眸光深沉,啞著嗓音道:「家父所創的銷魂功,感覺如何?」

  我無力倒在他懷裡,哭笑不得道:「不會吧,他把這個也傳授給你?」

  他輕笑道:「他藏在書房,我偷偷瞧來的。」

  我忍不住笑出聲來。「你這個壞孩子,好的不學,專學壞的。」

  他瞪著我,哼道:「討了便宜還賣乖。」

  我全身只剩下笑的力氣,窩在他胸口睡死過去。

  醒來天色已晚,身畔不見人影,抬頭一看,他正在坐在書桌前看信,燭光下的側臉英挺如刀削,唇角忽然微微勾起,側頭對我一笑,漆黑眸光澄澈如秋泓。

  我心頭一窒,無法呼吸。

  他柔聲問:「餓嗎?」

  我點頭,又搖頭。

  他丟下書信,笑著走過來。「不會說話了?」

  我拉住他的手,老實道:「本來是餓了,但你剛剛那一笑,傾國傾城。我忽然又不餓了。」

  他大笑,掀開薄被將我拉起來,往前廳去吃晚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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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6-3-2012 04:43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六章

  洪熙元年四月,暮春飛花時節,風和日麗,碧藍高遠的天幕上飄蕩著幾縷輕煙似的浮雲。這樣的好天氣,我不願悶在馬車裡,便改作男裝,三人打馬而行。我心中有事,一路故意拖拖拉拉,途中遇到的大小景點都要拉著艷少去閒逛半天。他興致勃勃陪我,接到的幾封飛鴿傳書也不加理會,只交給鳳鳴去打理。

  直到第三日黃昏方才到達晉城,青蓮寺是當地頗有名氣的佛教寺廟。艷少知我心意,吃好晚飯便道:「走吧,乘著月色去聆聽佛音。」我抬頭看看窗外,樹梢上果然掛著一彎如鉤新月,天碧如洗。當即和他攜手出門朝青蓮寺行去。途中行人紛紛側目,我自覺並無不妥,抬眸意詢艷少,卻見他目不斜視,唇邊隱有笑意,只是用力握一下我的手。

  我恍然大悟,打趣他道:「原來他們把你當作我的孌童了。」

  他微微一笑,拇指忽然在我掌心輕輕一點,我頓時覺得半個身子一麻,不由自主往他身上倒過去,他順勢摟住,笑而不語。我乾脆整個身子掛在他胳膊上,省點體力。

  他是一個沉默寡言的人,與他相處的日子越久,反而越不瞭解他,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什麼。他相助漢王謀反,可是這幾日漢王連連催他回去,他卻毫不理會。他似乎也看透了我的心思,仍舊事事順著我,搞得我頗有些愧疚。可誰叫他要謀反呢?他若是幹別的事,我必定全力支持。

  他忽然道:「疏狂,你還記得我們在大明湖說過的話嗎?」

  我一愣:「什麼話?」

  他微笑道:「有關漢王一事,我們說過要各盡其力。現在,你已不是御馳山莊的莊主,有什麼想法?」

  我故作委屈的長歎一聲,道:「還能有什麼想法,除非你不幫漢王。」

  他側頭看我:「江湖人士認定你個是助紂為虐的壞蛋,你一點也不在乎嗎?」

  我笑。「再壞也壞不過你去,你都不在乎,我怕什麼。」

  他靜默一會,忽然輕歎道:「傻瓜,我擔心你這一片盛情會惹來麻煩。」

  我心頭一跳,猛地明白過來,原來他早就知道了,他知道我讓風淨漓帶信去南京。我的一舉一動根本休想瞞過他。他是千年狐狸,我這點道行實在太淺了。

  我停步望住他,柔聲道:「我們不管這件事了,好嗎?」

  他垂目看我,眸光晦澀難明。

  我們沉默的對視著,四周寧靜,月光清幽皎潔,隱約聽到遠處傳來一兩聲鐘鳴。

  忽然,他將我擁進懷裡退後兩步。

  我尚未反應過來,只覺一陣涼風拂體,兩道人影恍如離弦之箭般掠過,轉瞬不見,身法之快,實屬罕見。

  我吃驚道:「好厲害的輕功,是什麼人?」

  艷少淡淡道:「管他呢。」

  我笑道:「是啊,反正有你在,誰也不敢欺負我。」

  他冷哼一聲:「馬屁精!」頓了頓,歎息道:「你兵行險著,只怕日後會有大麻煩。」

  「我也知道這一招險得很,但實在是出於無奈。」

  我也忍不住歎息,沒辦法,我始終覺得虧欠小謝。

  他苦笑道:「疏狂,你終究還是不相信我。其實我並非……」說著忽然住口,眉頭微蹙。

  我靜息凝神,隱約聽到一陣兵刃相交的打鬥之聲。

  「去看看。」

  我見他剛剛還一付事不關己的模樣,忽然之間變得如此好奇,便道:「怎麼?」

  他道:「聽聲音,似乎有人使用本門劍法。」

  我驚訝。「這樣也能聽出來?」

  他不答,腳不點地,身行如風,片刻已經望見一座巍峨古寺,周圍樹木參天,蔥鬱濃密,正是青蓮寺。

  月光下,兩名身材嬌小的女子合鬥一名青衣少年,三道人影宛如幻電般飛舞,寺前站著兩個眉毛花白的灰衣老僧,四隻眼睛死死盯住寺前纏鬥的三人。

  艷少握著我的手在一棵柏樹的濃蔭下站定。他身形如鬼魅,那三人鬥得正酣,兩名老僧專心觀戰,竟無一人發覺。

  我不曾見過艷少使劍,細看了一會,才發現那青衣少年的身形劍法與鳳鳴有些相似之處,每一式都含有許多變化,詭譎靈幻,連綿不絕。那兩名少女赤手空拳,玉掌纖纖,招招致命。她們久鬥不下,不免露出焦急神色,掌風越發凌厲。青年少年身法詭異,游刃有餘,可是要想衝突出去,卻也非易事。三人越鬥越慢,都用上了內家功力。二女的掌風縝密沉穩,每一招都隱有風雷之聲。

  我這些日子得艷少指點,對武學瞭解漸深,知道能使出這種掌風的人,自身必須具有極深厚的內功,而這兩名少女看上去不過二十出頭,居然練成如此沉厚的掌力。

  這時,眼看那少年漸漸不敵,我抬頭看著艷少,他清俊的容顏恍如冰封鏡湖,沒有絲毫表情。

  忽聽一聲輕響,少年的長劍折斷,身子飛起遠遠跌落在石階上。一名女子乘勝追擊,抬腳踩住少年的脖子,喝道:「把東西交出來。」

  這少年大約十六七歲,生得細皮嫩肉,臉被那女子踩得變了形狀,唯有一對大眼睛滴溜溜亂轉,殺豬般叫道:「兩位大師救命啊,這小娘子要殺人搶劫啦。」

  女子聞言更怒,腳下用力,冷笑道:「快交出來!」說著蹲下身子,伸手朝他身上摸去。

  少年又叫道:「非禮啊,大師,佛門淨地,你們怎麼能讓她如此胡來……」

  可隨他怎麼叫,那兩名老僧仍是充耳不聞。

  女子反手一掌打在他的臉上,在他身上仔細搜查,只搜出一些胭脂香粉等女孩子用的東西,氣得一把掐住他的脖子,咬牙切齒道:「東西藏哪裡了?快說!」

  少年吐出一口血水,嬉皮笑臉道:「我的身子都被你摸遍了,你看能藏哪裡?」

  那女子氣得面色發青,甩手噼裡啪啦打了十幾個耳光,直打得他兩頰紅腫,但那少年兀自笑嘻嘻的東拉西扯,死不認賬。不知道究竟是什麼寶貝,值得他如此賣命。

  靜默片刻,那女子忽然笑了。「杜杜鳥,你的嘴既然這麼硬,我也只好將你帶回去,交給我們君主發落了。」

  聞言,那叫杜杜鳥的少年面色丕變,一反適才的嬉皮笑臉,急急道:「湘靈姑娘,你說的那件東西,我是真的不知道……」

  「不知道你跑什麼?你以為躲進了青蓮寺,我們就奈何不了你嗎?」另一名女子冷冷插口道。

  杜杜鳥賠笑道:「我的姑奶奶,七海連環島的拘魂使者前來追殺我,我能不跑嘛?我就是有一百個膽子,也不敢偷你們七海連環島的東西啊。」

  那女子冷冷道:「我勸你趁早將東西交出來,可以少吃一點苦頭!」

  杜杜鳥哭喪著臉,叫道:「天地良心,要是我拿了那東西,叫我不得好死,絕子絕孫……」

  話沒說完,忽然慘叫一聲,右臂已被湘靈踢得脫臼。

  她冷笑道:「留著這些鬼話去跟我家君主說吧。」說著回頭招呼同伴,「沁雪,我們走!」

  兩個女子一左一右夾著他,起身要走。一直不語的老僧忽然道:「且慢!」

  湘靈道:「圓行,你窩藏我們七海連環島追殺的人,本來是必死無疑。但我家君主看在真如大師的面子上,不與你們計較。你若是不識好歹,休怪我們不留情面。」

  圓行低眉道:「七海連環島威懾南海,盛名遠播,貧僧固然不敢得罪,不過……」

  沁雪接口道:「如何?」

  圓行道:「這位杜公子,貧僧同樣不敢得罪。」

  二女本來極為狂傲,聞言不僅一呆。沁雪喝道:「你說什麼?」

  圓行面不改色道:「杜公子既在青蓮寺,貧僧便不敢讓兩位擅自帶走,貧僧斗膽請兩位女施主多留片刻。」

  湘靈目露殺機。「為什麼?」

  圓行道:「真如師叔已經去請這位杜公子的家人,相信馬上就要到了。七海連環島與杜公子有什麼恩怨,盡可以當面弄個清楚……」

  他話語未畢,湘靈已經仰頭大笑起來,一把將杜杜鳥丟到地上,道:「好好!我倒要看看這個小淫賊的家人是什麼樣的厲害角色?」

  沁雪秀眉微挑,低聲道:「君主吩咐過,抓住這小子就立刻回去,不要節外生枝。」

  湘靈冷笑道:「咱們七海連環島不過才退出江湖十年,就有人敢把咱們不放在眼裡。今日若是君主親臨,只怕也要教訓一下這目中無人的傢伙。現在就等他片刻又何妨?」

  沁雪聞言便不再說話。

  杜杜鳥躺在地上,一雙賊兮兮的眼睛四下亂轉,忽然看到我們,忍不住「咦」了一聲。

  湘靈喝道:「什麼人?」

  我見行藏已露,便問艷少:「七海連環島很厲害嘛?我怎麼從沒聽說過?」

  他握著我的手,緩步而出,微笑道:「我也沒聽說過。」

  湘靈怒火中燒,厲聲道:「你們就是這淫賊的家人嗎?」

  杜杜鳥搶先道:「我姐姐是個絕世大美人,怎麼可能是兩個窮書生?」

  他似乎很怕被帶去見那個君主,又道:「我姐姐長得比你美一百倍,武功比你好一千倍,你趕緊把我放了,我到時候可以讓她饒你們不死……」

  湘靈回身給他一巴掌,冷笑道:「臭小子,你不用使激將法,我今天橫豎是要會會她。」

  這一巴掌下手極重,他的整張臉都變了形狀,鼻血流了滿襟,仍是笑嘻嘻的,似乎被打得很舒服的樣子,真是賤得可以。

  艷少微微蹙眉,終究沒有發作。

  沁雪上前兩步,道:「兩位既與此事無關,請速離此地。」

  我道:「遊覽名勝不行嘛?」

  她道:「深更半夜,兩位雅興不淺啊。」

  我道:「七海連環島連這個也要管嘛?」

  她臉色一沉。「我看你們不是武林中人,才好言相勸,你可不要不識好歹。」

  艷少捏一下我的手,道:「多謝姑娘好意,小容,我們走吧。」

  我們轉身走出幾步,忽覺一縷涼風過頂,一道纖弱的白色身影落在寺前,徐徐轉過身來,秀髮如雲,明眸雪膚,果然是個大美人。

  「泓玉姐姐,快救我。」杜杜鳥一見她便叫起來。

  誰知這位泓玉美人正眼也不瞧他,冷笑道:「你偷了這兩位姑娘什麼東西,快快還給人家。否則,我是再不會管你的。」

  湘靈原是怒不可遏,聽了這句話,一下子倒不好發作了。

  我當即拖著艷少的手站定,繼續看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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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6-3-2012 04:44 PM | 显示全部楼层
  沁雪道:「杜杜鳥,你若把東西交出來,一切尚有緩和的餘地。」

