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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chanel8

[穿越时空] 《水墨山河》作者:金子(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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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2011 08:15 PM | 显示全部楼层
  “阿嚏!”水墨又打了一个大喷嚏,这什么鬼天气,明明都快开春了,居然会下起了雪渣子,难道古代就开始厄尔尼诺了吗?“阿墨,你没事吧?”鲁维关心地问。从刚才刮风开始,水墨就喷嚏不断。“没事儿,冷空气过敏而已,”水墨吸溜了一下鼻子。“过敏是什么?”谭九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也问出了鲁维想问的问题。
  “呃,我们家乡管打喷嚏叫过敏,天一冷就爱打喷嚏。”水墨胡乱找了个借口,然后很老实地把手腕伸了出去,让谭九进行他的每日一脉。谭九虽然对这解释有所怀疑,但又说不出什么来,只能探手按在水墨的手腕上。
  还是老样子,一号脉,谭九的表情就跟便秘一样,水墨倒也习惯了,不再大惊小怪。等谭九眉头紧皱,松手离去之后,她才玩笑似的跟鲁维悄声说,“不知道我今天是男还是女啊……”“嘎!”鲁维笑了半声赶忙把嘴捂上了,偷眼看去,已走开一段距离的谭大夫好像崴了一下脚,又大踏步地走向顾边城和谢之寒小憩的地方。
  谢之寒咬着一根结了霜冻的松枝,笑嘻嘻地看着谭九一脸晦气的走了回来,水墨那时阴时阳的脉象实在是让这位号称无脉不能诊的名医郁闷至极。谢之寒也曾怀疑水墨其实是个女人,毕竟弄个喉结出来并非不可能,可这几日路上,他无意间见过水墨当着鲁维的面换衣服。
  虽然有树木遮挡,谢之寒还是隐约看到了水墨白皙的肩颈,不禁大吃一惊。不要说她是女人,就算是亲姐弟,也不能如此不顾礼法,没有遮拦的当面更衣。水墨当然不知道自己已经小走光了一把,对于她而言,露出的部分,还没有以前穿吊带露的多,给鲁维这毛孩子看看有什么稀奇的。
  当然,她第一次这么干的时候,眼珠子暴突的鲁维差点没昏过去,跟着转身就逃。不过后来实在没办法,要不是有鲁维帮着遮掩,水墨那“鬼祟”的洗漱更衣习惯早就被人怀疑了。鲁维年纪再小,好歹也是个纯爷们,所以那些贱卒都以为水墨读过书,所以礼数多,不习惯当着外人换洗罢了。
  “你说酒坛子怎么还不肯放弃呢?”谢之寒笑得调侃。据地而坐的顾边城淡然说,“他是医者,要是对于任何疑难杂症都不感兴趣,就不会是个好大夫了。”“是吗?那你说,水墨那小子究竟是男是女?”谢之寒歪头问。顾边城头也不抬地擦拭着手中长刀,“应是男子,你不是看见了吗?”谢之寒眉头一挑,心知那日的“偷窥”被他发现了,正想开口,顾边城下一句话却让他“咔吧”一声,将口中的松枝给咬断了。
  刚才被水墨小小郁闷了一下的谭九走回来时正好听见顾边城说,“若他非男人,你岂会转身就走,不再多看半眼?”看见谢之寒古怪的表情,谭九故意大笑了起来,因为这些日子总被谢之寒笑话,现在寻了取笑他的机会,如何肯放过。
  谭九的笑声惊动了树林里的飞鸟,鸟儿扑棱棱地四下飞走,周围散坐的骠骑战士却眉目不动,除了巡逻的哨位,其他人都充分利用这短暂的停留时间休息。水墨自然也听到了谭九的笑声,她冲鲁维做了个鬼脸,弯腰继续检查马蹄,鲁维担心地问,“谭大夫不是气疯了吧?”水墨差点笑了出来。
  算算日子,离开太平关已经五日了。与赫兰之间的战争已告一段落,赫兰使者带着降表和无数贡品,美女前来求和,燕秀峰和皇帝派来的一位尚书则作为天朝代表和赫兰进行谈判。看见战事已定,顾边城立刻上表恳请率兵回防。
  骠骑军本来就是被皇帝派来救援的,对于黑虎军和常胜军而言,骠骑的存在就是一根刺,随时提醒他们曾经的失败。虽然燕秀峰表现的既感激又大度,但精明如顾边城自然不会给任何人留下把柄。圣旨跟随尚书大人一起来到了边关,大肆褒奖三军,就连刚刚脱籍成为士兵的水墨,也小小的提升了一级,晋升成了兵卫,名义上也是可以统领十员兵卒的小官了。
  当着各路人马,杨尚书宣读了皇帝旨意,除了升赏,特允许骠骑撤军回防,顾边城等人跪下谢恩。可在为特使接风的宴会上,尚书私下里宣读了皇帝的密旨,命顾边城回京述职,其余人马自行回防。顾边城当时就算是吃惊也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恭敬接旨。宴后谢之寒曾猜测皇帝的用意,但当顾边城拿出杨尚书转交的一封信之后,谢之寒脸色微变,只冷笑了一声。
  当时伺候在一旁的水墨什么也没看清楚,就被谢之寒喝令出去伺候,但那股随信飘出的香气却一直萦绕在她鼻端。味道非常淡,若有似无,但偏偏有黏性一般,仿佛粘在身上就久久不能消退……就这样,大部分人马跟随顾边城手下锋将张启先行回转漠北边境,而顾边城,谢之寒则带领各自亲卫赶往京城面圣,水墨自然随行。
  “嘭,嘭”两声轻响,水墨拿小油锤将蹄铁又固定了一下才站起身来,她摸了一下马鬃,战马亲昵地用鼻子蹭了她一下。这几日一路都是急行军,因为路况不佳,有几匹战马的蹄铁出了问题,需要修理。罗战知道水墨曾在牧场工作过,反正这小子身瘦体弱,武艺低微不能站岗执勤,所以毫不犹豫地将这个任务交给了水墨。
  “阿墨,用不着每次都敲打吧?你也太过认真了。”鲁维咕哝了一句。不论水墨干什么,他都会陪在身边,所以水墨勤于工作的话,他自然也不能休息。水墨心说倒不是我多认真负责,只是万一哪匹战马因为蹄铁的关系摔断了腿,下一个断腿的肯定是我!
  一想起罗战那双比泰坦尼克撞上的冰山还要冰冷坚硬的眼睛,水墨就想打哆嗦。罗战不光是顾边城麾下一员猛将,还是骠骑军里负责执掌刑罚的监军,而且对于犯错之人,绝对是男女平等,童叟无欺,出了名的冷酷无情。自己那不男不女的脉象和能逃过木石姻缘的神秘体质,在谭九眼中无异等同于大熊猫的存在,可在罗战眼里,只要有个能挨揍的屁股就足够了。
  这话当然不能说出来,见鲁维不耐烦,水墨也想压压他浮躁的性子以免他将来惹祸,故意淡然地说,“我曾经听过一句谚语,断了一个蹄铁会绊倒一匹战马,绊倒一匹战马会摔伤一位将军,摔伤一位将军会输掉一场战争,输掉一场战争最后可能会亡了一个国家……所以,蹄铁不重要吗?”
  鲁维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见他被自己的话镇住又满眼的佩服,水墨不免有些得意。忽然感觉有点不对,她下意识回头去找,只见不远处的顾边城一翻手腕,被擦拭得雪亮的刀刃映着日光瞬间有些刺目,水墨赶忙眯眼转头,竟没看到顾边城嘴角的微笑和谢之寒若有所思的表情。
  “哒哒哒”,马蹄踩在坚硬土地上的声音显得很空远,天色渐暗,骑士们的速度也开始放缓。一想到今晚能够睡在房子里而不是寒风如刀的荒林野地,水墨就觉得自己已经开始暖和起来了。策马前行的顾边城无意间余光扫到水墨唇边的笑容,心里大概猜得出他的想法,不禁有些好笑。
  这几天都睡在野地荒林里,每人均是一袭毛毡,顾边城和谢之寒也不例外。但每晚都可以听到水墨牙齿相撞的响亮声音,就算挨着鲁维睡也不行。一个亲卫曾无奈地说,有了水墨晚上就不用派斥候出去警戒了,反正不论多远,敌人都听得到他制造的响动。
  但昨夜水墨难得安静了一晚,战士们今早还有人打趣说以为水墨被冻死了,他们才得以睡了个安稳觉。一想起水墨当时的面红耳赤,顾边城就感到昨夜的清瘦温暖恍若还留在怀中,他忍不住皱了下眉头……
  “阿墨,估计再过半个时辰就到松岩城了,我听亲卫们说,这座城池虽然不大,却是很多往来客商必经之处,有很多新奇玩意儿和吃食。还有,听说守城的将军是石老将军,他是平湖人,离咱们家乡不过十数里,是咱们那里出的最大的官儿!州官经过他家门前都要下轿马。”有些兴奋的鲁维边说边吸溜着鼻子。他虽然不像水墨那样怕冷,但毕竟年幼,这些天的阴寒也着实让他吃了不少苦头。
  “是吗……”鼻头通红的水墨话音未落,就听见不远处蹄声骤起,骑行在最前方的罗战立刻伸直手臂重重一握拳,战士们随即勒缰住马然后迅速却有序地布成防守阵型,武器出鞘,将顾边城等人包围在中间。一时间除了偶尔马匹的喷气声,再无半点声音。
  马上之人来得极快,还没到跟前已飞身而下,水墨认出来是派去前方探查的斥候头目。他虽呼吸粗重但丝毫不见紊乱,恭敬地单膝跪地抱拳说,“将军,属下奉命探路,在距松岩城三十里之处险被人偷袭,所幸无伤。”“唔,偷袭之人呢?”顾边城点点头,沉声问。
  斥候头目向后一挥手,其余斥候立刻将两个看起来半死不活之人拖到了阵前,一股子血腥味冲鼻而来。水墨微微皱了下眉头,尽管这味道已经太过熟悉,但她始终不能适应。好在死得再奇形怪状的她也见识过了,因此被拖倒在地的两人虽然血污满脸,她还是上下打量了一下。
  两个精壮男子,一个眼见气息微弱,眼阖颈歪,另外一个却不逊地挣扎着,直到被斥候一拳打在脸颊上,他才不再叫喊,被斥候抓住了头发将他的脸仰起。就长相而言倒算普通,水墨心想那双眼睛还算是精光四射,只是着实小了点。顾边城策马前行几步,略低头看着地上的俘虏。
  那人原本一脸的桀骜,但跟顾边城的眼神对视半晌,他忽然变了脸色。只觉得眼前的天朝将军虽然没有半点杀气,但那平静如水的目光却让人从心底里发寒。水墨正打量着俘虏觉得哪里看起来有点怪异,就听身旁的谢之寒森然地说了一声,“高句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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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2011 08:16 PM | 显示全部楼层
22.美人劫(二)

  “啪”,一滴寒露忽然跌落在了水墨的睫毛上,她不自觉地哆嗦了一下,紧紧伏在她身旁的鲁维感觉到了,关心地扭头看她。水墨正想笑笑表示没事,忽觉一股大力传来,她的脸立刻被按进了草地里,被又冰又刺的草叶扎到了的眼角,但她只能咬牙忍疼,一动也不敢动。没一会儿就听不远处急促的马蹄声响起,“喀哒,喀哒,喀哒……”仿佛如泼雨一般从藏身在坡下的众人头上洒了过去。
