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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chanel8

[穿越时空]《妙手生春》作者:弈澜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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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6-11-2011 02:34 AM | 显示全部楼层
40.普生器

  其实也是姚海棠看起来年纪小,刘罗生以为她没见过什么世面,所以不知道自己的做工有多好,因此才憋着说出一句“多加努力”来。
  等再一听姚海棠就住在隔壁,一小姑娘在京城有屋有院儿,刘罗生就不知道该怎么定位姚海棠好了。这姑娘八成是哪个乡下土财主家的,世事半点儿不懂,空有一身好手艺但是啥也不明白。
  好,刘罗生深深地觉得上天真是眷顾他,就在他发愁器坊的出路时,上天就给他送了这么一姑娘来,这叫什么,这就叫绝处逢生。于是他就跟大家说啊,千万别太过夸赞了,适当就行了,得了闲儿就好好跟这叫小瑶的姑娘学学,能偷一天师就偷一天,学到了就赢了。
  第二天姚海棠准时来器坊等着安排活儿,就见刘罗生满脸是笑地走上来说:“小瑶啊,今天你先錾铜镜,这大香炉子又做败了,只能回炉再造一次了。回一次炉损一次灵气,但愿这回能成,到时候小瑶要多帮帮我啊。”
  香炉,她就知道做出来不能看,那线条就跟柴杆儿拼出来的一样,一个个多生涩,明明这时代工具多顺手多好用,这些人怎么就能把线条画得跟螃蟹爬出来的一样。
  “好,既然领了您的工钱,我当然得帮您做事儿了。那我先去錾铜镜了,有纹样儿要求吗?”姚海棠从前复原铜镜的时候就想过,如果有一天自己随手錾个花样儿,千百年后也能当古董卖那就好了。真没想到,上天还能真给她这么一机会。
  对于别人还真有纹样要求,可看了昨天姚海棠的发挥后,刘罗生坚定地摇头说:“没有,是花纹、是鸟兽、是人物你随意。”
  这会儿姚海棠就想尖叫,终于有人拿她当手工艺人看了,再也不是吃货、厨娘、治食器的了。刘罗生心里想的她就算知道了也无所谓,只要有组织愿意接纳她,她就无比欢欣了:“好,那我上那边儿去了。”
  连连点头,刘罗生说:“小瑶啊,你多带着那些小姑娘点儿,她们年纪小手有些生,要是得空了就教教她们。”
  “好,只要她们不嫌弃。”姚海棠当然不知道刘罗生的心思,刘罗生是怕她什么时候就被家人领走了,所以这会儿就紧着想让坊里的姑娘小伙子好好跟姚海棠学两手。
  坐到工作台前,姚海棠拿了个铜镜坯子,铜镜总不能随形,只能靠构图去体现特色。她拿着铜镜坯子看了很久,旁边的姑娘们就跟着她看,到最后有姑娘忍不住说:“小瑶,你为什么看着它不动手啊?”
  闻言,姚海棠答道:“我在想怎么构图。”
  她嘴里蹦出来的词儿对姑娘们来说多新鲜啊:“构图,什么是构图?”
  呃,这个,在古代应该叫什么呢,格局还是布局?想了想姚海棠托着下巴,比较内伤地说:“就是事先构想着在这上边儿錾个什么图样儿,哪儿疏哪儿密。就好比我现在錾个簪花仕女吧,仕女錾在哪儿,背景錾些什么,要不要錾一行诗句上去,把铭文錾在哪儿既不破坏图又能留下款识。”
  ……
  她一说完话姑娘们鸦雀无声,她这番话就好比一国画大师在跟画墙面广告的说意境一样,这不是她们的领域啊见场面安静了姚海棠就以为自己说得太复杂了,于是又解释说:“其实就是事先在脑子里想好要錾个什么图样,脑子里想好了不就比较顺手一些。”
  还是前头那话比较让姑娘们能接受,谁錾铜镜前不是想好了纹样的,可没她那么复杂。
  然后就有姑娘问道:“那要是想好了,下手的时候总有偏差怎么办?”
  对于这问题,姚海棠觉得很好解决:“先在坯子上描好画稿,待会儿下手的时候就不会有偏差了。”
  但是她这提议明显得不到姑娘们的认同:“铜坯子上怎么画啊,都很容易擦掉的。”
  这倒也是,现代就是想在哪儿写字都有笔,别说是金属表面了。姚海棠想了想,然后说:“那就直接用錾子,錾子在铜坯子上还是很好刻画的。”
  “那也会出偏差吧?”
  “你可以轻轻地画,不要太用力,等画稿描上去了就好处理了。”姚海棠试过,别的东西不行,工具本身是绝对能刻画出来的。
  说着姚海棠就拿了小号的錾子,在铜镜的坯子上轻轻地画了起来,姑娘们伸长脖子一看,果然是画得很顺,而且看着都像是力道很轻似的。
  姑娘们回了自己的位子上,一个个学着姚海棠拿了小号的錾子在那动起手来,可是她们怎么也不能像姚海棠一样那么顺畅,但是倒也能把想要的图案给粗略地画上去,虽然不如想象中的圆润流畅,但总算偏差不大。
  见姑娘们都开始錾铜镜了,姚海棠也拿起了錾刀,不过她一边錾一边还想:“这铜镜光泽度不够,照人都照不清,话说我从前好像真想过要做铜镜来着。”
  铜镜想要做到纤毫毕现,一是打磨二是铜的质量三是要加入其他金属,这时代质量问题是不存在的,打磨抛光也还算熟练,最终剩下的这是最后一条了,加入其他金属。
  合金在中国古代反正是常见,本身金属也不是那么纯,杂质较多。像春雨剑和秋水剑用的百炼钢,那不是人力物力的问题,除了司珍坊没谁有那么好的工匠来配合。
  “合金,这批是不成了,下回再跟坊主说吧。”
  铜镜上午錾好了下午继续打磨,打磨得了姚海棠就问身边的姑娘:“对了,器坊的铭文是什么?”
  姑娘们都摇头,其中一个说:“没有铭文的,大器坊、大器师才会有铭文,我们这样的小器坊哪儿来的铭文啊”
  不刻铭文可不是姚海棠的习惯,她想了想:“西城是不能用了,这回住南隅,难道要叫南城?”
  最后姚海棠去问了坊主,刘罗生还真是认真考虑了铭文的事,他觉得姚海棠来了,这小器坊或许将来还真会有点儿名气,所以刘罗生想了想说:“小瑶觉得刻个什么好?”
  器坊的铭文还要她来想,刘罗生会不会太随便了,刘罗生随便她也就随便了,张嘴就说:“那就叫普生吧”
  普通的穿越生涯,普通的市井人生,这是姚海棠的心里想的。
  闻言刘罗生一合掌,眼前一亮道:“这个好这个好,普渡众生,普生。”
  这意思可真歪,姚海棠也没反驳,回座位上把铭文刻了个样儿拿给刘罗生看:“坊主,你看铭文这样合适不合适?”
  这会儿刘罗生正高兴,什么都合适,点头说:“可以可以,你去刻吧,回头我让他们都刻上。”
  几天后刘罗生还兴致非常高的把器坊的匾换掉了,上头其实就多了两个字——普生器坊。当然,谁也不会想到,以后有普生这两个字会大大的出名。
  几天后到了出第一批铜簪和铜镜的时候,刘罗生特地把姚海棠做的全留下了,只是那根铜簪却用匣子装好了递到主顾面前说:“老李啊,咱们俩家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交情了,有好物件我总是记着你的,打开瞧瞧开个合适的价儿。”
  那老李是京城一家大铺子,各类物件都经营,按姚海棠的话说,有普通的工艺品、装饰品,也有精美的各类艺术品。但按东朝人的话来说,一类是器,一类是凡物。
  只见老李接过匣子打开了,拿出铜簪一看:“哟,这是哪个工匠做的,倒是透着精巧,这心思也巧,工也不错。”
  刘罗生老神在在的一笑说:“工匠,你看这是工匠的手艺啊”
  这时老李又看了两眼,然后看着刘罗生说:“不成你这小器坊还能请得起器师,请不请得起另说吧,器师哪会做这样的小物件,能有这手工这器师的水准可就不一般了。”
  “你甭管是器还是凡物,就这手工就不错了吧,虽然不是器师做的,可这物件摆在这儿,你门路广拿去试试,指不定就真能成功呢。”刘罗生这所谓的试试,其实是真正鉴定这是器还是凡物的程序。
  这个程序就是姚海棠一直所迷惑的器师和手艺人的区别,在浮梁山上有一座四方堂,主司给天下器物启灵。至于启灵是什么,那就得让姚海棠慢慢去发现了。
  闻言,老李瞪着刘罗生说:“亏你说得出,不是器师的拿去试试,万一不成呢,要知道四方堂可是嘴一张就要银两的地方,不成我不是白亏了,回头东家还得训我不长眼。”
  而刘罗生自然有办法安老李的心:“不成的话,这物件本身也能抵得了那银钱,不够我给你凑还不行,我是没那门路,我要是有自己就去了。”
  最后老李说:“成,我试试,可先说好了,不成的话这启灵的银子你出。”
  “放心,我出我出。”这几天下来,刘罗生几乎对姚海棠有一种本能而盲目的信任,他就认定姚海棠制出来的东西能启灵成功。
  而姚海棠呢,她到现在还不明白器师是什么职业,依旧在那儿錾她的小铜镜呢,嗯……过几天就能錾大香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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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6-11-2011 02:35 AM | 显示全部楼层
41.器有灵

  其实对于闲不住的人来说,只要有事儿干就行了,至于做出来的东西能干什么,其实并不是太在意。姚海棠是说过要在东朝留下点什么痕迹,可她觉得自己留下的已经差不多了。
  指南针、印刷术,四大发明她占了俩,加上瓷器和那铜编钟,她不必再干什么大事儿让东朝记住她了。而且她坚定地相信,只需要瓷器这一样儿,就够让她被东朝的史书所记载了。
  这么一来,她对被史书写成传记就不怎么感兴趣了,千百年之后,只要有人收藏她所制出来的东西,那比什么书写着她的名字都更让她高兴。
  这天姚海棠照旧去上工,正待要坐到自己位子上时,却听得一群姑娘在那儿说:“听说太平院进献的乐器在仲秋祭典上,会由四公子主掌奏《颂》,只听人说过那叫编钟的乐器奏出来的乐曲气象万千,据说只要一起来,就可以勾通天地。”
  另一个姑娘捧着脸,满眼红心闪闪地说:“四公子还活着,真好,咱都还有点儿奔头。”
  对于这姑娘的话,旁边有姑娘白了她一眼说:“花痴,茶楼里说书的时候你没听啊,宅子院子里是非多,那可是天底下最大的院子里出来的,心里有多少弯弯绕绕你这辈子都数不过来。还奔头,你赶紧歇着,找个安稳的地方好好寻思跟你们家那路小哥儿接下来怎么过日子吧。”
  这时又有姑娘插话道:“唉,公子们有什么看头,抬头看久了脖子疼,我倒是想看看那编钟是什么模样儿。你们说要四公子亲自来演奏的乐器,那得是什么样的人制出来的,手艺得多好呀。”
  这姑娘说完,大家伙儿一块点头,忽然有人看到了姚海棠就说:“小瑶,你要不要一起去啊,祭典那天咱们不上工,一起去看看编钟吧,说不定将来你也能做出来呢,那可就大大的出脸了。”
  ……
  呃,这东西她从前经常玩儿好不好,至于做出来,每一个编钟上头都还刻着她的铭文呢想了想,姚海棠还是点了点头,她想去看杜和……不是,是杜敬璋:“好啊,一起去吧,反正歇着也是歇着。”
  到点儿时姑娘们开始干活了,姚海棠就坐在坐位上捧着块铜镜坯子想事情。要是没人提起杜敬璋,她或许会当做自己从来不曾遇到过这么个人,可是偏偏就有人提起了。
  这时候她胸臆间的复杂情绪和那些激荡的心思,让她不得得停下来思考,难道短暂的相处真的有这么深长的情。那些日子确实很美好,有个人撑起了她的天,让她在东朝也觉得日子可以如常过下去,只是比从前少些亲情,多些……爱情。
  “爱情,这东西怎么这么复杂呢。杜和……我还是习惯叫你杜和,你怎么说忘就忘得这么干净,干净得看起来高高在上,而且……不需要我。也是,一个陌生的人,要来做什么呢?”姚海棠捧着铜镜,那镜子照不出她的模样来,但是她却似乎能从镜子里看出自己的满面纠结来。
  叹了口气,姚海棠把铜镜坯子放下,开始支着自己的脸搁在工作台上,两眼出神地看着前方,仿佛看到的是那天夜里的场景一般:“那天,我就站在那里,可是你一点感觉都没有,哪怕多看两眼问一句是否认识也好。可是你只是如高坐云端一样的行坐在一片明光灿灿里,很陌生很远,远得让我觉得这距离永远也跨不过去。”
  她喃喃自语中低下头来,垂下的眉眼里有说不出的失落:“哲人说得好,爱情经不起别离,一旦离别要么酿成醇香的酒,要么酿成入骨的毒……我觉得自己快要醉倒了”
  “行了,想这么多也没用,说不定故事的结局是多年以后,公子依然光风霁月,小姑娘却成了黄脸婆。”这么一念叨,姚海棠浑身一震,一想起自己要变成黄脸婆就觉得自己应该开始爱惜自己的身体了。
  这在她这么想着的时候,忽然坊里的工匠满头大汗地跑过来说:“小瑶,坊主叫你呢,赶紧过去吧,也不知道什么事儿这么着急。”
  连忙放下手上刚拿起来的錾子,姚海棠起身奔里间去,刘罗生日常就在那会客办事,一进去姚海棠就有点傻眼。眼前可不是刘罗生一个人,而是好几个人拿看怪物一样的眼神看着她,她眨巴眼再眨巴眼,愣是觉得有点儿毛骨悚然:“坊主,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她话音儿一落下,刘罗生旁边一个中年人拿起身边的匣子打开来,取出那水莲簪说:“这是你制的?”
  一见是水莲簪,姚海棠就长出了一口气,自己手上出的东西出了不大错,这点儿自信她有,所以点了点头笑道:“是我做的,那天来上工,坊主让我试制发簪,我就做了这个。”
  “你是器师?”有人这么问了姚海棠一句。
  应该点头吧,姚海棠一下儿又忘了杜和跟她说过的话,遇事不要先弱了气势。她一缩脑袋,弱弱地点了点头,然后又有些怯场似地说:“有什么问题吗?”
  屋里的人一块儿摇头,刘罗生这时才笑着说道:“是觉得你做的东西分外精致,没想到拿去四方堂去启灵,竟然一次就成功了,是生器。”
  什么叫生器,什么叫启灵,什么叫器师,这时候姚海棠真觉得自己需要一本书,这本书的名字得叫《十万个为什么》。想了想姚海棠又抬起了头,看着刘罗生说:“然后呢?”
  这时外边又走进来了个人,形容枯槁身体瘦弱,看着就跟被吸干了水份似的。刘罗生旁边的中年人站起来,拿着水莲簪说:“他是我儿子,被枯木剪所伤,一直在寻找能治好他的器,还请唐姑娘开器,我在此代全家上下谢过唐姑娘。”
  那人冲姚海棠深深一揖,把水莲簪平举出来递到姚海棠眼前来了,姚海棠一惊,一双手不知道往哪里摆才好,什么叫开器啊从前她制了那么多器,也没听说过开器这个词:“那个……”
  她话还没开始说,刘罗生就让人拿了她的工具包来,摊开了摆在她面前。看着整齐排好的工具,姚海棠就开始寻思一件事儿,这物件和从前制的器有什么不同,仔细想了想,除了没落西城的名款和器物本身的名字,也没有其他了。
  犹豫中拿起了錾子,姚海棠看了看众人,然后咬着嘴唇心一横,在水莲簪不起眼的地方先刻了普生的字样儿。抬起头来一看,见刘罗生一脸高兴,然而那中年人一点儿没动,姚海棠又加刻了水莲两个字,再抬起头来就是满室欢欣了,于是姚海棠确定,她做对了开器,原来开器就是刻上器物的名字,想明白后姚海棠笑着说:“好了。”
  “多谢唐姑娘。”那中年人施了一礼,双手接过了水莲簪,然后递给他身后的儿子。
  那人接过了水莲簪后用尖的那一头扎在自己的指尖,指上流出血来后再把水莲簪紧紧地握在掌心里,然后姚海棠就想尖叫了,或者晕倒也是个很好的选择。
  因为她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快赶上木乃伊一样的人生生在她眼前发生变化,从手开始皮肤一点点很缓慢地开始转变,起初是由**变得丰润,然后是由黑黄之色变得蜡黄,最后甚至恢复了皮肤原有的色泽。
  一点一点,从手到胸口到脸最后应该是全身都好了,姚海棠咽了口唾沫,然后她就决定不尖叫了,还是晕过去吧她一晕可让屋里的人手忙脚乱了,刘罗生扶了一把,没敢多动,因为在他脑子里这是个家里有点儿门第的姑娘,姚海棠不经意间被杜和教养出来的举动让刘罗生越来越坚定这个事实:“赶紧去外边儿找两姑娘来,扶着小瑶到她屋里去歇着,大概是头一回见这场面,自己先吓着了。”
  姑娘们来把姚海棠扶到南隅她自己院儿里去安置了后,一阵忙乱了后,那中年人才看着那刚刚恢复过来,正在那儿坐着的儿子说:“感觉怎么样?”
  握着水莲簪的人依旧没有松开,不过脸色好看多了,听得中年人问话他就说道:“虽然很慢,而且力量很微弱,但确实有效果,五脏六腑大概还要过一段时间才能慢慢恢复。大概这水莲簪只能用这一次,以后就只能当装饰用了。”
  一听是这样,那中年人终于脸上见了笑容,回头看着刘罗生说:“刘坊主,这次要谢谢你了,不是你我儿还不知道会成什么样,及时雨啊及时雨。这水莲簪除去成本和启灵的费用,你开个价儿,我一并算给你。”
  “何东家说笑了,咱们俩家是多年的来往,李掌柜一直承您的意思对我们普生器坊关照有加。这物件除启灵的费用是李掌柜支的,水莲簪的成本也不过几个铜板,何东家封个谢银给小瑶就可以了。”刘罗生自然是会做人的,这以后两家的来往只会比从前更多,他是没有四方堂的门路,怎么也要靠着何东家这上头有人的来照应。
  这何东家也不多说,只应了说:“唐姑娘的谢银回头派人送到南隅,刘坊主的情我也承下了,以后多来往。”
  昏过去的姚海棠醒来后大概会想掐自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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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6-11-2011 02:35 AM | 显示全部楼层
42.很妖孽