  杜杜鳥哭喪著臉道:「泓玉姐姐,我真的沒見過那東西。」

  泓玉道:「你沒偷人家的東西,人家為什麼要追殺你?」

  杜杜鳥道:「這裡有誤會,可是這兩位姑娘不聽我的解釋,一上來就動手,蠻橫兇惡的很……」

  「你沒偷東西,這些是從哪裡來的?」湘靈冷笑一聲,將適才從他身上搜出來的兩串珍珠甩手丟到他的臉上。

  杜杜鳥叫起來:「不是跟你說了嘛,這是一個女的送給我的。」

  「放屁!落緋姐姐的東西會送給你?」湘靈說著猛地一抬腳朝他踢了過去。

  泓玉起手拍向她的左腿,動作迅速之極,口中說道:「姑娘何必衝動,把話說清楚再動手也不遲。」

  湘靈急忙收腿,「霍」的一拳直打她的面門,怒道:「姑奶奶沒空再聽你們的廢話。」

  泓玉身形微晃,避過那一拳,順手將杜杜鳥拖起後退了三步,皺起眉頭道:「果然蠻橫的很!」

  湘靈似料不到她竟能躲過這一拳,微微一怔後立刻欺身而上,閃電般攻出了七八掌,泓玉拉著杜杜鳥左閃右避,身法靈動美妙。

  湘靈連她的衣角都沒碰到,不由得更怒,掌風越發凌厲,連綿不絕,幾乎不給人喘息的功夫。泓玉手裡拖著一個人,身法稍滯,好幾次都差點給她打中。忽然一個轉身將杜杜鳥丟了出去,反手「刷」的一聲抽出寶劍,劍走偏鋒朝她下頜刺去,出招角度刁鑽古怪之極。湘靈的掌法本是近身相搏,若不退避開,這張俏臉勢必要毀了,連忙一個鐵橋板急退開去。泓玉似乎早知她有此一招,劍勢急轉直下,嘶的一聲,已將湘靈的裙角鉤下了一塊。

  艷少點頭道:「這才有兩分梵剎劍法的味道。」

  這時,沁雪見湘靈吃虧,連忙揮掌相助,三人劍光掌影鬥得難解難分。泓玉的劍法和杜杜鳥剛才使得一模一樣,威力卻大大增加。這套劍法湘靈二人適才領教過,變化路數均知道個大概,一時尚能應付。

  我看了艷少一眼,他不待我開口,便微笑道:「這套劍法極為易懂好學,但要想練得精妙卻不容易,需要配合本門的內功心法同時修煉。杜杜鳥依葫蘆畫瓢學了招式,並未得其中精要。這泓玉倒有幾分根基……嗯,這一招她們接不住,要敗。」

  他話音一落,湘靈與沁雪齊聲驚叫,一起跌飛出去。

  泓玉收劍站定,掠了掠耳邊的髮絲,正要說話。旁邊的杜杜鳥已經站起身來,拍掌大笑道:「哈哈……我姐姐的功夫怎麼樣?我沒說錯吧,你們七海連環島雖然縱橫南海,但是到了中原,只怕就要……」笑聲未完,忽然沒了聲息。

  寺塔上,一道白影輕輕掠下,悠悠笑道:「就要怎樣?」

  眾人都吃了一驚,唯有湘靈二人面露喜色,叫道:「天策師兄!」

  我瞪大眼一看,只見來人手執玄黑鐵扇,相貌英俊,約摸三十來歲,臉上有一股狂傲神情,與他的兩個師妹如出一轍。

  他將一個包裹朝圓行跟前一扔,裡面滾出一顆血淋漓的人頭。

  圓行一看頓時倒退三步,面如死灰,失聲道:「真如主持!」

  泓玉霍然抬頭,怒道:「他不過給我報個信,你竟然殺了他?」

  天策微笑道:「這只是一個小小的教訓。我家君主對他網開一面,他居然恩將仇報。」

  他說完,側頭對湘靈道:「你們速將這姓杜的小子帶回去,這裡交給我來處理。」

  湘靈沁雪應聲上前抓人。泓玉寶劍一抖,冷笑道:「要帶人先得問過我手中的劍。」

  天策笑應一聲「好」,手中鐵扇已朝她的手腕疾點過去,這一招極之迅疾,泓玉險些給他點中,花容微微變色,當即舞起寶劍,團團青光護住週身。天策一柄鐵扇或開或闔,或切或刺,招招變幻莫測,詭譎異常。

  二女縱身去抓杜杜鳥,圓行忽然提掌迅疾拍來,另一名老僧的掌風緊隨而至。二女早已對他們不滿,下手毒辣兇惡之極,毫不留情。

  這時場面上劍光扇影,拳來腳往,沒有分鏡頭切換,直看的我眼花繚亂,目眩神馳。忽覺手腕一緊,耳邊有個聲音道:「走!」

  我的身子頓時騰空而起,頭頂月光陡盛,青蓮寺的兵刃相接與嬌叱之聲漸漸遠去。

  我忙問道:「怎麼回事?」

  他的唇貼著我的耳朵,道:「你看前面。」

  我順著他手指方向一看,只見夜色下一個身影腋下夾著一個人,順著河岸朝北縱身如飛,半人高的蘆葦在他腳下只微微輕顫,再看他腋下的人,赫然竟是杜杜鳥。

  我大吃一驚:「怎麼突然冒出這麼多高手?他是什麼時候抓走杜杜鳥的?」

  他哼道:「哼!你一看見美男就兩眼發直,哪裡還看得見別的事?」

  我一愣。「美男?是說那個天策?拜託,他哪裡算得上什麼美男……」

  他不答話,忽然輕咬我的耳垂。

  我倒吸一口冷氣,抗議道:「冤枉,我真的沒看他,何況他根本沒有你好看……」

  他嗤笑一聲:「你沒看怎麼知道沒我好看?」

  我抬頭不見前面的身影,忙道:「那個人不見了。」

  他朝左前方的農家小院微一下巴,笑道:「他進那裡去了,跑不了。」

  我道:「他們抓他,八成也是為了那東西,我們去看看究竟是什麼寶貝?」

  他拉著我從後院進去,屋子破舊不堪,微弱燈光透窗而出,一個男子聲音道:「搜過了,東西不在這小子身上。」

  一個略顯低沉的女聲道:「解開他的穴道問問。」

  屋內靜默,片刻後,只聽杜杜鳥呻吟幾聲,叫道:「你們是什麼人?」

  艷少攬著我的腰,輕如飛燕般掠上屋旁的一顆古樹,視線正好可以看到屋內情形。

  一個中年農婦站在屋內,眉目普通,身材瘦小,眼睛不大卻莫名威嚴,週身有一股非凡氣度。

  她冷冷盯著杜杜鳥,道:「三日前,你在聊城得到的那個東西,現在何處?」

  杜杜鳥道:「你說的什麼東西,我不知道。」

  那農婦面無表情,忽然朝旁邊斜瞥一眼。杜杜鳥的衣襟立刻被一隻大手攥住,先前那個男聲喝道:「臭小子,說實話!」

  杜杜鳥道:「我真不知--」

  驀地,青光一閃,一道血線已然順著他的側臉流了下來。

  那人晃動手裡的匕首,冷冷道:「我不想聽到『不知道』這三個字,從現在開始,我問,你答,有一句不實,我就割下你一隻耳朵。兩句不實,我就砍下一隻腿,三句不實,我就要你的命。你聽明白了嘛?」

  男子說到這裡轉過臉來盯著他,大約四十來歲,面色赤紅,一道疤痕由左眉越過鼻樑直至右耳,醜陋猙獰之極,狹長的眼睛宛如刀鋒般冷銳。

  杜杜鳥嚇得兩腿直抖索,忙不迭的點頭道:「那東西……我藏在明玉坊了。」

  「明玉坊是什麼地方?在哪裡?」

  「在聊城,是一家妓院。」

  「那東西你究竟是從哪裡得來的?」

  「是一個姑娘給我的。」

  「她叫什麼名字?哪門哪派?」

  「我不知--」他正要說不知道,忽然想起不能說這三個字,連忙住嘴。

  男子與那農婦對望一看,那農婦不動聲色道:「繼續說!」

  「三天前,我聽說孟家莊的孟老頭,要娶明玉坊的頭牌艷妓玉兒姑娘去做十七小妾,就想著去給那個老色鬼搗搗亂……」

  中年男子譏笑一聲:「你也看中那艷妓了?哼!你小小年紀倒挺風流。」

  杜杜鳥不理會他的譏諷,繼續道:「誰知那天,有許多贛魯一帶的綠林人物前去祝賀,我一直找不到機會下手,於是搞了些迷藥,想等晚上再去。結果,晚上等我去的時候,正好看見他們十幾個大男人欺負一個弱女子,我雖不敢自命英雄,卻也懂得憐香惜玉……」

  聞言,那農婦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我見一付乳臭未乾卻自命風流的模樣,也不禁好笑。

  杜杜鳥面不改色。「我用迷藥熏昏了幾個人,把那女子救了出來。然後,她就將那個包裹塞給我保管,說三日後找我取回,說完就走了。當時後面孟家莊的人追過來,我也顧不上去找她……不然,我一定會將那包裹完完整整的交還給她。我堂堂一個男子漢,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乃是理所當然之事,豈能為此受她的恩惠,叫江湖朋友知道的話……」

  眼見他越說越離譜,那男子厲聲喝道:「那包裹裡到底是些什麼東西?」

  杜杜鳥身子一抖,忙道:「就是些女孩子用的胭脂水粉,和一些首飾珠寶……還有一個墨綠色的鐵盒子。」

  農婦微微動容,沉聲道:「盒子裡面是什麼?」

  杜杜鳥忽然歎了口氣,道:「那盒子根本打不開。我也很好奇,準備等天亮去城裡找個開鎖匠,誰知道還不到天亮,孟家莊的人就追來了。我便逃到明玉坊將東西藏了起來……後來,不單單是孟家莊的人追殺我,就連遠在南海的七海連環島也來追殺我,現在你們也來了……」

  他抬頭看著那農婦,道:「你們到底是什麼人?就是死也讓我做個明白鬼吧。」

  農婦微笑道:「你若沒有說謊,自然不用死。」

  他連忙道:「我要有半句謊話,叫我不得好死,絕子絕孫。」

  「那女子長的什麼模樣?多大年紀?」

  「圓臉,大眼睛,大約二十一二歲,身材高挑,很漂亮。」

  農婦沉吟片刻,看著那疤面男子,似乎在詢問什麼。

  那男子對她微微搖頭。

  兩人靜默一下,那男子道:「你帶我們去找那鐵盒。要是讓我發現你有半句謊話。哼!」手中匕首抵住他的咽喉,意思不言而喻。

  三人當即出門上馬,連夜疾馳而去。

  這時,月至中天,夜色正濃。我看著他們的背影,問艷少:「現在怎麼辦?」

  他抱著我掠下地來,道:「折騰了一晚上,回去好好睡一覺吧。」

  我奇道:「你不擔心他們搶先一步,把那盒子取走嗎?」

  他淡淡道:「那盒子本來就是別人的。」

  我笑道:「你難道一點也不好奇?」

  他忽然放慢身形,緩步笑道:「不急,反正我們要經過聊城,到時候去瞧瞧便是。」

  我隱約聽到一陣衣袂凌空之聲,也不覺微笑起來。「呵呵,反正他們這一路不會順利,說不定還是我們先到聊城呢。」

  我剛說完,便見到左前方有幾道身影相繼飛掠而過,正是七海連環島的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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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6-3-2012 04:45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七章

  我們回去的時候,鳳鳴還坐在大堂裡等候。他一見我們就起身道:「有情況!」

  艷少淡淡道:「哦?」

  「剛才收到雲景的飛鴿傳書,三日前,一直久居南海的七海連環島忽然出現在中原,來意不明。」

  我拉開凳子坐下來,倒了杯茶遞給艷少。他接過喝了一口,道:「我已經知道了。」

  鳳鳴微微一愣。

  我便將晚上遇到的事情說了,然後倒一杯茶來喝,看著他笑嘻嘻道:「鳳鳴,你有福了。」

  「怎麼說?」

  「你那個同門可是一個大美女啊。」

  他臉色微紅,看了看艷少,終於忍不住問道:「他們怎麼會本門武功?」

  艷少轉動指尖的瓷杯,沉吟道:「當年,我確實曾經將梵剎劍法傳給一個人,泓玉的劍法或許是她傳授的。」

  我道:「是誰?男的女的?」

  他道:「女的。」

  我笑道:「一定是個美女。」

  他笑看我一眼,沉思一會,方才道:「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明成祖發動的靖難之變剛剛成功,但世道仍然十分混亂,流寇四起,南方有不少豪富牽入鏌铘山避禍,我聽聞中原武林高人輩出,便想下山見識一番。誰知我一路東來,遇到的儘是些綠林強盜……」