  又等了半晌,罗战才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去观察,枯黄的荒草被风吹得唰唰作响,除此之外再无半点声音。罗战高大的身躯极轻巧地一跃而出,同时做了个挥手的动作,鲁维赶忙拉起还埋头在草坑里装死的水墨从藏身之地爬了上来。
  “呸,呸!”水墨小声吐着嘴里的泥土和草屑,她的脸上粘着些许干枯破碎的杂草,一根草叶就黏在鼻孔边,正随着她的呼吸一起一落,样子甚是狼狈,鲁维忙忍笑帮她收拾了一下。罗战对水墨的眼刀根本熟视无睹,他低声和两个军校商量了几句,点点头,回头做了两个手势之后大步向前跑去,默不作声的骠骑战士们随即跟上。
  肺部的烧灼感让水墨很想咳嗽,但她知道,如果自己敢发出这样的声音,罗战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脖子扭断,她只能勉力压抑着跟上队伍。鲁维虽然也是呼吸急促,但比水墨拉风箱一样的表现要好多了,他一直跟在水墨身边,生怕她被落下。
  要说水墨来到天朝这几个月也算的上是逃命经验丰富,但基本上都是被人当米袋子挂在马背上,胸疼肚疼屁股疼,苦不堪言。今天这一徒步急行军才知道,能被挂在马背上有多幸福。水墨看着侧前方鲁维瘦小的身影,手心汗津津地却死死拉着自己的手,知道他不会撇下自己独行。但现在是行军,一旦出了什么问题,按军律唯死而已,她不想拖累鲁维,只能拼了老命往前跑。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这支安静的队伍在山间穿梭着,越林趟河,昏暗的环境对罗战并没有什么影响,他小心却快速地辨认着周边的环境,而其他战士也毫不犹豫地按照他的指示前进,没有半刻休息。就在水墨感觉自己喷出来的气息热的都可以烧水之时,罗战终于停住脚步,手掌一握,战士们马上熟练地分散开来,悄然无声地选择各自的警戒位置。
  “呼,呼……”水墨几乎是踉跄着跪倒在地上,鲁维也是满头大汗,罗战眉头紧皱回头看了他们一眼,却发现水墨将脸埋在了土里,显然是不想让自己剧烈的呼吸声被敌人发现。看着水墨急促耸动的肩膀,罗战终是没有说什么。这时一个已爬上山崖的战士学着夜鹞的声音“咕咕”叫了两声,罗战小心翼翼地爬了上去,伸头向下一看,“嘶,”他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印象中安静有序的松岩城现在被片片火光包围着,东城门前尤其混乱,人影憧憧,兵器碰撞的声音,厮杀怒骂的声音,还有城墙被撞击的闷响交织在了一起……就算这么乱,水墨还是能清楚地听到自己吞咽口水的声音,虽然刚才还觉得自己已经没有半点力气了,可如果现在允许逃跑的话,她甚至可以用比来时更快的速度退回去。
  “阿墨,高句丽人为什么要攻击我们?他们不是岁岁进贡吗?”鲁维压低声音问。水墨苦笑,要是不岁岁进贡大概还不会打起来,有谁愿意永远低人一等呢?印象中,在隋朝的时候,皇帝曾率数十万大军攻击高句丽,但最终因为天气,补给还有战略上的疏忽而以失败告终。可现在不是已经穿越了吗?为什么高句丽还会存在?对于天朝地理一无所知的水墨,彻底昏了头。
  之前抓到的两个男人正是高句丽的斥候密探,虽然他们擅长隐藏行踪,但如何是骠骑斥候的对手,原本想偷偷退走的高句丽人三死两伤,没有一人逃脱。一想到方才罗战审讯高句丽俘虏的手段,水墨忍不住哆嗦了起来,鲁维还以为她是害怕,低声安慰说,“阿墨,你放心吧,神将大人的计策肯定是万无一失的。”水墨只能干笑了一声。
  “死可杀,生可虏,”杀掉不怕死的,俘虏贪生怕死的,这句话放在战场上果然没错,怕死的那个俘虏在罗战的手段之下终于还是开口了。松岩城与高句丽疆土隔岸相望,平日里高句丽商人与天朝贸易基本上都在松岩城完成,因此城里除了了有高句丽的驿站,往来的高句丽人也不少。
  二十年前,高句丽曾与天朝一战,但最终百万人口因为战火锐减为一半,首府寒枝城也被天朝元帅燕北方率兵攻破,燕北方就是燕秀峰的父亲。高句丽大君李亨自杀殉国,之后国舅车永申代表年仅六岁的皇太子李振与天朝议和,自认为从属国,岁岁朝贡,永不再战。这是水墨在罗战审讯俘虏的时候,听谭九说的。
  现在看鲁维一脸的愤怒,水墨只能低声说,“没有永恒的朋友,也没有永恒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国家之间,历来如此。”鲁维不明所以地看着水墨,“都安静,按照计划,准备行动!”罗战的声音突然在他们背后想起,水墨一回头,只看到了罗战匆匆离去的背影,鲁维后怕地咧了一下嘴。
  在一边做着准备,水墨忍不住又看了罗战一眼,没想到松岩城竟然是他出生的地方,之前一点也看不出他就要回到家乡的喜悦。按照俘虏所交代,这回对松岩城的攻击乃是突袭,高句丽第一大将文智借着岁贡的名义想要骗开松岩城的城门,没想到被谨慎的石老将军看破。虽然城门一度失手,但最终还是关上了铁栅,将高句丽士兵拒之门外,文智无奈只能将松岩城团团围住。
  城中的高句丽人有的早已逃走,剩下的虽然被关押了起来,但石老将军也不敢轻易伤害。他虽然想方设法欲派人通知朝廷,但皆被足智多谋的文智阻拦,因此只能困城死守。但今夜,文智突然开始攻城,内情斥候自然不知道,但顾边城和谢之寒都判断,文智一定是有了必胜的把握才作此决定。
  松岩城既然是罗战的出生成长之地,他自然对那里的一草一木都很熟悉,虽然有将近十年没有回去了,但城内的布局他依然记得清清楚楚。顾边城曾去过松岩城两次,身为武将,他自然而然地对松岩城的攻防设施印象深刻,因此立刻做了决定。
  因为是回朝述职,身为边关大将,顾边城是不能带军队回都城见皇帝的,所以他身边只有五百近卫。五百骠骑固然勇猛无比,但面对数万敌军,依然没有半点胜算。顾边城和谢之寒还有罗战等人迅速商量一番之后,决定只有智取,同时报告朝廷支援才可以击败敌军。隐忍了这么多年的高句丽既然敢主动挑衅出击,背后一定有更大的阴谋才是。而且斥候久久不归,一定会引发高句丽人的怀疑,所有行动必须要快。
  谢之寒虽然万分不愿,但只有他的身份才会让边府文官武将相信他并听从他的命令,因此谢之寒带领十人飞马驰向阳盛府求援;顾边城则率领四百余人埋伏在松岩城西侧通往阳盛府的路边,准备随时接应或扰乱敌军;最重要的一部分工作却落在了罗战的身上,他必须要潜入城中,和石老将军取得联系,以便里应外合,因为只有他对城里最熟悉。
  按理说水墨应该是跟随顾边城行动的,甚至如果允许报名的话,她更想跟着谢之寒去干报信的活儿,可鲁维的一句话就把她的去向给定性了。无他,罗战要想进城,必须从水路走,那里有一条只有他知道的隐秘水道。这就要求跟他而去的人水性一定要好,而当初水墨差点逃离了元睿的魔爪,也是因为潜泳,虽然最后还是被发现了。骠骑军虽然英勇善战,但大多是北方人,水性不佳。
  更何况那条水道狭窄,当初是一个少年的罗战能从空隙间穿过,现在已成为彪形大汉的他也许很难再度穿越,为防万一,身材细瘦且水性上佳的水墨光荣的被选进了敢死队。军令如山,看着欲哭无泪的水墨,鲁维再后悔自己的多嘴也没用了,只能死活都要跟了来。
  这边群山林立,高句丽人大部分人马将城围困了起来,其余兵卒都派往通向阳盛府的主路上监视着,以免被人发现这里的战事。熟知周边环境的罗战特意选了一条小路,避过高句丽的巡逻兵,悄然地向水道边行进。水墨边走边想,这就是古代,周边的环境变化缓慢,这要是换了现代的建设速度,别说小路了,估计罗战连松岩城在哪儿都找不着了。
  水墨虽然拼命用胡思乱想来减缓自己的恐惧,但还是觉得手脚僵硬,浑身发麻。罗战忽然做了个手势,水墨一僵,立刻跟着蹲了下来,已经到了吗?她下意识地伸头看去,夜色之下也看不到水光反射,却隐约有一股臭气随风飘来。
  正在纳闷,罗战飞快地指了指右前方,几个人猫着腰,小心地往那个方向蹭了过去。越接近,臭气越重,水墨忍不住闭气改用嘴巴呼吸。好不容易等到了跟前,罗战停下示意水墨上前,水墨凑过去仔细一看,差点没吐出来。这就是你说的水道?!少了一个“下”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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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2011 08:17 PM | 显示全部楼层
  趟着齐膝污水,摸黑艰难行进的水墨踉跄地跟随着罗战的脚步。原本还想尽力不去碰任何地方的想法在走了十几米之后,就彻底报废了,罗战虽然是在黑暗中,可动作依然迅速。水墨曾去过乡下路边老百姓用来积肥的茅厕,她以为那是自己去过最臭的地方,可当她进入这个古代下水道后才感慨,那小茅厕的味道如同撒过空气清新剂,怀念……
  强迫自己不要去细琢磨到底摸到了什么,踩到了什么,身上沾到了什么!水墨只能瞪大了眼睛盯住罗战宽厚的背影,不被落下。也不知道走了多远,渐渐的,只感觉到脚下开始泥泞,污水慢慢地没过脚面,然后到达膝部,而罗战的行进速度越来越慢,走不了多远就要观察一下。
  “到了!”已被臭气熏得不知今夕何夕之际,水墨忽然听到这句话,顿时精神一振,同时空气中飘过一股清新空气的味道。“上帝啊……唔!”她忍不住低吟了出来,可立刻就被罗战用手紧紧地捂住,不得动弹。
  见鬼!停住脚步的罗战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刚才就觉得不对,为什么污水这么少。原本应该封闭的洞道,不知何故,竟然坍塌了一块儿。虽然隔着茂密的野草,但月色依旧浅浅的映了进来,不知道从外面看起来如何,可如果有人仔细观察的话,应该还是会发现这里的隐秘吧。但也不是全无好处,原先被污水淹没的水闸因为出现了这样破损或者其他原因而导致水位下降,现在大半都露在水面上。
  难道这条水道被废弃了,那是否还能通向那个地方呢……眉头紧皱的罗战盘算着眼前的状况。忽然觉得自己的手背有些疼痛,他一扭头,才发现口鼻都被自己捂住的水墨正翻着白眼抓挠自己的手背,赶忙松开手。现在也顾不得臭了,水墨大口地呼吸着洞中的加料氧气。