  醒过来的姚海棠确实很想掐自己一把,看不久前看到的那是不是真的,还是自己做了白日梦发神经了。
  可是看着自己嫩生生的小手臂,她愣是没掐下去,最后她揉了揉自己的脑袋鼓着脸颊喷出一口气来,高举了双手说:“没关系,就当是穿越到动画片儿里了,犬夜叉里边儿不是有把剑杀不死人的剑嘛,拿着只能把死人救活。比起那把剑了,水莲簪真的不妖孽,一点儿也不妖孽,所以我也不妖孽”
  冲自己说了一大通话后,姚海棠一个骨碌从床上爬起来,一揉肚子觉得饿了,高高兴兴地奔厨房去给自己做了一碗凉皮儿,抖上吃了继续淡定地去上工。
  水莲簪的事儿是在上午,现在是下午了,姚海棠一进器坊发现没什么特殊的,大家还像平常一样跟她打招呼,姑娘们一样叽叽喳喳的跟她问这问那儿,她就知道自己确实不妖孽,于是她淡定了。
  但是,事实证明她淡定得太早了,下午收工后,刘罗生找上门来了。一进门坐下后,刘罗生就看着她说:“有些事在坊里不好说,小瑶啊,我自做主张,没有把你是器师的事告诉大家伙儿,要不要说还是看你的意思。”
  一听连忙摆手,姚海棠心想原来还是妖孽了吧,苦着张脸对刘罗生说道:“坊主,千万别告诉大家,我还想过平静安稳的日子呢,不想大家拿异样的眼神儿看着我。”
  她的话其实很容易让刘罗生误以为,这姑娘从家里出来后就想体验一下,什么叫普通人的生活,所以刘罗生一脸了然地笑道:“别担心,你不想说我怎么会说出去,以后你安心制器,那些个凡物就不要做了,免得坏了手艺。”
  这会儿姚海棠就想问凡物和器在制作过程上有什么区别,可是明显的不好问,人心叵测这四个字杜和一直耳提面命,让她千万别跟人把什么底儿都抖出来,要不然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好,只是我这手艺也是时灵光时不灵光的,坊主别嫌弃。”
  “用心为器,不用心为物,我相信你常是用心的。”刘罗生可没想到眼前是个对器一点儿也不了解的,因为这世上没道理会有能制器却不知器是什么的器师。
  不过刘罗生这话倒是提醒了姚海棠,制水莲簪的时候她似乎还真是全身心投入的,而最近几天錾铜镜时则没用什么心思,因为在这方面她是熟练工种,拿起一坯子闭着眼睛都能錾好,还谈什么用心。
  于是姚海棠决定先试试:“嗯,谢谢坊主信任。”
  这时刘罗生又说道:“平时练手还在坊里练没关系,可你要是制器还是在屋里比较好,你也知道有时候器成会有风云之变,要是在坊里出了,那可就遮掩不过去了。”
  用力地点头,这完全符合姚海棠的想法儿:“坊主想得周到,我听坊主的。”
  于是在刘罗生眼里,姚海棠又成了个天真无邪的小姑娘,什么也不懂还挺招人疼的:“好了,那我就先走了,晚上我会让坊里值夜的顺道挺你看着门户,一个小姑娘家在外边儿要多注意着些。”
  “好。”
  送走了刘罗生,姚海棠就在屋里摊开了錾套,錾刀、錾子、錾针从大到小排列着,她在烛光下细细地看着,真没发现有什么不同。虽然这些工具一上手她就感觉很顺畅,而且很好用,比现代好了不知道多少,但是她真的没想到,这些工具能制出这么……诡异的“器”来。
  “我会不会是在做梦……等会儿,杜和也是被器所伤,那剑叫什么来着?”姚海棠这时才开始寻思这件事,而且她觉得这件事她现在能想得通了。
  仔细一想,她就记起来了:“迷尘剑,出事那天我给杜和带的是秋水剑,铭文落款时脑子里想到的是秋水无尘四个字,所以给剑取名作秋水。所以……杜和是我治好的,秋水无尘,可是为什么伤好了不记得我了,还连带着性格都像是变了一样。”
  她这得叫自作孽不可活吧,姚海棠捏了把自己的脸,长叹了一声倍哀怨地说:“没我这么作孽的人,当时取什么名字不好,秋叶秋风秋月秋花都好,偏偏要叫秋水。”
  其实她不知道自己只想对一半儿,另一半还没想通来,只有她真正地理解了器师是什么,她才会知道这一切是为什么。
  好在姚海棠哀怨过后,第二天又活蹦乱跳地起来了,她这人如果非得有个属相,应当是属小强的,打不死就坚强,打死了也要溅墙其实吧,她脑子里也没少想,怎么把秋水剑给杜和带来的记忆缺失给找补回来,可是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难道要叫回忆剑,只怕器也没这么简单吧。
  几天后就是祭典的日子,按规矩这天除了“服务行业”,其他行业通通放假一天被视为是恩典。服务行业这概念是姚海棠自己加上去的,这时代没这四个字。
  “小瑶,赶紧走吧,再不走占不着好位置了。”
  “好好好,你们别急嘛,不用担心占不着好位置听不到声音了。”姚海棠一边整理衣裳,一边和姑娘们一道往巷子口走,那里通向正街,正街再往东一段路就是祭典的地方。
  因为这一天百姓们都会聚集到那儿,所以大家伙儿担心在外围听不到声音,但是姚海棠验证过,那东西……声音不大但传得远。这时一琢磨,也许因为是器的缘故,所以声音不论远近听起来似乎都如在耳边一般。
  到祭典的广场边上时,姚海棠并没有见着杜敬璋的影子,反而见识了一番皇家排场,只是眼前的排场在她看来真不算什么,后世复原的祭祀过程都比这要宏大而有气势。不过眼前的每一个人态度都比现代人排演时要更庄严肃穆,这无形中就把排场的缺失补了起来。
  “小瑶,到这边来,那儿待会儿祭祀的队伍会过来,要是挡着了会被责罚的。”姑娘们拉了她一把,姚海棠就从善如流退到一边。
  这时响起一个修长的音符,随之而来的是主掌祭典的王爷,王爷身侧就是杜敬璋。她不能管住自己的眼不去看,不能管住自己的脑子不去想,更不能管住自己的心不乱。
  有些失神地看着杜敬璋,垂下脑袋稳了稳心神,再抬起来时发现身侧的人眼光都追随着队伍,她心想:“这些人可真虔诚。”
  她才想完,就有姑娘非常感慨地说道:“四公子真是丰姿依旧,见了就让人喜欢啊”
  “那是,四公子什么时候都像神仙一样,从不像别的公子传出那些个脏污事来。四公子不但文名天下重,那朗月清风一样的仪态气度也是公子里少有的。”小姑娘们一个个都非常花痴,恨不能捧着心心眼扑上去对她们的四公子表达衷情之意。
  这让姚海棠狠狠地眨了眼,发现自己真没看错后很小声地喃喃道:“其实他很痴的,而且很死板,每回吃拌饭就用很鄙夷的眼光看着我;每回我一边吃饭一边说话时,他就要教训;每回梳麻花辫,他都要对我嫁不嫁得出去表示质疑……”
  还有很多很多的每回,姚海棠数着数着心就酸了,而这时祭典也正式开始了。祭典的程序是敬香、奏乐、唱文、颂拜,来的皇族中人一一敬香过后,杜敬璋就站到了编钟前,远远的高台之上,百姓们看得并不是太清楚,加之又是铜钟在前人在后,编钟就把百姓们的视线给挡在了外边儿。
  站在编钟前,再看着眼前的场景,杜敬璋总觉得有种熟悉感,这种熟悉感让他想到了秋水剑。涌上来的是一些很浓稠的东西,感觉粘乎乎地缠在心头,但却觉得一点儿也不厌烦,反而很……缠绵第一声响起时,杜敬璋的感觉就更为明显了,随着声声高低起伏各有不同,乐章就似同是潮水一般四散开来,果真是远近无区别,只除了杜敬璋心头如逢雷击。
  但除了雷击,别无其他……
  一曲过了,场里外久久无声,杜敬璋皱眉言道:“西城?”
  很明显的,他注意到了编钟上的铭文,退场时杜敬璋心头猛然一动,朝姚海棠的方向看了一眼。恰在此时姚海棠被坊里的姑娘们拉着转身走了,杜敬璋看到的只是一群小姑娘的背影,这让他有些惆怅。
  “惆怅?”杜敬璋把这两个字在嘴里过了一遍,这时他发现自己的情绪复杂了起来,比如说惆怅,看来这一年多他的生活非常精彩。
  祭典过后杜敬璋并没有回府,而是转身去了太平院外的茶馆,让人去叫乔致安过来一块喝茶。当乔致安到时,杜敬璋所要交待他的只有一件事:“你让陈荣好好查查,这一年多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陈荣平时不是挺能干的,怎么在这事上查不出来了?”
  对此,乔致安的答案是:“公子随水逐流了许远,因不知道确切地点,也没有任何线索,实在有些难以查明。陈荣已经回去了,我另派人在查探这事,还请公子放心。”
  对于乔致安,杜敬璋向来放心:“嗯,不必太急,慢慢访着。”
  “是,公子。”
  其实,有时候要找的近在咫尺,只是相见不相认罢了,但总会有相见又相认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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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6-11-2011 02:35 AM | 显示全部楼层
43.有定单

  自从祭典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姚海棠都不太能提得起劲来,这是一个非常不好的状态,她通常会被自己的情绪所左右,甚至坏了几样儿 东西。虽然刘罗生说这些她认为做坏的东西,依然是可以出手的物件,但姚海棠的情绪还是很低。
  她自己也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被另一个人乱了心、乱了日常生活,这全缘于她从没接触过感情这东西。其实姚海棠以为自己是一个相对来说情商、智商都够成熟的,但是她无法预料一切。
  乱了,就是乱了……
  其实提不起劲来也不全是情绪问题,手上做的东西是自己闭着眼睛都能做出来的,这比较没有挑战性,让她觉得日子很废柴。于是她想,咱整点好玩的东西出来吧,所以她这天收工时跟刘罗生说:“坊主,我歇几天吧,我想做点儿不一样的东西。”
  听着她这话,刘罗生只以为她是想制器了,自然高兴不已地给她放了假:“行,你好好歇,有什么需要的就过来跟我说,好在你也住的近,想到什么了招呼一声就行。”
  “好,谢谢坊主。”姚海棠知道到时候肯定还得刘罗生帮忙,不管什么工艺品,她只能做最后期的加工,可没那工夫制坯子。
  只是姚海棠都还没来得及想好做什么,第二天下午刘罗生就找上门来了,刘罗生告诉她说:“坊里接了一桩活计,想来想去也只有小瑶才做得了。是何东家介绍来的,那人我还不好拒绝,小瑶先看看接不接得下,接不下我再去拒了也更好说话一些。”
  有些惴惴不安地接过单子,姚海棠自己知道自己的底子,这会儿她才明白什么是器,至于怎么解她也才有个大概的念头。比如秋水剑和迷尘剑的关系,比如枯木剪和水莲簪的关联,所以她怕自己遇上个做不了的。
  打开单子一看,姚海棠长舒了一口气:“失眠啊?”
  点了点头,刘罗生说:“据说已经整整三个月没睡好觉了,只要有一点声响就彻夜睡不着觉,其人脾气越来越燥。最要命的是,最近事主办的公务屡屡出差错,要是再错下去今年升迁就无望了。”
  “这么严重。”失眠呀,姚海棠对这份痛苦最为了解了,自从杜敬璋出事后,她一直没睡过踏实觉,老觉得自己是一个人了,要警觉一点儿。
  唉,这也是从前他教的,说一个人在世上,如果自己不警觉一点,就等着被人卖了还数银票吧。一个人怎么能把另一个人的话记那么深刻呢,而且是随着时间的增长,越来越深刻见姚海棠好一会儿没声儿,刘罗生也有些惴惴不安了,问道:“有办法吗?”
  点点头应了一声,姚海棠说:“给我点时间,五天上下应该够了。对了,是男是女?”
  “这有什么区别吗?”刘罗生不解地问道。
  “有啊,姑娘可以做镯子,戴着漂亮,睡觉时也不用取下来。要是位先生,那就做铭牌,以后还能当文玩雅赏之用。”姚海棠觉得一件东西不能没用了就只能扔一边,它还得有艺术价值,这是她的执念。
  听着姚海棠的话,不知道为什么刘罗生很想给她一大大的白眼,这姑娘真是浪费时间精力以及手艺:“看来你没仔细听我说,处理公务的自然是位先生。”
  于是姚海棠侧目了,在她脑子里不论男女都是可以有公务的:“好,知道了,那就做……只有铜才可以为器吗?”
  这下刘罗生又拿看外星人的眼神看她了:“当然不是,只是铜器向来启灵成功率比较高,所以大家伙儿多用铜制器。像四仪八方台就是石玉相成的,如高升塔就是纯金的,小瑶,你到底是哪个乡下出来的”
  眨巴眼,姚海棠特纯真地答:“一个连名字都没有的地方,可乡了。”
  对此刘罗生表示无言以地,看着她说:“你决定了用什么制器再告诉我,虽然建议用铜,但既然是佩戴在一位有官职在身的先生身上,还是不太合适的。”
  “用玉吧,君子比德如玉,这样才能常佩戴在身上,以后做文玩雅赏也不至于掉了价儿,说不定多年以后还会有收藏价值哩。”让她做一次性的东西,她会死,每一样东西她都希望千百年后价值千金,她一直是奔这个目标去的。
  说妥了后,刘罗生就回了器坊里,转身就让人送了一些在姚海棠看来非常不错的玉料来。这个时代的人对玉并不太重视,不像中国古人那样对玉推崇倍至,因为玉不如铜器那么好启灵。
  但是姚海棠坚定地认为,玉是钟天地灵气的,只要处理得好绝对比铜器的价值要高:“什么东西最安神安眠呢?”
  头一个想到的就是安眠药,然后想到薰衣草,再然后想到了菩提,菩提叶和花泡水可以安神助眠:“既然坏事儿的是振灵针是提神醒脑的,那我这就叫酣然牌,正面是菩提花叶,反面是酣然入眠。”
  玉比起铜来要复杂一些,但是姚海棠的玉雕手艺那也是地道的扬洲工,跟老师傅学了多年,那手艺不说巧夺天工,那也是鬼斧神工的。
  只三天姚海棠就把酣然牌做出来了,再经细细打磨至线条圆润流畅,正面的玉牌是浅雕菩提花叶,雅致而光泽细腻。背面的字用的是小篆,姚海棠一直认为小篆具有很特殊的力量,因为他们方正而流畅,每一笔一划都浑然天成。
  当姚海棠把玉牌拿给刘罗生时,刘罗生看了很久,狐疑地问:“能成?”
  摇摇头,姚海棠也不能确定,但是她莫明地有信心,要不然中国古代人们不至于对玉这么推崇,总要有点儿理由的:“我也不知道,所以我还做了个铜牌,试试吧,不试怎么知道行不行呢,我觉得玉更具天地灵气,铜总是火里来水里去了,灵气失了很多。”
  将信将疑地接了,有铜牌在手里,刘罗生也有底了,但其实姚海棠全副心神都放在玉牌上,至于铜牌,反倒不是这么上心了。
  刘罗生把铜牌和玉牌都给了事主,对外人时刘罗生表现出对姚海棠强大的信心来,推崇倍至地说玉牌更钟天地之灵气,得山川之灵秀,哄得事主决定拿玉牌直接试试,如果玉牌不成再试铜牌。
  其实忽悠完,刘罗生自己心里都没底,不过他打得好主意,希望让姚海棠充分地觉得他这坊主真是个待下极好的人啊可是姚海棠很多事上都比较糊涂,还真没往这上边去想,把东西一交她就回屋里去了。这时才记起最近是齐晏的考试,秋试秋试嘛,想着在人那儿受了不少好处,总要上上心的。
  “齐晏一家也都是吃货,做个食器送他。”于是姚海棠思量着,这大热天的做什么食器才好。
  最后姚海棠决定做个玉碗,玉碗上的花纹是鱼跃龙门,碗口刻了莲花纹儿,绝对的好意象,希望齐晏这会元能一元及第一举得中状元:“不好不好,状元郎多要娶公主,没人权。还是做榜眼、探花比较好,不用娶公主,那就叫探花碗。”
  按她的习惯,做了碗就得有相应的东西做器,一想就决定做个小铜炉和加盖的双耳碗,有点儿像现代的砂锅,专门用来煨制一些消暑的甜汤是很好的。
  因为知道器要启灵,姚海棠觉得这算是作弊,就没托刘罗生拿去启灵,只做好了送到齐晏那儿去,另附了一张各种消署汤水的食单。打头第一个就是冰镇酸梅汤,乌梅、山楂、陈皮、甘草、桂花加冰糖,两碗水煎成一碗水,是个只费工夫不考虑手艺的汤水。
  这几天齐晏日夜读书,既觉沉身燥热又喉咙干痒,说话都有些沙哑了。初时喝酸梅汤只觉得通身冰凉舒畅,多喝了几天就觉得喉咙也舒服了,人也精神了些。
  “玉碗酸浆子,解暑生津汤,一盏侵肺腑,通体俱清凉。”齐晏闲来无事还给酸梅汤写了个小诗,接着还试了各种汤水,每一种都各有其味。
  喝出滋味来了,齐晏就把食单抄了一份送回云泾河去,也时不时地请同年们来喝,只是请人喝就用不了姚海棠送的那小炉小锅了,玉碗自然也舍不得给别人用。
  待到应试时,齐晏还煮了一大锅进考场,考场本身许带吃食铺盖及笔墨纸砚,姚海棠听了还特地给做了些好存放的点心送来:“齐三公子,祝你高中,不说头名,前三总要的。”
  好在她说话小声,齐晏看着姚海棠说:“不求前三,只需学士及第,家里只我一个读书人,总要中了才好光耀门庭。”
  “不管怎么样,这时候不要弱了气场,有人说过,如果一件事你自己都说办不到,那当然不可能办得到了,所以你首先不能把自己的目标定得太低。人要目标高远,脚踏实地,这才是应有的态度。”姚海棠说完才记起,这是杜敬璋说的,就是指她没有大志向要不得。
  神色一黯,再抬头看来时,却就见众人纷纷施礼——杜敬璋来了他是这一次秋试的主试官,按从前的规矩,谁是主试官谁就是这一届考生们的座师大人,考生们自然对他礼敬有加。
  在场唯一没有施礼的是姚海棠,这惹得杜敬璋不由得多看了她两眼,这样的场面本也不必拜,但是众人都施了礼,姚海棠杵在那儿就有些惹眼了。
  一看之下,杜敬璋就感觉自己有些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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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6-11-2011 02:36 AM | 显示全部楼层
44.那姑娘

  再在街上看到姚海棠时,杜敬璋停下了脚步,他当然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只觉得眼前那姑娘仰面看着一栋牌楼时,神情仪态都很眼神,有时候熟悉的不是面目言语,而仅仅是感觉。
  停下脚步看了看,杜敬璋问随从:“那姑娘,你们见过吗?”
  这话听着其实有些轻佻,随从们哪里见过他们要么如神似仙,要么如魔似妖的四公子嘴里出过这般言语,不管是神仙还是妖魔,杜敬璋的规矩礼仪无论什么时候都周到妥帖得让人无可挑剔。
  随从们齐齐摇了头,离杜敬璋最近的随从多看了两眼说道:“回公子,没见过。”
  “似乎有些熟悉。”杜敬璋这话说得轻声一些,街上人来人往,随从们也并没有听得太清楚,也就没有再答话。
  对于杜敬璋站在这看了很久的事实,随从们一致认为是他们四公子——春心动了。这消息倒新鲜,惯来铁石心肝儿的四公子都春心动了,看来真是时候到了。
  于是随从们兴致来了,凑近了说道:“公子,要么查查,说不定从前您还真见过呐。”
  “嗯,去查吧。”杜敬璋说完后就见姚海棠换了个角度,蹲在牌坊的石橔儿边上,伸出手在那儿摩挲着,似乎对这不起眼的东西充满了赞美之意。
  “小瑶,这有什么可看的,你做的比这好看多了,我们赶紧回去吧。”姑娘们对于姚海棠痴迷于民俗建筑表示不理解,因为在她们看来这些都是很粗糙又很寻常的东西。
  这时有姑娘挤了挤眉眼说:“我看她呀,是在担心齐三公子,眼看着过几天就放榜了,也不知道齐三公子有没有高中。”
  站起来瞪了姑娘们一眼,姚海棠说:“碎嘴妮子,有糖还糊不住你们的嘴。要我说多少回,齐三公子只是故友,当年是定洲乡试会元。他的才学也不需要我多言语,得中是必然的,只看出榜后是排在哪儿。”
  姑娘们一阵调笑,谁也没真拿这当什么暧昧关系,只是有这么位公子,有这么个姑娘,看着就像话本儿里的故事,所以姑娘们才爱打趣儿她:“行了,不拿你取乐子了,咱们得回了,眼看着天都黑了。”
  “以后我可不能单和小瑶出来买东西了,她什么也不买,光瞅门槛、石橔儿了。”
  “我也是,不和小瑶单出来,显得我一点儿也不勤俭持家。”
  笑闹之中,姑娘们和姚海棠一块儿转身准备回去,也就是这一转身,姚海棠看到了杜敬璋,两人相隔约五六米的距离。这一眼,就让姚海棠觉得如隔了山海再相见一般,恍似经年。
  从前他还是杜和时,总说她是个执拗的人,认定了就不会轻易更改。她认定的人是杜和,有点儿呆傻却掩不住朗朗如青天一般的清澈,而杜敬璋更贵气端方,就是笑着也让人觉得如尘见珠自惭其秽。
  但她还是移不开视线,就算知道不是他了,心头的感觉还是很浓烈,脚步移动间视线却一直停驻在杜敬璋身上。她以为只有她这样儿,却原来所有的姑娘都在对杜敬璋行注目礼,而这时他已经侧身微垂眉眼而过,一举一动显得规矩有礼。
  错身而过后,有姑娘惊叹了一声:“终于知道今天为什么要出门了,这大太阳的天儿多容易晒黑啊,原来是有预感今天会在街上遇着四公子,晒成炭也值了。”
  听着这话,杜敬璋一笑,他并不是没有看,要是平时他当然规矩有礼到了骨子里。但是被称为“小瑶”那姑娘眼神却分外揪扯着他,让他不由得用余光打量了,却发现仍旧一无所获:“跟上去。”
  “是,公子。”随从们还真挺乐意为杜敬璋办这事去,反正杜敬璋不像别的公子们,强硬的手段是绝对不会使的,要真是看上了、动心了,他们倒想看看石头心肠的人怎么“求淑女”。
  近来杜敬璋多接触秋水剑和编钟,尤其是编钟,感觉和那姑娘有许多相似之处。人和编钟有相似之处,这点认知让杜敬璋直摇头。
  他还记得那夜乔致安带她来过和园,只匆匆一眼,记得不甚清楚,乔致安说她是乔老太太身边侍候饮食的,但乔府最近依旧在为乔老太太的饮食闹得鸡犬不宁。倒也听说乔老太太念着一个姑娘做的饭菜,所以乔致安也不必疑,只是看来那姑娘离了乔府。
  这会儿姚海棠当然不知道杜敬璋在查她底细,她正在看着铜镜里自己那张脸:“愁云渗淡啊姚海棠,你说这小日子咋过成这么一悲催景况了,那个失忆的傻子倒是知道自己是谁了,把你给忘了。失落吧、失望吧、伤心吧、难受吧……”
  碎碎念完了,姚海棠伏倒在桌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复又抬起头来看着镜子里自己愁眉苦脸的样子,揉了把脸后正色道:“这世上又有个傻子死了……我有点儿伤心”
  其实她伤心得太早了,或许她应该愤怒,应该在那一刻站在街头指桑骂槐地怒骂一通,那样一切就不会发生了——杜敬璋不那么受得了聒噪的人,尤其是女人或者姑娘。
  当随从把姚海棠身世查了个“一清二楚”后,随从就回和园报给杜敬璋了,这些身世当然是乔致安打扫过以后的。太平院要打扫干净,就不是轻易能查明白的,和园的随从又没想到过这么简单干净的姑娘会有什么秘密。
  “唐瑶?器师”这时杜敬璋手里拿着的正是那启灵成功的水莲簪,甚至还有同样出自姚海棠之手的铜镜和一些其他器物,包括为某位大人定制的玉牌、铜牌。
  随从点头应道:“回公子,虽然明里没说,但三件物品都启灵成功了,想必就是器师,一般的器师还没这成功率。”
  随手把那块玉牌拿起来,对着窗外投照进来的阳光细细地看着,杜敬璋说道:“酣然入眠,是振神针吧。”
  “正是。”有些器是可以复制的,但大部分器,如迷尘剑、四仪八方台一类多不可复制。
  放下玉牌,又拿起了水莲簪,杜敬璋又问了句:“有用吗?”
  随从答道:“回公子,水莲簪只可用一次,现在已经没有用了,铜牌收效甚微,但玉牌依旧效用十足。”
  “还用送回去吗?”
  “严大人的失眠症已经全好了,公子要他自然不会不给,只是唐瑶姑娘制好玉牌时还说了一句话,君子无故玉不去身……”随从的话点到为止。
  杜敬璋也没有夺人所好的意思,就指着玉牌说:“送还去,铜牌……”
  闻言,随从连忙应声:“属下已经给过银钱了,分文便宜没有占。”
  “那姑娘多看着点,将来能有用得着的时候。”杜敬璋心里莫明觉得不妥,但这样做无疑又是符合常理的,街上遇着了个不错的器师,将来又有派得上用场的时候,这样去安排再正常不过。
  撇去心底那些微妙的感觉,杜敬璋依旧拿着水莲簪在看,通体水莲叶和花交错而成,线条饱满而且流畅。杜敬璋很仔细地看着,并没有发现预想中的“西城”两个字:“看来是我想岔了,西城也不应该是个小姑娘。”
  这一夜姚海棠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兴冲冲地冲杜敬璋叫“杜和”,满以为他会像从前一样对自己笑,叫自己“海棠”。但是冲她来的只有杜敬璋特有礼也特高高在上的神情仪态,那陌生得没有一丝感情眼神让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但在这时候,杜敬璋却忽然笑了,伸出手戳了戳她眉心,神情柔软至极地说:“傻海棠”
  待她喜出望外再抬头时,他却恢复了之前的神态说:“不认识。”
  说罢他就领着随从一路远去,留下她在原地站了很久,然后就下雨了,很大很冷的雨,颤抖地醒过来才发现是坊里的姑娘打湿了手,正往她额面上弹着水珠子:“总算醒了,怎么也叫不醒,这都日上三竿,该吃午饭了,你居然还没起,也太能睡了。”
  这会儿姚海棠掐死眼瓣这姑娘的心都有,怎么叫人不行啊,偏偏要打湿了手弹她一脸水,就说怎么梦到下雨了呢,太可恨了。
  起床后,姚海棠升灶做饭,姑娘们爱来找她蹭饭吃,当然也不光蹭,还会帮忙做,也会带些生鲜蔬菜鱼肉来。
  一边做着饭,姚海棠一边寻思,自己是不是心思太重了:“先贤说得好,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既然都是这样了,那就放下吧。对,放下,这天底下再大的事儿,也当不得放下这俩字儿。”
  “嗯,我放下了,就这样儿。”姚海棠觉得自己能把自己哄过去,其实哄过去了也没用。
  那边杜敬璋派来的人正每天按时按点儿的查她的岗,看她在什么地方做什么事,好在她每天生活极其规律,也没给来人多添麻烦,至于她在心里哄自己慢慢放下这事儿,当然也不会给人添什么麻烦,至多折腾自己而已。
  要这世上的事不是你放下了,别人就非要跟着你一块儿放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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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6-11-2011 02:37 AM | 显示全部楼层
45.择干净