  我笑嘻嘻道:「我知道了,一定是你遇到一個美貌的女強盜。她看中了你,想搶你回去做壓寨相公……」

  他微笑道:「她恰恰是被強盜打劫的那個。」

  我哼道:「那一定是你英雄救美了,很懂得憐香惜玉嘛!」

  他點頭笑道:「不全對,但也差不多。」

  我待要說話,忽然瞥見鳳鳴面上隱有笑意,連忙閉嘴。

  艷少道:「她叫雷攸樂,是一個鏢師的女兒,她父親保的一趟鏢被蜀中的綠林強盜劫了,鏢毀人亡。於是,她孤身往峨眉山拜師學藝,意圖報仇。那一天,恰逢我與峨眉掌門切磋劍法,她眼見峨眉掌門敗在梵剎劍法之下,就轉求拜我為師……」

  他喝了一口茶,續道:「這種事我本來是絕不管的,但是,她父親敢保那趟鏢卻令我有些佩服,我便將劍法傳給了她。」

  鳳鳴奇道:「那趟鏢保的是什麼?」

  「是一個人。」

  「咦?」我也忍不住好奇,「是什麼人?」

  「他是翰林學士黃子澄的兒子。黃子澄乃是建文帝的重臣,永樂帝登基後下令滅其三族,家眷全部沒入教坊為妓,他的一個兒子改姓出逃。」

  我驚歎道:「哇,這個姓雷的確實夠大膽的。」

  艷少笑笑,道:「好在雷攸樂並不笨,學了三個月,劍法略有小成,她便下山報仇,我們約好在嵩山見面,誰知兩個月後,她回來時又帶了一個女子。」

  我醋意爆發,皺眉道:「你艷福不淺嘛!這次又是誰?」

  他嗤笑一聲,道:「她報完仇,便去救黃子澄被沒入教坊的妹妹,誰知她已自殺身亡,卻遇到另一個流落風塵的官宦小姐梁冰,就把她帶了回來。我見她們無處可去,只好暫時帶在身邊。昔年江湖朋友送我艷少之名,絕大部分原因是因為她們倆。」

  我想像他當年帶著兩名美貌少女,縱橫江湖意氣風發的情景,心裡一陣陣泛酸,卻聽鳳鳴問道:「後來呢?」

  他看著鳳鳴,微笑道:「後來我就回去了。路過西域雪蓮山的時候,順道拜訪了一下逍遙四仙,下山的時候遇到襁褓中的你,就將你一起帶回去了。」

  我哼道:「人家鳳鳴問的是那兩個姑娘,你不要顧左右而言他。」

  他放下茶杯,道:「我回去的時候,就和她們分手了。我也不知道她們後來怎麼樣了。」

  「你不是說她們無處可去嗎?怎麼反而把人家扔下不管了。」

  「我既不是她們的父母長輩,也不是她們的丈夫,為什麼要管她們呢?」他看著我,一雙眸子忽然充滿笑意。「除非,你是想我將她們娶回來做老婆?」

  我瞪著他,道:「你後來再沒見過她們?」

  他笑,故意曲解我的意思。「雷攸樂那性子是絕對不會讓自己吃虧的,你就不用擔心她了。」

  我也笑。「我一點也不擔心她,倒是挺擔心她那個漂亮的女弟子,今晚那兩個人身手不弱,我看你的梵剎劍法也未必贏得了他們,何況還有七海連環島的人。」

  他微笑站起身,道:「沒錯,所以你明天可不可以再懶床,必須早起趕路了。」

  我哼一聲。「那得看我的心情。」

  他握住我的手,笑嘻嘻道:「你的心情不好?」

  我假笑道:「假如你也傳兩套什麼劍法給我,我的心情或許會好一點。」

  他笑意漸深。「哦,你想學什麼?」

  我假意思考一下,道:「乾坤大挪移,凌波微步,六脈神劍,落英神劍掌,隨便教兩樣就行。」

  他蹙眉笑道:「聞所未聞。」

  我道:「那隨你教什麼,要既容易學,威力又大的。」

  他微微沉吟:「倒有一樣符合你的要求。不過嘛……」他湊到我耳邊,壓低聲音道,「這個要在床上練。」

  我面上發熱,卻禁不住笑出聲來。

  夜裡,他果真與我說起一套劍法,乃是他昔年領教過中原峨眉、青城、點蒼等八大派的劍法之後所獨創的一門劍術,尚沒有名字。共有十一招,每一招又有九項變化,奇正相生相剋,共有九十九式。

  我問:「它的威力如何?」

  他道:「自我創出這套劍法以來,已有多年不曾與人交手。這套劍法的威力尚未可知。」

  我道:「比梵剎劍法如何?」

  他笑道:「自然是強些。不過,這些年來,我每日在鏌铘山流雲城中靜坐,越發覺得天下沒有絕對不敗的劍法,只是破解之道尚未被人悟出。」

  我驚歎,艷少是多麼奇妙的一個人,他的武功已臻化境,對這世界卻仍存有敬畏之心。他的自信並非夜郎自大。

  他接著道:「但是,家父曾經說過,這套劍法在此後百年內將無爭鋒者。」

  我激動起來,摸出他昔日贈與我的玉劍,道:「那快教我吧。」

  他笑出聲來:「武學高低的關鍵不在拳腳之上,而是在這兒。」說著敲了敲我的頭,「你的悟性夠嘛?」

  我笑道:「師傅領進門,修行在個人。你只管教,我學不會絕不賴你。」

  於是,他便將這套劍法的口訣心法說與我聽,說著隨手拿起玉劍比劃,一柄白玉小劍宛如玉龍般飛舞,他淡藍色的長袍在一團白光之間或隱或現,起初尚可瞥見一絲半縷的藍,後來但覺滿室白光滾滾,熾烈耀目,我自認眼力不差,可他的身行劍法完全瞧不清楚。

  我癡癡看了一會,忽覺面上一涼,玉劍已貼上臉頰。

  他拿劍拍拍我的臉,笑道:「我已傾囊相授,你可看清楚了?」

  我老實搖搖頭,道:「一式也沒看清楚。你再舞一遍。」

  他嗤笑一聲。「我就是舞十遍也沒有用,還是先上床,我再細細說給你聽。」說著拉我上床。

  我不依,笑嘻嘻道:「但是你舞得很好看,賞心悅目啊。」

  他的手腕忽然急轉而下,立刻便有一道裂帛般的輕響,我的外衣自頸口到腳面全數撕裂開來,比剪刀裁得還整齊。

  我吃了一驚。「啊,沒有劍鋒也這麼厲害?」

  他俯身吻一下我的唇,戲謔道:「這是第一式,就叫輕解羅裳如何?」

  我笑。「人家要是知道這名字的來歷,怕要絕倒。」說著脫了外衣扔在椅子上。「好好的衣裳被你割破了,得賠我一件新的。」

  他一邊寬衣,一邊笑道:「我的劍法還抵不過一件衣裳嗎?」

  我接過他的衣服折好,笑道:「我是劍法也要,衣裳也要。」

  他低頭解開我的髮髻梳理,道:「貪心鬼,快睡覺吧」

  我依言上床,一夜無話。

  隔日早起上路,途中艷少將那劍法的精要部分詳細說與我聽,我聽得一知半解,倒是鳳鳴受益匪淺。他笑罵我孺子不可教。

  中午打尖時,忽然接到一封飛鴿傳書,艷少看後微微蹙眉,將信箋遞給我。

  我一愣。因為事關謀反立場等問題,我一直不理會他們的訊息往來。他也從不曾與我說起這些事。

  他微笑。「這封信與漢王無關,你絕想不到昨晚那兩人是誰。」

  我接過一看,禁不住低呼出聲,叫道:「唐賽兒?那個農婦居然是白蓮教主唐賽兒?」

  我受電視劇的影響,認定白蓮教主必定是一個美艷女子,坐在多人抬著的華美大轎裡,神秘莫測,萬萬沒想到竟然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農婦?

  那鐵盒裡究竟是什麼東西?竟然能叫唐賽兒親自出馬。

  我吃驚的看著他。

  他夾一塊菜放進我碗裡,笑道:「好奇心太盛,小心惹禍上身。」

  我道:「那個泓玉有可能是你的徒孫,你不管他們了?」

  他笑而不語,一會吃過午飯,他忽然命鳳鳴快馬先行。

  我奇道:「你還有什麼事嗎?為什麼不一起走?」

  他反問:「你不是要遊覽觀光嘛?」

  我頓時語塞,他一定是故意的。

  他含笑道:「你傷勢剛好,快馬奔波傷口易裂。」

  原來他一路順著我,還有這層意思。我又慚愧又感動,一時說不出話來。

  他又道:「放心,那東西飛不掉的。」

  我想了想,道:「倘若漢王謀反失敗,你會怎麼樣?」

  他放下茶杯看住我,微笑道:「你覺得朱瞻基會相信你嗎?」

  我靜默,窗欞上有一抹流光孤注一擲的傾瀉而下,通向煩擾熙攘的滾滾塵世。半晌,方才輕聲道:「我不知道,我只是盡人事,聽天命。」

  他沉默一會,忽然道:「我很抱歉。」

  我抬頭看著他。

  他苦笑道:「我是指風亭榭的事。因為那件事,你不再相信我。」

  「我沒有--」

  「你有。」他打斷我,目光倏忽變得犀利。「你縱然不說,但我知道你有。那日在陽曲縣,你急於跟林少辭劃清立場,說到底,還是怕我對他不利。」

  我呆住。這世上有一個人看我如此之深,宛如明鏡般雪亮通透,我在他面前赫然竟是赤裸透明的。從頭到尾,我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瞞不過他,他什麼都知道。

  窗外吹進陣陣和煦的春風,我卻忽然感到寒冷。

  他的臉沐浴在陽光裡,一頭銀絲閃著冰魄的光澤,眼瞳深邃而明亮,嘴角卻牽起一抹苦笑。「我讓你感到害怕了?」

  我低頭不看他。

  他握住我的手,輕輕歎息。「我只是習慣性的要掌握局勢,並非不信任你。」

  我不語。

  他繼續道:「其實,當我知道你讓風淨漓去南京,也是有些生氣的。」

  我微微動容。

  他看定我,輕輕道:「難道我在你心中的份量,比不上一個風亭榭?」

  我急忙辯解:「這不一樣。我愛你,和我反對你參與謀反,兩者之間並不矛盾。」

  他點頭道:「這我知道。我自知相助漢王,在你看來相當荒唐。但私心裡仍然希望你能站在我這邊,呵呵。我是不是太自私了?」

  「那我們不管這件事,成嘛?」

  他看著我,目光柔和但堅定。「我這一生從不曾做過半途而廢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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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6-3-2012 04:46 PM | 显示全部楼层
  我忍不住要生氣。「這叫什麼狗屁理由?你乾脆說你想做皇帝,我還覺得可信一點。」

  他瞪著我,忽然大笑不止。

  我嚇了一跳。「你不會真有這個想法吧?」

  「那可是一件吃力不討好的差事。我是真的瘋了,才會想去當什麼皇帝。只是--,我此番出山,籌備謀劃了半年多……」

  他說著曲起手指,敲了敲桌子上的那封飛鴿傳書,道,「這看似普通的一封信,可你知道背後有多少人在奔波賣命嗎?單單這個情報網的花費就是你無法想像的。眼下正是事情成敗的關鍵時刻,要我撒手不管,呵呵……不甘心啊……」

  我無語。從昨夜到現在不過十來個時辰,就查出了唐賽兒的身份,他絕非誇大其詞。

  我歎道:「反正你勢必要逆天而行就對了。」

  他冷笑:「誰是天?這世上有一條法則叫:成者為王敗者寇。燕王奪了江山就是王,建文帝失了江山,就是喪家之犬。唐賽兒若造反成功,天下就姓唐了。」

  我反問:「不錯,天下本無主,有德者居之。你認為漢王是有德之人嗎?」

  他嗤笑一聲,道:「何謂德?永樂帝動輒興兵北伐,大徵稅賦,他有德嗎?呵呵!最終苦的還不是天下的黎民百姓。」

  我氣結。「你既知道,何苦還要相助漢王?」

  他微笑道:「即便我不助他,他舉兵也是勢在必行。再說,黎民與我有什麼相干?我又不是救世主。」

  我腦子發昏,站起來嚷道:「算了算了,說了這半天等於沒說,不要浪費口水了。快走吧。」說著,逕自下樓吩咐小二牽馬。

  一會兒,他結帳出門,笑嘻嘻看著我。我將馬韁丟給他,瞪眼道:「很得意嗎?」

  他笑道:「你很久沒跟我發脾氣了。」

  我頓時哭笑不得。「你喜歡我跟你生氣?」

  他笑著上馬,道:「那倒不是,但你氣急敗壞的時候也很可愛。」

  我沉臉回復他:「你卻是沉默的時候比較可愛。」

  他大笑,縱馬前行。

  快到河北境內時,途中不時有行色匆匆的江湖人士快馬經過。

  日暮進入一個叫南川鎮的地方,我正猶豫要不要在這裡投宿,忽然瞥見一家客棧的角落裡畫在一朵奇怪的梅花模樣的圖案,卻只有三個花瓣,嫣紅一抹刻在淡青磚牆上,即便是在蒼茫暮色裡仍然破為醒目。