  “嘘!”罗战头也不回地示意她安静,身处危险之地,水墨本能地服从命令,按住了自己的嘴,可手上那些滑腻腻的东西立刻沾在了唇上。她下意识地舔了一下,一股难以形容的滋味顿时猛烈地冲击着她的口腔。不用想象嘴中何物,“呕……”水墨开始无声地干呕,但除了一点酸酸的胃液,她已经什么都吐不出来了。
  骠骑一路行军只有早晚两顿饭,水墨大概在早上九点左右,就着冰水啃了一个硬的可以用来雕刻的面饼,除此之外,到现在什么都没吃。出发之前,所有战士为了保证体力都补充了口粮,只有水墨被禁止用餐。当时水墨还不明白为什么只有自己要被迫减肥,难道罗战嫌自己胖,生怕钻不过水闸?可等到她一进下水道立刻明白了,就算方才吃的再多,她也都得贡献出来。
  新鲜呕吐物那刺鼻的味道可以飘出很远,在战场上,不怕做不到,就怕想不到。生性谨慎的罗战自然知道水道里是什么状况,生怕这细皮嫩肉的小子也许忍了一路,却在最后关头呕吐引来高句丽士兵就糟了,所以才和水墨一同禁食。可就算是这样,进洞没多久,罗战就发现自己还是高估了水墨。闻着在臭气中新加入的酸臭气息,罗战只能安慰自己,早吐早了,也好。
  嘴中因为胃液的关系有些发苦,水墨勉强吞咽着口水,让刺痛的喉咙舒服一点。罗战已仔细观察了半天,貌似这里还没有被人发现,现在高句丽正在进攻松岩城,也不知道官军还能支持多久,没有时间犹豫了,罗战决定不管有什么变化,还是先潜进城去再说。
  “走!”罗战自己先趟水走向水闸,水墨忙跟了上去。到了跟前,水墨发现栅栏上下沾满了污泥但还都算新鲜柔软,有点奇怪。可不容她多想,罗战一拍她肩膀,“你看!”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在有自己小臂粗的栅栏中果然有一处已经弯曲了,形成一个不大不小的空隙。虽然自打来了古代,水墨消瘦了许多,这个空隙对她而言仍然不算大。当初罗战就是从这里出去的,或者说逃走的?水墨瞄了一眼罗战,昏暗之下,也看不出他什么表情,只是一双眸子闪着微光。
  罗战仿佛没有注意到水墨的眼光,上下打量了一遍,发现没什么古怪的地方,“来吧,从这穿过去,墙的左面下方有一个手闸,你将锁链系紧,我来用力,水闸就会升起,不用担心,快!”第一次听罗战说这么多话,水墨有点不适应。
  事到眼前已容不得犹豫,水墨知道自己没有退路,一琢磨,先把脑袋挤过去试试,还好,鼻梁矮也有矮的好处……再伸腿,也能勉强过去。水墨深深吸了一口气,恨不得缩成相片,然后侧身用力向前挤,“靠!”她顿时卡在了当中进退不得,还是罗战伸手将她拽了出来。见宽度差了些,罗战运足力气去掰那两根栏杆,想要把空隙弄得再大一些。可这扇闸门是生铜铸就,就算罗战天生神力,也见不了多大成效。
  水墨正想着要不要再试一次,随风飘来的隐约声音却让她和罗战同时僵住不动,罗战示意水墨别出声,自己极小心地走到破洞的地方探查。观察了一会儿,他快速地走了回来,也不在乎行动间带出的水声,“有人正骑向这边,数目不明,但应不下百人!也不像自己人!”罗战沉声说道。
  “啊?!”水墨大吃一惊,“那怎么办,咱们回去?”她立刻就想到逃跑。“不行,我们必须进城,刻不容缓,这是军令!”罗战想也不想地否决了,“如果这些人知道了水道的秘密,是是奔此而来,现在就算退回去也跑不掉的,如果不是,又何必退?”罗战目光炯炯地与水墨对视。
  这话听起来是有些道理,但水墨依旧感到很不安,但也知道如果自己坚持逃跑,罗战非把她大卸八块不可。与其一块块过闸,还不如整体过去比较划算……蹄声渐近,欲哭无泪的水墨摸摸自己厚实的胸膛,一咬牙,拼了。“那个,你能不能?呃……”看水墨吞吞吐吐的样子,这娘们唧唧的小白脸又想怎样?罗战强压住火气问,“如何?”“算了,没什么!”就看水墨面目狰狞地一甩头,开始脱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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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气尚寒,水墨又怕冷,里外不知套了多少层,从软甲开始,一层层的往下扒。刚被水墨脱衣动作吓一跳的罗战立刻明白了她的想法,本想帮忙,可不知为什么就是没能伸出手去。水墨本来就苗条,多穿几件外衣也不显臃肿,但落在罗战这样的铁汉眼里难免会腹诽这小子果然像个娘们般没用。
  下水道中的气味依然难闻,两个人却谁也顾不上那臭味了,一个费劲巴拉的脱,一个瞪圆了眼睛看,心里盘算着这小子到底穿了多少件衣服。水墨好不容易脱下了那件绷得紧紧的厚背心,这是元爱帮她缝制的,她小心地交给罗战,“千万拿好啊!”现在她上身只剩下了白布内衫还有里面贴身裹得厚布条。
  看看自己的身板再比划一下栏杆缝隙的宽度,水墨感觉差不多了,一开始她就没想过把布条也解掉。一来罗战就在身旁,就算视线不佳也太容易露馅了;二来虽然自己不是什么波霸型战斗机,可解了布条也还算得上山峦起伏,钻栏杆的时候更麻烦,还不如现在裹得跟平板电视似的方便。
  活动了一下肩膀肌肉,水墨把腿伸入栏杆准备开始钻杆大业,扭头想让罗战来帮忙,却发现他正拿着自己那件背心摩挲个不停。水墨脸不禁一热跟着又白了,生怕罗战看出个所以然来。罗战虽然在思考,但久经战场的他立刻感觉到了水墨的视线,抬头沉声说,“你这内甲不错,贴身轻便又有厚度,很适合近战保护!
  “啊?”水墨一愣,心里这才松了一口气,但对于罗战的判断不知该哭该笑。走上前来的罗战又追问了一句,“谁设计的?”她下意识地答了一句,“我!”罗战没有作声,开始帮助水墨往对面挤,这时马蹄声已经开始变得清晰了。一上手,罗战眉头微蹙,这小子怎么这么瘦,而且很……软?事态紧急,罗战也没再多想,只拼命用力推水墨。
  “嗯!!!”水墨拼命吸气,把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往对面挤,就那么一寸寸地蹭着,冰冷的青铜栏杆带着异味紧紧地卡入了她肉中。有那么一瞬间,水墨真觉得自己会被卡在当中,直到天荒地老……外面的马蹄声越来越响,然后又消失了,罗战暗叫不好,敌人已经到了,应该正在下马搜寻。
  “啊!”正玩命挤的水墨忽然低促地尖叫了一声,她只觉得一股大力猛然传来,自己的身体瞬间就被解放,跟着她一屁股坐进了水里,污水立刻荡漾了她满脸,“呸,呸!”水墨恶心的要命。刚刚收回脚的罗战眉头一皱,“安静!”水墨立刻噤声,但身上的单衫已被水浸湿,一股小风刮过,她再想捂嘴已是来不及了。“阿嚏!”一个超级响亮地喷嚏立马回响在了水道里。
  虽然看不太清罗战的表情,但听到他捏的喀吧作响的拳头,水墨刚才还憎恨不已的水闸突然变得可爱可敬起来。好在罗战已顾不上收拾水墨,忙指挥她寻找水闸绞锁的位置。水墨在污水中摸了半晌,果然摸到了一根冰凉的铁锁,但已经很久没有使用的铁索显然被污水泡的有些生锈,水墨拽了几次都没有成功。
  好在水墨出发之前想到了这种可能性,特意向一位战士借了他的铁棍,让罗战背上。现在她拿铁棍当成了撬棍,找准位置让罗战使力。虽然铁索有锈但显然敌不过罗战的天生蛮力,盘结在上面的铁索渐渐松脱,水墨又埋头在水里找到铁索将其递给罗战,让他用力好将水闸拉起。
  罗战此番带上水墨实出无奈,但现在水墨的表现让他感觉还是带对人了,这小子虽然身子骨弱,但脑子着实好用,怪不得将军会将他脱籍并带在身边。不论心里怎么想,罗战用尽全力将水闸升起,可不管他动作如何小心,哗啦啦的水声还是照样响起,但现在也顾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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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2011 08:18 PM | 显示全部楼层
  “主人,地下有动静,仿佛是水声,就在东北方半里左右,”一个长相枯干的老人贴耳在地面上听了半晌之后抬头说道。“唔,看来这南狗没有骗我,”一个穿着斗篷并将兜帽带起的男子淡淡说了一声。他身旁不远处站着一个明显天朝村民打扮的男人,虽然听不懂那两个人在说什么,但那男子森冷的声音还是让他打了个哆嗦。只是想到黄灿灿的金银就要到手,他才勉强克制住自己转身就跑的意愿。戴着兜帽的男子做了个手势,原本无声围在四周的男人们立刻行动起来,村民也被其中一个人踢了一脚示意跟上,他赶忙颠颠地跟了过去,心中却暗骂这些粗鲁的高句丽人,一时间心中不免有些后悔,但事已至此,已经由不得他了。
  “你快点……”水墨脸憋得通红,她正努力帮罗战抬水闸,好让他从下面钻过来,虽说她那点力气几乎没用,但也聊胜于无。罗战终于钻了过来,谨慎的他小心翼翼地放下了水闸,同时将铁索卷了回去,这样除非有人像水墨一样钻过来开锁,不然休想通过这道闸门。
  水墨累得一身臭汗,刚想松口大气,罗战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侧耳听了听,然后在水墨耳边近乎蚊蚋地说道,“有人来了,就在附近,安静,跟我走。”水墨不敢开口,只点点头表示明白。她蹑手蹑脚地准备跟罗战开溜,刚一转身就听到,“嘶啦!”一声响,分外刺耳。罗战猛地回头怒视水墨,水墨却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被栏杆上什么东西剐破的内衫。
  罗战从十岁起就没再哭过了,现在拜水墨所赐,他很想嚎啕一场,刚才还觉得这小子有用武之地,转眼他就给自己惹了个大麻烦。罗战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然后一把抓住还在发愣的水墨迅速向黑暗中前进。没过了多久,几个黑影突兀地出现在了破洞的上方,探查一番之后,他们跳入了水道之中。
  “果然有这个水道,看来是城里通向城外的,把那人带下来,让他确认!”戴着兜帽的男人在手下确认安全之后也跳下水道查看。村民踉跄着跌入水道,污水溅了他一身,那股陈年恶臭登时让他作呕,他用手紧紧捂住了鼻子。戴着兜帽的男子却仿佛没有闻到任何味道似的,只是仔细地观察着水道四周,在火把的映照下,一切都无所遁形。
  “只有这一条秘密水道吗?”男人低声问。他的汉话讲得很标准,但口音却有一点点特别。村民见他发问,点头哈腰地说,“只有这一条,要不是小人的祖上修过这条水道,留下两句话来,小人也是不知道的,请您放心,绝对没有外人知道!”