  事情的起因其实很单纯,宫里某位宫妃求器求到了普生器坊,传这桩差事的正是那位定了酣然牌的严大人夫人,这桩桩件件都是严夫人一手串联起来的。
  宫妃也无非是抱着可也成,不可也行的态度,总是不缺那几个闲钱,试试也没关系。宫妃求的当然不是别的,自然是子女,东朝有子女的宫妃和没儿子的宫妃,待遇大大不同,倘若百年之后,膝下没有子女,不管是中途夭折也好,一直没生过也好,都要给皇帝陪葬。
  有子女的,也看是儿是女,若是儿子可跟儿子一块去封地,若是女儿,那就只好继续留在宫里了,但不论怎么样,也比陪葬好,毕竟没谁真跟皇帝到了那生死与共的份儿上。
  当然,这也不能明里求,私底下都有这样的心思,但是点透了来说那也是要犯忌讳的。
  而姚海棠一听:“求子?”
  器还能代替医院的功能不成,这个还真没见识过,而且她觉得可能会没用,所以推辞了一番。严府的人也并不强求,只是让姚海棠仔细琢磨有没有可能,说是过段时间再来相问。
  这天忽然有姑娘中午吃了饭来就嚷着进坊里说:“小瑶,放榜了放榜了,赶紧去看,看看你那位齐三公子高中了没有。”
  没好气地看了姑娘们一眼,姚海棠对这个都已经懒得去解释了:“知道了,去看看。”
  刘罗生和一干工匠看小姑娘们去看榜也并不阻拦,刘罗生最近心情好得就快顶天儿了,所以偶尔姑娘们放肆一点儿,他都十分纵容:“去吧,待会儿回来跟我说说谁是今科头名。”
  其实东朝一甲一二三名不叫状元、榜眼、探花,只叫一甲头名,一甲二名,一甲三名,其余的都是二甲学士、三甲学员,这倒让姚海棠觉得主群人是大学毕业了到了街上,这时正在唱名,唱名是先唱二甲、三甲的榜,一甲的榜会有宫里的人来唱名。姚海棠和一干小姑娘去的时候,正唱到:“二甲至此,下面三甲学员……”
  二甲、三甲各二十余人,唱完名后,文澜院的官员退下了,接下来便是捧着朱红色正册的礼官上场:“一甲三名……青源方正河,一甲二名……祁梁徐寅山,一甲头名……云泾河齐晏。”
  状元?她明明是希望人种探花儿,碗都叫探花碗呀不能因为没地方铭文就直接给各项成了状元,可怜的齐晏。其实……人齐晏是真材实学,好文章写得令皇帝和各会考官击节赞叹,甚至有人直说,这是又一个社稷良材。
  其实主要是因为齐晏的很多提议深得杜敬璋的精髓,毕竟齐晏和杜敬璋相处年余,而杜敬璋原本就是皇帝交口称赞的社稷良材,老师选得好,学生自然受益良多。
  众人一看,这还有什么话说,几个考官看过后,把十份儿认为可入三甲的放到杜敬璋面前,杜敬璋看着齐晏的文章说:“这个先放着”
  众官员不理解了:“敢问四公子为何放着?”
  “太过揣测上意,一字一句皆合上意,无一处不妥帖。”杜敬璋觉得会揣测上意是必需的,但是揣测成齐晏这样处处吻合那就不行了。
  但是官员们不这么认为,文官们都是相对比较理想化的人,并不以杜敬璋的身份为意,反而辩道:“公子,您细看看,并不是处处符合,在符合之下句句条条都见主张。”
  这时文澜院的院正说:“公子,我看这文章也是好的,朴实干净,不见浮华之文词,处处干脆利落,却笔锋极为有力道而且行事之稳,从行文之中可见一斑。三篇文章,最出彩的恰恰是公子手里这篇时政论要,读来行云流水令人不由赞叹,且对时政见解颇深,实乃良材。”
  最后有文澜院院正带头,考官们力挺,杜敬璋向来也不好跟文臣争,他只十选五,真正要到五选三的是皇帝那儿的殿试,结果皇帝一眼就相中了齐晏。
  还指着杜敬璋说:“比你当年温和稳妥,主张更见成熟,只是不如你老辣,历练些年又是一员良臣。”
  其实皇帝对齐晏最好的评价是:“干净,不是不涉世事的干净,是饱谙世味后依然干净,这世上,这两个字最难得。”
  其实齐晏真是没想到自己会一举成一甲头名,所以他最直接的反应就是:“不是同名同姓吧?”
  来报喜的小吏直乐说:“当然不是,您看这上头写着云泾河齐晏,行三,定洲乡试头名会元,恭喜您这叫连中三元。”
  赶紧呈了喜钱,齐晏明白过来后也不见得意忘形:“这得谢杜公子啊,如果不是他点拨,蔫能有今日的一甲头名。”
  “恭喜齐大人。”姚海棠纯粹是被一群姑娘们簇拥来的,姑娘们非要来看头名,她也觉得自己应该来道个贺。
  见是姚海棠,齐晏笑道:“谢过诸位姑娘,都进来饮凉汤吧,待会儿只怕还有同年来,不管怎么样先招呼了姑娘们。”
  姑娘们也知道今天齐晏忙,也就没叨扰,一个个笑容满面地走了,姚海棠又说了几句喜庆话儿,这才和姑娘们一块走。
  “齐三公子不像旁人,可真是一点架子也没有,中了头名还跟咱们笑着脸说话呢,小瑶的朋友真不一般。”这时姑娘们开始改了称呼,毕竟齐晏是头名了,这时可不能再像平时一样玩笑了。
  姑娘们也知道,这俩压根彼此都没感觉,所以这会儿也各自相望一眼不再打趣了。
  回了坊里,刘罗生问过了谁是头名后看了姚海棠一眼,也没多说话,然后又拉了姚海棠说:“你们都赶紧上工去,小瑶进里屋来,我跟你说个事儿。”
  姑娘们看了看姚海棠,以为坊主会跟姚海棠说以后和齐晏保持距离之类的话,就互相笑闹着上工去了。其实刘罗生要跟姚海棠说的,还是那位宫妃求子的事,实在是眼看着皇帝年岁见长,再不加把劲儿就真得去陪葬了。
  “可是这类的东西我真的没有做过,不知道能不能成,万一不能成在那边坊主也是很难交待的。这种事拒绝起来有由头,可要是失败了,坊主应该想想结果。”姚海棠现在遇事总容易往细里琢磨,没有人关照自己的时候,就只好自己多操心着点儿自己这条小命了。
  她的话一说完,刘罗生就沉默了,严家来人把事情隐隐透过,说是宫里的贵人来求:“那推拒了?”
  摇了瑶头,姚海棠说:“既然这名声已经传出去了,做要做,而且一定得成功,所以坊主必需先托了渠道启灵。但是这物件不能太过见效,得有效,但这有效要和没效果其实并没有太大区别。”
  这就非常复杂了,刘罗生虽然一任坊主,但脑子实在没有这么复杂,所以不明就里地问道:“那小瑶的意思是?”
  “效用一般,只能说明咱们能力有限,并不出色得让人惦记,也不至于让人愤怒于传言太虚。再顶尖的器师也会有做不好的物件,我们得让他们相信,咱们只擅长于治愈器伤,而不擅长于……无中生有。”器伤毕竟是有针对性的,姚海棠对于以器求子这种事,压根就不相信。
  比如探花碗就出了偏差,所以她坚定地相信,器不是万能的。
  听姚海棠一番话,刘罗生又有些犹疑,问道:“你能有把握吗,把这样的器做出来?”
  “没有把握,所以才让坊主先启灵,有时候别舍不得银钱,身家性命比银钱重要。当然,只要先做出一个来,看效果,如果太好,就削弱一些,如果没用就再增加,控制在三个以内就是了。”姚海棠对这个毕竟不熟,所以只能以三个为限。
  三个,刘罗生虽然肉疼,但就像姚海棠说的,性命大于钱:“行,小瑶先做,到时候我去托人。”
  “好,那我就去准备。”玉比铜更见效果,所以这回依旧用铜,做个铜镯就是了,用的是东朝寓意吉祥的纹饰,巧雕在手镯上,虽是铜镯,但她这回花了些心思,在上头鎏了金还嵌了几个宝珠,看起来自是富丽堂皇。
  但是到了刻字时,姚海棠很用了一番心思,最后刻了——“有子皆贵”四个字,但按她的认读习惯,应该是“皆贵有子”。是好意象,但并不是求子,有子才能贵,没子……就自然都是浮云了。
  她不知道是自己运气太好,还是想法确实正确,经过一段时间旁敲侧击,她对器已经有一定了解了,她正在慢慢试所了解的是否正确。
  “小瑶,启灵成功了,确实有一股子生气,只是很微弱,算是下器。不过镯子本身很好,工巧精妙,嵌的宝珠也极其好看,所以严夫人那关算是过了,只是看宫里的贵人是不是满意了。”自从这单以后,刘罗生开始反思一些事。
  在把手镯送到严府上时,还特地说明了一些事情,只说普生器坊的器师只擅长治器伤,并不擅长其他,若收效甚微还请多多见谅。又联系了水莲簪和酣然牌,刘罗生也终于把自己择得干净,并且定位成功了。
  刘罗生倒是择干净了,姚海棠可就彻底择不干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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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6-11-2011 02:37 AM | 显示全部楼层
46.不靠谱

  这世上什么东西都可能慢,但谣言和八卦是绝对长着翅膀能到处飞的,普生器坊里出的东西越来越精致巧妙。并非件件出自姚海棠的手,但做东西的人无不受了姚海棠的影响,虽然他们没这么一双巧手,但学个模样还是能行的。
  再加上那些谣言,虽然低调但层面高的传言,普生器坊的生意是一天比一天好。刘罗生已经尽量低调了,再加上他一直是器坊圈儿里的老好人,人缘还算不错,虽然挣得多了,可架子没上去,少不得有人眼红吧,却也没谁真拿不入流的手段去对付他。
  但这世上,总有例外,在京城一共有四大器坊,除了官坊司珍没人去攀比之外,另外三大坊之间各有争斗。但因为三大坊所擅长的器不一样,所以一直以来也没真到白热化的地步,表面上的和平还是一直维持得不错的。
  忽然之间普生器坊冒了出来,虽然远不足以威胁到三大坊的地位,但三大坊看中了普生器坊背后那位器师。搁平常人当然不敢得罪器师,但三大坊是绝对有这底气的,一个有潜力的器师所能带来的利润很让人神往。
  “看来是擅长治器伤,已经有些年头没出现过这样的器师了,天底下能治器伤的器师没手艺这么好的,手艺好的又治不来伤。这个器师好好教导一番,说不定又是一个跺跺脚都带响儿的。”三大坊里的人坐到了一块儿,在没征询本人同意的情况下,就开始商量着人的去留。
  “这器师最适合我们长生坊,你们一个制杀器,一个制礼器的就不要跟我争抢了。你们礼乐坊不是说看上那个叫西城的器师了吗,我不跟你争,至于七星坊就不用说了,这器师就没制过杀器。”说话的是长生坊的管事,长生坊多制生器与治器伤,所以长生坊自然而然地认为该归自己。
  “谁说的,我看很适合我们礼乐坊,手艺绝妙,你们长生坊要这么好的手艺做什么,就算是块铜片子,只要能治器伤,有生灵之气就足够了。礼乐之器一要好看,二要好用,我看应该到我们礼乐坊来。”礼乐坊的管事当然也不能相让。
  至于七星坊的,看了这两家一眼,决定放手让这两家吵,吵到最后指不定他就是赢家。这个器师,不归七星坊是常理,归了七星坊是运气。
  这时候姚海棠可不知道有人在不知会她一声就抢她,她这会儿正在为齐晏的事儿烦着。虽然在东朝一甲头名不用尚公主,可耐不住公主要看上齐晏,佳人爱才子,这戏文千古流传历久弥新。
  这没什么,就当一戏看,可关键是齐晏说有心上人了,那心上人不是报的不是别人的名字,正是她姚海棠觉得上天怎么不劈个雷下来,要么把齐晏劈死,要么劈死她。
  “关键的关键是,咱们俩什么都不是,而且你不是已经订亲了吗,你拿我当挡箭牌,有没有考虑过我的名声啊”姚海棠愤愤然地问道。
  只见齐晏低着头,哪有新任五品翰林郎的风光劲头,完全是一副认真听取批评的模样:“是我思虑不周,当时也没多想,至于订亲……我来前就已经退亲了。”
  像是嫌弃啊,于是姚海棠瞪着齐晏说:“知道自己会高中,所以嫌弃原先订下的夫人?”
  这话可诛心,齐晏连忙摇头:“海棠姑娘千万别这么想,是女方退的亲,转眼就另嫁了,我才是那个被退的。”
  “为什么,你那时候就是会元了,已经可以说是天子门生,未来的官场新星了,人为什么退亲?”姚海棠多不理解啊,按她想来没道理啊可有时候没道理的事儿有情理,只见齐晏又代下头,闷闷地叹了口气答道:“他们表兄妹青梅竹马要凑成一对儿,关身份地位什么事,人郎情妾意情比金坚,会元算什么,新星算什么”
  可怜的,姚海棠也跟着叹了口气,但是转眼又怒道:“那你也不能把我扯进去,你知不知道我这辈子最怕跟这些麻烦事儿扯上关系了。”
  “我当时脑子里也想不起别的姑娘来,最近和海棠姑娘来往得多一些,当时一情急,嘴里蹦出来的就是海棠姑娘的名字。”齐晏这时候多郁闷啊,关键是他怕杜和不知道从哪儿蹦出来踹他一脚然后给他一刀子,不要命割舌头,这事杜和干得出来。
  望天一眼,姚海棠说:“你说的是唐瑶,不是姚海棠,我完全可以不负责任。”
  于是齐晏没话说了,只用特可怜的眼神儿看着姚海棠,然后瑟瑟地问了句:“杜……先生不会忽然蹦出来剁了我吧”
  对于齐晏的操心,姚海棠只能抱以愤恨:“你还有工夫操心他,你先操心操心我吧,公主说要见我,你说怎么办吧。”
  “其实海棠姑娘确实可以不管的,一切我来承担吧,总会有办法的。大不了我上座师那儿求个情面,座师大人总不能见死不救啊”齐晏这会儿真的是六神无主了,他从前在家吧什么事儿都有人安排,生活上的事半点不用他操心,猛然间生活上的事儿和政途扯上关系了,他就更有些慌张了。
  “齐晏,我平时觉得你很冷静很稳重,怎么忽然变成这样了。”姚海棠在想,那公主得多吓人啊,竟然把齐晏逼成了这样。
  憋了好一会儿没说话,直到把脸都憋红了,齐晏才吐出一句来:“你说要是娶了公主,将来是我娘伺候公主,还是公主伺候我娘?”
  好么,还是孝子心理占主要成份:“这可别问我,问我也没答案,不过我倒是可以给你提个建议”
  “什么?”
  “去找你们那位座师大人吧。”这会儿姚海棠已经知道了,所谓的座师大人正是杜敬璋,这么麻烦的事儿她觉得扔给麻烦人正合适。其实心底里,觉得这样和杜敬璋更近一点,不愿意相见相认,又想近一点,她的心情很复杂啊  “怎么说?”
  只听得姚海棠非常不负责任地答道:“他有洁癖,你就说在楼子里红颜知己太多,现在舍不得,将来舍不下,怕怠慢了公主。”
  要真听了姚海棠的话去说,齐晏觉得不用座师来砍自己,自己就得先杀了自己:“那可不行,那名声可就臭了,我是来光宗耀祖的,可不是来抹黑的。再说我说有心上人在前,座师大人也未必能信,倒时候反而成了推拖欺上之辞。”
  这时代的读书人可不像中国古代,以标榜蓄妾养女支置外房为风流,那在东朝叫下作,东朝有句话说——读书人需有风骨,断不可风月以销骨毁积“你就说你有隐疾,这总不要紧了吧,你那位座师不至于给你传出去。”姚海棠是真的不愿意进宫去见公主。
  “海棠姑娘你是真不靠谱”这会儿齐晏也悔,当时随意说云泾河里谁谁谁好,偏偏想起姚海棠来,还把事儿交待得这么清楚。
  瞪了齐晏一眼,姚海棠说道:“那是因为你更不靠谱,这不靠谱的话儿可是你先说的。”
  这话让齐晏讷讷然的没了话儿,看着姚海棠叹气说:“给海棠姑娘赔罪,不该胡言乱语坏海棠姑娘的闺誉,这事我自会想出主意来,断不会让海棠姑娘为难。”
  其实姚海棠这人吧,吃软不怕硬,齐晏刚才那么说她还能对着来说话,可齐晏语气一软下来,姚海棠就自个儿就弱了气势:“别这么说,我想辙帮你圆了这场就是了。”
  她还能想什么辙,易容呗,从前杜和……杜敬璋没事时老给她灌输些安全防范意识,也就顺便把易容的手法儿交给了她,记得那时候他说:“易容通常是把自己比较明显的特征掩盖起来,通常不往更完美更好看去遮掩,而是往寻常普通泯然众人去遮掩。”
  眼下她是不是得往更美好去遮掩呢,姚海棠在南隅里对着铜镜折腾了半天,末了才弄出一个合适的面容来,既不过份张扬漂亮,又算出得场面。
  她在屋里折腾的时候,普生器坊里来了几个膀大腰圆口气壮的,见了刘罗生就说:“刘坊主啊,我们是来见你们这那唐瑶的姑娘来的。”
  多年在京城里打混,刘罗生当然知道眼前是些什么人:“岳管事,唐瑶姑娘可不是我坊里的工人,只是唐瑶姑娘常在我坊里出手些物件。您看,唐瑶姑娘通常是不会来这边的,她多在自己院儿里。她也不是什么普通人家的姑娘,新科翰林郎齐大人便是唐瑶姑娘的表亲,您说我哪雇得了唐瑶姑娘啊”
  一早刘罗生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长生坊的人会来得这么快,而且说得这么明白。好在刘罗生早想好了应对的话儿,要不然猛然来这么一下,谁也没主意。
  但是刘罗生过于高估一个翰林郎在长生坊眼里的份量,而低估了一个器师,一个出色的器师在长生坊的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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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6-11-2011 02:37 AM | 显示全部楼层
47.一步一陷阱