  我示意艷少看。他微微蹙起眉頭,沉聲道:「鳳鳴遇到勁敵了。」

  我吃了一驚。「怎麼回事?」

  「這是我們的聯絡標記,幾片花瓣代表幾名敵人。他的筆法潦草倉促,看來走得很急。」

  「會不會有危險?」

  他笑笑。「暫時應該沒有。連夜趕路,你可吃得消?」

  我立刻翻身上馬。

  他笑道:「不急的,今晚定能遇上。」

  「嗯?」

  「幾撥人馬過去了,顯然有什麼事要發生。」

  「那三人會是誰呢?武功高過鳳鳴的,江湖上屈指可數啊。」

  他淡淡一笑,道:「江湖中還是有不少高人隱士的。我們昨夜遇到的那個疤臉男子,武功就不在鳳鳴之下,七海連環島的那個天策,身手也不弱。」

  「啊。那七海連環島的君主豈非更強?」

  「呵呵。正好可以試試你新學的劍法。」

  「我只會第一式,而且還不熟練。」

  他哼一聲。「沒出息。」

  我笑道:「我是怕丟你的臉嘛。」

  他歎息一聲,道:「其實,容疏狂的武功在你身上只發揮了百分之五十。一來,你沒有她的臨敵經驗,二來,你不夠凶狠。三則,你臨敵容易膽怯。」

  他說著側頭看我,含笑道:「你唯一全然無懼,足夠凶狠的一次,就是面對林千易的那一次。」

  我細細一想,確實如此。雖然看別人刀光劍影很過癮,但是真的輪到我自己上場,總是很沒底氣,潛意識裡害怕那些雪亮刀劍,既怕傷人,更怕被傷。

  「要怎麼克服呢?」

  他微笑著,柔聲道:「這是正常的,經歷多了就習慣了。」頓了頓,又道:「其實,我並不希望你有所改變。但是江湖險惡,世事難料……」他沒有繼續說下去。

  我側目看他。

  「這種心理是不是很矛盾?」他自嘲道,「古人說四十不惑,我最近卻越發感覺困惑。」

  我策馬迎風,覺得胸口一股暖流湧動,說不出話來。

  他看著前方,神色空濛而悠遠,緩緩道:「我年輕的時候,一心要參悟天下武學,想要什麼,不要什麼,白紙黑字,清清楚楚。後來覺得浮生如夢,即便天下無敵,也不過百年--」

  他忽然停下,輕輕「咦」了一聲。我微微一怔,遂即,便聽得身後一陣馬蹄輕響。

  靠!這些死跑龍套就不會遲一點出場嘛,為什麼總是挑在人家交心的時候。

  我側過身,尚沒看清楚馬上的人是男是女,那兩匹馬就像一陣旋風般飛掠了過去,端的是神速。

  「天下竟有如此神馬?」我不禁瞠目結舌。

  「那是大宛的汗血寶馬,普天之下只有五匹,這兩人居然騎了兩匹?」艷少的語氣略有驚異。

  我下意識的反應便是:「莫非這些人也是衝著那個鐵盒來的?」

  他沉吟不語。

  身後忽然又來了三匹快馬,馬上的人黑色短裝打扮,人未至,喝聲已到:「快閃開!」

  我勒馬退了兩步,待那三騎奔到跟前,將馬鞭一甩直取當先那人的左腿。馬受驚長嘶立起,馬上的人吃了一驚,身形一晃已掠下馬來。

  其餘兩人齊齊勒馬,手中的馬鞭橫掃過來,嘴裡罵道:「臭小子,找死嗎?」

  我揮鞭纏住他們的馬鞭,手臂發力,二人立刻跌下馬來。

  當先那人是個三十來歲的壯年漢子,身子剛一落地便躍起,呼的一掌斜拍了過來。艷少手臂一伸,那人頓時驚叫一聲,平地退出數步,滿臉驚疑。

  艷少微笑道:「我們有件事想請教三位……」

  他一語未畢,三人忽然一起發難,六隻手掌對著艷少奮力擊去。艷少衣袖輕拂,三人便齊齊跌了出去,倒在地上,動彈不得。

  我忙道:「我們沒有惡意,只要你們乖乖回答我的問題,我保證不會為難你們。」

  三人不答,面色由青轉紅,額頭青筋隱跳,顯然是在運力解穴。

  我和艷少笑看一眼,靜默不語。

  過了片刻,三人面露驚駭之色,其中一個老大模樣的人道:「在下秦虎,我們兄弟江湖人稱秦嶺三傑,敢問兩位高姓大名?是哪條道上的朋友?」

  我隨口胡謅,學著他的話道:「小弟蘇容,這位是家兄。江湖人稱黑白雙煞。」

  聞言,三人都是一怔,遂即連道久仰。我暗暗好笑,這名字我尚是首次聽到,你到哪裡久仰去?

  秦虎道:「不知兩位想知道什麼?」

  「三位這是要去哪裡啊?」

  「離此不遠的桃花林!」

  「去幹什麼?」

  「應孟老莊主之約,前去桃花林幫忙對付一個強敵。」

  「是什麼人?」

  「不知道。」

  「不知道?」我表示懷疑。

  那人忙道:「我們只知道對方武功很高,孟老莊主約了不少高手相助,怕事情洩露,所以約定到桃花林詳談。」

  我看了看艷少。他微笑著點點頭。

  我轉頭對他們道:「我們想跟你去看看熱鬧。」

  那人面色微變。

  「不方便嘛?」

  他為難道:「可是,孟莊主只約了我們三人……」

  我哼道:「你現在有兩條路,一是我殺了你們,再到桃花林去瞧熱鬧。二呢,你帶我們去瞧熱鬧。我可是一點也不想殺人。」

  那人面如死灰,遲疑一下方才道:「那,那麼要委屈一下兩位,暫時充作我兄弟三人的……隨從……不知道……?」

  我應道:「好!就這樣辦。」

  我話音一落,艷少便曲指一彈,一股勁道拂過三人的肩膀。三人目瞪口呆,看住艷少說不出話來。

  我催促道:「快點帶路!」

  三人如夢初醒,翻身上馬,帶我們往桃花林去。

  我們走了大約兩炷香的功夫,鼻端已然聞到一股濃郁的清香,再走一會出了樹林,饒過一座小山,眼前豁然一亮。

  但見皎潔月下,數千株桃花灼灼盛放,淺紅粉白綴於枝頭,四周樹木蔥翠,輕煙薄霧瀰漫枝葉之間,一陣輕風吹來,清甜香氣充盈胸腔,說不出舒暢。

  當下將馬拴在幾株桃花樹下,徒步而行。我握住艷少的手,一路分花拂柳,好似穿行在畫卷之中。行了片刻,便瞧見前面有一個籬笆修築的莊院,裡面透出一縷燈光,漸有人聲。

  秦氏道:「那是孟莊主的愛妾桃花夫人的莊院。因為這位夫人酷愛桃花,故而孟莊主特意為她種植了這座桃花林。」

  我道:「這位孟莊主真是風流成性,不知桃花夫人是他第幾個愛妾啊?」

  「第九個。孟莊主財大氣粗,為人慷慨大方,尋歡買笑更是常常一擲千金……」他說著露出艷羨的表情。

  說話間,已步出桃花林,籬笆院前的兩名男子一見我們,便發出一聲短促的呼哨。院中閃出一個身材肥碩的老者,抱拳叫道:「秦老弟,別來無恙。」

  秦氏兄弟叫了聲孟莊主,迎了上去寒暄。我抬頭一看,只見屋內正在大排庭宴,早已坐了七八個人。我們被安排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孟莊主忙著給大夥兒介紹引見,什麼中州雙俠,玄都道長,金刀無敵門之類,我是聞所未聞,悄聲詢問艷少。他搖頭表示沒有聽過。

  眾人客套幾句,各自歸位。

  那玄都道人的神色最是傲慢,開口便問道:「孟莊主,你那對頭究竟是什麼人?」

  孟莊主放下酒杯,恨恨道:「說起來,那個賤人還有些來頭。她是御馳山莊的人。」

  聞言,眾人一齊動容。我更是大吃一驚,不知道這件事怎麼會更御馳山莊扯上關係。

  艷少也微覺詫異的看著我。我望著他,一雙清澈眸中映出我的臉,頓時又是一驚,忍不住低呼了一聲。所幸眾人七嘴八舌詢問孟莊主詳情,並未在意我。

  艷少道:「怎麼?」

  我伸指在臉上一比,悄聲道:「我不過是改了男裝,容疏狂是御馳山莊的昔日莊主,這些人如何不認得我?」

  艷少示意不解。

  這時,那孟莊主對眾人義憤填膺的講述事情經過。「事情發生在老夫前幾日納妾的晚上。老夫要娶的本是明玉坊的玉兒姑娘,進了洞房才發現,玉兒姑娘竟然變成了那個賤人……」

  玄都道長哈哈一笑道:「佳人主動投懷送抱,孟兄應該高興才是,莫非是她長的太醜?」

  孟莊主哼道:「要說長相,她倒有幾分姿色,但怎麼比得上玉兒嬌媚可人的……當時老夫看她相貌尚可,若是肯乖乖聽話,就是娶錯了倒也無妨。誰知她竟對老夫破口大罵,極其難聽……」說著這裡,那肥嘟嘟的雙下巴顫抖不止。

  「老夫這一生自認是最疼女人的,當時實在氣極了,就想打她一巴掌。沒想到這個賤人竟是個會家子的,身手相當了得。幸好當時有幾位江湖朋友在場,本來可以擒住那賤人,可是,不知道又從哪裡冒出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子,用了迷藥把大家都熏得四肢發軟,竟讓那賤人逃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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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6-3-2012 04:46 PM | 显示全部楼层
  我暗暗點頭,這番話和杜杜鳥所言倒是吻合的。

  忽然,他臉色一變,露出咬牙切齒的表情,道:「最最可恨的是,那個賤人當晚居然去而復返,殺了老夫的兩個兒子不說,還燒了房子,毀了老夫幾十年來辛苦收藏的八箱古董。簡直是氣死老夫了!」

  我聽得直咂舌,古董竟比兒子的命還要緊!真正是少見的極品。莫非他兒子的數量比八箱古董還多,死個把兩個根本不在乎。

  這時,秦虎問道:「孟莊主如何得知那賤人是御馳山莊的人?」

  孟莊主喝了口茶水,道:「老夫在明玉坊打聽出來的。老鴇說,那日玉兒尋死覓活的鬧著不肯上轎,然後來了一個姑娘要為她贖身。老鴇怕老夫追究,不敢放人,那姑娘自稱是御馳山莊的人,一切後果由她承擔,就把人放走了,自己上了轎子……」他說著話鋒一轉,忽然罵起人來,「玉兒那個賤人也實在不識抬舉,老夫看上她,是她祖宗八輩子修了的福分……」

  我覺得滿腦星星,相當無語。

  玄都道長冷笑道:「御馳山莊有什麼了不起?前些日子在太原還不是給人打得落花流水。孟莊主,那賤人現在何處?我們大家一起去教訓教訓她。」

  我忍不住冷笑,御馳山莊即便受了重創,對付你們幾個還是綽綽有餘。

  孟莊主起身抱拳一周,道:「多謝兄弟們給老夫面子,前來相助!老夫約她今夜子時,在桃花林外的山丘上見。」

  玄都道長猛地一拍桌子,大聲道:「好!今晚子時,我們就去教訓這個賤人。」

  孟莊主又發表一通感謝詞,然後眾人放懷大吃,直等酒足飯飽好大開殺戒。那副神情好像對方已是他們的囊中之物。

  我與艷少互看一眼,也低頭喝了一點酒水。

  不知道他們口中的那個賤人到底是誰?