  不顾他人阻拦,趟着污水靠近闸门的男人忽然喃喃地说了一句,“绝对没有外人知道吗……”他小心地从水闸的夹缝处揪出了一丝细小的白布条。虽然有些地方已被污垢染上,但大部分还是保持的原来的雪白,这就证明,这个布条绝不是以前留下的。想想方才接近这之时,老耳曾说过附近有动静,男人不禁皱起了眉头。
  “主人,就算有人曾经过这里,按照时间和水道长短推断,他们也绝对逃不脱的,”老耳嘶哑的声音在水道中响起。村民觉得那声音仿佛带着撕裂的力量,他不自禁地揉了一下耳朵。“唔,”男人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按照文大将军的指示,城中之人应该开始里应外合了,自己是无意间听说这里有条秘密水道,为了以防万一,他才亲自过来查看一番。
  正想着,水道里的臭气忽盛,迎面呛得人想咳嗽,可最终咳嗽的只有村民一人,其他人都安然不动。老耳眼睛一亮,干瘪的嘴咧出了一道弧度,“终于来了!”跟着就听得水道深处传来隆隆之声。“好,走!”男人立刻下令,众人都跟着他爬出了水道。村民落在最后,原本淹过膝部的污水,已经迅速涨到了腰部,虽然害怕,他还是不敢叫喊。眼见着只剩下最后一个高句丽人,他赶忙上前,准备跟着往上爬。
  一把雪亮的长刀挡住了他的去路,村民一怔,脱口问了句,“大人,您不上去吗?”那高句丽人微微一笑,“我当然上去,你还是留下来拿你的黄金吧。”一听黄金,村民的心登时一跳,竟没听懂高句丽人话中的意思,还想谄笑着说句什么,但只觉得眼前白光一闪,最后看到的就是高句丽人爬上去的背影。
  看见手下战士一个人钻了出来,男人连问都懒着问,只是带领众人站到高处。没一会儿,一股大水从破损处喷涌而出,原本不算大的缺口登时又扩了些许。男人满意地看着水流涌出,又望向前方已经烧红了的天际,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天朝的那些南狗们,二十年前屈辱,从现在开始,我要一件件的让你们偿还……
  怎么会这样啊?!!水墨在心里哀嚎,不带这样的,就算要倒霉,也得取号,排队来吧。原本罗战正拉着水墨在水道里拼命向前,忽然间水位就涨了起来,远处还传来了轰隆的声音,罗战也变了脸色,几乎是拽着水墨前进。
  就算这样,前进了没有多久,罗战刚说了一声,“就到了!”水已迅速地淹过了水墨的脖子,两人只能开始踩水,让自己露在水面上呼吸。水墨第一次觉得爹妈给自己取的名字有问题,水没,水没,不就是说要被水没过去嘛,以后打死不下水了!罗战自然不知道水墨的胡思乱想,只是示意她跟紧,自己则在水道墙壁上摸索着什么。
  “找到了!”罗战的声音在这样的境地里依旧沉着,他忽然深吸一口气消失在水里,水墨大吃一惊,忍不住惊叫,“罗战!你去哪儿?”四周除了冰冷的,越升越高的水就是黑暗,惊惶失措的水墨紧抠着墙壁,眼泪顿时就流了下来,变了声的叫喊着,“罗战!罗阎王!你个生儿子没XX的混……”那个蛋字还没出口,就被突然从水中冒出人影给吓了回去。
  “深吸一口气憋住,侧面就是出口,跟我来!”言简意赅的说完,罗战紧握住水墨的手,示意她吸气,然后拉着水墨潜进了水里。黑暗,水下,水墨虽经历过数次杀戮,但没有一次让她这么恐惧,只能紧紧地拉住罗战的手,听天由命。
  黑暗混乱中,水墨感觉到罗战在将自己向一个地方推,顺着水流水墨钻了进去,周围什么都看不见,貌似是另一条水道,但比较窄,水墨只能被水推着往前流动。之前那口氧气渐渐消失,水墨拼命划动手臂向前,她不想死在这里,可无论她怎么划,仿佛前方永远是黑暗。
  就在她绝望之际,身体忽然一轻,“扑通”一声,她再度落入水中。水墨凭借本能,用最后的力气向上游,冒出了头。“呼!”的一下,新鲜空气瞬时就涌入了肺部,水墨赶紧捂住自己的嘴,以免咳嗽出来。等顺过气来之后才发现头顶上是微红的天,隐隐的喊杀声不断从上方传来,原来自己掉到了一口井里。
  真不知道当初罗战怎么找到这个秘道的……罗战?!水墨发现罗战并没有跟着掉落井里,水墨的心立刻又揪紧了。她强忍着寒冷窝在水里等待,心中疯狂地祈祷罗战平安,下一刻就会出现在眼前,对自己冰冷喝骂。可等了半天,依旧只有她一人,水流也渐渐地消失了,水墨这才绝望地相信,罗战不会出现在她面前了。一时间,水墨很茫然,不知该何去何从,黑暗的井中,只有她牙齿轻微撞击的声音。
  “你不要怕,大君一定会来救我的,你是个好姑娘,我会带你走的,现在没人敢伤害我们。”一个柔柔的声音从井口飘过。正在发呆的水墨立刻警醒过来,她小心翼翼地靠向水井边壁阴影处。“公主,我虽然是南人,但你一直对我很好,可是,能不能不要打仗,虽然我家里没人了,但还是有很多邻居就生活在这里的,”一个女孩儿抽泣着说。
  先前声音柔软之人叹了口气,“小桔,可惜这一切不由你我,我们女人,只能听天由命,任由男人支配。”话音落下之后,再无声响,只有女孩儿偶尔的哭泣声传来。冻得发抖的水墨咬牙忍耐,直到听见两人离去,外面没有一丝声响之后,才借由躲藏时发现的井壁上的石阶开始往上爬。石阶又浅又滑,一不小心就会滑落井底,真不知道这是不是罗战当初凿出来的。
  一想到生死未卜的罗战,水墨仿佛又有了勇气,尽管手指剧痛,她还是努力的向上爬着……老天爷,水墨在心里大叫了一声,几乎化身蜘蛛侠的她终于探出了头,再一用力,她半个身子爬上了井口,“呼,呼,呼,”水墨剧烈的呼吸着。她一边喘气一边想,如果还有命回去,一定要锻炼身体,这喘气声也未免太大了,怎么都克制不住。
  克制不住?水墨呼吸一滞,听着自己脑后的呼气声,甚至能感觉到那股暖风正拂过自己的后颈。僵硬了半晌,水墨慢慢地回过头去,可惜维持四十五度角的她看见的并不是忧伤明媚,而是一对乌溜溜的大眼睛和大耳朵。
  “Hi,”水墨强笑着打了个招呼,那家伙显然并不领情,而是不高兴地叫了起来,“呜昂,呜昂。”大惊失色的水墨还没想好该怎么办,就听见旁边传来拉门滑动的声音,“小驴,你安分一点好不好,不要打扰公主休息!啊!”原本小声埋怨的女孩儿忽然惊叫了一声。
  水墨一回头,和她睁大的眼睛对个正着。水墨既不会飞刀杀人也不会隔空点穴,无计可施的她只能苦笑着想,自己辛辛苦苦的钻洞之旅大概算结束了,黄泉路上不知道会不会碰到罗阎王。忽然一股淡淡的香气飘入了水墨鼻端,跟着就有人帮自己从井里爬了出来,看着鼻尖冒汗的小姑娘,水墨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那女孩儿用袖子擦了擦汗,又观察了一下四周,才带了点兴奋地小声说,“你可算来了,公主等你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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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2011 08:18 PM | 显示全部楼层
23.美人劫(三)

  水墨默然地看着女孩儿表情多变的小脸儿,那双圆圆的眼睛里竟然能流露出那么多的内容,期盼,惊喜,还有不安。但不论她想要的是什么,都跟自己无关吧,水墨很想苦笑。这个时候多说多错,她只能面无表情的装酷,试图从小姑娘的只言片语里听出些有用的线索来……
  “其他人呢?不是说闵大人会去后城门那里接应你们吗?”连连发问却得不到回应的小桔开始不自觉地揉捏着衣带儿,这个一直默不作声的男子让她感到紧张,也许是女人的本能让她感觉到有些不对劲,鼓起勇气,她略抬头偷觑了对方一眼。
  不远处的火光映着月色,衬得对面年轻男人的脸色忽明忽暗,被水浸湿的黑发紧贴着他的脸颊,虽然脸色青白,却越发显得清秀,一双乌黑的眸珠定定地正看着自己。小桔只觉得脸忽然就烫了起来,心跳开始加速……“阿嚏!”一个响亮的喷嚏打破了寂静,错愕的小桔看见水墨正吸溜着揉鼻子,表情有些尴尬,原本的羞涩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她抬腕用袖子遮掩了一下笑容,然后才悄声说,“你随我来。”
  转身走了两步却发现水墨还呆立在原地,小桔回身想拉她,一碰到水墨冰凉的手,小桔想起了男女授受不亲,手一滑,慌张之下却抓住了水墨的袖子,她红着脸,扯着水墨往屋里走。无奈前行的水墨迅速观察了一下四周,虽然天色黑暗,但看得出这是座不小的宅院。虽然不知道具体情况如何,可那高高的围墙就让人泄气。
  水墨正琢磨是打昏这小姑娘然后逃走比较靠谱,还是说走一步看一步,抓个什么公主当人质更安全的时候,隐隐的马蹄声从墙外传来。俗语说久病成医,大小也历经数仗的水墨立刻判断出,马队人数不少,方向不明,再过个二十来分钟,应该就会到达这里。