  长生坊就属于那号可以手指着头顶那天说--“咱上边有人”的器坊,要不然也不能和官坊并称四大坊。四大坊在京城盘根错结,要上头没人也支撑不到今天这边刘罗生见状况不对,立马暗地让人去告诉姚海棠,按刘罗生的意思让姚海棠上齐晏那去避一避,毕竟长生器坊的人再嚣张,那也不敢去惹那位四公子的门生。
  要知道,四公子这个人最恨的就是这强抢之事,而且最护短。
  但是派去说话的人实在不怎么会说,也没领会到刘罗生的精神,张嘴就跟姚海棠说:“小瑶,你赶紧去看看吧,有人逼坊主把你交出去,看着可吓人了。”
  闻言,姚海棠惊然而起道:“什么,凭什么,为什么?”
  这三个什么问完,姚海棠就知道自己又天真了,这世上不是桩桩事情都可以把什么都弄明白,要是杜敬璋在旁边少不得摇头叹气看着她说:“先别乱阵脚,冷静下来,气场不能弱,想要不被动唯一的方法就是掌握主动权。”
  这么一想,姚海棠觉得上天让自己遇上杜敬璋,可能更多的只是因为自己需要这么一个人告诉她,在这个世间怎么活下去,活得更安全更平顺一些。
  “你过去,告诉长生坊的人,就说我在这候他们大驾光临。”姚海棠冷静下来就觉得自己不能过去,这首先就让自己被动去应对这件事了。
  想了想换了衣裳,把炉里的玉檀香点着了后,她坐在中堂里把竹帘子放了下来。等到坊里的姑娘把长生坊的人领过来后,姚海棠就在那儿闲闲地翻着书,也不动也不说话。
  长生坊的人不是没见过类似的场面,只是猛然间姚海棠来这么一招,让他们有些发懵:“唐瑶姑娘,我是长生坊岳路平,想必姑娘应当听说过。”
  这时姚海棠才看了眼帘外,然后继续埋首看书,待外边的人没了耐性时,她才慢悠悠地开口说道:“在外边儿想过过自在的,也没招人来侍候,这会没个端茶递水招呼各位的,怠慢了且自随意坐。”
  然后长生坊的人就说明了来意,听着像是请姚海棠去供为上宾,但实际里那些夹枪带棒的话儿,就是明着要胁非去不可。
  惯常来姚海棠觉得自己听话向来听不太明白,可是今天还真听出味来了,敢情他们明明知道自己有一翰林郎“表哥”,而且还有些身份,可一点儿也不放在心上。
  就这样的场面,该怎么应对,姚海棠这时真想奔和园里去找杜敬璋问问:“这算是强买强卖还是要胁,这倒真新鲜,京城地界儿上,还真没想过有人能指着我说,去了就是荣华富贵,不去就后果自负。”
  “姑娘大约鲜少出门。”岳路平应道。
  “我是不怎么出门,也没跟街面上的人怎么打交道,但是并不意味着你们长生坊就要胁得动。长生、礼乐、七星,可别忘了上边儿还有个司珍坊,当年在司珍坊的时候言行云还是客客气气的。就算是司珍坊,那也是想来则来,想走则走,却不知道长生坊的门面几时比司珍坊都大了,这口气也是不可同日而语啊”姚海棠大着胆子诈人,反正这些人也搞不明白她的来路,有太平院替她扫清痕迹呢。
  这时岳路平沉声问道:“唐姑娘是从司珍坊里出来的?”
  应了一声,姚海棠说:“也别想着去查,要是谁都能查得出来我是谁了,那只能说明那些个办事的人越来越没本事了。要是不信去查了,真能查得到点儿什么,那就尽赶来告诉我,我回头得好好给他们说说。”
  等到好不容易把长生坊的人诈走了,姚海棠又在琢磨,自己是不是做错了,自己说的话有没有漏洞。要是真查到太平院这根线上,她当然一点儿也不担心,可要是查到别的地方去了呢?
  其实姚海棠还是太谨慎了,太平院要打扫干净的事儿,要查就只能查到太平院那儿,那还得有一定手段和关系的,要不然就得一头雾水。
  但是长生坊既然说了上边有人,但就真是有人,宫里那些贵人们盘根错结,而姚海棠这会儿还得顶着唐瑶这名字进一回宫,自然就得有一些意外发生。
  齐晏来接姚海棠进宫时,一看姚海棠这模样差点就问出一句“你是谁”来,好在姚海棠先开了口:“记住了,是唐瑶唐瑶,别把我真名露出来,我这名儿虽然不显,可我也不希望把自己亮在那儿招风的地方。”
  就在姚海棠进宫这天,恰逢宫里秋宴,秋宴庆丰收,当然场面就热闹一些。各家的公子王孙并着女眷们来了个齐整,各路亲贵们自然也都在列,三品及以上的官员也在受宴之列。
  一进宫姚海棠就发现不该今天来,但是那位什么公主发下了话,定了是今天,她也不好现在来说改天的事:“齐晏,这到底怎么回事?”
  这时齐晏已经知道是秋宴了,就说:“是秋宴,没想到正好是今天,你别担心,领你见过了公主就走。”
  稳了稳心神,下车由太监领着去公主宫里,却不料宫里的宫女说:“公主和公子们上花园里玩赏去了。”
  听着这话姚海棠有点儿反应不过来,什么叫“公主和公子们”,不应该是公主和殿下们么。于是抽了个空,姚海棠拉着齐晏说:“公主和哪家的公子们啊,居然这么亲近。”
  接着就见齐晏拿“你是白痴”的眼神看着她,答道:“还能是哪家的,杜家的、皇家的,要是别家的公子,怎么能和公主亲般亲近”
  瞥了齐晏一眼,然后姚海棠整个脑子就乱了,因为乔致安和陈荣都管杜敬璋叫公子,而且是四公子,难道是四皇子么……这样的话有些事倒能够解释得通,就能够明白,为什么乔致安要针对杜敬璋说那些类似“身不由己”的话。
  不过到花园里见了公主,却没发现杜敬璋,皇子们一见是新科翰林郎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挥手招呼齐晏到一边说话去了,把姚海棠亮到了公主跟前。
  “你就是唐瑶,齐晏的心上人?”公主倒不见高高在上,反而是有些好奇地看着姚海棠。
  恭敬地行了礼,姚海棠拿着十分的规矩说道:“民女唐瑶见过慧安公主。”
  慧安公主虚扶了姚海棠一把,然后又说道:“听说你是个才女,不仅能治器,还博古通今能做得一手漂亮文章。诗书琴画这些我都不会,齐晏说什么百年携手需求志同道合,兴致来时可吟诗作赋,闲适之时可品茗听琴,你你们平时真是这样吗?”
  大概这位公主和那位慧思公主还是大有不同的,姚海棠听完话后就一个念头,把齐晏吊树上抽他一顿鞭子,这假话说得都不带脸红心跳的:“回公主,是表兄过奖了,哪里有这么好,只是道有心时观石如珠玉,无心时观珠玉如顽石。”
  “有心时观石如珠玉,无心时观珠玉如顽石,这话我爱听,齐晏说那么多,都不如你这句话。其实我也只是到了适婚的年龄,觉得齐晏各方可托附,并没有其他想法,你别介意。”慧安公主要说多喜欢齐晏,那也不可能,这位可是个侠女,对文人的喜好并不大,不过齐晏也不像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那么酸腐,所以慧安公主才动了念头。
  长出了一口气,大概以后不会被盯死,所以姚海棠也露出笑脸来了,说道:“多承公主恩典,民女感激不尽。”
  这时慧安公主正领着姚海棠往水边缓缓行着,宫女们随着老远,慧安公主看了四下一眼,叹了口气说:“其实我也只是想从这个地方出去而已,看着繁华漂亮,其实就是个笼子,关在里边多不自由。却没料想到齐晏已经有了你,倒是我唐突了。”
  至此,姚海棠认为自己大抵只是来做个摆设,用以让慧安公主断了这念头的,所以她很安稳地说道:“回公主,这天下也不过只是个大笼子,人心若在樊笼里,天下无不是笼子,人心若自由了,樊笼也不过是摆设。”
  但是很明显,她安稳得太早了,也太过相信自己的眼睛,而忽略了这是宫里,宫里有几个是脑筋简单,思维不绕弯的。简单和不绕弯的人早在宫里没响儿了,哪还能受荣宠“二哥……”没走出多远,慧安公主忽然高兴地喊了一声。
  闻声,姚海棠连忙行礼:“民女唐瑶见过殿下。”
  让慧安叫二哥的,当然就是二皇子,二皇子名敬琮,和慧安公主一母同胞:“免礼,这就是齐晏说的唐瑶姑娘吧。”
  “可不是,二哥,唐瑶姑娘可真会说话儿,刚才还跟我说心若自由,樊笼也形同虚设呢”慧安公主笑眯眯地说道,这时笑容天真无邪的模样让姚海棠却升出点儿不妥当来。
  但是姚海棠不知道不妥当在哪里,也不知道这宫里行一步就是一步陷阱,要光在也养不出那些个身不由己的人来(明天开始《朱门纪事》里会更现言《缘何》,一天两更,早八晚七,已经写完了,半个月能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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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6-11-2011 02:37 AM | 显示全部楼层
48.我送你

  一开始,姚海棠对自己的定位就很明了,她是个不擅长思考的人,这思考的对象包括了自己和别人。上辈子她过得平平顺顺,所以一直用很平顺坦然的眼光来面对在卫朝遇上的一切。
  遇到杜和时,她很平顺坦然地接受了他,并和他相处到差点儿就订下携手的盟约,如果不是他记起了从前做回了杜敬璋,大概已经……所以当眼前的陷阱用很光明的模样到她眼前来时,她也用面对平顺生活的态度和认知来面对:“传言都有些言过其实了,我没传言里说得那么能干。”
  这时慧安公主言语中对她的手艺表示着赞叹,二皇子倒没说什么,只赞了两声巧手。
  “太过谦虚了,小瑶你看我头上这花簪,可不就是普生器坊出来的,虽然是铜的可这层金过得漂亮,点珠嵌玉加上这溜流苏,就是司珍坊里的也不过如此。司珍坊有这手工,可是没这样式,比起来还是普生器坊的更合眼一些。”慧安公主明显很推崇,正侧着脑袋让姚海棠看她脑袋上的雕花铜簪,簪上鎏了金还镶嵌了些珠玉,看起来倒是颇为华丽。
  其实姚海棠对花簪这东西,自个儿是向来不爱戴的,她这时头发上就一根玉檀木簪子,所以对于慧安公主这热情和喜好,只当是小姑娘家爱漂亮:“公主见笑了,只是小女儿家心思,上不得大场面,让我做做簪子镜子是行的,别的就得靠运气了。”
  有时候人对危险会有种本能的反应,就像姚海棠本身没察觉到,但言语里已经给自己留了余地一样。当然,她也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可以被这些皇子皇女们看重,并不择手段来拉拢收服的。
  忽然间一直不怎么开口的二皇子忽然说:“我在严大人那儿见过唐瑶姑娘做的酣然牌,其工也精,其质也美,其灵气也充足。只是不知道唐瑶姑娘家里是做什么的,不曾入各坊学习,却习得一手好技艺,正可谓是巧夺天工。”
  家里……姚海棠琢磨着这话该怎么圆,想了想正要绞手指酝酿点儿虚言的时候,忽然想起来绞手指这样的小动作容易被看出底细来,于是就安安稳稳地侧身回了一句:“回殿下,只是深山里的小门小户,当不得殿下一问。家里的人也多不爱在外头行走,只好山水田园里做个种田翁,所以请恕民女不便多言。”
  然后就听得慧安公主问道:“那齐晏说他是你表兄?”
  “只是远房表亲,多年不曾来往,偶然去云泾河时曾拜会,便结识了。”姚海棠觉得圆了这些话,回头自己能去写话本了,这事编得要多狗血有多狗血。
  这时慧安公主接着姚海棠的手,似乎分外亲热一般地说道:“是这样啊,我说怎么从前没听过小瑶的名字呢,以后要常来往呀,我最喜欢心灵手巧的姑娘了,实在是因为我心也不灵手也不巧,按哥哥们的话说,好在生在帝王家,要不然就凭着一身不入流的工夫,迟早得有嫁不出去的时候呢”
  一听说常来往,姚海棠就想说不用了,可是看着慧安公主这笑脸、这态度,姚海棠又没说话,只笑了笑不答应也不拒绝。有些时候,不说话就是态度,客气有礼是最好的表态。
  三人并着远远跟着的宫女侍卫们沿着水池边慢慢走着,说着一些没营养没内容的话,姚海棠拿着比刚才更恭敬有礼的态度,任是公主说什么都是笑,或者答两句同样没营养、没内容的话。
  行到一处小山亭外时,远处忽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远远看去,正是杜敬璋和言行云,这时言行云见了二皇子和慧安公主,遥遥地行了礼算是应了规矩。
  而二皇子和慧安公主也冲杜敬璋那边微行了平礼,姚海棠没琢磨出这其中有什么不同来,她这会儿正纠结是多看两眼还是少看两眼。
  多看了闹心,少看了揪心,反正就不安稳“公子,我怎么看着他们那边不怎么对劲儿?”言行云看了良久问道。
  这时杜敬璋看着姚海棠,远远的看不清面目,可周身的感觉和眼神幽幽地望过来时,却让杜敬璋开始怀疑自己最近有些不太正常,见了谁都觉得似曾相识一般:“是齐晏领来的人吧,今天慧安召了那叫唐瑶的姑娘进宫来。”
  一听是这么件事,言行云笑道:“原来是这样。”
  于是杜敬璋看了言行云一眼说:“当然不止这样,小言近来愈发把事往简单了想,怎么都没听着点什么风声吗?”
  刚从外边儿回来,言行云哪里知道京城发生了些什么事,所以摇头答道:“公子,我可刚回来,哪知道那么多事。”
  “那个叫唐瑶的姑娘擅治器,不但擅治器,还擅长于治器伤。现在你再琢磨琢磨,为什么慧安为什么待她这么热情,还叫上了自己一母同胞的哥哥。”杜敬璋说完就继续往里走,只是不免对那头姚海棠关注的眼神有些生疑。
  想也不想,言行云笑着答道:“原来是为了四仪八方台,国之为器,岂是寻常器师能治妥的。”
  听着言行云的笑声和话,杜敬璋却叹了口气说:“四仪八方台近年来每况愈下,民间传说近年来南涝北旱,四处有地动,就是因为四仪八方台灵气渐渐消散。小言,当年让你去司珍坊,就是为了四仪八方台,但是至今,司珍坊对四仪八方台还没有任何方法可施,你这一任司任就快满期了。”
  闻言,言行云低头敛了笑回话道:“四仪八方台缺损的地方至今都找不到,看起来和典集里所记没有任何区别,但却不能再聚天地灵气,稳山川江河。”
  “河堤年久失修,河道上的官员吃空了修河堤的银两,拿俸饷非但不办事,反而闹得南涝北旱,这与四仪八方台何干?这还是能看着的,看不着的地方,不知道贪腐成了什么局面,民间怨声载道,就算四仪八方台半点历久弥新也是国器不稳。这天下,不是一个四仪八方台能稳住的,要想山河永固必先安内攘外。”杜敬璋对于朝廷只想着修好四仪八方台,而不念着割除自身的腐肉感到可笑。
  他总是一力一人,虽然早年创立太平院,以肃腐反贪为念,但等真正知道了明白了才知道,这腐肉有多么大,大到一旦整肃起来,不是大治而是大乱对于杜敬璋的话,言行云只能当做是没听到,官员腐化问题已经有年头了,但至今没有妥当的办法。皇帝哪里不知道,只是皇帝也头疼该怎么治。
  “公子已经做得很多了,至少您门下出来的,我便敢说没有一个是贪腐之徒。就拿太平院来说,想孝敬的,想拉拢的蔫能没有,但太平院里至今是个个都有骨有节,持正以身。”言行云只能这么说了,这整个东朝,已经没几个干净的地方了,更何况干干净净的官员。
  闻言,杜敬璋苦笑出声:“这就是我不容于朝野的原因所在,旁人都是在河里边待着,要想待在岸上不被拽下去……太难了。”
  这时言行云觉得不应该再继续这个话题,于是说道:“公子,派人去把齐晏叫来吧。”
  “去吧。”
  因为杜敬璋是齐晏的座师,所以除了皇帝之外,杜敬璋去召齐晏见面,比任何人都要更理所当然。当杜敬璋的侍卫来召齐晏时,齐晏正暗自苦着,皇子们有一搭没一搭地问着他一些话,他当然知道其中的意思,这时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个很不智的举动。
  把姚海棠拖进这泥潭里来,大概不仅是姚海棠不好脱身,连他也脱不开身了。
  好在杜敬璋派了人来,齐晏得以从皇子们中间出来,这才一路随着侍卫到了杜敬璋那儿:“学生拜见座师大人。”
  “起吧,自去坐着喝些茶水,刚才说了不少话,也当口干舌燥了。”杜敬璋这话听着就像是纯粹的关切。
  但是齐晏听了差点儿没把茶水打翻了,站起来行了礼告了罪,然后说道:“学生实在没想到事情会转变成这样,还请座师大人支个招,学生实在无计可施了。”
  看着齐晏弯腰不起,一直拱手施着礼,杜敬璋起身扶了一扶说道:“有些事既然已经成这样了,你能做的不是补救,而是想想怎么能把不利的事变为有利。”
  不利变为有利,齐晏有些不太能明白怎么办能变为有利:“学生愚钝,请座师大人明示。”
  “是他们想拉拢你,主动权在你手上,你若还不明白怎么办,以后就不必称我为师了。”杜敬璋觉得眼前又是一个言行云,明明聪明以极,但在有些时候却愚钝得让人想敲开他的脑袋看看里边装的是不是豆腐渣。
  齐晏连连拱手,想了想去还是不太明白,不过总算是有点儿眉目了。他退下后赶忙去找姚海棠,他觉得那姑娘比他更不清楚局面,到时候别卖了还帮人数钱。
  其实,姚海棠虽然看着不聪明,她自己也觉得自己笨,但是有时候笨傻的人对危险有天生的闪避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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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6-11-2011 02:37 AM | 显示全部楼层
49.挑明事

  当齐晏寻思着去找姚海棠时,姚海棠已经扯个由头摆脱了二皇子和慧安公主,她对皇宫当然是稀里糊涂,扯由头说回去找齐晏,结果齐晏没找着,她还得负责安慰一小宫女。
  “好了,不怪你,也是我不认路,怎么能怪你呢。”还能更悲剧吗,慧安公主招了人给她领路,结果这小宫女也是个不牢靠的,七转八绕后居然迷路了。
  那小宫女眼泪汪汪地说:“求姑娘不要告诉公主,我……乔……乔院长安好”
  这时走过来的正是乔致安,他刚从皇帝那儿出来,皇帝留他中午在宫里秋宴,他就应下了,没想到还能碰着个眼泪汪汪叫他的小宫女。点头示意后,乔致安也没多停留,毕竟是有女眷在场,宫里的女眷总要更讲究一些。
  但是乔致安一迈步,姚海棠就说话了,指望小宫女是找不着路了,只好逮着乔致安来问:“乔院长,请问从这儿怎么到秋宴的花园里?”
  容貌可以变,但声音总是很难变的,虽然姚海棠刻意压低了声音,但乔致安还是听出来了。和姚海棠师出同门的乔致安一眼就看出来,姚海棠易容过了,因为有些小手法很眼熟:“这边走。”
  指着一边,乔致安示意姚海棠先走,他还让同来的人把那眼泪汪汪的小宫女送走。等转过一道廊门时,乔致安压低了声音问道:“姚姑娘怎么会在这里?”
  “我也不想啊,这事儿都是齐晏惹出来的。”姚海棠自个儿还懊恼着呐,所以这回一被乔致安撞破了就一腔的抱怨。
  差一点,乔致安就以为姚海棠是不听劝告,前来找杜敬璋的,一听是齐晏乔致安就大概明白怎么一回事了:“唐瑶?”
  无奈地点了点头,姚海棠说:“是。”
  “走吧,我送你出去。”乔致安指着另一头说道。
  走是很好,可是还有个齐晏呢,既然一起来的总不好一声不交待就走人了:“还有齐晏呢,怎么也得说一声。”
  但是乔致安办事,哪会有点疏漏,只听得他说道:“宫里和齐晏我的人会处理。”
  坐着太平院宽敞的马车出宫,姚海棠觉得这趟进宫之行还算平安,至少没惹出什么大乱子来:“乔院长,谢谢你,要不然我真不该知道怎么处理。”
  “齐晏此人,历事尚浅,聪明有但不擅谋,脑筋还是文人的,也好你留了退路。”这时乔致安在后悔,早知道会演变成这样,不论姚海棠怎么要求隐私,他都应该派人盯着,因为眼前这小姑娘就是个惹事的。
  这会儿姚海棠正在揪脸上那层皮子,到底是爱漂亮的心思作祟,在易容时没少往里边儿用那些补水润肤的东西。她这会儿被闷着了,再说又被看穿了,当然半点儿芥蒂都没有地搓着脸上那层。
  露出来的皮肤比易容后的要更水嫩一些,因为被闷着了薰得有些脸颊上有些红润,再加上她用手搓着,看起来自然像盛开的粉色花朵儿一样娇嫩。
  正在她奋力搓着的时候,眼前多了块有些湿的绢帕,是乔致安递过来的,见她不明就里的看着,乔致安说道:“是荆子汁,易容后擦上一会儿就能揭下来,不用这么用力搓。”
  眨巴眼接过了绢帕,有一些细微的气味,闻着倒也挺清凉,往脸上擦了去,觉得很滋润。这时代可没化学合成这一说,什么都是纯天然的,总不会出问题。放心地擦了把绢帕揣袖袋里,揭了脸上的那些碎皮子后,姚海棠才拍全高兴地说:“这样舒服多了。”
  此时,乔致安依然在看着她,眼神竟有些冬雪初融的感觉,姚海棠发了片刻的痴,然后感慨地说道:“其实乔院长是个很温柔体贴的人啊,应该很受欢迎吧”
  沉默了一会儿,乔致安状似无意地撇开眼去:“恰恰相反,大概只有姚姑娘会这样认为。”
  “我觉得你应该怪杜敬璋,他把你拉到哪儿不算,偏偏要把你拉进太平院这么个人人畏惧的地方。其实我觉得大家伙儿怕的是太平院,就算是言行云做太平院的院长,大家也还是一样会畏惧他的。”姚海棠觉得太平院就像是……火葬场,好吧这个形容实在不太好,但绝对恰当。
  这是个人人去了都得泛点儿寒气的地方,火葬场的头,大家总得拿异样的眼光看一看,这是很正常的心理。
  对于姚海棠的话,乔致安却是摇头答道:“人活一世,总有些事要去做,在太平院,有些别的衙门需要顾虑的事情,太平院不必忌讳。”
  “不孤独吗?”姚海棠说完就想扇自己一巴掌,因为这话一说出来,乔致安的脸色就有些变化。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些不能触碰的地方,而她现在就一拳擂过去了“孤独是很不必要的情绪。”乔致安用这句话来结束了这个话题。
  但是姚海棠觉得自己是个不太识时务的人,因为她一张嘴就又继续了这个话题:“人需要偶尔孤独,才能看清自己要走的路。”
  闻言乔致安又是一阵沉默,默然之后道:“姚姑娘说的话有理,只是孤独不免损心志、失士气”
  这个话题实在很沉重,好在已经到了南隅门外,姚海棠从来没像今天一样这么高兴于看到南隅的院儿门:“呃……那个,我到了,那我先下去了,还是要谢谢乔院长,要不然一通宴会下来,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
  “姚姑娘珍重。”乔致安说罢放下帘子,又叫着车夫把马车设置,他还得回宫就宴。
  而姚海棠看着太平院远去的马车,狠狠地拍了自己额头一巴掌:“觉得乔致安可怜,我真是强人啊,还是先可怜可怜自己吧”
  她相信乔致安会把事情打扫干净,所以非常信任地干自己的事去了,但是有时候太过干净也很危险。在乔致安有些事情还没来得及做前,姚海棠遇着了件火烧眉毛的事……长生坊非常不讲规矩的堵门要人了,要是堵的是姚海棠的门,估计她一点儿也不在乎,每天照进照出,反正她本身是光棍得很的。不就是堵门口,就当免费的门卫了,可是长生坊的人堵的是普生器坊的门口,恶狠狠地模样吓跑了不少有意前来下订单的人。
  本来器坊生意极好的,被长生坊这么一闹,多年下来和长生坊有来往的人总是比较多的,这样一来普生器坊的生意就门可罗雀了,罗的还是长生坊那几只雀。
  有道是叔可忍,姐不能忍,刘罗生虽然没来找她,但是她和普生器坊就隔着个墙,能当没看见吗,当然不行。推开门看着外边儿那些无赖似的人,姚海棠怒从心头起,站到他们中间双眼一瞪说:“你们恶心我是吧,等好了别走,看我怎么恶心你们”
  自从宫里出来后,乔致安就派了太平院的人来,事先还跟她说了,只处理一些事,不会每天每时应在这里,凡事要办也会先问她的意思。这几天那太平院里的人已经问过她了,她原本想和平处理,可是人不肯让她和平处理,她就只好不和平了这世道,想要和平的人,往往会被和平掉,姚海棠觉得自己这时候就算是尊泥菩萨也得发发火气了,要不然还真得觉得她是个软柿子可以任揉任捏。
  “唐姑娘”太平院这人叫陈司,也巧了,跟云泾河那陈荣是堂兄弟,这两天因为有人闹事来得比较频繁,这一块儿归他管辖,所以姚海棠这事当然就归他了。
  “这些人很烦,我不想在自家门口看见他们,按你说的处理干净吧”姚海棠说着就往普生器坊里走,没走几步又回头看着陈司说:“你说的处理干净不是杀干净吧?”
  闻言,陈司一笑说:“处理干净有很多种方式,杀人不是我们最喜欢的方式,是不已才会用的最坏手段。”
  一听不杀人,姚海棠就安心了:“那就好,杀人见血不吉利,今天白塔寺的铜炉出器,见了血不好。”
  长生坊的人听着姚海棠和陈司你一方我一语地说杀说血,脸上半点不害怕,长生坊在京里经营多年,指着上头说有人的底气比谁都足。这时猛一见有人在他们面前指着上头说有人,他们最多能觉得这真荒唐可笑。
  而陈司这时已经转身走了,对于这样的笑声,陈司半点儿也不觉得是污辱,反而很淡定地看了一眼,然后去“整事”。没穿太平院的黑衣,陈司觉得这是个很不错的决定。
  等陈司回太平院把事一说,乔致安就看着他不说话,陈司眼珠子溜了好几圈儿,然后说:“院长,难道不该管这事?”
  对于陈司的问题,乔致安不答反问:“太平院办事讲求什么?”
  还能是什么,陈司想也不想张嘴就答了:“及时、快速、结果”
  “及时、快速、结果,既然记得那你好好想想,哪一点你做到了。”说完乔致安起身去布置,既然已经到这事上了,那就不妨把有些事挑明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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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6-11-2011 02:38 AM | 显示全部楼层
50.吃了吗