  一會兒,月移中天,大家紛紛拿好兵器,孟莊主領頭穿過桃花林,前往約會地點。正是我們適才來時經過的那座小山。

  我與艷少尾隨一行人來到山上,只見皎月當空,夜色蒼茫,山下的桃花林沐浴在月光下,清艷無儔。

  眾人等了片刻,不見有人來。

  玄都道長已經極不耐煩,冷笑道:「莫非那賤人得到消息,知道我們在此,嚇得不敢來了?」

  孟莊主道:「我約了眾位前來,消息並不曾洩露……」

  艷少忽然對我一笑,低聲道:「來了。」

  我凝神細聽一會,不遠處隱有一縷衣袂掠空之聲。遂即便見一道綠影自桃花林間穿梭而過,花瓣被勁風激盪得漫天飛舞。

  眾人站在那山丘之上,齊齊往下注目。

  那女子宛如花神重生般飛掠而上,人尚未至跟前,一道雪亮的劍光好似閃電一般,向著山丘上的眾人劈了過來,大家驚呼而退。那女子咯咯嬌笑,翩然落地。

  我在眾人背後,看不到她的面目,只見到一襲水綠羅裙曳地,悅耳的女聲笑道:「老色鬼,你約的高手就是這些人嘛?把名字報上來我聽聽!」

  我一聽這聲音頓時愣住,連忙移步細看,果然是她--柳暗。昔日在蘇州伺候我的丫鬟,後來在無錫城,林少辭因為碧玉峰一事先行離去,她也跟著不知所蹤,想不到竟會在這裡出現。

  這時,孟莊主將眾人的名號都一一報了。

  柳暗聽了,冷笑哼道:「我還當是什麼了不得的大人物。可惜,這幾個名字,我是一個也沒有聽過。」

  我恍然,她都沒聽過,看來是真正的無名之輩

  她話音一落,玄都道長便「唰」地抽出寶劍刺了過去,罵道:「好狂妄的小賤人」

  眾人也均是滿臉怒容,紛紛斥罵。

  柳暗輕輕一扭身,避開玄都的劍,笑道:「火氣這麼大,你修得哪門子的道啊?」

  玄都氣得面色發紫,刷刷刷接連刺了七八劍,柳暗舉劍招架,身如行雲。

  艷少忽然道:「這些人都不是她的對手。」

  我拉起他的手,道:「那我們先迴避一下。」

  他微一點頭,我們當即悄悄下山,退入桃花林之中。回望山上,那老道步法凌亂,已經招架不住,露出狼狽之態。過了一會,只聽柳暗一陣嬌笑,叫道:「你們還是一起上吧,省得我浪費時間。」

  遂即便聽眾人的喝罵之聲,和兵刃相接之聲。

  艷少忽然道:「這件事有點奇怪。」

  我道:「怎麼?」

  他蹙眉道:「按照杜杜鳥的說法,是孟莊主要搶柳暗的包袱。可是,孟莊主為何對這件事片字未提呢?」

  「難道姓孟的對他們隱瞞真相?莫非那鐵盒是柳暗偷來的古董?」

  他不置可否,反問道:「假如是從孟家莊偷出來的東西,跟七海連環島有什麼關係呢?」

  我一愣。「對了。那晚在青蓮寺,她們在杜杜鳥身上搜出的胭脂水粉,湘靈好像說是她『落緋姐姐』的東西……這件事很蹊蹺啊!」

  艷少沉吟道:「事情的前提是:確實有這麼一個包袱……」

  我靈光一閃,道:「就是說,杜杜鳥的話相對可信。孟莊主可能並不知道這個鐵盒的存在。」

  「這個包袱是柳暗給杜杜鳥的,可是包袱裡面的東西卻是七海連環島的。難道是柳暗偷了七海連環島的東西?可她為什麼又要送給別人呢?」

  他不語,嘴角忽然牽出一抹玩味般的笑意。

  「這個東西,連白蓮教主唐賽兒都很感興趣,究竟會是什麼呢?」

  我忍不住笑出聲來。這個傢伙終於也好奇了。

  忽然,山丘上傳來一聲孟莊主洪亮的叫罵聲,緊接著,便是接二連三的慘叫,然後,天地回歸靜謐,隨風而來恍惚有一絲血腥之氣,立刻又被桃花林的濃郁熾烈的香氣所掩蓋,好像什麼也沒有發生過。

  柳暗順著山丘掠身直下,捏唇發出一聲呼哨,立刻便有一匹白馬奔出林來。她飛身上馬,絕塵而去。

  我連忙到樹邊,解開韁繩牽出馬。假如那包袱是她的,我們跟著她準沒錯。況且容疏狂中毒一事,我懷疑與她有關,正好乘機弄個明白。

  柳暗一路披星戴月,縱馬直入河北境內,清晨時分,住進了一家破舊的客棧。

  我們下馬在街邊攤上吃早點。

  我盯著客棧的大門,問艷少:「你懂易容術嗎?」

  他知我不願與柳暗正面接觸,便向著老闆的油鍋一努嘴,笑道:「那邊的鍋灰抹兩把。」

  我瞪著他,無奈歎了口氣。「說來也奇怪,你這麼大名鼎鼎的人,偏偏沒幾個人認識。」

  他謔笑道:「呵呵,敵人太多,不低調不行啊。」

  我不理他,道:「不曉得鳳鳴現在怎麼樣了?」

  他道:「今晚務必趕到聊城。」

  我點點頭。

  這時,客棧裡走出一個青衣氈帽的少年,向左一拐,沒入一個小巷之中。

  艷少忽然道:「她出來了。」

  我一愣。

  他道:「剛剛那個人,是柳暗。」

  我連忙扔下吃了一半的燒餅,快步跟了上去。

  她一路急步而行,七拐八彎走了好一會,來到一座青灰色的牆下,飛身掠了進去。我正要翻牆入室,忽然聽到艷少叫了我一聲。

  我回頭,頓時嚇了一跳。只見他臉上戴著一個漆黑面具,只露一雙清亮的眼睛,要不是這身衣服,我絕不敢認他。他又拿了一個白色面具遞給我,笑道「我剛剛買的,這樣才不負黑白雙煞的名號。」

  我嗤笑一聲,接過戴上,笑道:「她進去了。」

  他握著我的手,輕輕躍入院中。屋前站在兩個黑衣大漢,見到我們尚未有任何表情,被便艷少彈指射出的勁風點了穴道。

  他輕功高絕,攬住我好似一縷鬼魅般掠至牆壁站定,悄無半點聲響。

  一個男子聲音道:「柳姑娘的事都已經辦妥了?」

  柳暗笑道:「孟家莊那群膿包那不是手到擒來。你這裡最近有什麼動靜?」

  那男子道:「唐賽兒應該快到聊城了,七海連環島的人也已經過去了,鬼谷盟方面,暫時沒有什麼動靜。」

  柳暗哼了一聲。「沈醉天還真沉得住氣。」

  男子道:「何不讓天字組的影子一起出動?」

  柳暗冷冷道:「我自有道理。」

  我聞言吃了一驚。據我所知,天字組的影子在御馳山莊是直接聽命於兩位閣主的,連四大壇主都無權對他們發號施令。難道說柳暗在山莊的地位等同於兩大閣主,或者更高?

  耳聽她又道:「七海連環島已經對那少年下了追殺令,沈醉天沒有理由不相信的。或許已經在暗中活動了,你多加派些人手。」

  男子答應了一聲,道:「姑娘這一招可謂是天衣無縫。一切皆在意料之中。」

  柳暗冷笑一聲,道:「好戲才剛開始,你就等著瞧吧。」

  男子笑道:「我們地字組的兄弟常年在外,不比柳姑娘身在總壇,見多識廣。」

  柳暗忽然歎息一聲,道:「碧玉峰一戰,梅壇主死於沈醉天之手,白虎壇這個位置空了這麼久,差不多也該填補上了……」

  「真的嗎?」男子的聲音有克制不住的喜悅。

  柳暗笑道:「李香主為山莊盡責多年,若是辦好這次的差事,我看……」她沒有繼續說下去,意思卻不言而喻。

  那男子連聲應道:「屬下定然全力以赴,萬死不辭。」

  室內陷入一陣靜默。

  艷少凝眸看我,露出不解之意。我更是驚訝,聽她的口吻,儼然就當自個兒是莊主了。

  隔了一會,她又道:「我暫時不宜露面。聊城那邊,你親自帶兩個兄弟去盯緊了。有什麼情況立刻回報。」

  那男子滿口答應。

  柳暗笑了笑,道:「我也該走了。」

  她話音剛落,艷少已拉著飛鳥般掠出院牆。

  我腳一落地,便道:「那兩個護衛會洩露我們的……」

  「我的點穴手法豈是誰都能解的?他們即便知道,也是十個時辰之後的事了。」

  「那兩個護衛沒準以為是無常鬼幹的。」

  我摘下面具,笑道:「不過,哪有黑白無常大白天就出來走動的,小心嚇著小朋友。先摘下來吧。」

  他依言摘下面具,我們回到適才的地方,牽了馬直奔聊城。

  我將事情細細想了想,道:「柳暗這麼做,難道是林千易的意思?」

  他反問道:「為什麼不是林少辭?」

  我一愣。「林少辭為什麼要這麼做?」

  「林千易更沒有理由這麼做。」

  「嗯?」

  「這件事牽連著七海連環島,白蓮教,鬼谷盟。目前尚看不出來誰才是最後的目標。但是,很顯然,孟家莊那夥人是棋子,杜杜鳥也是棋子,只怕連七海連環島也是一顆棋。」

  他說著側頭看我,眸光清亮逼人,「林千易是白蓮教的人。他為什麼要這麼做?何況,太原一戰,他的武功已廢,對鬼谷盟應該是避之唯恐不及,沒理由主動去招惹他們。」

  我靜候下文。

  他笑了笑,道:「現在,御馳山莊主動出擊。這倒很像是林少辭的作風。他自知沈醉天絕不會放過這個大好機會,必定會捲土重來,所以搶先一步。」

  我似懂非懂,疑惑道:「那個鐵盒子就是誘餌?」

  他微一挑眉,做出諱莫如深的表情。

  「一切尚是猜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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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6-3-2012 04:49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八章 借夫人一用

  許多年後,人們說起聊城那一場驚心動魄的大戰。他們說,那一晚在聊城的星空下,幾乎聚集整個武林中最頂級的高手,除了南海七海連環島,白蓮教,御馳山莊,鬼谷盟的高手之外,還有三名武功高絕的神秘人。

  他們還說,正是那一戰影響了數百年的武林格局。經過那一戰,白蓮教就此銷聲匿跡,鬼谷盟答應十年之內,不再問鼎中原。七海連環島的君主乘興而來,敗興而歸,立誓在他有生之年,絕不踏入中原一步。

  這是後話。

  彼時,當我與艷少馬不停蹄趕往聊城的同時,有另一個人乘坐著八匹駿馬拉著豪華馬車,也在兼程趕來。正是這個人,一手策劃了這場大戰,使得經受重創、奄奄一息的御馳山莊獲得喘息之機,並在不久的將來重新掌握著天下武林的命脈。

  這個人的名字,將在許多年後,成為江湖的一個傳奇。

  遺憾的是,我並沒有機會親眼目睹那一場轟動天下的大戰。當所有人都聚集在聊城的時候,我卻不得不離開。然而,那個時候,我自己並不知道這一切。

  據記載,明清兩代是聊城歷史上的輝煌時期。一般來說,輝煌的地方,娛樂業都相當發達。明玉坊作為娛樂業中的翹楚,在聊城可謂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所以,我們幾乎沒費什麼力氣,就找到了地方。由這一派清歌曼舞的盛平景象,完全看不出有一場超級風暴即將登錄。