  小桔仿佛也感觉到了什么,脚步顿了顿,跟着就拉着水墨快步往屋里走。“哗啦”声响,纸门打开又合上了,扑面而来的暖意登时包围了水墨。屋内没有点灯,只在中间放着一个铜质的炭盆,木炭已被烧得发红,里面显然加了香料,水墨自然闻不出是什么味道,但从那下水道出来之后,她闻什么都是香的。
  “公子,你先稍待,奴婢去请公主,”小桔碎步走了过来,送上一壶热茶,干巾,还有一件半旧的大氅。炉火映着她红扑扑的脸庞,看水墨捏着那件斗篷,她低声说,“这是奴婢的,公子别嫌弃。”说完不管水墨如何反应,她低头膝行到拉门边,动作轻巧地离开了。
  “呼……”贴在门边的水墨确定小桔离开之后才放松地喘了口大气,抄起茶壶试了下温度,就咕嘟咕嘟地喝了起来。温热的茶水瞬时让身体暖和不少,水墨来到火盆边,一边用干巾擦拭着自己,一边打量屋里环境。
  方才一直在戒备着小桔,她并没有仔细看,现在才发觉这屋里虽然装饰简单,但一看就是异族风情。想想之前小桔的膝行和这些拉门,还有公主和她们提到的那个大君,难不成,自己钻出来的地方会是……
  不容水墨多想,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传来,她一个翻滚躲到了拉门边,顺手摸了一下自己的后腰,翻滚之时感觉被什么东西别了一下,挺疼。“嗯?”水墨的手一顿,她感觉自己竟然摸到了一把匕首似的东西,这玩意儿什么时候挂上的?之前为了能钻过水闸,明明把那些零碎都解下交给罗战了。后来为了躲避敌人,也没来得及再穿上就拼命地跑,然后又赶上发大水,别的不说,自己那件“软甲”都跟着罗战一起不知所踪了。
  “公子!”小桔一开拉门发现没人不禁惊叫了一声,一扭头看见水墨正蹲在门边看着她,她脸一红,顿时松了口气,“公子,请随我来,公主殿下要见你!”水墨还是一声不吭,只是安静地站起身来跟着她走,暗自盘算着,看来这院子里的人很少,如果只是个弱不胜衣的公主,自己应该是有很大机会制住她的,然后再……
  再什么呀,水墨苦笑着想,前提条件自己就弄错了。“嘶……”她下意识地想缩一下脖子,可跟随而来的压迫却更让人胆寒,水墨都能感觉到那锋利冷锐的弯刃已经割破了自己的皮肤。“公主!”小桔被眼前的一切吓到了。这个人不是来拯救公主的吗?为什么那人刚一低头进门,就被公主用长刀抵住了喉咙。
  小桔本能地往前膝行了一步,伸出双手,不知道是想阻止还是想求情,但公主一声低喝,她立刻跪坐了回去,低下头,一声不吭,只有头上轻微晃动的步摇让人知道,她在发抖。虽然被人掐住了要害,水墨也还算镇定,毕竟类似这样的危险经历的多了。倒不是说水墨胆子变得有多大,而是情绪上产生了一种麻木,对危险,甚至对死忙降临的麻木。
  很多久经沙场的老兵似乎都有这样的倾向,所以当他们经历一场搏杀还能活着回来的时候,他们会喝得酩酊大醉,嫖女人,赌博,花光所有的饷钱,不去想明天该怎么过。水墨初临战场之时,曾经厌恶甚至恐惧这些似乎永远臭乎乎,醉醺醺,动不动就翻脸见血的粗鲁汉子。可当她经历了几次可怖的战斗之后,她才明白为什么这些人不想明天,因为没人愿意去想明天我会死在哪里……
  麻木归麻木,水墨可半点也不想死,她甚至慢慢抬头看向那个公主,既然这女人没有当头一刀杀了自己,那就是说还有圜转的余地。水墨的眼光对上了一双丹凤眼,很美,也很冷,公主高月俯视着水墨。高月十二岁的时候做为高句丽的人质来到了松岩城。本来她应该会被送到京城,成为天朝皇帝的嫔妃,但不知为何一直没有成行,没人告诉她理由,她就样在松岩城年复一年的等待着,被送往京城,或老去……
  跟大长今里的穿着打扮也不是很像啊,但多少还是看得出未来韩服的样子,水墨在心里撇了下嘴。“你到底是谁?”高月原本柔软的声音仿佛结了冰。眼前的男子长得十分俊秀,若不是看到他有结嗉,定会认为他是女子。莫名其妙的就从井中爬了出来,而且就他一个人,高月觉得不对劲,这回之前说过的不一样啊。
  水墨眨了眨眼,暗叫坏菜,盘算了半天,却忘了这高句丽的公主是讲外语的!心思电转中,水墨已经感觉到了脖子上的压力越来越重,对方眼中的杀气也愈发浓烈,实在没辙,她下意识地抬手想指指喉咙装哑巴,手刚抬起一半,就觉得脖子剧痛,小桔哭喊了一句“公主,不要!”
  “小桔!”高月冰冷的声音里带了几分愤怒,这些年寂寞生活,因天朝不肯让高句丽人来服侍自己,而那些天朝女人对自己有的只是不屑和仇恨,除了小桔。所以自己也打算,只要能离开这里,一定带着她同回寒枝城,可她现在……
  脱口而出的小桔立刻感到了公主的不满,她灵机一动,指着水墨手指的位置,“公主,他好像是要拿东西给你看!”高月细长的眼睛一眯,“你去拿来!”说着又重了下手中长刀,示意水墨别动什么鬼心思。
  小桔不敢多看水墨苍白的脸,还有颈上流下来的鲜血,她哆嗦着手,半天才将匕首从腰带扣里拔了出来。 “公主,您看,”小桔双手将匕首送上,高月低头看去。假装虚弱的水墨蓄势待发,她早就看到这个公主所用的是长刀,也就是说只有一面开刃,如果时机抓的好的话,还是有机会的。
  等待中的水墨突然感到脖子上压力一松,她大喜,立刻长身而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去夺刀。“嘭”的一声闷响,长刀掉在了地上,一旁的小桔张大了嘴巴,看着水墨怪异的姿势和更加怪异的表情。
  “呜……”原本冰冷如霜的高月已扑倒在地,虽然自己用手捂住了嘴,可还是能听到她呜咽的哭声。小桔顾不得水墨,赶忙贴了过去,惊慌地拍抚着高月的肩膀,“公主,你怎么了?!”水墨只觉得嘴里干巴巴的,她吞咽了一下,收回手,挪开脚,然后小心翼翼地活动了一下脚趾……还好,感谢上帝,五个脚趾都在。
  水墨松了一口气,这狗屁公主,你说你扔刀就扔吧,干嘛往我脚面上扔啊,幸好我躲的快!“告诉我,他在哪里?!他现在好不好?!他说过什么?!”正在哭泣的高月忽然抬起头,一把抓住水墨的手臂大声问道!听着她一连串的叽里咕噜,水墨哪里知道她在说什么,只能还是老办法,指了指自己的喉咙,示意不能讲话。
  高月一愣,紧抓着水墨衣襟的手慢慢松了开来,人又滑落地跌坐在地上,表情有些怔忡。小桔慌张地看一眼高月,又怜惜地看了一眼水墨,这样一个人,竟然是哑巴。在一旁装雕像的水墨眼光落在了被高月紧抓在手的那柄匕首上,暗铜色,毫不出奇,但水墨坚信,自己以前从未见过这匕首。
  只有罗战……水墨想着那个不知所踪的大黑脸,他身上,到底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那个女人是那样的狠毒,难道连他也学会这一套了吗……”高月喃喃地说了一句,讲的却是汉语。水墨虽然听懂了,却全无头绪,但她看得出,高月好像受了很大的打击一样,正想着要不要利用这个机会反制,就听屋外不远处“轰”的一声,人声马嘶顿起。高月脸色大变,“糟了!”她一把抓起了地上的长刀,那把匕首也被她塞入了怀中。
  高月迅速恢复了平常,若不是眼角隐约的泪痕,水墨真不相信眼前冷肃的女子方才还在哀哀哭泣。“小桔,先将他藏起,速去!”小桔怔了一下,但立刻将有听没有懂的水墨推了出去,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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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2011 08:19 PM | 显示全部楼层
  “我们等着你喔!”小桔低声又嘱咐了一句,然后对水墨一笑,这才将盖子盖上了。水墨弯曲着身体躲在地板之下 ,一瞬间,外面的声音变得模糊起来,根本就听不清。小桔刚回到高月身边,对她点点头,就听见繁杂的脚步走近,跟着震得人耳朵嗡嗡的笑声响起,“高月公主,下官打扰了!现在战事烦乱,为了保证您的安全,请您随我去行辕暂时休憩如何?”
  高月跟小桔对视一眼,她柔声说道,“原来是傅将军,请稍待,容我收拾一下!”“哈哈,好,公主殿下果然识大体,来人,小心送公主移驾!”藏在密室里的水墨耳朵都快立起来了,可还是什么也听不清。一时间也不知道外面来的是敌是友,水墨决定再等等。
  “将军,这高句丽娘们倒是识趣,原以为还得绑她走!”一个嗓音粗豪的汉子说道,声音也没压低多少。留了一把长髯的傅友德瞪了他一眼,却没了之前的笑容,“老彪,如果我们不能将战况通知阳盛府,不知还能再守多久,再过数日,天气就会转暖,松澜江一旦化冻,我们跟后方就会被这天堑隔开,就算边府派兵过来,也是没用!”