  一直以来,乔致安就认为姚海棠是个容易让人心地温软的姑娘,所以他下意识地认为杜敬璋不需要这样的温软,同样的他也认定自己不需要。
  但人的心很难以琢磨,就算他是太平院的院长,那也并不能代表他就可以掌控自己的心,人心叵测,说的不仅是别人,对自己也同样有效。
  当他领着一队人到普生器坊门口时,乔致安就发现自己的心已渐渐不在他掌控之中了。
  这时正是中午,普生器坊里歇了工,大家提前准备了午饭,姑娘们一个个端着碗在南隅门口的台阶上坐着,长生坊的人大概也累了,只是饭还是没到的。按姚海棠的意思,让他们去闹,咱们吃咱们的,膈应着他们。
  而乔致安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画面,姚海棠在众姑娘之间坐着,也不见得她就是漂亮出众的,但她那双眼睛时不时地骨溜溜一转时,总能让人想起一个词儿来——眼含秋水。
  见了太平院的黑衣黑骑,姚海棠就知道今天这事儿算是能了了,她一想大中午的也不知道乔致安吃没吃,她这人对吃有很大的执着,所以捧着碗就跑过去,也不管身后的姑娘们齐齐倒吸着凉气她捧着碗过去,站定在乔致安的马前边儿,仰头笑眯眯地问:“乔院长,吃饭了没有?”
  这在中国是我么正常的招呼,不太熟但又认识的人见面了,往往就是一句“吃了没”。再加上这时还不到准时饭点儿的时候,所以姚海棠觉得这既是招呼也是问话。
  要是杜和,不管吃没吃都会说“海棠,我饿了”,但是乔致安却只会说:“请姑娘安心用饭,这场面太平院自会处置妥当。”
  其实,这时候乔致安的心里也是一片温软的,他年幼失了父母,少年时自出门立府,自来也没人不带任何目的地问他一句“吃了没”。而这时的秋风秋气里,一个小姑娘披着满身阳光行来,捧着碗只为关切地问上这么一句。
  刹时间,乔致安的心便如同此时南隅外的水,被这小姑娘身上及眼里的阳光照得暖了。
  “太平院”长生坊里不知道谁惊呼了一声,寒意从头发丝儿直至脚心。
  京城里的人,对太平院那是惹不起只能躲,这时长生坊的人倒是想躲了,那也得太平院的人让他们躲啊黑骑前后一围,就连水边儿也立着两人截了水遁的路,长生坊的人被困在中间儿就好比是眼看着平地成刀山,立时就慌了手脚。
  其实今天的事乔致安不来,光是随便派哪个人来也能处理得了,就是陈司一个人,亮明了太平院的身份,那也没人敢惹。
  但是太平院的人办事,都有一种来自于骨子里的疯狂,不做就不做,要做就玩局又大又热闹的。这种行事风格源自于太平院的上一任院长——杜敬璋,不招他时他低调无害如神似仙,一旦谁招了他,他要么记着要么冲人发疯。
  “你……你们不能这么嚣张,我们可是长生坊的人。”长生坊的人说这话其实也没什么底气,长生坊幕后站着的是大皇子,每年大皇子从长生坊取的银钱不计其数,但大皇子能替长生坊带来的是在京里横行而不必太过顾忌谁。
  至于太平院的人,那是大皇子都要顾忌的,谁知道有多少把柄在太平院手里,毕竟皇子们也没谁是真正干净的。
  当把人围好的时候,乔致安回头看了姚海棠一眼,他以为这姑娘多少得有些害怕,毕竟她旁边那些姑娘就是害怕的,却只见她脸上是一脸平静,甚至还带着些小小的得意,似乎在说:“让你们嚣张,让你们在门口堵着,现在反被堵了吧,活该”
  想着乔致安冲身边的人说:“把姑娘们请进去”
  旁边正是陈司,陈司一听连忙翻身下马,到姚海棠面前说:“姚姑娘请进去吧,下面的场面还是不看为好。”
  “要打他们?”姚海棠其实是个披着狼皮的羊,看着挺狠,其实心里多少还是不愿意这样的事发生。
  “只是教训一番,保证姑娘连半点儿声都听不着。”陈司笑呵呵地模样把姚海棠给骗过了,可是别的姑娘都瑟瑟地看着他。
  一想教训,大概也无非是威逼恐吓一下,既然听不着声音,那就应该动静不大。姚海棠和姑娘们进了院子,陈司把门给关上了,然后折回了乔致安身边:“院长,我不太明白,为什么这样一桩小事,您要亲自出来?”
  其实很多事,并不是姚海棠或者陈司想的那么简单,有时候有些事需要一些由头,而这桩小事不过是另一桩事的开始而已。对于陈司的问话,乔致安只答了三个字:“大公子。”
  闻言,陈司噤了声,他明白有些事不是他应该知道的,知道的越少越安生。
  “有些事,公子一直不愿意去做,甚至该去争取的也放弃了,既然这样我就只好替公子做,替公子争取了。”乔致安今天的话显然有些多,多得让陈司几乎目瞪口呆。
  对于这句话,陈司其实更愿意没有听到。
  接下来的一句话,乔致安说的是:“但是,我们是皇上的臣子,不是公子的,我们要站在皇上的立场上去考虑。”
  听完,陈司叹了口气:“院长,那这里怎么处理?”
  “打,打到某位脸上去,直到生疼为止。”乔致安说完掉转马头走了,留下太平院的人自然知道应该怎么处理,别的事太平院不擅长,要论打人黑人,太平院是祖师。
  既然陈司跟姚海棠保证了一点声音都没有,那就真的一点声音都没有,等他再去叫门时,脸上依旧一脸笑,十分无害地说:“姚姑娘,已经处理妥当了,以后自不会再有人来相扰,要还有什么事,只凭姑娘一声吩咐必当尽力而为。”
  伸出脑袋去在门外看了看,没有什么血腥的场面,太平院的黑衣黑骑也散尽了,空气里半点儿血腥气都没有,姚海棠这才长出了一口气说:“那就好,如果没什么事还是别常来盯着这里,耽误了你们的公务就不好了。”
  “是。”
  待陈司走后,姑娘们看着姚海棠,久久地才有人问出一句:“小瑶,你到底从哪户人家出来的?”
  呃,似乎玩得太过了,姚海棠也是个张嘴就敢来的:“你们也知道齐晏的座师是四公子,太平院和四公子不是关系不浅嘛,我跟齐晏诉了诉苦,齐晏不就跟四公子提了一句,然后就这样了。”
  “胡说,怎么至于,多大点事啊,怎么可能惊动四公子。”姑娘们一说起四公子,语气又变了。
  闻言姚海棠一摊手说:“其实也不全因为我,他们自然还有其他目的,要不然也不能乔院长亲自来啊你们说我算什么呀,我看太平院要对付的是长生坊的人,正好拿我当借口了。”
  这样说就合理了,而且很容易被大家伙儿接受,姚海棠当然也想不到,她的话对了大半。
  普生器坊就这样恢复了平静,反观长生坊正在水深火热之中,大家都是会看眼色的,普生器坊生意又渐渐恢复了,闹事的人自然是没有了。
  至于各种猜测大家也都放在心里,管他什么,只要普生器坊的物件还依旧比别处精致便宜就行了。刘罗生也一样是心里有各种猜测,但憋着一句话不言,对姚海棠也依然像从前那样,并不拿半点儿异样的态度。
  同样的一件事,杜敬璋却从每一个细节去剖析了,到最后他叫来了乔致安,说:“你拿这事开瓢是对的,但是这不是你的行事风格。”
  “公子,只是遇上了就趁势而为。”乔致安从一开始就是带着目的去的,所以当姚海棠捧着碗毫无目的地问他时,他心有惭愧。
  看着乔致安站在那儿,杜敬璋不知道为什么有种很不愉的感觉:“去宫里禀事吧,大概这时间大公子正在骂着你,而且已经骂到御书房去了。”
  乔致安低头一礼说:“是,属下这就去。”
  待到乔致安转身已经走出跨院时,杜敬璋忽然叫了一声:“乔致安”
  闻言,乔致安回转身看着:“公子请吩咐。”
  “你做这件事的出发点我很不喜欢,不要逼我被迫作任何选择,因为我已经选择过了。”杜敬璋如此说道,说完就转身回屋里去。
  而乔致安则在他身后说道:“公子,这些事却真不是属下在逼您,是宫里。”
  “那就把我的意思转达一下,这天下太脏,我怕一伸手就脏了手,我爱干净,这一点你应该清楚。”说完杜敬璋和乔致安互看了一眼,然后各自转身。
  只是乔致安出了和园时,看着和园两个大字忽然笑了,说道:“公子,你应该明白,如果这天下都是脏的,干净是不被容忍的”
  至于回了屋里的杜敬璋,这时琢磨的是,他或许应该去看看,是什么让他这个铁石一般的属下有了破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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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6-11-2011 02:38 AM | 显示全部楼层
51.瞎扯淡

  人不能从外面找自身的原因,杜敬璋从前一贯是这么认为的,但是在乔致安身上,他看到的绝对不仅仅是乔致安自身的原因。
  也许是护短,也许是看乔致安铁石面目看得多了,也许就是人天生比较向着自己的人,所以杜敬璋才会认为乔致安有破绽的原因来自于事主——唐瑶。
  首先,他对这个叫唐瑶的姑娘印象就不好了,是齐晏的心上人,又同时在乔致安这占着点地方,不管这个姑娘本身如何,至少在处理这样的事情时态度暧昧。
  对于乔致安和言行云,杜敬璋向来是比较回护的,应当说他对于所有投身在他门下,自原把身家捆在他这的人都同样回护。
  护短是杜敬璋最让人称道的地方,就算是那些恨不得让他死的人,他当然会出手一报还一报,但他绝对不会眼睁睁看着旁人收拾,宫里金殿上那位除外。
  “公子,您去河街那边做什么?”
  河街没好吃好喝的,唯一让人乐意去那儿只有河对岸的白月楼,白月楼专营各类甜点,杜敬璋向来不爱吃甜的,所以侍从才有了这么一问。
  对此,杜敬璋言简意赅地答道:“普生器坊。”
  普生器坊,侍从或许是明白了点什么,没说话就转身备马去了。骑马从和园出来转到河街不过盏茶工夫,秋日上午的河街在一片垂柳青丝里,映照着河里的波光带着几分妖娆之气。
  这会儿普生器坊刚开门,姚海棠还在自个儿院里准备早点,今年新下的糙米煮的白粥,配上酸黄瓜和南乳空心菜外加一碟绿豆饼,她端了在院子里坐下,看着青青嫩嫩的菜觉得自己特有胃口。
  端起粥了吹了吹,然后叹了口气:“太烫了”
  搁从前在寻径园里,杜和会让安丰拿了冰块扔木桶里,把煮好的粥搁上边儿架着,冰融了再把粥搅一搅,温度就正好适口。
  “杜和,你是个混蛋”愤怒地骂了一句,姚海棠端吃粥碗猛地喝了一口,然后就被烫着了,放下碗在嘴边儿扇着,在心里又把自个儿骂了一遍。
  她刚骂完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打开门一看,然后她一点儿迟疑都没有的把门又重新关上了,靠着门蹲下,姚海棠发现自己那小心肝儿就快要从胸口蹦处来了。
  “真是没出息啊没出息,姚海棠你能不能再没出息一点儿?”长长地呼吸了几遍,静了静神,她没敢把事情往好的方向想。
  重新打开门,姚海棠努力不让自己露出异样来:“请问找谁?”
  再努力不露出异样来,她在杜敬璋眼里还是有破绽的,杜敬璋道:“唐瑶”
  一听唐瑶这两个字,姚海棠就知道自己开始做的心理建设是非常有必要的:“我跟你不熟,不见。”
  这话听着就像是赌气,杜敬璋在自己还没有察觉前就笑出声来了,看着姚海棠道:“又……”
  这个又字还没说完杜敬璋就停下了,“又”字后面他要说的是什么,皱眉看着姚海棠,他能清楚地意识到眼前这个姑娘他见过,但确实不熟。只是那不加思索就笑出来,并极熟悉的说了个“又”字,虽然没了下文,但是杜敬璋很敏锐地捕捉到了某些东西。
  是时,齐晏正往这边来,今天放班不用上翰林院去,他想着来看看姚海棠,毕竟自己拖了人下水,虽然半道上有太平院的人帮忙处理好了,他也只以为是他那位座师伸手捞了他一把,并没有往姚海棠本身去想。
  等走到南隅不远处一看,这背影都与众不同啊,那是他们那位座师大人的:“为什么要来看海棠姑娘,座师大人应该不至于欺负小姑娘吧,再说这事是我惹起来的,也不能直接怪到小姑娘脑门上去啊”
  “咦,也不对,座师大人怎么也不至于为这么点事上门来,至多把我叫着好好训一顿,也不至于亲自来登门。”齐晏不由得深思,既然这件事不够让杜敬璋登门,那到底是什么事。
  不止一次杜敬璋说他想事不够透彻,做事太过冲动,所以这会儿看着杜敬璋,齐晏不仅不冲动,还意图把事情往透彻里分析。
  首先想到的就是乔致安做的那桩事,这倒不是没有可能,但是明显这俩人对视那会儿,有些莫明的东西在。齐晏摸着一点儿胡茬都没有的下巴,颇有些玩味地看着:“要不是座师大人跟杜和天差地远,我差点儿就得认为座师大人就是云泾河里的杜公子了,话说杜公子上哪儿去了呢,那么个有意思的人,怎么连点儿消息都没有?”
  其实齐晏只要再大胆一点,就能够猜中事实真相,但是他到底还是被杜敬璋言中了,想事不够透彻。
  看着姚海棠把杜敬璋让进门去,齐晏踱着步子进了普生器坊,这时姑娘们还没上工,就刘罗生在院子里打拳。齐晏进去冲刘罗生一礼,然后说道:“刘坊主倒是坚持得好,这拳是一日不疏啊”
  “习惯了,小瑶还在隔壁没过来,齐大人怎么到这来找。”刘罗生一看齐晏就以为是来找姚海棠的,所以才有了这么一句话。
  齐晏又不能说杜敬璋在隔壁,只好说:“闲了,怕小瑶还没起,我也想看看坊主这儿的各类物件,现在在京城销路可不是一般的好。从前虽然见过小瑶制的器,可真没认真看过,坊主不知道,从前小瑶就爱做吃的,做的东西就没一样和吃没关系的。”
  把话七绕八绕,齐晏就把刘罗生的注意力拽沟儿里了,领着他七看八看地转,等坊里的姑娘们一来,刘罗生就彻底把齐晏来得蹊跷的事给忘了。
  在齐晏和刘罗生绕的时候,姚海棠正在经历各种郁闷和愤慨,她这会儿肚子咕咕直叫,可是也不能吃气饭,只好坐着瞪着杜敬璋。
  “你的意思是让我和齐晏、乔致安都保持距离,不要扰乱他们的心,让他们行差踏错对吧。”姚海棠揉着胸口心里跟自己说别气别气,用自己的身体生别人的气划不来。
  虽然杜敬璋的话不是这么说的,也没有这么直接,但意思是对的:“对。”
  在杜敬璋面前,应该说不管是杜和还是杜敬璋总是那个人,所以姚海棠在他面前总是没法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对你个头啊对,你这些话怎么不跟你那些伟大又聪明的属下去说,跟我说有什么用啊。有句话说得好,坚固的堡垒都是从内部被破坏的,这真是吃不下饭怪厨子长得难看,瞎扯谈。”
  这时杜敬璋身后不远处的侍从忍不住笑出了声,被杜敬璋瞪了一眼后赶紧躲得更远了,他实在怕自己忍不住发笑啊这一番话说得杜敬璋差点想伸手去揉她的脑袋说一句“真贫”,但是就这冲动让杜敬璋愣在当场:“我从前认识你。”
  明显这是肯定句,杜敬璋惯来不好用疑问地句式来说话。
  听了这话姚海棠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然后说:“我饿了,在我填饱肚子之前,不要跟我说话,气不吃饭,饿不说事。”
  然后杜敬璋就真的不说话了,姚海棠的话听着像撒娇又像赌气,气呼呼的模样看着就想让人伸手揉她的脸,杜敬璋觉得有必要静下来好好想想,自己这些莫明其妙的念头为什么会出现。
  每一件事都有其原因,如果没有原因想做这些事,只能是一见……这四个字杜敬璋觉得自己想都想不得,酸而且俗不可能是这样,因为杜敬璋上看下看都觉得这姑娘实在不是自己的那碟菜。只是为什么是那碟菜而不是别的,杜敬璋又皱眉了。
  等姚海棠吃完了饭把粥碗一放,她看着杜敬璋说了三句话:“首先,我们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和你那俩位属下也一样,所以不熟,没你说的那些事。再者,你属下心里怎么想的你都未必清楚,怎么能够武断地认定一些事,不要拿自己的想法替代别人,因为就算是圣贤也不定能清楚旁人的心思。最后,我最恨人在吃饭的时候打断我,所以以后我们也不可能会熟,我这个人非常记仇,而且能记很深很久。”
  然后姚海棠就不管杜敬璋了,推开门出去把杜敬璋晾在了院子里,她自个儿上普生器坊里去了。
  器坊里齐晏一见姚海棠就赶紧拉着她到一边问道:“座师大人没为难你吧。”
  “有,你以后少跟我来往,省得你们那位座师大人担心你因我为我误了前程。你可是一甲头名入仕,前途都闪着金光的”姚海棠没好气地瞪了齐晏一眼,心里颇有郁愤,却半点也不是因为齐晏,尽是因为杜敬璋罢了。
  被削了两句,齐晏也不生气:“这事怪我,要不是我信口胡来,也不能把你拖进这些事里来,我看我回头还是跟座师大人解释解释,省得你戴了这顶帽子。”
  斜睨了齐晏一眼,姚海棠说:“还说了乔致安,说我同时扰乱了你们俩的心,上天明鉴,乔致安那是为了我吗,纯粹是为了……”
  这话说得齐晏连连摆手,示意她别往下说:“那我先走了,这件事我来想办法,总之是我挑起来的,不能老麻烦你。”
  姚海棠挥着手跟赶蚊子似的,心说就这么着,一天的好心情全毁了,亏得她早上起来还挺高兴地整了喜欢的早饭,结果吃下去的全是悲愤她不能化悲愤为食欲,那就只能化悲愤为力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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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6-11-2011 02:39 AM | 显示全部楼层
52.做强人