  我們按照聯絡標記,找到鳳鳴的時候,他正坐在雅閣裡喝酒,任由那兩名漂亮的歡場女子在旁邊無聊的剝瓜果。

  他意見我們便稟退那兩名女子,神色肅穆道:「怪事迭出。」

  艷少不動聲色道:「怎麼個怪法?」

  他道:「杜杜鳥突然被人劫走。對方武功高絕,一眨眼就不見蹤影。」

  艷少問道:「有無交手?」

  鳳鳴點點頭,道:「我盡全力,只能過三十招,三十招後必敗,但他們志在奪人。」

  我不禁動容。

  艷少沉吟道:「當今江湖,誰有這樣的身手?」

  鳳鳴道:「武功路數不似中原門派,極其詭異,尤其是輕功身法,倒像是來自……」他的語氣有一絲遲疑,看住艷少,沉聲道:「曜靈城。」

  艷少眸光一緊,神色驀然變得凝重起來。

  我從沒見過他如此表情,不禁一愣。

  他靜默一下,道:「唐賽兒呢?」

  鳳鳴道:「他們路上和七海連環島的人交過兩次手,杜杜鳥被人乘機劫走。此刻,雙方的人都在明玉坊中。」

  我問道:「七海連環島的君主露面了沒有?」

  他搖了搖頭。

  「泓玉姑娘呢?你見過她沒有?」

  「路上見過,杜杜鳥被劫後,就沒見到她了。」

  他說著自懷中掏出一封信,雙手遞給艷少,道:「申時接到漢王密函。」

  艷少接過一看,忽然笑了。「這件事真是越來越有趣了。」

  我忍不住問道:「漢王說什麼?」

  他笑道:「他也要這個鐵盒子,而且志在必得。」

  鳳鳴道:「這個鐵盒子究竟是什麼東西?」

  艷少微微搖頭,沉吟不語。

  我撩開雅閣的珠簾,樓上樓下打量一番,忍不住歎息道:「這裡最少有三十個房間。杜杜鳥到底將那個盒子藏在哪裡呢?」

  室內的兩人仍然沉默不語。

  鳳鳴忽然道:「抓走杜杜鳥的人,目的應該也是這個鐵盒。這樣一來,我們就必須對付三家高手。」

  我道:「恐怕不只是三家,還有鬼谷盟呢。」

  鳳鳴一愣:「暫時沒有發現鬼谷盟的人。」

  我道:「沈醉天這小子肯定已經來了,只是躲著不出來。」

  我剛一說完,就聽見一聲清朗的大笑,震得錦繡珠簾脆響不絕。

  一個白衣少年出現在門口,珠簾淡白的光輝襯托得他一張俊美絕倫的容顏璀璨生光,兩隻晶亮的眼睛望住我,微笑道:「容姑娘真是沈某的知己啊。」

  我笑嘻嘻道:「沈公子真是越發的俊秀風流了。」

  他似笑非笑的看著我,道:「容姑娘也越發動人了。」

  艷少忽然低咳了一聲。

  沈醉天立刻側目道:「楚先生的身體應該已經沒事了吧?」

  艷少不動聲色,微笑道:「托福。」

  沈醉天哈哈一笑,眼光掃過桌上,忽然雙掌一擊,道:「來人!」

  一個青衣婢女,低首垂目道:「公子有何如何?」

  沈醉天道:「去跟鳳姐說一聲,準備一桌上好的酒菜送到折桂軒,順便叫琴操過去焚香撫琴,我要招待兩位貴賓。」

  婢女應聲去了。

  我看著他,調侃道:「你的口氣聽起來好像是這裡的老闆?」

  他看定我,微笑道:「正是。」

  這下我是真的吃了一驚。

  他一笑,轉向艷少道:「楚先生,請賞光移步折桂軒。」

  艷少也不推辭,起身微笑道:「好!」

  *

  折桂軒位於三樓,視野極佳,正好可以總覽樓下的大廳與雅閣。裡面佈置的清幽雅絕,人尚未至,便聽得裡面琴聲叮咚,清香縈懷。

  軒名折桂,那些窮酸文人豈有不趨之若鶩的,真正是用心良苦。

  我不禁微笑。

  沈醉天道:「容姑娘笑什麼?」

  我道:「經營妓院真是一個好財路,尤其是沈公子這樣的人,再合適沒有了。」

  他一愣。「哦,怎麼說?」

  我端正神色,道:「沈公子花容月貌,絕代風華,若是登台一呼,只怕全城的人都要為之瘋狂。即便是販賣公子的畫像,想必也有不菲的收入啊。」

  我看著他漸漸黑下去的俊臉,微笑道:「你說,這天下還有比公子更合適的人選嗎?」

  他定定地看著我一會,忽然笑道:「這個建議好極了。不知道到時候,容姑娘會不會也買一張沈某的畫像回去收藏啊?」

  我頓時氣結。

  艷少恍若未聞。鳳鳴卻忍不住嘴角含笑,彷彿很樂意見我吃癟。吃裡爬外的東西。

  我乾咳一聲,岔開話題。「我看你這明玉坊怕是要保不住了。」

  他一笑,道:「那也沒什麼,反正我這個老闆,也只做三天。」

  我奇道:「只做三天?為什麼?」

  他微笑道:「因為我只花了三天的錢。」

  「你花錢包下明玉坊?」我明白過來,「為了那個盒子?」

  「容姑娘對這個東西也感興趣?」他對著我說話,眼睛卻看定艷少。

  「是啊,我簡直好奇死了,那東西在哪兒?」

  他像看白癡一樣看著我,道:「我要是知道那東西在哪兒,還需要包下整個明玉坊嘛?」

  我靠,老娘跟這小子說話從來就沒佔過上風。難怪這混蛋一路上沒露面,原來他一早把地方包下來,坐等人來。這一招真他媽的漂亮。

  「你既然包下明玉坊,難道沒有搜查過?」

  「確實找過,但是沒找到。」

  「杜杜鳥是不是你派人捉走的?」

  「可以說是,也可以說不是。」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他是在下的義父抓走的,所以可以說是,也可以說不是。」

  艷少的神色忽然一變,道:「你師出曜靈城?」

  沈醉天道:「不錯。」

  艷少點頭,淡淡道:「難怪。」

  沈醉天直視他的眼睛,道:「明人不說暗話。對於這樣東西,沈某是勢在必得。所以,不得不請教一下,楚先生此行的目的……?」

  艷少輕輕歎息一聲:「只怕要讓沈公子失望了。」

  沈醉天聞言面色一變,閉唇不語。一股詭異的氣氛滋生漫延,室內靜默,唯有琴聲叮叮咚咚的起承轉合,悠揚婉轉。

  我忍不住道:「到底那盒子裡的是什麼東西?」

  沈醉天似乎吃驚不小,看了看我,又轉頭看艷少,問道:「這麼說,楚先生不知道那盒子裡的東西?」

  艷少道:「不知道。」

  他的臉上頓時有了一種說不出來的表情,靜默半晌才道:「那麼,楚先生何必……」

  艷少淡淡道:「漢王志在必得。」

  沈醉天不說話了。室內重新陷入寂靜。

  我這兩天連夜趕路,不曾好好吃一頓,這時逮著機會,只管埋頭猛吃。

  只聽沈醉天苦笑一聲,道:「沈某實在不願意與先生為敵。其實漢王的事,沈某本可以略盡薄力,不知先生何故總是拒絕在下的好意?」

  艷少不動聲色,平靜道:「因為我是一個漢人。」

  沈醉天呆了一下,遂即發出一聲大笑。「我本以為,楚先生乃絕世高人,必定見識不凡,想不到竟也……」

  我打斷他。「你有沒有搞錯啊,別人不跟你合作,就出言諷刺。還有,你到底是什麼人啊?」

  他氣結瞪著我,目光冷銳如刀鋒。

  我笑道:「沒見過美女嘛?」

  他冷笑道:「沒見過飯量如牛的美女。」

  鳳鳴「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我立刻瞪著他,怒道:「你到底是哪頭的?」

  艷少忽然道:「敢問沈公子,被你們抓去的那個少年,現在何處?」

  沈醉天笑道:「他的嘴巴很緊,怎麼拷問都不開口,或許楚先生有什麼方法能令他開口。」

  艷少笑道:「沈公子誤會了。此人與我有點淵源,還望公子手下留情。」

  沈醉天一愣,道:「難怪他有恃無恐了。原來……」

  忽然,樓下一陣騷動,驚叫四起,清脆的瓷盤碎裂聲宛如珠玉落盤般此起彼伏。他立刻閃身出門,我連忙跟出去看熱鬧,只見樓下的男男女女全部擠在角落裡,大廳正中站在一個手持利劍的白衣女子,正是泓玉。

  她脆生叫道:「誰是這裡的老闆,快出來。」

  一個風情萬種的女人走了樓來,笑道:「姑娘,我們這裡只做男人的生意。」

  泓玉冷冷道:「我不是來跟你做生意的,我是來找人的。」

  那女人伸手朝大廳四周作勢,道:「那麼就請姑娘在這裡找找吧。不過,姑娘這樣子橫衝直撞,看看地上這些東西……我們還怎麼做生意啊。」

  泓玉不理她的抱怨,冷笑道:「他就藏在這裡,你識相點,最好把他交出來。不要逼我動手。」

  這時,我忽然看見樓下人群裡有一張臉對著樓上不停的使眼色,我不由得一愣,側頭向身後兩旁看了看。沈醉天不知何時已經不見蹤影。艷少兀自坐在室內沉思,對外面的動靜恍如不見。然後,我確定那個人是在對我使眼色。可是,等我回過頭時,他突然不見了。

  我連忙四下一看,依稀瞥見有一道人影急閃出門去,當下不及跟艷少打聲招呼,便快步追了出去。

  其時,夜色清明,街道上燈火輝煌,行人紛紛。那人穿著一襲淡青色的長衫,不疾不徐的走在人群中,不時回頭望一眼,似乎故意引我去追。

  我大感奇怪,一路追下去,看你到底在搞什麼鬼?誰知那人七拐八拐的繞了半天的路,居然又繞回到了明玉坊後街的一條小巷子裡。

  我見這裡行人稀少,當即縱身截住他的去路,冷冷道:「你引我來此,到底想幹什麼?」

  那人毫不驚慌,抬起頭笑吟吟道:「奉命請容莊主去見一個人。」

  我一愣。「什麼人?」

  那人笑道:「容莊主去了就知道了。」

  去了就知道,哼!好大的架子嘛。

  我當即冷冷的回復他:「第一,我不再是容莊主。第二,我不是什麼人想見就能見到的。」

  那人面色微窘,忽然亮出一把匕首。

  我冷笑道:「怎麼?要動手嘛?」

  那人一笑,翻腕將匕首對準自己的胸口。「在下若不能請到容姑娘,便是死路一條。請容姑娘成全。」

  我差點笑出來。「你用自己的性命威脅我?」

  那人指著左側的一座寂靜的青灰色的小樓,正色道:「容姑娘只需要走進那座閣樓,在下這條命就算保住了。」

  我沉吟一下道:「好!我等你死了,就進去。」

  那人毫不遲疑,匕首當胸急刺。我連忙揮袖掃落他的匕首,即便如此,胸口已然見血。我忍不住懷疑他的腦子是不是壞掉了。當下一言不發,過去一腳揣開大門,走了進去。

  院中寂靜幽絕,有一種經年沉積的腐敗氣息,似乎不常住人。青石磚鋪就的小徑上冒出一層碧油油的青草,在夜風裡招搖。屋簷下掛了兩盞紅色的燈籠,在這個荒蕪的院子裡顯得極為突兀,且詭異。

  屋子大門洞開著,一個清挺秀挑的身影背對著門,負手而立,黑亮的長髮鬆散的束於腦後。月牙白的絲質寬大長衫直垂到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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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6-3-2012 04:54 PM | 显示全部楼层
四名少女靜立兩旁,低首垂目,彷彿根本沒有看見我這麼一個大活人站在門口。
我對裝B犯一向缺乏興趣和耐性。「我來了。有話直說吧。」
那人緩緩轉過身來,月牙白的長衫映著月華的光芒,隱隱如水波澹蕩。
我看清楚他的臉,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氣。我見過這張臉,這是一張叫人無法忘記的臉。
「你是--」
這張美麗到妖媚的臉上毫無表情,聲音裡卻有一種說不出的慵懶。
「七海連環島的君主,南宮俊卿。」
哈!大神們終於紛紛浮出水面了。但是,他找我幹什麼?容疏狂跟他很熟悉嘛?
「找我什麼事?」
「受人之托,帶一個口訊給姑娘。」
我冷笑。「帶個口訊而已嘛,何必搞得這麼神神秘秘。」
他面無表情,淡淡道:「我喜歡!」
我氣結,提高嗓門。「有人差點喪命,就因為你喜歡?」

這時,左側一個黃衣少女忽然抬起頭,微笑道:「即便為了我家君主賞心悅目,亦可血濺如花。」

我瞠目結舌,一群瘋子,簡直不可思議。

「那口訊是什麼?」

他淡淡道:「沈醉天即將攻打碧玉峰。」

我一呆。「你說什麼?」

他站著一幅海棠吐艷的精美屏風前面,不動聲色的看著我。那漠然的表情,我估計就死了親娘老子也不會動容。

我冷笑道:「沈醉天就在明玉坊中,我剛剛才見過他。」

嘴上不信,心裡卻忍不住犯嘀咕:這實在是一個攻打碧玉峰的絕佳機會啊。

他淡淡道:「此刻,他已經在前往碧玉峰的路上了。十三匹快馬,一炷香之前離開了聊城。」

我靜默片刻,忍不住笑了起來。「這跟我有什麼關係?」

「或許,他認為容姑娘是一個念舊的人。」

我冷笑。「是嘛?可惜我沒有發現自己有這個優點。」

「我只是傳個口訊,如何決定還在於容姑娘自己。」

他說著微微側過身子,去看那幅屏風,不再看我。我靠。穿越女主不是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的嘛。怎麼唯獨老娘處處碰壁?傳這個口訊的人會是誰呢?竟將沈醉天的行蹤掌握得一清二楚。不但如此,還能令南宮俊卿這樣的人為其傳話?

如此神通廣大,當世只有一個人,那就是艷少。或許艷少也未必能辦到?

我抬頭看住南宮俊卿,他仍然看著那幅屏風,面上有一絲隱約的陶醉。我心中一動。第一個直覺就是--屏風後面有人!

室內靜默,一陣清風穿堂而過。我忽然聞到一絲淡淡香氣,似蘭似麝,非蘭非麝,只淡淡一縷便令人沉醉。

這一下,我幾乎確定屏風後面有人,而且是個女人。

於是,我問道:「托你帶這個口訊的人是誰?」

他不語,只是微微側過近乎完美的側面,彷彿多看我一眼就會死去似的。

我加重語氣。「你不說出他的名字,我是不會管這件事的。」

他沉默一下,方才道:「柳暗。」

我愣住。怎麼會是她?