  “哼,我就不信这些高句丽狗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今天的水攻还不是被石老将军识破了!”被称为老彪的汉子混不在意地说。傅友德摇了摇头,“我总觉得有点不对劲,城里的高句丽人我们也未必抓干净了,但愿这个公主能延缓一下高句丽攻城的速度。”
  “拿个娘们当挡箭牌,传出去真真让人耻笑!”老彪一脸的不自在,虽然他提出了反对意见,但没人听他的,尤其是那些吓破了胆的文官,我呸。“高月公主虽然出身皇族,但高句丽既然敢攻城,就未必在乎她的命……”话未说完,高月都带纱笠,扶着小桔走了出来。院中的火把让她藏在纱下的面容愈发神秘,就连老彪也歪头看了她两眼。
  傅友德恢复原来的表情,客气地请高月上了马车,带着兵卒护送着高月呼啸而去。水墨直到院里变得安静起来,才悄悄地打开地板往外窥视,乌漆墨黑的人影皆无,就连刚才还在燃烧的火盆也熄灭了,只有暗香犹存。
  小心翼翼地探察一番之后,水墨确信院里再无他人,她批起斗篷赶忙出了屋子,向大门的方向跑去。没跑几步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回头一看,呃……
  这时高月坐在马车里望着窗外,借着火把看的到家家门户紧闭,不时匆匆跑过的只有士兵。战事一起,高月就被监禁在院中,但在此之前,她已得到消息,他会派人来带自己离开这里,之后任何消息全无。自己一直在盼着这一天,直到今夜水墨的出现,可没想到,南人居然将她转移了。高月握紧了拳头,现在只能指望那个哑巴了,既然是他派来的,那一定是个可靠的人吧……
  “驾!”“哑巴”水墨用力夹了一下腿,小毛驴跑的越发快了起来。没了罗战,水墨也不识路,而且这里人人敲门不应,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有人嘱咐过战时宵禁,实在没了办法,水墨只能看着哪里有火光就往哪边骑去。
  别看这驴小排气量低,速度可不慢,没一会儿,水墨就看见不远处火光闪烁,人影憧憧。再近些,水墨张大了嘴,空气中的热度和鲜血味道混杂在了一起,明显穿着不同的两彪人马正在厮杀中,巨大的城门正在半开半合之中,城里的人拼了命的向前挤,不想让城外的人杀进来。
  要光是这样也不至于让水墨吃惊万分,重要的是守城的士兵装束奇异,攻城的看起来却像是天朝士兵打扮。不是吧……水墨赶忙勒住小驴,想要下驴仔细观察一番。忽然“嘭”的一声巨响,好像什么东西炸上了城门。城门登时破了一块,推挤城门的士兵也被那股力量伤到,但立刻有更多的士兵冲上去继续堵住城门。
  “你给我站住!吁!停!STOP!”水墨都不知道自己在喊什么,她拼命地扯着缰绳,但受惊的小驴同志根本就是不管不顾,一路嚎叫着冲,冲,冲!“啊!“水墨大叫了一声,只见当头一槊直奔面门,她一个翻身跌下驴,然后立刻滚到路旁。只觉得肩膀有些痛,这时才看见,一只羽箭斜插在肩头,显然是被厚重的斗篷挡了一下。
  谢谢小桔,水墨默念了一声,躲在个水槽后看去,再次确认守城的应该是高句丽人,那攻城的岂不就是天朝人。真是见鬼了,怎么都反过来了?城里其他士兵呢?难道不知道这里出事了?水墨觉得脑子乱成了浆糊,这时一个天朝士兵踉跄着摔倒在不远处,他身上插着数只羽箭,却仍勉力爬起来奋战,直到被人一刀砍成两段。
  水墨这才发现,离这不远处,数根拧缠在一起的粗大缆绳正在燃烧着,而它连接的就是千斤闸。水墨立刻明白了,高句丽人用火想烧断缆绳,放下千斤闸,阻碍城外的天朝人入城。一个个的天朝战士为了阻止千斤闸落下而拼死攻击,其中一位被马槊当胸击穿,也不知道是内脏还是肉屑崩到了水墨的脸上,同时高句丽人也发现了她。
  “该死!”水墨低骂了一声,只觉得自己眼前一片血红。一个天朝战士挡住了正欲攻击水墨的高句丽人的去路。水墨迅速脱下斗篷,还好,饮马的槽里还有些水,沾湿了斗篷,水墨算计了一下路线,找准时机朝着缆绳就冲了过去。
  “咳咳!”水墨大声的咳嗽着,她的方法只能管了一时却不能管一世。耳边的金属撞击声音简直能撕破耳膜,所剩不多的天朝战士发现了水墨的动作,都豁出命的去保护她,水墨一时才没有被人击倒。水墨正想寻找什么东西来卡住轮轴,一个战士推了她一把,羽箭瞬时擦着她脸颊就飞了过去,水墨刚好摔在了一把马槊上。
  她连忙捡起马槊,使出吃奶的力气将它插在身后的绞盘里,这样就算缆绳烧断了,也能保住千斤闸不坠。摇摇晃晃的水墨对自己的成果很满意,擦了一把有些模糊的眼,手上粘糊糊的却都是鲜血,四周躺满了天朝战士和高句丽人的尸体,水墨忽然觉得腹部有些绞痛。
  “轰”的一声传来,水墨身后的声音一滞,接着就是高句丽人在惊惶地喊叫着什么,她转身想看看发生了什么。“小心!”一声嘶吼让水墨定在了原地。一个满脸血污的高句丽人狰狞着举起一把长刀正向自己砍来,水墨甚至能清晰的听到刀刃破风的声音。“啊!!”的一声惨叫,眼前的高句丽人突然消失了。
  一匹红色的战马毫不留情地踩踏着摔倒在地的高句丽士兵,冲破火光向自己冲了过来,水墨只能愣愣地看着那闪烁着银光的战甲,和他手中挥舞的长刀,挡在他面前的敌人如同麦子一样纷纷倒地,没人能阻止他,哪怕一瞬。
  顾边城纵马而来,先俯身从刚才袭击水墨的那个高句丽人尸身上将自己的银枪拔起,然后骑到水墨跟前将她一把拉上了马。“是否受伤?”他沉声问,水墨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她还没从顾边城的突然出现中回过身来。“坐好!”顾边城一声低喝,赤鸿再度开始奔跑,杀向敌阵。
  方才一进城门顾边城就看见水墨正在将马槊插入绞盘,而他身后一个高句丽人正挥刀杀去,他却一无所觉,顾边城想都没想,就将手中长枪掷出,将那人钉在了地上。原本守在路边的顾边城发现高句丽人竟然里应外合打开了城门,他当机立断,立刻率兵杀入。虽然高句丽士兵是骠骑的三倍,但最后的结果却是不敌骠骑军的高句丽人跑进了城里守城,而顾边城却带人攻城。
  顾边城一直在担心千斤闸落下,直到攻破城门才松了口气,却没想到阻止闸门落下的却是水墨,幸好,幸好自己来的及时……
  “将军,石老将军已经找到,高句丽人也已鸣金收兵,他即刻过来!”跑去联络守城将领的战士飞马而回。此时天边已经有了亮色,攻进城里的高句丽人也被骠骑杀了个精光,顾边城率人守在了后城门,以防再生变数。
  “唔!”顾边城点点头,战士抱拳行礼退下。水墨披着借来的毡子坐在一旁的石阶上休息,只觉得自己全身上下都酸痛不已,没有一个地方时舒服的。但不管怎么说,好歹是活下来了。“水墨,来点酒,去去寒气!”一个骠骑战士招呼着水墨。他们都知道了水墨之前的举动,想不到这这小白脸这么有胆量,骠骑战士开始拿他当自己人,这才招呼他同饮。
  水墨虽然不喜欢喝酒,可她知道不能拒绝战士们的好意,再说喝点酒去去寒气也好,反正古代的酒度数低,水墨微笑着站了起来朝战士们走去。旁观的顾边城微微一笑,正想回头吩咐亲卫些什么,他瞳孔一缩,翻身下马走到了水墨刚才坐的地方。
  接过酒壶正想喝的水墨突然被人抓住了手臂,一回头,顾边城眉头微蹙地问,“你受伤了?”“啊?”水墨一愣,“没有啊。”顾边城没说话,一把掀开了她的毡子,“水墨,你裤子上有血!”一个亲卫指着她说道。其他战士听说,也纷纷关心地围了过来。
  裤子?水墨顺势一摸,屁股上果然有些湿冷。怎么会……不会吧!!!水墨突然明白了这是什么。自从吃了元老头的药,唯一的好处就是省了这一关,水墨私下里还曾担心过自己会不会彻底变男人。
  现在这个担心显然是多余的了,但是……水墨瞠目结舌地看着团团围住自己的骠骑战士,还有拉着自己的顾神将,忍不住在心里哀嚎,亲爱的大姨妈,您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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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呃……”一群大男人就看着水墨表情极其诡异地摸着自己的屁股不动。盯着那半片血迹的顾边城心中忽然一动,他原本抓着水墨小臂的手不经意似地一滑,登时落在了他的手腕上。入手的肌肤已被清晨的空气浸湿,带着微凉,顾边城却仿佛被火烫了一样,猛地松开了手,眉头蹙起。
  他这一番动作顿时惊醒了因为太过尴尬而失去了思考行动能力的水墨,扫了一眼周围如铁桶一般将自己包围起来的彪形大汉们,人人表情不同。有人担心,有人好奇,有人却带了点若有所思的样子……水墨的眼光不经意与顾边城一碰,心顿时嘭的一跳,她本能地感觉到了“危险”,突然带了七分苦笑三分调侃地说,“我说我月事来了,你们信不信啊?!”
  骠骑战士们先是一愣,面面相觑又看了眼“一脸晦气”的水墨,“哈哈哈!”他们都大笑了起来,显然认为水墨在鬼扯。其中一个体型精瘦的汉子更是笑说,“水墨,就算是痔疾犯了也没什么丢人的,不是受伤就好!”众人笑得更是大声,水墨也应景的做出了生气状。顾边城抱臂站在圈外不发一语,水墨虽然背对着他,但那目光让她身上的汗毛早已竖起,但只能装作不知,依旧大大咧咧地和战士们笑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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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2011 08:22 PM | 显示全部楼层
 “咔哒,咔哒,咔哒”一阵急促地马蹄声从对面传来,听得出来人不少,战士们立刻停止了打趣,迅速地回到了各自的位置,翻身上马戒备着。刚才还被人围得密不透风的水墨顿时暴露在了空气中,旁边只剩下了让她心神不定的顾神将。实在无法逃避,水墨只能讨好地对他笑了笑,顾边城的表情一哂,又恢复成了平时的温和,他略转身面向来客。
  那让人无法喘息的压力随之消失了,水墨稍稍松了口气,看来置之死地而后生这招还是管用的,但不能常用,太受刺激了。现在就算顾边城有所怀疑,只要他不来扒衣服,自己就算暂时安全,幸好那酒坛子跟着谢之寒去搬救兵了。元老头的药还剩两粒,本来打死不想再吃的,可现在这种状况,不吃也不行了。可如果再服一粒的话,不知道自己体内的木石姻缘还能不能解。如果不能,难道要去恳求风娘再给自己下一次毒不成?联想到自己哭着喊着求风娘下毒的样子,水墨唯有苦笑。
  心中胡思乱想,摸向胸前的手却一顿,水墨雷噬般低头看去,瓶子呢?!一直挂在她脖子上的瓷瓶不知何时不见了。水墨大惊失色,又是摸脖子又是扯衣襟往里看的翻找着。骠骑战士们虽然都关注着来客,可水墨全身“自摸”的动作实在夸张,那精瘦汉子忍不住跟旁人低声说,“我说,那小子怕不是伤了屁股而是伤了脑子吧?”