  临到齐晏出器坊时,姚海棠跟上去送了送,然后扔了句话给齐晏,让齐晏好一会儿都没回过神来。
  因为姚海棠说:“你那座师被我晾院子里了,你赶紧把他领走,省得我看着想揍他。你应该知道我脾气不好,到时候真揍了你可不能怪我。”
  愣了好一会儿,齐晏才看着姚海棠的背影儿苦着脸笑出声来,嘴里念叨道:“座师大人的功夫也不是你能揍的,除非座师大人乐意被你揍。”
  有时候,无意中的话是会一语成谶的当齐晏转身踏上南隅的台阶时,杜敬璋居然还坐在那儿,场面让齐晏有些不好接受,因为杜敬璋正在看着那几碟小菜小点心出神。
  “座师大人。”齐晏走近了恭敬一礼。
  应了一声,杜敬璋站起身来,不带任何拖泥带水的:“既然来了就一道走。”
  说着杜敬璋冲侍从看了一眼,侍从立马去外边把马牵了过来。因为齐晏没骑马来,侍从把马牵着在后边走,杜敬璋和齐晏并行着,齐晏略略慢一步,杜敬璋就走在了最前面。
  “齐晏。”杜敬璋步履如行云流水间,不动声色地叫了齐晏一声。
  也全耐姚海棠事先知会过了,所以齐晏早有了准备,这一声叫来他连忙应声:“是,请座师大人示下。”
  侧脸看了眼自己的门生,杜敬璋神色平静地说:“你和唐瑶姑娘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大约两年前,还不到两年,那时候学生在云泾河备考。小瑶做得一手好菜,很得家里老太太喜欢,老太太常去小瑶那儿做客,小瑶也是个好客的姑娘,渐渐地也就亲近了起来。”既然问的是姚海棠本身,齐晏就没说杜和的事,而且杜敬璋已经把姚生活费棠给定性成那样了,再说杜和的事,齐晏怕杜敬璋会更加误会下去。
  点头算是听到了,杜敬璋忽然停下脚步来,侧身看着齐晏说:“云泾河离四河口远吗?”
  对此,齐晏答道:“很远,大约得两天才能一个来回。”
  其实杜敬璋记得,四河口那一带他都很熟悉,因为四河口是个比较复杂的地方,太平院投了不少人手在那儿。
  问完这个问题杜敬璋就没有再说话,但是齐晏有话说:“座师大人,其实学生和小瑶只是相识,并无其他干系,学生只是不愿意……”
  “不愿意做驸马,为什么?惠安脾气不错,宫里几个公主也都漂亮出挑,这也是光耀门楣的事。”杜敬璋虽然大致能知道是怎么个原因,但还是问了一句。
  这问题让齐晏搓着手不好意思的一笑:“家里老太太脾气不太好,我常惹老太大生气,怕以后公主跟着我受牵连。”
  话虽然说得很隐晦,但杜敬璋能听出意思来,而且这并不是他所以为的那个原因:“孝子,事君以忠,事亲以教,这是正常的。以后思虑周到一些,你直接这么说也并非不能理解,这样处理事情只越扯越麻烦,最后扰乱了自己的脚步,也会多生出一些不必要的事情来。”
  话说完齐晏连连称是,然后就在一边不说话了,心里也长出了一口气,这事总算是解决了。
  而这会儿杜敬璋想到的是刚才“唐瑶”那句话——“不要拿自己的想法替代别人”,他一直把事情剖析得很准,虽然偶有小失,但不至于失到哪里去。就如同眼前,事虽然小,但正好应上了这句话。
  他倒是若有所得了,可是普生器坊里的姚海棠就怅然若失上了。她看着自己手里做出来的东西,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干脆拿了錾针狠狠地划了几道深印子:“我戳你个混蛋……”
  旁边的姑娘见她这状况就说了一句:“小瑶,东西做坏了很正常,不要拿它当仇人。”
  “东西做坏了还有救,人坏了就像饭馊了,彻底要不得了。”姚海棠这话算是深有感慨,在她现在的感觉里,杜敬璋就是那已经馊了的杜和,吃着恶心放着有味儿,已经不能要了。
  其实她很想哭,可是偏偏觉得这事很荒唐可笑,冲天竖了个大拇指,心说:“贼老天,你牛,这样很好玩是吧,偏不让你玩,穿越女当自强,我就强给你看。”
  说实在的,她强什么啊,向来就是个没胆没脾气的,唯一的脾气也在杜敬璋那儿。既然脾气都有了,那胆儿也会有的。
  在此时此刻,她做了一个以后足以让她没日没夜后悔,而且后悔得想抽自己脸的决定,那就是她要进和园。因为她注意到了,杜敬璋看着饭菜时,神色有些怔然,看人时都不是这样的。她要做很多让杜敬璋很熟的菜,但是就是不让杜敬璋为什么,膈应不死他。
  其实她纯粹是在赌气,拿自己的身体赌别人的气,这划不来的事她还是做了。而且她明知道自己在赌气,但还是蒙着脑袋做了这个决定,并且决定了就坚定地去施行。
  但是也不仅仅是这个原因,实在是外边儿不太安全,从长生坊的事上她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自己很抢手,不仅会给自己带来麻烦,也会给别人带来麻烦。不管怎么样,和园是京城公认最安全的府邸,没有之一,皇宫除外。
  不过这事也不能急,一来刘罗生这边还需要她帮忙,二来进和园也不是想进就能进的,总得有机会有途径,就这么去人不拿她当卧底才怪。
  “小瑶,你快过来看看,这次的铜坯子不知道什么原因,偏软,回炉重新锻造了也还是这样。”刘罗生见姚海棠在发呆就叫了她一声,状态不好还是歇歇为好。
  一听铜坯子有问题,姚海棠就扔下錾针起身到刘罗生旁边,眼前是一批匣的坯子,光泽不错,但拿一磕在石桌上那边角就平了:“确实很软,錾出形来虽然容易,但也容易磨平,这回的矿石是不是有问题?”
  摇头答不是,刘罗生说:“矿石都是一个矿洞出来的,而且出自一个矿场。”
  点选了一遍矿石,姚海棠有了点儿小小的发现:“同一个矿洞里的矿石也会有不同,铜矿有时候也会伴生一些其他矿石,或许不起眼,但还是有的。”
  说话间姚海棠递了块比较小的矿石给刘罗生,她记得在东朝这叫乌石,在现代这常用在合金里,可以使金属表面光洁如镜、纤毫毕现。
  “这是乌石?”刘罗生见识还是广的,仔细看了几眼后就认出来了。
  又捡了一块出来,姚海棠看着乌石忽然两眼放光,凑近了刘罗生说:“坊主,咱们这回来做一批不一样的铜镜吧。”
  不一样?刘罗生能想到的不一样和姚海棠完全不在一跟线儿上:“不一样,怎么不一样,你又想到什么新鲜纹样了?”
  “不是,试着按比例掺一点在铜镜坯子里,不能像现在这么软,回头錾完了用细砂多淘几遍,会不一样的。”姚海棠就是不说怎么不一样,她觉得看到实物会比较明了,而且不说才会有惊喜嘛。
  对于姚海棠的提议,刘罗生还是信的:“那我先让他们试试看,先从少了掺,到时候你看看成不成。”
  开始几回不成。几天以后姚海棠忽然说可以了,然后记录了配比,姚海棠把铜镜坯子錾成了八宝纹。
  “八宝纹纹路比较细致,而且很显精巧,因为要洗砂所以纹路要稍深一些,洗出来才不会失了样。”姚海棠錾完后给姑娘们看了一眼。
  所谓的洗砂,其实就是把铜镜绑在木柄上,然后由人工一遍一遍在细砂里来回淘涣,就像是在水里洗一样。洗砂向来用在小型器上,只是为了让纹路更圆润一些,因为比打磨更能涌入小的纹路里,所以这工艺在东朝是很成熟的。
  “大概要洗多久才成?”正在进行砂洗的工人问了姚海棠一句。
  这个……姚海棠还真不知道,她也只能估摸着来:“寻常的器物一般洗多久?”
  工人想了想说:“像这样的铜镜如果要洗,一般熟练的洗半个时辰就行了,不熟的得断断续续一个时辰左右。”
  然后姚海棠问了句挺不招待见的话:“那您算熟手吧。”
  问完工人看了她一眼,说:“我洗砂的时候你应该才刚出生。”
  那就算是熟练手了,姚海棠估算了一下,半个时辰是一小时,加了乌石会比较容易洗出光面来,完了还要用极细极细的砂纸再抛出镜面的光来,那应该半小时就够了。
  告诉工人洗砂的时间,然后姚海棠就去拿细砂纸,等洗完砂出来再打磨,打磨完用细绒布抛光,然后就得了。
  于是,她可以期待把头一回在镜子里把自己的模样看个清楚了,其实她真的没把自己的模样看清楚过……等铜镜砂洗完出来,光亮的程度比从前常制的果然要好些,但是没好到让人惊艳的程度,刘罗生见姚海棠拿着砂纸和布在那儿跃跃欲试就没说什么。
  刘罗生想的是,看来还是姚海棠过于自信了,那失败一次对她来说很必要。
  事实会证明,自信的人总有点儿底气,不管这底气是厚是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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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6-11-2011 02:39 AM | 显示全部楼层
53.六王爷

  因为要保持神秘感,姚海棠把铜镜抱回南隅去做了,自个儿在屋里鼓捣了很久,鼓捣出来后还少不得照了一番臭美。
  在发现自己已经不算太萝莉了以后,她觉得有点伤心,而且明显也没有倾国倾城的美貌。感慨了一番后抱着铜镜回器坊,这时大家伙儿其实都没认为她成功率会有多高,毕竟坯子在那儿,姚海棠又不能在屋里变妖法。
  不过当姚海棠特孩子气地用铜镜反射太阳光,把坊里众人的眼镜晃得一片白花花后,大家就不得不相信了。虽然没有妖法,但她就是做成了。
  对于姚海棠做出来的东西,大家已经淡定了,从最开始的铜簪、铜镜、花纹和奇妙的想法,到现在的铜镜,大家居然没任何不适应,看过就一哄而散了,让姚海棠一点成就感都没有……郁闷地问了刘罗生一句:“坊主,是不是不够好啊?”
  刘罗生答:“当然不是,很好啊”
  是啊,很好啊。可是这话怎么听着都像敷衍,于是姚海棠很平常的把铜镜一扔,又回自己工作台上去了。她不扔还好,一扔刘罗生就瞪她了:“小瑶,怎么能这么不爱惜物件,这东西卖出去肯定值不少钱。”
  又安慰她一撇开脑袋,姚海棠刹时觉得自己的手艺退步了真正让姚海棠意识到自己做的铜镜有价值,还是因为司珍坊的到来。司珍坊就好比是国有单位,财大气粗,上门来砸了大把银票要买普生铜镜的制作方法,刘罗生竟很爽快地拿了银票把铜镜的方法写了下来。
  司珍坊里的人很多都是姚海棠从前见过的,她怕来人认出自己来,一没让刘罗生说这里边有她什么事,二没出面去掺和这桩事。
  等司珍坊的人走后,她才到器坊门口看了看,确定人走了才迈着小步往里走。刘罗生看着她这跟做贼一样的模样,就叫了她一句:“小瑶啊,在门口探头探脑袋的做什么,赶紧进来啊。”
  “跟你说了今天司珍坊的人会来,你偏说不好见生人,有什么不好见的。”其实刘罗生这时候在想一见事,姚海棠是不是可能是司珍坊哪位的女儿,跟家里闹了脾气然后就自个儿跑出来了。
  其实今天姚海棠要来说的是以后可能不再来坊里的事,一是她已经打定了主意,二是自己做的东西越来越惹人注目,现在把司珍坊都招来了,她怕到最后自己会毫无防备地曝光在众人的视线里。她是个没有太多安全感的人,对于把自己的每一寸隐私都暴露非常抵抗:“坊主,是这样的,我可能以后就会少来坊里了,实在是还有些事要做。坊主这些日子待我很好,坊里的姑娘和工人们也都好相处,但是有些事总要去处理的。”
  对于姚海棠说要离开,刘罗生真的不觉得太过意外,毕竟从太平院平事这桩上来看,刘罗生就知道普生器坊是留不住她的:“不碍事,你要想来了就来,有事就去处理自己的事。以后要想回来了,就回来,我和大家伙儿还会在这里等着你。”
  “小瑶,你去哪儿,不走不行吗?”有姑娘听了不由得这么问她,声音里多少带着些不舍。
  摇了摇头看着齐齐望向她的姑娘们,姚海棠摇了摇头说:“不行。”
  这时姑娘们都已经放下了手里的活儿,走到了姚海棠身边:“那你还会回来看我们吗,大家在一起这么好,你怎么突然就说要走呢?”
  就这样在普生器坊过下去,也会是很平淡顺遂的人生,但是这样的人生里少了很重要的一个,她没法忽视这样的缺失:“还会回来的,只要有工夫我就回来看大家,要努力哟,这段时间我还会住在这边。”
  “那你以后要回来哟。”
  “好。”
  在刘罗生和姑娘们的视线里,姚海棠其实也有些不舍,她这只穿越而来的小绒鸭儿第一眼是寻径园与杜和,第二眼就算是普生器坊,虽然时间不长,但这段时间似乎比她经历的一年余都要更漫长。
  这时再回南隅里,才猛然发现天至初冬,几棵落叶乔木已经落了满地黄叶,光洁的树干在蓝天下虽然不能说悲秋,却也怎么都有几分形单影只的萧瑟意味。
  屈指一算,过了年她就在东朝两年了,也记得刚来的时候说要让东朝记住她,但最终她的心愿却是与杜和一块泯然于历史长河里,做一双默默无闻之人。但转眼之间,杜和摇身作杜敬璋,是这个朝代极贵的人物,凭着太平院、凭着他的所做所为注定了,他是不可能被历史忘记的。
  “首先,我爱你,不因为你是谁;然后,我爱你,不因为你做谁;最后,我爱你,不因为你为谁。”姚海棠喃喃着某位拽酸文的诗人写的诗句,从前觉得这句话简直就是在放屁,现在才明白,每一个“不因为”后面其实都有不同的意义。
  纠结之中,再哄着自己,她也明白一件事,杜敬璋这个人,不管他是谁,他选择做谁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人她已经舍不下了。
  纵然眼神中是陌生的神色,只要微微一滞时,她就坚定地相信那是杜和。就算在南隅里他说了一些很过分的话,但看着桌上的菜色粥点出神时,她也相信他还是那个会跟她说“我饿了”的人。
  “只是现在他会拒绝和我一起并肩同行吧,那么高高在上,那么不可一世。”姚海棠撇了撇嘴,心里颇有些不高兴。
  但是很快心头的不高兴就散开了,姚海棠脸上又露出了孩子一般恶作剧的表情来:“不必你允许或拒绝,等我把你那失忆症治好了,你留我我都不干。”
  让姚海棠没有想到的是,等不及她开始着手去做些什么,她已经“被选择”了。虽然先有齐晏,再有太平院,都是拿得出手的,但有些疯子,总是不会太在意的。
  立冬那天在东朝是很重要的日子,依着旧年的规矩,各地的蕃王都要在这一天进京,一是为立冬日的祭祖,二是年节底下有很多类似的活动,三来春节本来就是团圆的时候,宫里还有老太后在,就算是做做样子,那和和乐乐、热热闹闹的场面自然不能少。
  各地蕃王应诏进京约是在立冬前三天,这时节北方就开始冷下来了,随着几场雨,那冬寒就一阵阵袭来了。这天姚海棠上街去置办平时的吃用,在铺子里买东西时正巧听着街上摆仪仗,百姓们纷纷退到街两边来,她就随口问了一句:“今天不知道又是哪里的蕃王进京来了?”
  店家一边包着东西一边看了眼外头的情况,然后说:“是六王爷。”
  一听六王爷姚海棠眯着眼想了想,她当然觉得这个王爷听着耳熟了,再仔细一想,这不就是那绑过她的王爷嘛想着就由着店家包东西,自己伸长了脑袋往外头看,想着六王爷是一个年纪挺大的,虽然杜和从前说过和慧思公主年纪相仿,可是姚海棠一直不信。
  这时一看信了,侧面衣着远远看起来是年轻的,约摸和杜敬璋是一个年纪:“原来真挺年轻的,就是不憋点儿好,整天寻思着绑人玩儿,真不是个地道货。”
  店家当然没听清姚海棠说什么,只见她往外看就笑道:“当年老六王爷是京中第一美男子,眼下小六王爷也不差,多少姑娘伸长脖子等着见识小六王爷的丰姿啊。”
  怎么是叫小六王爷啊,而且店家的语气听着像是那小六王爷还挺亲善,绑她的那位可不是什么善主,要么不是同一个人,要么就是能装:“那四公子呢?”
  包好了东西递给姚海棠,店家笑着说:“那哪能一样啊,小六王爷是人中俊彦,四公子乃天人之姿。”
  如此看来,杜敬璋的人气还是更高一些,虽然也有人说他如妖似神,但到底大家还念他的好处,看来杜敬璋做人做得很圆滑啊六王爷的仪仗过后,姚海棠才拎了东西上街来,一溜到街尾姚海棠居然见着个老熟人——言行云。好在这会儿她抱着一堆东西,拿东西把脸遮了,当做没看见就过去了,只是言行云说的话她还是听见了的。
  “四仪八方台要尽早修好,如果明年春汛时还不见好,到时候朝廷不压,官员不弹,民间也会起议论。”言行云冲身边两人这么说道。
  另两人连连点头,其中一人说道:“只是坊里能试的都试过了,那位制乐器的西城又还不曾找着人,问到太平院那边去却又只字不言,我们也不能多问,毕竟那是太平院。”
  另一人道:“言公子毕竟和乔院长熟悉一些,是不是能从乔院长那儿打听到一些消息?”
  “这个啊……”言行云把尾音拖得长长的,但是话却没有说下去,其实他隐约能猜到西城是谁,但是有一些事他也猜测到了,而他和乔致安在某种程度上对这件事的意见是一样的。
  他不擅长于发现一切,但是他擅长于从别人的发现里来找到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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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6-11-2011 02:39 AM | 显示全部楼层
54.立冬时

  当言行云从一些很细微的事里发现真相时,真相就把他给劈得七零八落了,再一想杜敬璋那样……那样的一个人竟然和那么个小姑娘差点儿,差点儿就共结百年,言行云就觉得很难以想象。
  从小言行云就和杜敬璋一块儿长大,一个是相府公子,一个是四公子,两人可谓是一时双壁。当时光渐渐让言行云长得温朗时,他才发现自己一直被杜敬璋引领着,甚至他的成长很多时候也是效仿于杜敬璋的。
  从明白了这一点后,他开始追随于杜敬璋,不仅仅是因为杜敬璋所谋的很让他认同,更多的是因为这个人他已经追随惯了。追随杜敬璋,对于跟在他身边的人来说,通常是一件很容易慢慢演变成习惯的事。
  “西城就不用找了,在云泾河我见过她,其人擅音律,制出乐器来也不过是无意之举,现在去问她器是什么,她可能也答不出来。”言行云这么冲他的属下说道。
  只是他这话让姚海棠听得心惊肉跳,怎么人人都像是知道准确答案,却就是一句话不说,而且至今也不肯把那一年多发生的事告诉杜敬璋。她知道杜敬璋在查这一年多的事,但是她不能明白为什么大家都不肯说,这“大家”里甚至也包括了她自己。
  抱着东西回了南隅,最终她觉得自己找到了答案:“因为就算告诉他,他也还是杜敬璋,不是杜和。别人叙述中得来的不是记忆,只能是故事,所以我不愿意说。”
  这只是属于她自己的答案,而别人……她是不知道的。
  很多时候,很多决定不说正确与否,只能说合不合当下的环境与时机。不论是乔致安还是言行云,他们做事都有一套准则,但更多的人是没有准则、没有原则、没有底限,甚至是没有下限的,极端追逐利益的人通常没有道德可言。
  黄昏时,太平里一扇朱漆大门缓缓迎着斜阳开启,从这扇门里光明正大走进去的,正是入京后前来应诏的六王爷。他和慧思公主既是堂兄妹也是表兄妹。
  “王兄一路风尘土辛苦了。”慧思公主还是那般的娇艳,那艳色中带着些许妖娆之气,一行一动之间显得格外风姿诱人。
  而六王爷似乎是视若无睹一般,恭敬地行了礼,漂亮的脸上露出十分灿烂的笑来:“皇妹还是风采依然,这些年在沉国难为皇妹了。”
  这是很正常的亲戚间来往,甚至六王爷来前还特地去跟宫里的老太后说了,说是:“家母闻说臣入京,便让臣入京后去看慧思公主。”
  六王爷的母亲和慧思公主的母亲是嫡亲的姐妹俩,所以这也名正言顺,老太后当然答应了。
  此时,两人入了正厅里,又是一通礼来让去,各自坐下后,慧思公主和六王爷依旧维持着良好的仪态,只是眼神与眼神的交接之中,透着非常多不同寻常的东西。
  不多会儿,慧思公主摒退了左右,说道:“都下去吧,我领着王兄在外边儿看看,园子里的菊花开得正好,王兄可愿移步一观?”
  闻言,六王爷身体往前微微一倾,笑道:“早听说公主园子里种的菊花天下无双,自然是要去看一看的。”
  说罢两人起身,使女和侍卫们自然退了退,这是府里当然不会出什么意外。六王爷和慧思公主前一后出了厅里,沿着曲折昏暗的小径往一侧的花园里走,两人一路静静地越过回廊、越过曲亭、越过小桥,到菊花深处时,才停了下来。
  停下来后,慧思公主乌黑漂亮的眼珠子如黑珍珠一样看着六王爷说:“王兄,这些菊花像不像我离京那年的模样,你还记得那时的样子吗?”
  “记得,不过我记得这里应该有几株紫盏,那儿应该有一丛茗烟,再在那树上种上三两株雪涯就是当年的情景了。”六王爷一边说着一边指着院子里几处,说话间存着十分地认真与怀念。
  却忽见慧思公主如小姑娘一般笑出声来,像银铃儿一样清脆响亮,笑着笑着看向六王爷说:“敬玠,这里没人不用再端着了。”
  说罢,慧思公主就如同燕子一般扑进了六王爷杜敬玠的怀中,表兄妹从古至今就是天底下最暧昧的关系。当年六王爷在京中学习多少年,他们俩的暧昧关系就保持了多少年,寂寞而有不受宠爱的少女就此对那样禁忌的恋情难以割舍,抵抗过、舍弃过、但终情酿成了不计后果与无所顾忌。
  抱着怀里的慧思公主,杜敬玠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手轻轻地碰触着慧思公主的眉眼,眼神温和且柔软:“玉儿,你回来了。”
  “嗯,敬玠,我回来了,我活着回来了,完好无损的回来了。敬玠,在沉国我没有一刻不想念你,没有一刻不想回来像现在这样被你抱在怀里。好在……好在我终于回来了,敬玠,他们欠我们的,我们终于可以一一收回来了。”慧思公主由着杜敬玠的手指掠过她的眉眼、鼻尖乃至下巴和锁骨,她的眼里有恨,深切地恨。
  只见杜敬玠的手停在慧思公主的肩上,然后紧紧地把她带入怀中,一丝缝隙也没有的抱着:“好,他们欠的也是该还的时候了。”
  在杜敬玠的怀里点了点头,慧思公主忽然有些羞涩地说:“敬玠,我的身子还是清白的,不像外面传的那样已是残花败柳之姿。当年我们都不曾越雷池一步,又怎么会让他碰呢,那不过是可又可恨又可怜的老头子而已。”
  这话让杜敬玠的眼里流露出不自觉地惊喜,于是搂得更紧了:“玉儿……”
  “敬玠……”
  两人对望间,月色忽然隐入了云里,一阵风带着寒意渗过来,两人却丝毫不曾察觉。
  这世上没有永远不被人知的秘密,在太平院面前,除了皇帝要藏的秘密之外没有任何秘密,更何况慧思公主和六王爷的陈年旧事虽然隐秘,却终因年少不经事留下了些尾巴被有心人揪出来了。
  太平院的暗房里此时正在进行着一些相关的对话:“目标见过面了,晚饭后在太平里人慧思公主住处的花园里,谈了一些没什么意义的话。”
  “嗯,把记录拿给我,你继续派人盯着,那里一刻也不要疏忽。”说话的自然是乔致安,接过卷宗后就让人出去了,他静静地看着手里的卷宗,从杜敬玠进城门开始,到刚刚一语不差一步不落地详细记录在上边。
  看到慧思公主仍旧保持清白之身时,乔致安的脸上露出了极其怪异的笑容,在没有人的时候,乔致安放任自己流露出很少的情绪来:“要是小言知道了,肯定很有意思……”
  只是他知道了也不会让言行云知道的,言行云有时候还是太过不成熟,尤其在处理感情的事上更加不成熟。从前乔致安就觉得言行云是需要被关照的,现在加了一个杜敬璋,杜敬璋曾是铁板一块,但现在到底有了一个名叫“海棠”的缝隙。虽然他自己不曾察觉,但存在就是存在,不会因为自身不知道而自然愈合。
  因为年下里各府会招待客人,自然会向外招一些丫头,然后次年开春再把年纪到了的放出府去嫁人,东朝的规矩向来是这样的。
  眼看着立冬后快要招人了,姚海棠却忽然有些犹豫,她虽然已经做出了决定,但她并不能确定自己的决定就是正确的,因为每个人都有选择错误的时候。
  但是六王爷的到来实在让姚海棠不由得想起自己两次被绑架的事儿,都是这六王爷干出来的,她是天生八字跟六王爷犯冲:“这个人很危险,而且每次危险都让我的生活发生一些改变,第一次让我跟杜和的关系有很大的进步,第二次让我见识到了杜和的另一面,事不过三,我不希望出现第三次。”
  反正每一次都是杜和,这回干脆点自己上赶着去至少不会出什么意外,不会有太多她掌控不了的事情。
  几天后各府招人,人头涌动间真正到那位人人称道的四公子府上去的却没几个,姚海棠疑惑地问身边的姑娘说:“怎么四公子那边没什么人啊?”
  姑娘白了她一眼答道:“招厨娘,又见不着四公子,谁去啊如果不是冲四公子去的,不得想想四公子那个名闻天下的属下。”
  名闻天下的属下,大概是指乔致安吧,姚海棠觉得乔致安可以跳出来举个牌牌喊几句冤枉,乔致安人确实不错啊,就是被传着传着给误解了。
  这时姚海棠又换了张脸,易容的手法只是骗不过杜敬璋和乔致安,别人是看不出来的,这点自信她有。只是在身份上想了很多主意,最终特不好意思的跟刘罗生说自己倾慕四公子,就想在回去前悄悄进去看看,不想被人知道。
  刘罗生极其了然地点头,然后在她说要拖个他那的出身时,就想了想答应了。
  不过正到了这时候,和园招人的管事却只看了她几眼压根没问出身姓名之类的,就问了一句:“会烧大菜还是烧小菜,红案还是白案?”
  “大菜小菜都会一点,红案白案各懂一点。”答完了姚海棠才想起来,一来和园有太平院的背景,没人敢以身试险,二来就是厨房连灶房里都可能出不去,也构不成什么威胁。
  是此,姚海棠算是半只脚已经踏进了和园,另一只脚么,还得再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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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6-11-2011 02:39 AM | 显示全部楼层
55.入厨房