他緩緩道:「據柳姑娘說,林少主回莊之後,終日借酒澆愁,萎靡不正。此番沈醉天有備而來,而御馳山莊的絕大部分高手都重傷未癒,她希望容姑娘能顧念舊情……」

我打斷他。「她自己為什麼不來見我?」

他似乎不習慣被人打斷講話,微微蹙起眉峰,冷冷道:「她在回碧玉峰的途中。」

我笑道:「她這麼厲害,什麼都在她的意料之中,還需要我幫忙嘛?沒有其他事的話,我也該回去了。」說著,故意仰天打了一個呵欠。

他終於正眼看我,道:「容姑娘打算袖手旁觀?」

我反問:「這跟你有關係嘛?」

他臉色一變,目光忽而變得陰暗難明。「落緋,送客。」

一個容色秀麗的黃衣少女應聲出列,道:「容姑娘,請。」

落緋!我的腦中忽然閃過一道光,定定看住她。

她冷冷道:「容姑娘,我家君主請你出去。」

我慢慢轉身出門,腦子卻在快速轉動。

七海連環島的人追殺杜杜鳥,是因為那個包袱--包袱又是柳暗給杜杜鳥的--裡面的東西,卻是這個落緋的--現在,七海連環島的君主,竟然替柳暗來傳口訊。

七海連環島果然是一個棋子?還是說,他們聯手來設這樣一個局?

按照艷少的推測,這個局的目的是為了保存御馳山莊。現在,沈醉天帶人去攻打碧玉峰。

這個局豈非是不攻自破了?

南宮俊卿的話是否可信?沈醉天是否真的去了碧玉峰?林少辭是不是真的有危險?

我拿不定主意,便決定回去問問艷少,看他有什麼建議。

此時,小巷中空蕩無人。我快走幾步,忽覺身後涼風拂體,回頭見是艷少,忙挽著他的手臂,笑道:「你來的正好,我遇到一件奇怪的事。」

他含笑看著我,靜默不語。

我待要將剛才的事告訴他,忽又想起明玉坊的事,改口問道:「裡面怎麼樣了?那個泓玉--」

我話沒說完,他突然將我壓在牆壁上,低頭吻住我的唇。

我大腦一熱,咳,怎麼突然這麼熱情?

他的吻逐漸加深,兩隻手順著腰我的一路撫摸上來,在胸部逗留不去。我隱約覺得有些不對,忽然全身一麻,胸前四處穴道被封。

半晌,他意猶未盡的抬起頭,一雙眼眸清亮澄明,輕佻的摸摸我的臉,魅惑道:「感覺好嗎?」

我瞪大眼。「是你,你這個混蛋,你竟敢--」

他抬手點住我的啞穴,抬頭望著明玉坊神秘一笑,道:「楚天遙,借夫人一用。」

他抱著我飛身掠起,上了後院的一匹駿馬,縱馬如飛。

我一邊運氣解穴,一邊在心裡咒罵這個混蛋。他緊緊摟住我的腰,大笑道:「別白費力氣了。」

我氣得火冒三丈,發誓獲得自由的第一件事就是砍下這混蛋的十個爪子。

他一路疾馳,騎得又是汗血寶馬。我只覺得一陣陣的勁風撲面而來,簡直無法呼吸。他拉過披風罩在我的頭上,這樣不知過了多少時辰,終於感覺馬速慢了下來。又過了一會,他揭開披風,將我抱下馬。

我目光四下一轉,發現已身在濟南城中。

其時,夜幕幽藍廣袤,一彎弦月垂掛如鉤,城中燈火寂寥,唯有娛樂場所依然聲色犬馬,熱鬧非凡。

我不禁納悶,他不直接去碧玉峰,來這裡幹什麼?

我很快就知道了原因。

林少辭正在花街買醉。

當我看到他的時候,我簡直不敢相信,這個人就是那個冷冽如冰山的林少辭。

他穿了一件亮珊瑚色的長衫,衣衫半解,長髮凌亂,很享受的被一群美女簇擁著高聲談笑。懷裡女子不知說了什麼,他仰頭發出一陣大笑。笑容明澈如五月的晴空,清朗的聲音宛如水波一般流淌在空氣裡,似乎看得見那聲波的灩灩色彩。

直至此時,我終於明白那些江湖女子為什麼為他癡迷了。

這一刻,他看起來充滿了一股邪惡的魅力,一種介於男人與男孩之間的誘惑,既純真又浪蕩,既溫柔又不羈。

原來這小子在我面前裝出一副冷酷高深的樣子,背後竟然這樣風流快活。柳暗一定是眼睛長到屁股上了,才會認為他是在借酒澆愁,他看起來不知道有多快樂呢,不但沒有萎靡,精力充沛更勝從前了。

我看著沈醉天,他這時已經卸下易容,俊美的臉上掛著一絲淡漠的笑,調侃道:「看到老情人左擁右抱,感覺不好受吧?」

我口不能言,只能瞪著他。

他摸摸我的臉,語氣極其輕佻。「你不說話的時候,勉強可以算作一個美人。」

我怒目而視。

他一手托在下巴,含笑看著我,端坐不動。

我仍是一頭霧水。御馳山莊經過太原一戰,宋清歌和燕海蕭三人都受傷不輕,眼下唯有林少辭和藍子虛尚可一戰。他既帶了高手前來,應該速戰速決才對呀!

沈醉天倒了一杯酒,微笑道:「你是不是想問我,為什麼還不動手?」

我不看他。

他仰頭喝下杯中酒,自問自答道:「碧玉峰四面環水,地勢險要,此刻必定防備森嚴,想要攻上去並非易事。否則,她也不會這麼放心的就離開了濟南。」說著,臉上忽然露出一絲怨恨的神色。

我更加疑惑。

林少辭就在眼前,這個他是指誰?林千易?不可能啊,他武功已廢,應該沒什麼威脅。

他沉默不語,似乎在回想些什麼,愣了半晌,忽然冷笑一聲,道:「她以為你來濟南,就一定能牽絆住我。哼!我沈醉天豈能兩次讓同一個女人玩弄於鼓掌之上?」

女人?難道是柳暗?

我吃驚之餘忍不住想笑。原來他已經被人玩弄過,已經不純潔了啊。挖哈哈哈!

他好像對這件事極不能釋懷,冷冷道:「你笑什麼?」

我盡量譏諷地看著他。

他忽然也笑了。「不過,還是要感謝她的提醒,正好抓你來要挾林少辭。故技重施,有時候也很有效。」

我這才明白,他的用意原來在此。難得他對我的魅力如此有信心,我應該好好謝謝他。

這時,遠處忽然隱隱傳來一陣馬蹄聲。

沈醉天禁不住露出微笑。林少辭依舊美女在抱,醉生夢死。

我一邊運功解穴,一邊著急。

沈醉天站起身,伸手解開我的啞穴,微笑道:「走吧,過去會會你的老情人。」

他摟著我的腰,在眾人詭異的目光下走向林少辭……咳,不得不說一下的是,這個姿勢相當的曖昧,因為我當時穿著男裝。

但是,林少辭彷彿根本沒有看到我們,女子的袖袍和髮絲遮去了他的大半個身子。呵呵,他已知我並非容疏狂,沈醉天這一招只怕不管用了。

「林少主……」沈醉天意味深長的開口了。

「你來了。」林少辭沒有看他,只是淡淡說了一句,「我一直在等你。」

沈醉天微笑道:「其他人呢?叫他們都出來吧。」

林少辭自女子如緞的黑髮間抬起頭,眸光迷離的望住沈醉天,嗓音沙啞的說道:「他們還沒有來,沈公子不介意多等一會兒吧?」

這眼神,這語氣,若不是有那群礙眼的女人充作背景,我幾乎懷疑他們有非一般的關係。

沈醉天握住我的肩,在對面坐了下來,微笑道:「最好一起來,免得我四處去找他們。」

林少辭不動聲色,道:「沈公子捨得放棄那東西了?」

沈醉天一笑,坦然道:「那東西我是勢在必得,即使明知道是個陷阱,也毫不猶豫的跳了。此刻,我義父已經親自到達聊城,我在不在並無區別。況且,有楚天遙在,那東西未必能到手,但是攻打碧玉峰的機會卻不常有……呵呵,對於能看得到利益,我一向不願意錯過。」

「沈公子挾持容疏狂,就不怕楚天遙動怒嗎?」

「怕固然是怕!但為了那東西,也管不得這麼多了。」

他看了我一眼,笑道,「倘若那東西真的被楚天遙得到的話,嘿嘿……那就要看他有多愛容疏狂了?」

我暗自吃驚,原來他抓我還有這層意思,這個混蛋真是非一般的陰險狡詐。

林少辭不語,面上卻露出一抹譏諷的表情。

沈醉天道:「敢問林少主,那東西貴莊究竟是何處得來?」

林少辭淡淡一笑,道:「這話問錯人了,那是七海連環島的東西……」

「這事騙得了別人,卻騙不了我沈醉天。」沈醉天冷冷截斷他的話,「咱們不妨打開天窗說亮話,當日在太原,如果不是為了這東西,沈某絕不會輕易就讓林老莊主離開……」

我暗自吃驚,究竟是什麼東西,值得他放走林千易?

沈醉天冷笑一聲,繼續道:「如今你們出爾反爾,不守信諾,引出七海連環島和白蓮教來搶這東西,最後的目的無非是要對付我鬼谷盟……但是,你們未免也太小看我沈醉天了。」

他冷哼兩聲,站起身來傲然道:「今晚之後,江湖上將再不會御馳山莊這四個字。」

林少辭並不動怒,只是微微一笑。

忽然,有一個清脆的聲音接口道:「沈公子好大的口氣啊。」

我一聽這聲音便知是柳暗到了。

沈醉天哈哈一笑,道:「怎麼?就你一個人來嘛?」

「我一個人就足夠了。」柳暗的語氣相當輕鬆。

「哈哈……」沈醉天怒極而笑,加重語氣:「你一個人就足夠了?」

柳暗笑道:「看熱鬧只需要帶兩隻眼睛,我一個人當然是足夠了。」

沈醉天眸光一緊。「看熱鬧?」

一襲水綠色的長裙曳地而過,柳暗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沈醉天,深深歎息一聲,道:「沈醉天,你自命絕頂聰明,可惜你的一切舉動都不出我家小姐的意料。」

聞言,沈醉天俊美如神祇般的臉上忽然變得煞白。

他一字一句道:「你說什麼?」

柳暗微笑道:「小姐早就料到你必定會乘機攻打碧玉峰,早就料到你會挾持容疏狂。所以……」

她頓了頓,笑意漸深。「你不妨看看外面,這些人還是不是你的人?」

她話音一落,就聽砰然一聲巨響,倚艷樓的兩扇大門憑空飛起,直撞穿樓上的朱紅欄杆,樓面頓時坍塌一大片。隨著那一聲轟響,無數道弓箭從四面八方冒出銳利玄黑的簇。

沈醉天微微動容,卻仍然臨變不亂。

這時,大門處湧進十幾個人,當先領頭那人手執羽扇,淡青長衫,面上掛著一抹溫雅文秀的微笑,赫然竟是雲景。

沈醉天伸手按住我的肩膀,冷然道:「閣下是什麼人?」

雲景微笑道:「在下雲景,三個時辰前,在下接到楚先生口諭,三堂七會十三省的兄弟將不惜一切代價,全力劫殺鬼谷盟。」

沈醉天面如死灰,扭頭對柳暗道:「原來如此,原來她打的是這個算盤。」

柳暗點頭道:「不錯。當你挾持容疏狂離開聊城的時候,晚詞小姐已經和楚天遙先生達成共識。這一仗,御馳山莊不費一兵一卒,自有他人代勞。」

我恍然大悟。原來這一切都是林晚詞的計謀。原來柳暗是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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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6-3-2012 04:55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九章 曜靈城主

  氣氛沉重而窒悶。數十支利箭已然在弦,只待雲景一聲令下,但是他不敢。

  沈醉天握著我的手腕,拇指輕輕摩挲我的手背,手掌之間厚實的繭,一粒粒微微凸起。使我產生了一種奇異的感覺。

  林少辭握著酒杯,低頭看著杯中的酒,他的側臉沐浴在淡白的月光裡,恍惚有一種悵然的表情。

  我不知道,他對於這件事究竟知道多少。但,柳暗自從進門,就沒有正眼看過他,似乎並沒有把這個少主放在眼裡。昔日,我還是莊主的時候,她對我亦是不假辭色。或許在她眼裡,除了林晚詞,就再也看不見旁人吧。假如真的是這樣,那麼容疏狂中毒一事,就得另當別論。機會難得,我必須得問出來。

  「柳姑娘,我有一事請教。」

  她看著我,面無表情的吐出兩個字:「你問。」

  「當日在姑蘇,我忽然中毒,你知道是怎麼回事嘛?」

  她的眼神驀然變了,笑容凝固在臉上。「你真的失憶了?」

  我頗有些哭笑不得,地球人都知道的事,敢情她以為我是裝的。

  她冷冷道:「毒是我給你的。」

  此言一出,林少辭微微變色。我料不到她如此坦誠,也不禁一呆。

  誰知她繼續道:「不過,將毒倒進杯子裡,喝下去的人,卻是容姑娘自己。」

  我又是一驚。「我自己給自己下毒?」

  她不理我,逕自道:「當日楚天遙派人提親,鬼谷盟屢屢騷擾,老莊主萬般無奈,只得讓你代替晚詞小姐出嫁,我陪嫁隨行,協助你取得那份名單。那時,你正在姑蘇與鬼谷盟交鋒,接到消息後的第三天晚上,忽然服毒……」