  “顾将军!老夫来迟!”爽朗的大笑声让水墨从慌乱中警醒过来,她立刻肃手站立,抬头看去。一匹白马越众而出,残留的处处火光将马上将领的金甲映得愈发耀眼。马上之人面红须白,身材高大。虽已年近花甲,但神色行动之间,仍透射着威仪。
  见顾边城大步迎向自己,老将军心中满意地一笑,不等到跟前,一个翻身下马,自行走向顾边城,那战马兀自向前跑了几步,方才停了下来。顾家先辈在军中与石老将军有所交情,因此顾边城微笑着行子侄礼,“石老将军,几年不见,您风采依旧啊!”“哈哈哈!”老将军的笑声震得水墨的耳膜嗡嗡作响,她勉强克制了自己掏耳朵的欲望。
  “顾家二郎,老朽在你面前哪里还敢说什么风采,今次多亏你及时赶来,不然若真的被那些高句丽狗攻入城内,某唯有一死已谢皇帝天恩了。”石老将军抓住顾边城的手重重一握。顾边城微笑着说,“老将军太过谦虚,边城不过适逢其会,想来老将军早有安排,没有坏了您的大计就好,还望您在军报里为边城解说一二!”“哈哈,二郎客气,来,让我来给你介绍一番!”石老将军大笑着点了点头,豪气地一伸手,早已等候在一旁的各路官员赶忙按照品级顺序,依次上前跟顾边城行礼问候。他们或好奇或激动,没想到自己竟有缘见到这天朝第一战将。
  骠骑战士除了留下几人,帮忙交接城防,其余皆随顾边城前往将军府。水墨自然不能不例外,她原本还心存侥幸,也许瓷瓶因为之前的打斗掉落了,想在附近找一找,现在却只能上马离开,水墨忍不住回头张望。顾边城一边策马与石老将军谈笑,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城中的情况。他这次带兵阻止了高句丽军队的破城,按说是大功一件,可对于守城的将领来说,那就是绝对的失职。
  在朝中,石老将军表面上只是个戍边守将,但自己却知道,他的孙女嫁入了燕家,那男子也算是燕府的直系亲属。因而他应该是燕秀峰的人。燕家乃是武将世家,天朝立国以来,已有了三位兵马大元帅,偏偏在今朝又天降祥瑞,竟然让他家出了一位皇后---燕秀清。
  皇帝对这位皇后说不上喜爱,却很尊重。想到这儿,顾边城微微垂下眼帘,不想让人看见自己眼中透露的信息。他不尊重也不行吧,天下半数兵马都掌握在燕家手中,生性温柔多情的皇帝怎么可能不怕呢。姐姐要不是因为有自己的存在,恐怕也……顾边城心中有些憋闷。
  他命令自己不要去想这些,而是专注在城中战况上,可余光却不经意扫到了表情不安的水墨,顿时以为她还在为了那事烦恼,顾边城下意识地揉搓了手臂几下。一瞬间,从初始水墨那天起,历经的种种都飞快地滑过了脑海,顾边城不自觉地一笑,却没注意到自己心中的烦闷也暂时抛到了脑后。
  “二郎,你感觉如何?”石老将军询问道。顾边城一敛心神,微笑说,“老将军果然布置严密,边城已命人前去阳盛府求援,只要我们能撑过十日,定然有个结果!”“哦?”石老将军闻言点了点头,若有所思的样子,顾边城只当他在考虑战况。而其他守城的文官武将听到这个消息,皆面露欣喜,尤其是那些文官,见到神将本人,仿佛就让他们感觉到了安全。
  石老将军心里多少有些后怕,如果不是顾边城如神兵天降一般保住了城门不失,那自己现在很可能已经身首异处了。天朝以军力起家,就算在朝中武将也能与文官分庭抗礼,但同时对武将要求更为严格。守城者,若城破,唯死。
  现在顾边城算是救了自己一命,虽然这年轻人很识趣,不抢功,也表明态度,如何上报朝廷都由自己来做。可他的功劳无论如何也无法遮掩吧,燕帅来信中曾提过,那谢之寒也随同返京,现在看来去报信的就应该是他了。一时间,石老将军只觉得自己仿佛被架在了火上烤,内廷中,皇后与贵妃势同水火,此番对抗赫兰,明显是顾边城出了风头,现在高句丽人又来偷袭,若是再让顾边城立功,燕家人如何肯放过自己!
  该死的高句丽人,既然都忍了二十年,如何不能再多忍几日?若等燕帅赶来,自己哪里还用这般烦恼……
  石老将军偷觑了一眼顾边城,头盔遮掩了他大部分的面容,看不清表情如何。朝中一些武将总在背后嘲讽,顾边城的威名不过是靠自己姐姐余荫得来的,可那些世家子哪里知道他的厉害,一想起顾边城脸上疤痕的由来,历经战阵的石老将军也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将军,您回来了!”石老将军闻声望去,一个面貌斯文的中年武将正飞身下马,迎向自己。石老将军微笑着给顾边城介绍说,“二郎,这是我手下战将傅友德,友德,见过神将大人!”赶到跟前的傅友德一愣,神将?他抬头看向顾边城,果然是赤马银枪,只是头盔遮掩之下也看不清面貌,忽然一股莫名的压力袭来,傅友德只觉得身子一麻,他不自觉地低下了头。石老将军半白的眉头一动。
  之前他去接领高句丽公主,走到半路发现后城门火光突起,正欲一探究竟,没想到埋伏在城里的高句丽人又杀了出来。那些高句丽人十分难缠,悍不畏死,最后抓到的两个活口也服毒自尽了。受了轻伤的傅友德生怕再横生枝节完不成军令,只派了老彪去城门查探,自己赶忙带着公主绕路回了将军府,没想到却跟应在守城的将军他们迎头碰到。
  “傅将军!”顾边城在马上抱拳行礼,惊醒过来的傅友德赶忙端正回礼,“末将傅友德,见过神将大人!”“友德,事情可曾办好?”石老将军沉声问。精明的傅友德立刻觉察到将军对他有所不满,虽不知为何,他态度愈发恭敬,说明事态。“唔,”石老将军眉头一皱,策马走到停在暗处的马车前,朗声问道,“高月公主,可安否?”
  他这样一说,人人都转头看向马车,水墨莫名有些心虚,忍不住转头他望。“劳将军挂心,一切安好,”一个娇柔的声音传出马车。虽然话语标准,但还是能听出异族口音,却反而让她的声音更迷人。周围的男人们都情不自禁地猜测着车中女子的美貌。
  顾边城曾听闻高句丽为了交好天朝,特意将他们血统最高贵的一位公主进贡以示友好,可当时刚刚继位的皇帝因为种种原因,仿佛将这位公主遗忘了,就这样让她留在了松岩城直到今天,那应该是十年前的事情了吧……顾边城看着面带微笑的石老将军,这老头打的什么主意呢?
  正想着,泼喇喇的马蹄声越来越响,透出来的那股子急切让才刚放松一些的人群登时又紧张起来。一直躲躲闪闪的水墨也回头看去,只见一个士卒几乎是从马背上翻滚了下来,跌撞着跪倒在石老将军马前,喘息着禀报,“报!高句丽人再度攻城!”“什么?!”石老将军脱口而出。高句丽人疯了,刚刚攻打了一天一夜,他们死伤惨重,而且计谋失败,难道文智那狗贼都不考虑士兵的士气和身体吗?还是说……
  “老将军,请允许小侄随您前去看看情况,”顾边城看见石老将军有些愣怔,周围人群再度骚动,故出声相询。石老将军立刻听明白了他委婉的提醒,压下心中疑问,森然道,“乱什么!诸位请各司其职,二郎,你随老夫前去查探一番。”停顿了一下又道,“傅友德,带上!”他下巴一扬。
  顾边城瞳孔微缩,石老将军竟然打了这样的主意,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低声吩咐了两句,就策马跟上。水墨无奈也被裹在骠骑战士中一同行进。顾边城扫了眼眉头紧锁的水墨,她的问题暂且不说,倒是罗战还未出现让他有些挂心,之前水墨只来得及说了个大概,可顾边城不相信罗战会轻易丧命。
  “公主,将军大人带我们去哪儿?“小桔胆战心惊地问。高月虽感觉不妙,仍强自镇定地说,“放心吧,大军压境,他们不敢轻易伤害我们!”话虽如此,但方才高句丽死士的失败已让高月心灰了一半,现在只能把希望寄托在那个人身上。
  好像没走多久,马车猛然停下,小桔的头差点撞到窗框,还是高月扯住了她。车帘子被士兵毫不客气地掀开了,小桔战战兢兢地保护着高月下了车,看着周围那些粗鲁的,甚至是血腥的天朝士兵,高月不禁庆幸自己带着纱笠,可以掩盖内心的恐惧。
  高大的城墙顿时映入眼帘……还勉力保持着贵族仪态的高月如雷击般抬头看去,墙头上无数的火把闪烁着,来往穿梭的人影憧憧,刀枪剑戟密如丛林。 “嘭,嘭嘭!”熟悉的战鼓声突然在墙外响起,这是高句丽表示即将进攻的鼓声,高月只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瞬间结了冰,她明白了石老将军的用意。
  “公主,你看,那是……”小桔哆嗦着指向对面,剩下的话语破碎得仿佛被风吹散了。身体僵硬的高月下意识地看了过去,美丽的眼睛立刻瞠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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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2011 08:24 PM | 显示全部楼层
24.一战成名(一)

  如芒在背就是这种感觉吧……如果可能,水墨相信高月会扑上来将自己撕成碎片。对于高月怎么想自己水墨并不在乎,可小桔的眼神却让她有种背叛了什么的感觉……“水墨,跟上!”一个骠骑士兵与水墨擦身而过时低声提醒了一句,“是!”水墨忙回身跟随着他向城墙上走去。
  “怎么会这样……”小桔喃喃地念了一句,死死地盯着着水墨渐行渐远的背影,一股难以言喻的滋味顿时盈满胸臆,让她感觉呼吸艰涩。午夜,这俊秀男子浑身湿透的趴在水井边,回头望向自己那一瞬,苍白的嘴唇,乌黑的眼眸,就像烙印一般刻在了心底,可现在……小桔勉力克制着自己,但那股颤抖却越来越强烈,过了半晌她突然反应了过来,哆嗦得厉害的并不是自己,而是紧紧和她靠在一起的高月。
  “公主!”刚一抬头,小桔就惊叫了起来,本能地伸手抱住了已摇摇欲坠的高月,自己却险些被她压倒,拼了命用力才算稳住了彼此,神魂落魄的高月仿佛变成了千斤重。周围的天朝士兵们仿佛什么都没看见一样,各个步履匆匆,大声呼喝同伴,紧张有序地做着战斗准备。而负责监视她们的那几个兵卒,也无一人伸手帮忙,只冷眼旁观,任凭身材娇小的小桔苦苦支撑。
  一时间没了主心骨的小桔下意识地想寻求援助,却又在士兵们寒冰一样的目光里瑟缩了回去,她颤抖的嘴唇终是没有说出一句话来。高月仿佛被这一连串的失败刺激到了,一言不发,就那样麻木地倚着小桔。周围虽然是火把通明,人沸马嘶,喧闹无比,但小桔却觉得自己是那样的孤立无援,心头冷得好像结了霜,几滴泪不受控制地从她眼角掉落,迅速地湮灭在了泥土里。小桔做了自己唯一能做的事,她用力地抱紧了高月,然后不自禁地抬头向城墙上看去……
  “老将军,高句丽率领如此多的军队犯境,之前竟一点没有反常吗?”顾边城站在墙头,俯望着城外。天边已经开始发白,高句丽军队却密密麻麻的仿佛一眼望不到头,光影跳跃的火把密集得像丛林,更让顾边城感觉不对劲的是在远处,那茂密树林里仿佛藏着什么让他很不安的东西,尽管表面上看起来全无异状。
  一旁的石老将军脸色阴沉得能拧出水来,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看来敌人的大部队赶来了!其实早在初春之时,潜伏在高句丽的探子就已将敌人的异动情报传了来,军队调动,就算高句丽人再怎么隐瞒,也不可能一丝痕迹不留。自己早早地就报告了燕秀峰,但燕秀峰却误判了赫兰人的行动,被拖住了脚步。现在看来,对于高句丽人的行动也是判断有误,原本以为争权激烈的高句丽朝廷不可能派出大军,但现在看来,燕帅真是一错再错了。
  石老将军在心里忍不住扼腕,如若不然,两场对抗异族的大胜下来,燕家的地位更加不可动摇,也会让那个人不敢轻举妄动。真是人算不如天……“老将军?”得不到答案的顾边城唤了一声,沉思中的石老将军立刻惊醒过来。
  历经三朝皇帝的石老将军可以称得上是老奸巨猾了,外人根本看不出他之前心中起伏,只故意皱着眉头叹息了一声,“二郎啊,大约你也知道,高句丽监国车永申和大君李振为了争权之事闹的是不可开交。我们潜伏在那里的探子也表明,军权还是握在姓车的手里,而这车永申……”石老将军说到这儿,看了看左右随从都在十步开外守卫,这才附耳过去轻声说,“他与我朝私下有协议,应该不会发兵!”