  到和园报道是第二天,姚海棠在刘罗生比较暧昧的眼神里去了和园,从侧门进园子里时当头就被管事叫住了,还是昨天那招人的管事,看了她一眼说:“你跟着老方去厨房,新来的先不要乱走,这时节上忙也没谁有工夫领你到处熟悉,只记住除了厨房和卧房外不要乱走动,到时候出了什么差错,和园的事想必你也清楚,自己掂量着办。”
  那管事说的老方是厨房里的厨子,姓方名满仓,其人看起来倒是笑眯眯的挺好相处:“这边走吧,听管事说你叫姚春雨,以后叫我方师傅就行了,跟着我置办些小菜,做些姑娘们爱吃的点心和果盘。平时你就置办府里几个大丫头的早饭,午饭、晚饭还是我来。”
  原来都不是给杜敬璋做,一想也是,随便来个人都能给杜敬璋做饭,那杜敬璋就不知道被毒死多少回了:“是,我听方师傅的。”
  当方满他把她领到厨房时,她才知道和园的厨房有多么巨大,下人的在西外侧,而和园里的“中层管理”则在南侧,东侧则是给主人和客人做日常饮食的。
  进了南侧的厨房后,方满仓指着屋里说:“要是你能留下,以后你就跟着我在这里,府里一共三个大丫头和两个管事的婆子,还有管事房里的饭菜也是从我们这出去,每顿是十八个人的饭菜。你现在先做一样小菜,早点已经准备好了,你的去留就在小菜做得成与不成,大家伙喜欢不喜欢上了。”
  听完这话姚海棠就想了想问道:“请问方师傅,这十八个人各是哪里人,平时偏好什么口味,又有哪些忌讳?”
  “嗯,知道先问这些,那就还不错。最怕的是自以为做得好,做了就让人吃的,一样米养百样人,百样人自然是百样口味。你想知道的这里都有记录,你先看了然后再做,侍候完公子早膳后就到咱们这出膳,你有两刻钟多一点的时间,我在外边坐会儿,等做好了再叫我。”方满仓指了厨房一边的墙上挂着的一本小册子,一边说一边往外边走,似乎并不在乎姚海棠能做出些什么来。
  等厨房里只剩下了她,姚海棠就先打量了一番,然后再去看那本小册子,看完了以后才去看有什么材料,总算是大园子食材准备得多而且新鲜,看了一眼姚海棠想着早上也就能吃些味道比较清淡而又爽口的。
  “豆芽、笋、酱黄瓜、豆笋、酱肉、鸡肉……”一边看着一边嘴里念各类食材的名字,完全是姚海棠无意识地举动。等看完了念完了,姚海棠就想到了做什么小菜了。
  丝丝入扣,蔬菜、酱菜、肉各自熟后切丝,再淋上密制的酱料,中间再放一碟酱,蔬菜过水后切丝,酱菜酱肉切过了油锅,鸡肉则下水煮到软烂再手撕成丝。酱碟放中间,用蔬菜叶子垫着,旁边各类菜丝肉丝围成圈儿,再按颜色调配一下,淋上酱料后放进有保温作用的灶柜里。
  除了摆进灶柜里的,姚海棠还备了一小碟出来,端到外间跟方满仓说:“方师傅,已经准备好了。”
  这时那方满仓先是看了看时间:“两刻钟少一点,端来我看看是什么。”
  说着姚海棠就把调盘递了过去,对此方满仓又是一点头:“知道用调盘,总算不是手端着来,算是见过场面的,这样很好。”
  然后方满仓就端起小碟,看着五颜六色的丝儿有些怔,然后尝了尝问道:“这有什么名堂?”
  “回方师傅,官叫丝丝入扣,其实我们惯常叫十二样儿,一般是用十二样蔬菜和肉摆在盘儿里,再调上酱料就得。只是每样蔬菜和肉的处理手法各有不同,所以这虽然是一盘菜一样酱料,但却是各有各味儿互不相串。”一边说着一边微微侧着身,避免自己说话时对着菜碟儿。
  这些小动作看在方满仓眼里,方满仓满意地笑了笑说:“行了,以后就跟着我吧,这里还有几个帮厨的,平时洗菜洗碗清扫的活儿是他们来做,你只管先试着做做小菜、小点,以后我慢慢地教你园子里的饮食习惯和规矩。”
  闻言姚海棠点了点头,这时外头忽然响起了说话声,方满仓站起来说:“是姑娘们先来了,你去准备吧。”
  来的是大丫头们身边的小丫头,这是给大丫头和婆子们拿饭菜来了,一个个领了食盒儿后就走了。接着是管事那边派了小厮来,等一一把食盒领走后已经是半上午了,方满仓已经选好了中午的菜谱,菜谱定了就让姚海棠看看下午做什么点心。
  “这天冷,做点儿八宝茶和赤豆饼、金瓜饼、白茶糕吧。”姚海棠想着冬天的时候,最愿意吃的就的桂圆红枣八宝茶了,这东西暖身子,而且对姑娘家好。至于管事们,准备白茶糕配茶喝那是再舒服不过了。
  各自安排好午饭和点心,午饭取完后才算有了片刻的歇,算起来午后两点到六点都是空闲的时候,而上午大概是十点至十二点歇,除了厨房里的人,都得等杜敬璋用了饭才能用,如果杜敬璋不在,那也是按这个时间来做饭菜,这些已经成定例了。
  午后歇的时候,方满仓就跟她讲里里外外的规矩:“早上咱们南厨房里是卯时到厨房来,厨房里一般先吃饭,吃过了备好饭菜后大约辰时会有人过来取……”
  说完了厨房里的,再说园子里的:“你不熟悉路,近来就在屋里和厨房里走走,别的地方不要去,立冬一过府里的贵人就会多起来,你要是不熟冲撞了,到时候救都没得救。”
  这厢姚海棠老老实实地听规矩,茶点也已经送到了各管事和大丫头、婆子们那里。杜敬璋这一园这主自然有专门准备点心茶果的地方,只不过杜敬璋惯来不怎么好用午点,只喝些茶罢了。
  午后管事过来请事,问的是几天后请各蕃王们来府里的小聚怎么安排饮食,不能用宴请两个字,是因为只有宫里才能宴请各蕃王,这里头讲究多,平时在一块吃饭就只说是小聚:“公子看是去宫里请几位御厨来帮忙,还是依着旧例去天外楼叫人过来?”
  “按旧例办,一切从简,不要盖过谁去,只干净、清淡、暖和就得了。几位蕃王的饮食习惯你也当明白,有什么忌讳先想一遍。”虽然是小聚,但因为每年只一回,又多少有些其他原因在,所以每年杜敬璋都会过问。
  “是。”管事的应声,再问了一些事就要退下去。
  这时杜敬璋忽然问道:“杨大回来了吗?”
  闻言,管事连忙答道:“回公子,杨先生已经回了,正在事务房里,需要小的替公子传杨先生过来吗?”
  摇头说不用,杜敬璋想了想说:“我去看看杨大。”
  那杨大是和园里的大先生,杜敬璋的武师傅,也是侍卫长,在和园里算是地位超然的,杜敬璋说去看也在情理之中。
  “是。”
  说着管事地打开门,旁边自有小厮把厚厚的外氅披在了杜敬璋身上,管事跟在杜敬璋身后一路到了事务房里。那位杨大先生在围在炉边喝茶,一边喝着茶一边在那说:“这鬼天气,出门一脚泥,在家一脚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放晴。”
  说完就见门帘子开了,光线从外边投照进来,杨大一看是杜敬璋赶紧起身叫了一声“公子”。杜敬璋挥手示意他坐下,接着也自不拘束地坐了下来:“坐吧,师傅总是师傅,在和园里再怎么也有您的座。”
  只见杨大呵呵笑一声,指着茶碗说:“公子也喝杯茶吧,这是刚从桐里带回来的甘露茶,是今年的冬茶,虽不如春茶细嫩,也别有一番风味在。”
  有人呈上甘露茶来,杜敬璋就接过喝了一口,放下茶盏后说道:“这一路上太平吗?”
  端着茶也喝了一口,杨大答道:“没什么太平不太平的,路上有些蛇虫鼠蚁也都好打发,只是公子这里的大虫们可不好打发。”
  “不好打发是正常的,过了年后你就常留在京里中吧,你年龄也到这了,我不能总让你奔波。”杜敬璋放下茶盏后,忽地一眼瞟到了炉边的一小点心,看着似乎不像是府里冬天常用的,却是看着眼熟。
  见杜敬璋看着点心出神,杨大什么也不知道,只看了眼旁边侍候的管事,管事连忙上前说:“这是南厨房里新来的厨娘做的,是白茶糕,说是用白茶嫩叶磨得细了,放在糕粉里做出来的,味道倒是清新,不似一般糕饼那么甜腻。记得公子惯不爱甜的,这白茶糕倒是可以尝一尝。”
  说着管事让人取了切糕饼的刀子,切了放在小盘里,又取了小竹签子来。杜敬璋看着尝了一口,心道:“这点心看着像见过,味道也有几分熟悉……”
  当然熟悉,从前在云泾河知道杜和不爱吃太过甜腻的,姚海棠经常做了让他带在船上配茶喝。
  因为姚海棠记得船上走多了容易得败血症,多喝茶可以预防,其实她记得不太清楚,行船久了少吃了蔬菜水果才会这样,不过这无意之举倒是留下了这余味在,总是不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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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8-11-2011 01:51 AM | 显示全部楼层
56.小趣味