  我忍不住道:「我難道腦子壞掉了?」

  她冷然一笑。「你腦子沒有壞,心卻死了。」

  「你心裡喜歡的人是少主,卻不得不嫁給楚天遙。」

  我不由得靜默,細細思量容疏狂當時的心情,的確有這個可能。她這一生都為報答林千易的恩情而活著,可是他卻從來沒有為她考慮過,視她所做的一切為理所當然。

  柳暗冷笑一聲,繼續道:「儘管你心灰意冷,但你對老莊主一向是言聽計從,忠心不二。老莊主要你偷那份名單,你絕不會撒手不管……」

  她的目光忽然變得有些奇怪。「最後促使你下決心服毒自殺的人,是風淨漓。」

  我不解。「什麼意思?」

  她的眼睛裡多了一抹譏誚的意味。「那一晚風淨漓夜訪鳳翔客棧之後,你神色恍惚的呆坐了半天,忽然問我要了『紅蓮之心』,然後將我支開……可是,我當時並沒有離開。我親眼看見你將毒倒進那杯被風淨漓下了藥的杯子裡,然後喝了下去。我猜想,你因為看見她,受了刺激……」

  我蹙眉。「受刺激?」

  她冷冷道:「少主為她拒婚,你心裡一直嫉恨她。而你一旦嫁給楚天遙,只會讓她稱心如意……」

  我反問。「我若是死了,豈非更讓她稱心?」

  她笑了。「這就容姑娘的高明之處了。她夜訪鳳翔客棧之後,你突然中毒而死。就為這個嫌疑,少主這一生都不可能娶風淨漓為妻。同時,你寧死不嫁楚天遙,借此向少主表白心跡,少主只有更加忘不了你……」

  她言談之間提及林少辭,渾然不知避諱,彷彿根本沒將他看在眼裡。而我耳聽她將容疏狂說得如此不堪,頓起莫名反感,忍不住喝止她:「住口!這一切不過是你的猜測。」

  「不錯,這一切都是我的猜測。事實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只有容姑娘自己心裡最清楚。」

  她說著意味深長的看了我一眼,似乎對我的失憶仍然抱有懷疑。

  我忽視她的嘲諷,去看林少辭。他正好也在看我,眸光幽深若寒潭,憂傷得足以將人溺死。

  我不禁對他苦笑一下。

  或許,這一生我都無法得知容疏狂死亡的真相了。如柳暗所說,事實究竟如何,只有容疏狂自己知道,但她再也不會開口說話了。

  短暫的沉默中,沈醉天輕聲笑道:「問完了嗎?」

  我側目道:「怎麼?」

  「問完我們也該走了。」他抬頭看了看外面的天空,低低歎一聲,「天色不早了。」

  他的語氣太過家常,在這種場合聽起來很有一些滑稽,我隨口應道:「好啊,只要你走得了。」

  「沈大當家的,我勸你最好是留下來。」雲景上前兩步,溫和的微笑道。

  沈醉天環視一周,冷冷道:「憑這幾支弓箭,就想留住我沈醉天。你不妨回頭看看。」

  聞言,雲景尚未有反應,柳暗卻忽然驚叫了一聲,我也不禁吃了一驚。

  四周的弓箭手均已被人點了穴道。而雲景的身後,不知何時竟多了一個人,一個極其詭異的白衣蒙面人,身材枯瘦而矮小,臉上只露出兩隻眼睛,赫然是深褐色的,眼珠就像兩個褐色玻璃球,發出懾人的異光。

  他站在雲景身後,宛如他的影子一般悄然無息,且理所當然。

  屋內的幾個都算是當今江湖上的一流高手。可是,誰也不知道,這個白衣人究竟是什麼時候站在這裡的,究竟站了多久?

  雲景的額頭頓時涔出一層細密的汗珠,執著扇柄的手背隱有青筋暴動。

  此刻,林少辭身邊的美女們已經走的無影無蹤了,他獨自一人斜倚在軟榻上,神色懶散盯著杯中的酒,依舊是一付事不關已的模樣。

  沈醉天冷冷地看著柳暗,目光鋒銳逼人,一字一句道:「我說過,這個世界上,沒有人能欺騙我沈醉天兩次。」

  柳暗仍然在笑,但那笑容明顯有些底氣不足。

  「她以為和楚天遙聯手,我就束手無策了嘛。你去告訴她,我很生氣--」

  「後果很嚴重!」

  我嘴巴一溜就蹦出這句話,幾乎同時感覺手腕一麻,好像要斷裂般的疼。

  沈醉天盯住我的臉,從牙縫裡擠出聲音。「容疏狂,我對你再三容忍,是因為我不願意得罪楚天遙。現在,你最好是安分一點,不要試圖激怒我。」

  識時務者為俊傑,我立刻閉嘴。

  林少辭忽然道:「沈公子,你與其用容疏狂威脅楚天遙,不如用我威脅林晚詞。」

  沈醉天微一挑眉。「哦?」

  林少辭起身走過來,意味深長道:「沈公子若真的不想被人欺騙兩次,不妨考慮一下我的提議。」

  沈醉天面不改色,眼瞳卻微微收縮一下。

  我料不到林少辭有此一舉,連忙朝他猛使眼色,但是這丫看都不看我一眼。

  沈醉天點點頭,道:「這個提議很好。多謝你的提醒。」

  他說著忽然揮手彈出一道黑線,遂即空中爆出一聲勁響,無數煙霧瀰散而起。幾乎是同一時間,三道人影恍如急電般竄出,濃煙中響起兩聲短促的悶哼,蕭蕭殺氣肆意橫流。

  林少辭沒有動,他一雙?黑清亮的眼睛冷冷看住沈醉天,道:「放了她,我跟你走。」

  沈醉天五指緊扣我的手腕,微笑道:「你們倆個,一起跟我走。」

  他話音未落,林少辭的追風劍已然刺出,雪亮的劍鋒宛如一道冷電,劈開濃煙,直取沈醉天的咽喉。

  沈醉天微笑靜立,清澈的目光悠悠望定前方,彷彿根本沒有看到這一劍。就在這道劍光即將吻上他的脖頸時,林少辭的劍尖忽然斜斜蕩了開去。

  我看得清清楚楚,知道是一隻手的中指分毫不差的彈開他的劍鋒。這隻手似乎憑空從天地間鑽出來的,隨著這隻手的出現,另一個白衣人幽靈般冒了出來。

  林少辭一擊不中,不退反進,劍舞似怒海狂花,烈烈青光耀目。白衣人身法怪異,宛如鬼魅,但見一道白光繞圈遊走,那劍卻總也刺不到他。

  我心中焦急,幾乎按捺不住。

  這時,濃煙已經消散稀薄,一道綠影忽然掠空而去。

  沈醉天輕喝一聲:「別管她。」

  我定睛一看,雲景靜立不動,額頭一點血痕硃砂般猩紅,面上依舊帶著那一抹溫淡的笑,分明有些僵硬了。

  我不由微微心驚。看來沈醉天這一次是動真格的,要和楚天遙撕破臉了。

  忽然,鏗然一聲鳴響,林少辭的長劍已經斜飛出去,釘在了室內朱紅樓柱上,劍身震顫不絕,桃紅色的劍穗搖曳出灩灩色澤。

  兩名白衣人一左一右挾持著他。

  沈醉天發出一聲清嘯,外面立刻有駿馬長嘶之聲。

  時值深夜,月色下的濟南城祥和寧謐,人們都在熟睡,我與林少辭卻被扔進一輛漆黑的馬車,一路顛簸著馳向一個未知的所在。

  車內一團漆黑,路顛得人要散架,我的頭不時「砰砰」撞在車廂壁上,疼得我差點失去淑女風度。林少辭卻是一聲不吭。

  我忍不住罵他:「我說你是蠢啊,還是活得不耐煩了,有你這麼救人的嘛?」

  他仍不作聲。我忍不住踢了他一腳。

  他身子一震,脫口道:「你--」

  我忙提高聲音罵道:「我什麼我,你實在是太笨了,居然主動幫那個混蛋對付自己的妹妹……」

  他忽然握住我的手,我也大吃一驚。原來他根本沒有受制。

  沈醉天敲敲了車廂,大笑道:「老情人見面不敘舊情,反倒吵起架來,有一句怎麼說來著不是冤家不聚頭。哈哈……」

  我當即回復他:「你懂個p,那句話應該叫打是親罵是愛,我們這是恩愛的表現。」

  聞言,林少辭的手微微一僵。

  我見他這樣,也不由得面上發燙,當下乾咳兩聲,提高嗓音道:「喂,姓沈的,你到底要帶我們去哪裡?」

  沈醉天哈哈一笑,道:「到了。」

  馬車忽然停住,有人掀開厚重的暗青色車簾,將我們眼睛蒙上,拖了出來。走了一會兒,忽聽有人叫了一聲「小侯爺」

  沈醉天應了一聲,問道:「義父呢?」

  「城主正在偏室調息。」

  「怎麼?」沈醉天的聲音微露訝異。

  「昨夜與楚天遙交手,受了點傷。」

  「楚天遙的武功竟然已經到了如此地步?」沈醉天的語氣由震驚轉為疑惑,喃喃近乎自語。

  「義父傷得怎麼樣?」

  「屬下不知。」

  對方頓了一下,補充道:「屬下當時不曾在場,據秦廣師兄說,城主是在奪鐵盒時,被楚天遙的真氣傷到左臂曲池穴。」

  「這麼說,那個盒子被楚天遙奪走了?」

  「是!」

  「白蓮教和七海連環島的人呢?」

  「唐賽兒重傷,隨行的五名護教法師三死兩殘。」

  「三死兩殘,這不像是義父的作風啊?」沈醉天語帶笑意。

  「是七海連環島的南宮俊卿所為。」

  「南宮俊卿……」沈醉天重複這個名字,自言自語道,「他在這件事裡到底扮演一個什麼樣的角色呢?」

  這時,有人低低咳嗽了一聲。

  沈醉天立刻道:「把這兩人帶到隔壁房間,好好看守。」

  有人應聲將我們帶走,沒走幾步差點摔一跤,身後有人一把將我提起扔出去,然後砰然一聲關上房門。倘若不是身處險地,我一定要好好問候他的祖宗八代。

  「義父,你的傷……?」

  「沒有大礙了,不必擔心。」一個蒼老卻渾厚的聲音打斷了沈醉天的問候,然後是一陣淅索的喝水聲。

  忽然,那人長長的歎了口氣,道:「我看王爺的大事,這三年五載怕是難成了。」

  說完又忍不住歎息了一聲,在靜謐的室內聽來,極其悠長,有一種虛空無力之感。

  「因為楚天遙嗎?」

  「他確實是一個勁敵。」那人似乎又禁不住的想歎息,但是終於忍住了。

  「除了他,中原武林也委實不可小覷。御馳山莊的那個丫頭,就絕對不是一個簡單的角色。」

  「林晚詞?」沈醉天每次提起這個名字,似乎都有些不大對勁,不知道究竟和她有什麼仇恨?

  那人忽然笑了。「你費盡心機口舌,都不能令楚天遙同意和你合作。可是,那個丫頭三言兩語就說服他。呵呵,額森,我認識楚天遙二十多年了。他不是一個輕易能被說服的人。」

  沈醉天沉默不語,過了一會,也歎息道:「我一直不願意承認,我曾經栽在一個女人手裡。」

  「不要小看女人,額森。尤其是美麗的女人。」

  沈醉天苦笑道:「當日,您命逍遙四仙助我攻上碧玉峰,制服林千易等人,我見她一介弱質女子,本無意加害,誰知她竟然主動要求跟我走……更想不到,我居然會被她說動,中途改變計劃放走林千易……唉,我早就應該想到,她的目的絕不簡單……」

  「哈哈……」那人笑得極為善解人意,「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嘛。你栽在那丫頭手裡,絕不冤枉。哈哈……」說著又是一陣大笑。

  這一下,沈醉天也笑了。「她固然是美絕人寰,但我絕不會對她動絲毫念頭。」

  那人似乎有些意外。「哦,為什麼?」

  「我不喜歡心機深沉,玩弄權術的女人,不論她有多美。」

  那人笑道:「額森,你對女人還缺乏瞭解。這個世上,任何一個女人,無論她多麼精明能幹出類拔萃,她仍然渴望得到一個男人的認同。一旦她遇上一個比她更強大的男人,她就會對他死心塌地,忠心不二。額森,你要學會征服這種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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