  尝过了茶点后,杜敬璋并没有多说什么,只让管事让南厨房准备准备,过几天小聚时上几道心思巧一些的点心。管事的只以为杜敬璋尝得好了,转过身去就交待了话给方满仓:“方师傅,今天姚春雨做的点心不错,公子偶然尝了一点儿,然后就让我过来说过几天蕃王们过府小聚,你们南厨房也准备几碟点心过去。”
  听了管事的话,方满仓有些愕然:“是说让姚春雨备大席上的点心?”
  管事的听了自然是点头:“看来是刚好不甜腻,配着茶喝味道干净清爽,公子吃了还算适口。”
  点头应了事,方满仓转过身回了南厨房里,这时姚海棠在那儿备明天早点需要用到的一些东西,一看正在那揉得了面往面上盖湿的纱布呢。方满仓叫了姚海棠一声,然后姚海棠就转过身来,方满仓看了两眼说:“管事让你准备准备,过几天蕃王们来和园小聚,你做几样点心到大席上去。”
  本来方满仓以为姚海棠肯定会有些不知所措,哪知道她一听完就笑着应道:“是,我会准备好的,请方师傅放心,一定不给咱们南厨房丢人。”
  这么一来方满仓还有什么可说的,只得“嗯啊”了两声,然后说:“你准备吧,要做什么到时候告诉我一声,我看看行不行得通。”
  细想了想,姚海棠知道自己或许答应得太过顺溜,得留点余地才对:“还要请方师傅多指点,我毕竟初来乍到,又懂得不多,方师傅如果不指点,我可是两眼一抹黑的。”
  话一说出来方满仓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脸上也有了笑:“说什么指点,你的点心做得不错,拟好了告诉我就行了,要真有什么要帮忙的你再跟我说。”
  见自己的话有了效用,姚海棠也挺高兴,人情世故总要一点点明白,一个人面对这个世界,不强悍起来怎么能行:“好,先谢过方师傅。”
  “不用客气,南厨房里就我们俩上灶,当然要相互帮衬。”说完话方满仓挺高兴地走了。
  留下姚海棠一个人在那儿有些笑不出来了,做什么呢,这还是个事呢她答得好是因为脑子里点心确实有不少,但真到了大席上一般的点心肯定是不成的。美味可口在一边,精致漂亮也是必需的,而且还得有点让人惊艳的地方在。
  水晶蒸饺、时蔬春卷再加上南方的雪梨冻、蜜制浆果,或者再来一碟炸鲜花儿?想着就开始准备材料,但在这之前先得把明天的包子做出来。
  东朝有包子有馒头,只是包子种类很少,北方多以面食为主,这算是吃惯了不新鲜的。但姚海棠知道的包子各类多得很呀,不管是菜包、肉包、三鲜包还是什么馅儿的,总之一样包子百样味,总能尝出不同来。
  第二天早早起来先试做了一笼,配上粥吃下去方满仓也连说很好,等各院里的丫头小厮来取了,过了会儿竟然有杜敬璋屋里的人过来了:“公子说今天东厨房里做的早饭吃着有些腻,没吃两口就搁下了,听管事大人说南厨房的包子做得不错,我想着过来取几个给公子垫垫,不知道还有没有。”
  一般是要多做的,这时候当然还有,只是这些馅儿都不是杜敬璋最爱吃的,杜敬璋喜欢是没有一丝肉星的蔬菜馅儿,可剩下的除了三鲜包就是灌汤肉包,菜馅的本来就做得少。
  但是这时候现做也不行了,就剩下一团老面儿现在也发得过了,只得捡了几个包子,配了一碟酱菜、一碟现炒的时蔬和一碗粥,粥里掺了麦子和薏仁,早上吃着最能补充热量和营养。
  “要快些端过去,凉了青菜就不好吃了,公子要是吃着包子有些腻,就请公子就着酱菜。”她自己做的东西她心里清楚,油是不多的,就是杜敬璋这人嘴刁,尝着肯定还是腻。杜敬璋是从小吃惯了大鱼大肉的人,所以长大后反而返朴归真,不爱肉了。
  小厮听了连连应是,赶紧提着食盒四平八稳地就跑了,看来是个有功夫底子的,要不然怎么能保证那粥不洒出来。
  当食盒提到书房里时,杜敬璋还在处理一些积压的事务,实在是他离开得太久,一点点堆积下来,真不是一天两天能办完的:“平益。”
  “公子。”陈平益是杜敬璋的贴身小厮,杜敬璋不惯让丫头侍候,打小就这脾气,陈平益也算是和杜敬璋一块儿长大的了。
  就见杜敬璋指着旁边一堆东西说:“把这些都拿回事务房里去,让他们看着处理,跟他们说,不必事事都报来。”
  放下了食盒后,陈平益看了一边的一堆册页帐簿,然后说:“公子还是先吃点东西吧,我去南厨房拿了食盒来,公子看看有没有喜欢的,有就吃些。昨天晚上公子就吃得不安稳,早上要是再不吃,公子还不得饿坏了。”
  对吃这东西,杜敬璋只是讲究,但并不执着,所以向来是可有可无,吃两口养着就行了:“既然提来了就呈上来,吃了也安了你的心好去办事。”
  对于下属,杜敬璋通常是很宽和的,所以陈平益才会主动去拿食盒。陈平益打开食盒把粥和包子一一摆在书房一侧的偏间里,然后才请杜敬璋过去用:“公子,那我先把这些拿过去,您先吃着。”
  “去吧。”杜敬璋说着坐下了。
  端起粥碗喝了一口,倒是平顺得很,吃包子时也没什么异样,酱菜也是和园里常备的,过一道油炒了并不能尝出什么与众不同的味道来。只是小菜清酸爽口,过着粥吃着更容易下咽一些。
  一夹了青菜后,杜敬璋就尝出不一样来了,他的味觉很好,很明显能尝出青菜里有一丝很淡很淡的醋味,淡得恰到好处,如果不细尝根本尝不出来:“青菜里加醋更爽脆鲜嫩,还能掩盖青菜本身可能有的少 许泥味。”
  这话像是想也不用想,就到了杜敬璋嘴边,说罢他就停下了筷子:“看来这一年多,八成是做厨师去了,上回见人烧火还冒出一句人要实心,火要空心来。”
  想着杜敬璋摇头失笑,然后继续安安静静地吃着饭,等陈平益回来时,杜敬璋已经在院子里了,饭后不能坐,杜敬璋是习惯在院子里走走看看的:“公子用完了,我这就去收了,公子用着合口味吗?”
  “不错,青菜很好。”杜敬璋这么说了一句。
  “公子也不能总吃青菜,不吃肉哪来的气劲。”陈平益的想法就是这样的,虽然杜敬璋身强体壮,可他朴实的想法还是认为要吃肉才能更健康。
  对此,杜敬璋并不多言语,陈平益这话说了不止一回二回了,是几乎天天要说上一回。想着摇头笑了笑,不知道谁说过,青菜豆腐最养人,红肉白肉都肥人。
  这时陈平益正在侧间里看着盘碗:“公子居然都吃完了,两包子一碗粥,还有青菜和酱菜,公子从前可是过点只尝不会正经进食的。”
  过点不食这也是规矩,陈平益也只是尽人事听公子命,是真没想到杜敬璋能吃完。看着空盘空碗,陈平益想了想决定:“以后都去南厨房端早饭吧。”
  把食盒送回去后,陈平益就跟方满仓说了:“以后公子的早饭就定在南厨房吧,东厨房的菜公子还是喜欢的,就是早饭总不合意。”
  一听这个方满仓又愣神了,等答应了把陈平益送走后,又不由得细想,昨天是大席的点心,今天是公子的早饭,这姚春雨手艺难道真的很不错:“可是我尝着味道一般,也不见得有什么出奇的地方。”
  这时方满仓却忘了他自己说过的话——“一样米养百样人,百样人有百样味”,姚海棠做的未必多好,只占了一个“投其所好”。更何况姚海棠和杜敬璋在云泾河一块待了那么久,天天给他做饭,怎么可能不清楚他的喜好,自然就能“投其所好”了。
  而且杜敬璋在青菜里尝到了他应该陌生,却感觉非常熟悉的味道,所以不由自主地就多吃了些,这也是很正常的反应。
  至于姚海棠在想什么,她觉得自己像是一个掌握着某个秘密的孩子,正在拿着这个秘密作弄别人,很有趣,她很擅长于在不愉快里找到有意思的一面,所以通常她都是高兴的,笑眯眯的。
  相处多了几天后,方满仓和南厨房里的人对姚海棠最大的印象就是:“这姑娘就是笑得好,别的不说,看着她笑也觉得喜兴。”
  这日晚上蕃王们就会入府来,东厨房从三天前就开始准备,不管是大菜小菜还是各式点心,该备好的都备好了,这时候需要的就是把准备好的都一一做出来。
  早上时姚海棠依例做好了早饭,今天是带芯儿的面条,外边儿是菜汁儿和的面,里边是肉泥和的面,揉出来上锅煮了再码上菜码儿,配上各色酱菜和面点,这一顿早饭就算得了。
  “小杜呀,如果这味儿吃着让你觉得真熟得一塌糊涂,那就对了,东朝可没这带馅儿的面条呀”姚海棠笑眯眯地看着陈平益把食盒拿走,满脸憋着坏的笑。
  有时候人生就这样儿的乐趣呗,哄完自己涮别人,多好殊不知涮人者总会有被涮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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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8-11-2011 01:52 AM | 显示全部楼层
57.说清楚
  蕃王们到和园几乎都是踩着点儿来了,黄昏时分正要掌灯的时候,各蕃王们就来了,蕃王们这些日子天天吃请,其实身体也吃不消。哪府不是大鱼大肉,真来了客人难道还能做全素宴,一到要吃饭的时候蕃王们就想吐。
  想吐可以,但还得继续吃,好在众人一想着杜敬璋惯来好清淡,对和园的小聚也就没这么腻味。存下来还有蕃号的蕃王一共八名,加上在京的亲王和诸位公子们,这晚上也是四五十人的小宴。
  “老四,这年余你上哪儿去了,可让兄弟们好找。”一进门就大声说开了话的是惠王,蕃王们多是太祖玄孙,其中惠王是太祖第五子的后人。
  “劳兄弟们惦记着,这些日子在江湖倒也过得不错,看了些从前看不到的事,过了段儿想了想不着的日子,倒是颇为有趣。”杜敬璋这时脸上尽是笑意,就似是半点芥蒂也没有一般。
  在场的谁也不是傻子,当然知道杜敬璋回来后会有不小的动作,好在蕃王们在外就蕃,京城里的事听着看着就当是戏台子上,没谁插手也插不上手。但是这一番话听在在京的诸位公子们耳里,那就味道各异了。
  这时大皇子上前来说:“赶紧都坐下,这大冷天的在院子里吹的什么风,老四刚回来还在养身体,父皇可说了,这段时间得让老四好好养着。”
  众人一听大皇子打圆场,一个个也就笑着赶紧入厅里安席,进了厅里安座下来,先有使女递了热巾子和热水来,恭恭敬敬地请诸皇子和蕃王们温手暖面,然后厅里才各自谈笑开来。
  这个说:“听说楚地涨水,今年河堤可以多注意些啊”
  那个说:“我昨日在万青斋里寻了副好画儿,改明儿个大家伙儿一块参详参详。”
  众人说来无非是些风月之事,间或夹一两句关于各地的消息,至于朝里的事、宫里的事自然是半个字不提,乃至是杜敬璋这一年多不见的事也少有人提及,毕竟有些事情,大家心照不宣就得了。蕃王们是没必要说,京里的诸皇子们是说不得,这事儿少不得是有人搭着干系的。
  话至酣时,杜敬璋向着场中众人说道:“这些天知道你们吃得满肚子油水,今儿到我这青菜豆腐招待你们一顿,回了可别说我在饭桌上省银子。”
  “老四你这明摆着是小气啊,还说在前头了,你们都看看,老四这副嘴脸,年余没看我还真不习惯,现在见着了省事了,什么也不缺了。”某位蕃王这么说道。
  “老四你要是缺钱呢就跟兄弟们说一声,我们给你拼凑拼凑,不至于吝啬着我们这顿啊”从人谈笑间无不是旧年常要调侃的话。
  坐在主座上的杜敬璋一一回以笑意:“各位若要凑,我自然是缺,总不能让大家的念想落了空。”
  大家伙儿又是一通调侃,待各自暖起来脱下外裳时,就到了上菜的时候,先上的素汤素菜各位蕃王和皇子们自然吃得不错,天外楼的素材水平当然不一般。
  饭罢酒停,各自又说了会儿话的时候就到上点心了,这时已近夜深,姚海棠想着不能光有点心,就做了消食化积的乌兰茶,择器时选了洁白的瓷盅。
  见她取了瓷盅用,东厨房的管事一脸肉疼地说道:“这些瓷器是司珍坊出来的,不是谁家都有的,可稀贵着了,让他们上的时候小心着些。”
  “这……好”姚海棠看了看瓷盅,她还说怎么不像自己做的,自己做的那一批都有西城的底款。司珍坊的色不够白,地子不够薄,声音也没那么清脆干净,就这样的物件居然也成了稀罕物件?
  茶用小盅盛放好了,点心有苜蓿芽春卷,点了蟹黄的水晶四合蒸饺,加上什锦水果糕、速炸鲜花儿和杜敬璋极喜欢的白茶饼,五样小点心各自入小盘再置入大盘,大盘中间摆着乌兰茶,一盘盘装好之后使女们趁着热赶紧端入了厅里。
  梅红色衣裳的使女个个指如白雪,捧着加了盖儿的大盘子上来时,众亲贵们一眼就看到了那素白大盘:“这是司珍坊做出来的……对了,那叫什么来着?”
  “瓷器,说是什么素骨天成,一色独韵,反正我是粗人看不出好了。”这位答话的蕃王大概是离京城比较近的,对这些东西知道得更多一些。
  忽然有知情人士冒了出来,面有得色地道:“我倒觉得司珍坊的不如一个落款为西城的人制作的,我封地里有个叫云泾河的地方,当地官员送了我一套,那才叫好东西。比这还白些透些,拿在手上轻飘飘的,一旦筷子碰了那声音就和太平院弄到京城里的那个铜编钟的声音还好听。”
  这底下说话自然各自小声,但杜敬璋还是听着了些,西城,又是西城。看着摆到面前的素白瓷器,杜敬璋似乎知道这些东西是怎么弄出来的,泥里出火里去:“应该还有红的”
  当一一呈好后,使女们把盖儿揭了,刹时间厅里忽然没了声儿,倒不是这些皇子王孙们没见过好吃好喝的,一打开时烛光投照在素白的瓷器上一种淡淡的晕黄之感,似如是金色一般,比起那些奢贵的餐具来,白瓷不奢自华是另一番风骨。
  刚才那位自诩粗人的蕃王自言自语般地说:“乖乖,我也看出好来了,那些拽酸文的说了,敷朱如少女,不染似神仙,果然很少女。”
  有人问云泾河一带为属地的蕃王道:“你刚才说西城的还要好,那是什么光景?”
  那位蕃王指着灯说:“摆出来在灯下一照,玲珑透亮,还能看出梅花儿的纹样来,那大汤碗盛了水放在太阳义底下,养上两尾鱼摆在厅里头,比摆什么都好看。”
  “那我回头顺路上你那看看。”
  在这边着话的时候,那边已经有人开吃了,先挟了苜蓿芽春卷儿,外边儿金黄酥脆,里边儿鲜爽可口,配在一起正是一个相得益彰。再到蒸饺,蒸饺是以澄面为主做的,所以皮儿透明得能看到里边儿馅,一口一个进嘴里,蟹黄面皮儿和在头的汤汁儿混合在一起,不粘不腻显得很味道不浓不淡气味皆诱人。
  每一样小点心各有各味,只吃到什锦糕点时会觉得有些干,正好配了乌兰茶,喝着清酸香口,像是洗净了肠胃一般,连带着嘴里也一股子干净芳香之感。
  “老四,你果然是兄弟们里嘴最刁钻的,园子里做出来的吃食,我们在外头可尝不着,长见识了。”其实好吃的他们谁没吃过,只是猛地一肚子油水吃,吃些个爽口的,就觉得味道分外好。再者,他们这不是在捧杜敬璋的场么,就算再难吃,他们也会表现得和现在一样。
  不为别的,只需要两条就够了,一来他和太平院、司珍坊干系都很深,二杜敬璋现在的职务是外事司的头儿,蕃王们指着他高抬贵手呢。
  杜敬璋能不知道这些吗,当即只是一笑,静静地吃着用着,让余人皆愧其仪态,就是这时候吃饭也不有一句话儿的,不过也不止他一个人。前来的皇子们里,除了年纪小一些的,哪个不是由里到外的好规矩。
  宴席过后,杜敬璋一一送了蕃王和皇子们离府,然后他派人去暗里叫了乔致安过来。乔致安不知道是什么事,就换了衣服连正门都没走地进了杜敬璋书房里:“公子,您传我来所为何事?”
  “我让你查的西城,还是没有线索?”杜敬璋开门见山地问道。
  摇头答没有,乔致安说:“公子,那位西城已经不在云泾河了,现在属下正在四处派人寻找。”
  沉默了会儿,杜敬璋说:“乔致安,什么时候太平院办事的速度这么慢了,我以为天下没有太平院不知道的事”
  “实在是其人出现的时间太短,短到无迹可查。”乔致安答道。
  “无迹可查,真的无迹吗,《红楼梦》,十二金钗的铜勺我手里都有一套齐整的了,你到底在做些什么,还是你认为有些事不应该让我知道?这一年多来我去了哪里,你是真的不清楚,还是认为那段时间的事会妨碍一些东西?”杜敬璋首次对他的属下生出怀疑来,他很不喜欢自己怀疑惯来信任的属下,但种种般般让他不得不这么问出来。
  从杜敬璋嘴里问出来的这两个问题,不管是哪个都是乔致安尽量避免提及,并且一点儿也不愿意告诉杜敬璋的:“公子,您只问西城,并没有问这些细节,自然这些我们也查到了,但公子要的器师西城至今我们还是没有找到。这是属下的过失,还请公子责罚。”
  对于乔致安的回答,杜敬璋很想拿桌案上的笔筒砸过去:“责罚,我责罚你什么,你现在是太平院的院长,按职位来说你比我还高半级。乔致安,你和小言是我最不愿意怀疑的人,所以这件事我明明白白地问你而不是动用自己的人去查,之于我的信任,你给我还报的却是疑问”
  “公子恕罪。”
  “现在我问你答,不要有任何隐瞒,你知道我的脾气,最恨的不是背叛,而是隐瞒。”杜敬璋最近愈发能感知到一些东西,但是没有任何具体的片断或记忆,只是一种很笼统的感觉,非常朦胧,这导致他不得不弄清楚。
  他是个不允许自己存疑的人,更不能允许自己的属下让自己存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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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8-11-2011 01:52 AM | 显示全部楼层
58.问与答
  对于杜敬璋的要求,乔致安点头应是,但心中的是与否就只有他自己明白了。普生器坊那边说姚海棠回了云泾河,齐晏也已经回云泾河省亲去了,一甲头名归故里,这第一年怎么也要回去的,从种种迹象中,乔致安得出了齐晏和姚海棠一道回云泾河的结论。
  自然,姚海棠有时候要安排一些事,虽然做不到滴水不漏,但只要有心安排也是能成的,毕竟她的手段也是杜敬璋教的,师出同门有时候会有着一样的优点。
  “这一年多来我是不是在云泾河?”杜敬璋第一个问题问的就是这个,因为齐晏给他怕感觉非常熟,而且很多论调简直就是从他这里偷师而去的。
  点头应了一声,乔致安认为这个问题可以给出真实的答案:“是,公子在云泾河。”
  既然得到了乔致安肯定的答案,杜敬璋接着就问道:“你知道我在云泾河,所有的行迹都是你打扫干净的,那么你是不是在云泾河见过我?”
  这个问题似乎也不牵涉什么,于是乔致安答道:“回公子,是,我到云泾河去见过您,那段时间为了慧思公主的事情我和言行云都去过云泾河。也就是那回我知道了公子在那里,一切并不是一开始我就知道真相的。”
  对于乔致安现在的答案,杜敬璋是信的,他教出来的人说的是实是虚他当然一清二楚:“为什么不立时告诉我一切安排回京,而是让我在云泾河过一年多?”
  对此,乔致安的回答是:“公子,那时您为迷尘剑所伤,一应事情都不记得。但是对自己的身份隐约知道,留在云泾河是您的选择。”
  点了点头,杜敬璋能理解自己当时的选择,因为那是他向往却求之不得的生活:“当时我在云泾河就认识齐晏以及他的表妹唐瑶?”
  “是,公子认识他们,齐晏从根儿上讲是公子真正的学生,他的很多想法正是缘自于公子。”乔致安听杜敬璋管姚海棠叫唐瑶就明白,有些事太平院还是打扫干净了,没有太过让他失望,如果一点也扫不干净,那就太有负所杜敬璋当初托付太平院的举动了。
  这时乔致安又不由得想,万一有一天杜敬璋恢复了那段时间的记忆,会不会埋怨他隐瞒了。在心里叹了口气,乔致安心道:“公子,有多少人盯着您身边,万一有个姚海棠存在,那不仅是您的劫,也是姚海棠的劫,更是一部分人所盼望,以及更多人所不愿见到的”
  “我认识那个叫西城的器师吗?”这句话问出来,才算是杜敬璋问话的重点。
  这个问题乔致安脑子里飞速地想了想,然后答道:“认识,那位器师似乎很好隐逸,他救了公子后一路带到云泾河,而且最后还治好了您的器伤。只是当公子回来后,属下派人再去寻访时却发现那位名叫西城的器师已经人去楼空了,再派人去寻访时,云泾河已经没有了任何踪迹。”
  点了点头,如果是真正高明的器师,会有很多种方法避开太平院的寻找:“那个叫唐瑶的姑娘?”
  “公子从前和齐晏常见,唐瑶通常是会陪同在一起的,您也知道唐瑶姑娘和齐晏……”乔致安没有说半句假话,句句都是真的,因为他清楚,如果自己在杜敬璋面前说了半句虚言,杜敬璋都能够看得了来。
  最后,杜敬璋眼光灼灼地看着乔致安,问了一个极其诛心的问题:“既然每一件事都不是那么足以让你秘而不宣,那为什么要隐瞒,为什么要按而不发,为什么我的人去打探时半点事情都查不到?”
  对此,乔致安一低头说:“我认为从前这些事对公子来说暂时还不重要,现在最重要的是眼前的事怎么处理,公子应当知道九公子还没有踪迹,而京里诸位却一日也不愿意安稳。”
  “这有关系吗?”杜敬璋问了这么一句,这句话和“关我什么事”简直是异曲同工。
  点头应了一声,乔致安道:“有,属下不认为公子需要浪费时间在这些琐事细节上,公子有更多的事情需要解决。”
  忽然间杜敬璋笑了,指着乔致安说:“乔致安,这么多年了,你自问你了解我吗?”
  虽然杜敬璋的笑声听着很愉悦,但乔致安的脸色却忽然变了:“属下了解。”
  而杜敬璋却继续笑着,笑容愈发的真切好看起来:“既然不了解,就不要随意用你的想法来替代我的选择,在云泾河你尊重了我的选择,我谢谢你,你是正确的。那段时间虽然想不起来,但感觉还在,总应该是美好的。但是既然回来了,你就应该明白一件事,事情不在掌控里对于我来说感觉非常不妥当。你进太平院那天,我跟你说的最后一句话,你可还记得……乔致安”
  闻言,乔致安深深一礼答道:“是,属下还记得。”
  “好,以后这件事我不会再派人去查,也不会再过问。我最信任的人只有你和小言,而在信任之上比之小言更倚仗你,我是个不会怀疑自己选择的人,致安,我以后只会更倚仗于你,而我从你那最希望得到的不是忠诚,而是坦诚。”忠诚属于君臣之间,而坦诚在朋友之间,这是杜敬璋一惯来的说法。
  闻言,乔致安心中发苦,有些东西从这一刻……或许说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是他需要背负的。杜敬璋肩上背负的更多,而他要背负的仅仅是负罪感,相较之下,乔致安觉得自己背负的或也不那么沉重:“是,公子,属下明白。”
  叹了口气,杜敬璋似乎对自己感觉到很不满意:“今天我语气或许不好,你不要见怪,甚至有时候我也不明白这些莫明的暴躁与不妥当来自于哪里,但我却能感觉到,云泾河有些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东西,遗忘了会让我感觉到某些地方是空的,这种感觉非常不好。”
  “您和西城在这段时间相处得非常好,只是西城终究是个性好隐逸且清高自持之人,知道您的身份后就转身离去了。”这也算是实话,姚海棠进了和园之后就再也没有回头过。
  只是乔致安不知道的是姚海棠在过了这么久之后开始回头了,而且回得神不知鬼不觉得,她甚至用杜敬璋教的那些东西打扫完行踪后瞒过了所有的人,不管是杜敬璋派去的人还是太平院派去的人。
  她现在正累得瘫在床上喘粗气儿,嘴里念叨着:“杜和,吃了这么多天我做的东西,你居然都没想着要见见我,太失败了,我真是太失败了啊算了算了,反正这里挺安全,暂时先做个小厨娘也不错,到时候我想走了,再阴你一道,等你想起事儿来时……伊人相去远,欲觅已无踪,你就哭去吧你”
  就某些事来说,姚海棠真的是个很驴的人,犟得让人没法儿跟她沟通。这会儿她要是制了器出来让刘罗生帮倒忙找渠道去启了灵,然后再把秋水剑的作用抵消了,杜敬璋不就能想起她来。
  可她就不这么做,她是个太过于理想化的人,她认为什么都可以遗忘,两个相爱的人是不应该互相遗忘的:“就像你说的,只要心够坚定,就不会被器所迷,但是你又一次迷了。如果说这样的生活不是你喜欢的,你遗忘可以理解,难道我……我也不是你选择的,把我给忘了,你太不应该了。”
  瞧吧,她就是这么个纠结的人,总是执着于一些可能很可笑的东西,但她就是没法儿拿着一样东西去,让杜敬璋想起她原来就是她来,这种感觉非常不好。
  此后的一段时间里,每天姚海棠作息非常规律地起睡,当然每天还要给自己贴层皮子糊弄人,就个小小的厨房不是什么藏龙卧虎的地方,尤其是和园的厨房,都是踏踏实实没水分的厨子,跟她这样儿别有心思的人真没有。
  只是她这易容的手法在普通人眼里无懈可击,但要是真落在教她的人眼里,那就真是一眼看破玄机了。
  春节一过就相对闲适一些,杜敬璋也通常要去吃请,这里一顿那里一顿也没个安稳的时候,和园的人就相对更清闲了。这时府里的管事也就领了人来带姚海棠熟悉和园,毕竟姚海棠要在府里待着,那至少得明白哪里是哪里,哪些地方能去哪些地方不能去。
  “姚春雨是吧,我是姜南,管事指派我来领你四处走走,跟你说说府里的忌讳,趁着这会儿公子不在园里,你又空闲着赶紧来吧。”来的是大丫头姜南,主要管着府里的衣服浆洗收发,加上待得久,所以对府里相对而言更熟悉一些。
  “好,那就走吧。”说实话姚海棠有点儿小小的兴奋,这里据说是杜敬璋五岁时就赐下的府邸,虽然一直到十二岁时才搬进来,但是这里自从赐给他起,就常来居住或和各家公子王孙们一块聚会,每一个角落都有当年杜敬璋的行踪在。
  这是一座充满了杜敬璋行迹的园子……姚海棠没想到的是,这也是一座经常能见到杜敬璋的园子,谁让这是杜敬璋的窝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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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8-11-2011 01:52 AM | 显示全部楼层
  59.梅里逢
  和园不是京城最奢华富贵的园子,但一定是花木最繁盛,景致最清幽的园子。这隆冬之时京城里多部分园子有些绿意就不错了,但太阳一出来,和园里却像是春天一般,各色的花木开满了一园子。
  各色梅花自不必说,那藏冬花、白香子、雪木兰一丛丛开得比春天还要繁盛漂亮,当真是四季如春、繁花似锦。行至园中,那叫姜南的姑娘指着各色花草说道:“公子向来最爱花木,园子里的花开得再好看看就是了,千万别折别伤了。结果子的也千万别随意采,每逢熟了就会收,到时候每个人都能尝着,鱼池里的鱼也别随意投喂,每天都有人按时割水草来喂。”
  闻言姚海棠直想笑,所有不能做的她都知道为什么,于是她心里忍不住要腹诽:“什么叫爱花木,他明明说过好像是小时候被要求不要轻易折花损草,他没祸害成的事儿也不能让旁人祸害,后来就习惯了,这才渐渐爱惜上了花木……”
  一路走来,姜南都把事儿说得细细的,总之是这不许那不能,等到一处小院儿外时姜南停下来说:“这是公子住的院子,逢着公子在时外边会有侍卫,因为公子不好用丫头侍候,所以公子在的时候丫头不能进园子。虽说你以后长在厨房里,但该知道的还是得知道,别犯了忌讳。”
  “好。”这条让姚海棠还觉得挺高兴的,为什么呀,因为一来杜敬璋十八了都没个妾侍或是暖床的,甚至不喜欢让丫头侍候。虽然那是因为小时候有些心理阴影,但这阴影姚海棠是真的很喜欢。
  转过身,姜南领着姚海棠过了小桥,然后指着前头说:“再过了这间就到了前堂,前堂以外男子就比较多了,丫头婆子们要是没什么事儿的话惯是不多去的,我领你去看一眼就回。”
  跟着姜南走,到了前堂过了门四处溜了一圈儿回了内院,姜南说:“这就差不多了,园子里忌讳的你也知道了,路多走几回就熟了,只要记住公子的园子不能瞎逛就行,另外几个地方也都有侍卫,侍卫拦你你别进去就对了。”
  “那边呢,好像没有说过。”姚海棠指着西侧几处小院儿,门关着似乎没人住似的。
  见她指着了,姜南就掩着嘴笑道:“那是给咱们未来的夫人们住的,眼下没有以后自然会有的。好了,话就说到这儿,你顺着这条路可以回厨房,不会迷路吧。”
  连忙摇脑袋,姚海棠说:“不至于,往前过了花园再右转,再过两进回廊就往前一直走就能到厨房里。”
  她不是个没方向感的,所以记得还算清楚,姜南听了直点头说:“那我就放心了,总算不是个连东南西北都不知道的,我得先去公子院子里把衣裳归置一下,以后有什么事儿可以到浣衣院来找我。”
  “谢谢姜南姑娘,我知道了,麻烦你了,那我就先回去了。”说着姚海棠就行了个礼,然后沿着小路慢慢走着,一路上开满了深朱浅粉的梅花,甚至还间夹着些绿梅,看起来一片生机盎然。
  记得寻径园里也有一树绿渚野梅,一过春节就开得热闹不已,那时她经常和杜和一块儿在梅树下,杜和会非常无奈地看着她喊:“海棠,你就不能惜惜花,多好的花全被你糟蹋了。”
  她通常会回一句:“我不糟蹋它你哪来的梅花糕吃,要不咱不吃梅花糕了,那我就不糟蹋它了。”
  对于她的回答杜和总是无奈又宠溺地看着她说:“那你继续糟蹋吧,我等着吃梅花糕。”
  他总是知道她喜欢做什么,对于她所做的事给便有悖于他的习惯,也会无奈地看着她,然后又宠溺地由着她去办。那些个梅花糕他哪里是真的非吃不可,甜的糕点他向来是不爱的,只是因为她爱做,他便爱吃。
  看着眼前的梅林,姚海棠不禁有些出神,看久了眼睛一酸低下头来说:“这世间果然有个傻子死了,那个傻子多好啊,他还说过要养我一辈子呢,我只喜欢傻子不喜欢公子”
  这时杜敬璋正办完事回来,也不知道为什么,原本行色匆匆地要回园子里去,却忽然停下了脚步转而往梅林里走去。他在梅林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侧脸,仰望梅花的模样让他想起一句听都没听过的诗句:“寻常窗前一样月,才有梅花便不同。”
  他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心地瞬间柔软下来,这种柔软不是刻意的,而是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的,甚至不需要多作思索,他的脚步就向着梅林去了。
  当听到脚步声回过头来时,姚海棠差点就喊出声来,但看着那张莫明熟悉又太过漂亮的脸,要出嘴的两个字就生生地咽了回来,连忙低头行礼道:“公子。”
  深兴地低下头,姚海棠怕杜敬璋看出她脸上的那层皮儿来,杜敬璋曾经跟她不止一次说过,易容是有漏洞的,要真是行家里手一看就能明白,所以千万别在行家面前玩这套,只会令人生疑。
  就在姚海棠担心,而杜敬璋要仔细看了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忽然有人急匆匆地跑了过来,喘着粗气说道:“公子……大公子他……他,不是,乔院长……院长遇刺了”
  这一句话让杜敬璋迅速回头看着奔来的属下问道:“到底怎么回事,致安一身的好功夫怎么会遇刺。”
  听说乔致安遇刺,杜敬璋是真的有些意外,所以才会问出这么一句因果非常模糊的话来,功夫再高的人也会遇刺,只区别在于受不受伤与是死是活间而已。
  来人赶紧把话澄清了,开玩笑,乔致安的功夫天底下谁能伤着他:“院长只是小伤,但是陈司快不行了,公子……你看这事怎么处理?”
  “什么怎么处理,赶紧带路,他们现在在哪里?”杜敬璋说话间就走了,只是走了几步忽然又停下来回头看了眼,这时姚海棠已经趁机溜远了,连个背影都没给杜敬璋留下。
  “回公子,在永安街那边,现在人已经移到附近的医馆里去了。”
  听着属下的答复,杜敬璋又举步往前,他要处理的事很多,天下人都知道太平院里全是他的人,不论是谁,敢伤他的人都要付出代价。这世上虽说不能总是以血偿血、以命偿命,但有些事总要去做,这世间的公平是你不去讨就没人会给你的骑马行至永安街,这时永安街已经恢复了正常的秩序,太平院的人扫尾的工作向来做得不错。等看到太平院的黑衣黑骑时,杜敬璋才知道事态要比属下所说的更严重。
  这时乔致安站在门外,冲着杜敬璋深深一拜,出乎寻常的冷静与冷淡:“公子,您把他们交拖给我,我没能保护好他们,请公子责罚。”
  “这时候不要说这些,先去看陈司,他怎么样了?”陈司和陈荣在太平院时都是他身边的人,所以陈司出事,杜敬璋非常愤怒,这种愤怒表现出来的却是极致的宁静与平和。
  不说这话还好,原本只是躬腰深拜地乔致安忽然跪下,跟着满屋子的黑衣也齐齐跪倒,乔致安的声音异常冷厉地说:“陈司,字永年,生于靖和九年八月十三,卒于靖和三十年正月初十,属下有负公子”
  这一句话是太平院里报亡时的头一句,杜敬璋已经很多年没有听到这句话了,今天听到心里一阵发紧,脸上却忽然有了笑意。他从容地扶起了乔致安,然后看着乔致安说:“你身上有伤,先去养着,陈司的事我来处理。”
  “不,公子,这会脏了您的手,既然是为属下而死,属下便要亲手为他送行”乔致安站起身来,定定地说道。
  从太平院建立之初,杜敬璋就异常爱惜属下,在他眼里,他的这些属下们就好比是园里的花草,与园里的花草所不同的是,每一个都是他亲手栽培出来的,所以更爱惜上千百倍。今天有人死了,乔致安才会深深地觉得不安,愧疚大于愤怒与怨恨。
  “你歇着,这世上没有不死人的事,太平院办的事总会有损人员的时候,只是这些年你一直跟他们说,不论怎么样先保住自己的命,这话是我说的,在这话之后还有半句,如果有人性命你觉得比自己重要,那就舍命相护。陈司认为你的命很重要,所以你去养伤,凡事有我。”杜敬璋拍了拍乔致安的肩,脸上的笑意愈发深起来。
  太平院的黑衣们也都站了起来,顿时间他们发现那如神仙一般的四公子势如山岳,或有新来的黑衣不曾见过杜敬璋这样的一面,从前或不明白为什么太平院这样依附并依赖于杜敬璋,但今天或能明白一些什么了。
  在杜敬璋的心里,太平院是他亲手种的花草,太平院每进来一个人,他都会在和园里种一株花木,现在少了一株正在开花的,他看着很不舒坦,很不爽。
  一旦他不爽、不舒坦了,他就得让人过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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