  顾边城长眉微蹙,对于石老将军的说明不置可否,关于高句丽的动向自己知道的未必比他少。虽然那车永申已是监国,权利滔天,但毕竟还在一人之下,越是这样,他越不能容忍有人站在他头上。高句丽当初被天朝几乎灭国,最终都是靠他才力挽狂澜。也曾听说原来的皇太子李振虽然身体虚弱,但在继承大君之位后,并不甘心做个傀儡。所以自从御德太后,也就是车永申的亲姐姐一过世,那甥舅二人就开始了明争暗斗。
  “这样说来,只有两种可能了,那车永申争权失败,或者……”顾边城略一沉吟,石老将军顿觉紧张,但顾边城下一句还好,“或者是我们的情报出了问题,应该严查!”“不错,老夫也是这样想的,只是事发突然,城池被围,就算有再多的疑问,也只能等打退了这些高句丽狗之后再说了!”石老将军捋着花白的胡须说道。
  “唔!”顾边城赞同的点点头,不再纠缠这个话题,而是放眼城外,盘算着高句丽人的布阵和意图。石老将军看似也在观察敌人战阵,但余光更多的放在顾边城身上。听他的话音貌似没有看出真相,但他是真的没看出,还是假装没有,还是另有所图……深知顾边城为人手段的石老将军非但没有放松,反而戒备更甚。
  水墨自然不知道这一老一小,两个男人之间的暗潮涌动。虽然打过几次仗了,但基本上都是做为炮灰或冲杀或逃跑,还从未有过机会站在高处,俯瞰战场。这段日子跟骠骑军混在一起,也多少学了点军事常识。上次顾边城等人讨论赫兰战事的时候曾提到过,天朝边防要塞多为雄城,也就是那种地理位置高,背靠山崖,或者环水的城堡。这样的城堡最是易守难攻,松岩城显然符合这个条件。水墨多少安心了一点,琢磨着这样坚固的城镇撑个把月应该没问题吧,谢之寒那家伙就算是爬也该爬来了。
  她悄悄松了口气,这些日子除了逃命就是准备下一次逃命,自己宁可在这城里做缩头乌龟来得安全些。水墨小心翼翼地躲在城垛后面张望,“呜!”一声悠长的号角突然响起,她不自禁地往后退了一步。就看高句丽军队中间地方有所松动,一小队人马越众而出,旌旗招展。“文智!”石老将军咬牙切齿地说,这几天他被动地应付着文智一波波的攻击,实是苦不堪言。这时算得上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了。
  小队人马跑到距城墙大概一千步的距离时停住了,其中一人又策马单独向前行进了二三百步,才勒马站住。水墨好奇地盯着那人看,晨曦中视线不明,但也看得出他衣饰战甲跟天朝不同,头上戴的与其说是头盔,水墨感觉更像个斗笠。
  就听那人大喊,“石将军,你们天朝曾言说,识时务者为俊杰!文大将军可以答应你,只要你打开城门,我们绝不会伤害城中吧百姓!言出必行!石将军,你总不能为了一己荣耀,就拿全城百姓的生命来殉葬吧!”
  这人的汉话说的非常标准,而且嗓门超级响亮,隔了这么远,居然还字字清晰,且言之有物,摆事实讲道理顺带挑拨离间,一气呵成,水墨忍不住咂舌,人才啊!“哼!”石老将军冷笑了一声,扭头跟顾边城商量了几句,就伸手招过一人过低声吩咐。那小校一点头,趴在城垛上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放开嗓门大喊,“你们高句丽人若懂得言出必行,怎么会撕毁和谈条约,跑来攻城?!!撮尔小国也敢以卵击石,若是懂得羞耻,速速撤兵,求得我天朝皇帝谅解,才是真正的识时务者为俊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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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2011 08:25 PM | 显示全部楼层
 这就是所谓的先礼后兵吗?尽管自己的耳膜几乎被那小校的大嗓门震破,水墨还是饶有兴致地听着,其实这种工作自己也比较擅长。“石将军,我劝你还是三思而后行!”高句丽人又大叫了一声。石老将军长笑一声,“老夫一向生冷不忌,但就是不吃威胁!”他的豪气顿时激发了周围官兵的士气,他们都大笑起来,那小校立刻运足了真气将这句话喊了出去。水墨也觉得这话很给力。
  高句丽那边安静了一下,喊话之人也调马回转队伍,水墨心想这算是己方先胜一场?“全员戒备,挡板!”顾边城突然一声大吼,城墙上所有人登时行动了起来,但忙而不乱。从没有守城经验的水墨正不知所措,一个骠骑战士将她一把拉倒。忽听头上,“嗖嗖,咄咄”的声音响个不停,明白过来的水墨大惊失色,登时恨不能将头缩进腔子里。
  “他奶奶的!”等箭雨过去,推开亲兵,站直身体的石老将军忍不住骂了一句。高句丽人这次带了不少射程在千步以上的机弩,虽然不能起什么决定性作用,但是用来打击守城官兵的士气倒是很有效。如果高句丽兵卒攻城之时又机弩配合,也算得上是个麻烦。
  顾边城刚才只是闪在城垛挡板之后,他一直在观察着对方机弩的数量,使用程度以及配合是否熟练。见石老将军一脸怒色,他正想开口劝慰,就听见对面的大嗓门又喊了起来,“石老将军,这才叫做威胁,请你再考虑一下,文大将军愿意给时间等候答复!”
  “高句丽狗欺人太甚!”原本是脸膛红得跟西红柿似的石老将军现在已经向茄子的方向发展了,水墨心想这生冷不忌的老头没有高血压就好。石老将军回头对那个傅将军做了一个手势,顾边城神色一凝,水墨看得出他想开口,但又忍了回去。
  “啊!”一声惊惶的叫声吸引了水墨的注意力,她忽然明白了石老将军的用意。来不及多想,公主高月还有侍女小桔已被士兵们粗鲁地推上了城头。石老将军只斜身抱拳,“公主殿下,您的臣民实在太过咄咄逼人,为了两国友好,不如请您帮忙解说一二!”
  高月的斗笠被一中年汉子一把掀掉,她艳丽的容貌顿时露了出来,配着她异国情调的服装,周围的男人大多现出了惊艳的表情,顾边城略扫了她一眼,继续观察城外动静。“公主,请吧!”那汉子口中客气,但没有半点惜香怜玉地推了高月一下,示意她向前。忠心的小桔想跟上去保护,却被那汉子一脚踢开,她痛叫着摔向石柱,以为必死无疑,却没想到撞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是你!”看着水墨清秀的脸孔,她如同见到救星,涕泪满面地揪住水墨衣襟,“你快救救公主!”条件反射之下救了小桔的水墨唯一能做的就是苦笑。这时高月已被推到城垛空隙间,数只火把围绕着她,她纤细的身形登时无所遁形。
  水墨虽然半蹲在城墙上,也隐隐地感觉到了高句丽人那边开始不对劲。石老将军看着城外开始骚动的高句丽人,他带了点得意地看了不动如山的顾边城一眼,然后冷冷地吩咐道,“告诉他们,这就是答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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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唔!”高月死死咬住嘴唇,才将那声痛叫咽回了喉咙里。背后的天朝士兵动起手来毫不留情,她柔软的胸部此时正紧紧地压在冰冷的城垛上,头已经探出了城墙,猛一入眼的就是黑漆漆的地面,寒意,恐惧,从未经历的高度,让高月不自觉地开始干呕。石老将军冷冷地注视着城下开始骚动的高句丽军队,心中充满快意,只觉得近几日所受的逼迫这时才得到了些许宣泄。
  顾边城一直默不作声地评估着高句丽军队的战力以及未来将发生的战况,忽然听见石老将军朗声说道,“军法有云,上兵伐谋,若是能用一女子暂消一时战祸,也算值得。”“是啊,征战永远只看结果!”顾边城微笑着说,石老将军连连点头,“二郎所言正是!”连拖带抱将小桔弄到安全地方的水墨闻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老头自己做事不地道,自己不干净,还非得拉上别人一起不干净!小桔为身处危境的高月担忧可又无能为力,只能缩在水墨怀里,紧紧攥着她的衣襟,现在,只有这清瘦男子能给予自己安全的感觉。
  不管石老将军的计策高明与否,但效果是显而易见的。自打高月被押上了城头,原本森冷高涨的高句丽军队士气已隐有松动,虽然绝大部分士兵都不认得高月,但她那身华贵的民族服装还是很好认的。“那是……”位于阵中的一个中年戎装男子也凝神望去,他眉目儒雅,气质看似书生一般,但整个高句丽无人敢轻视这个人,大将军---文智。隔得虽有些远,但文智立刻猜到了她的身份,正感觉不妙,旁边下属中已有人叫了出来,“是高月公主!”文智眼角登时抽搐了一下,假装没有听到,但余光已扫向了自己右后方。
  一个身材高瘦挺拔的男子正手扶长刀,安坐马上不动,文智虽然认真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但因为那压低的斗笠将他表情全部遮掩,一时间,机敏如文智也无法判断这人心中的想法。听着耳边越来越响的讨论声,文智顿觉不满,脸色一沉,他身边的副将朴和宇立刻开口说道,“安静,身为高句丽大将于战场之上窃窃私语成何体统?还不约束下属!”
  四周的杂声登时消失,跟着一个个命令传了出去,原本骚动不已的高句丽军队渐渐安静了下来,文智满意地点点头。看着城下数个高句丽的传令兵沿着阵型策马来回奔驰,紧接着敌人军队就恢复了原有的平静,站在城头上的顾边城眉头一紧。从这件小事就可以看出,高句丽军队号令严明,军中大将对于士兵的控制力极强。文智……果然名不虚传!
  石老将军自然也发觉了高句丽军队的变化,额前的皱纹越发紧密起来,被强压在墙头的高月歪头看见石老将军的表情,她轻轻地笑了起来。一定是他来了,他就在阵中看着自己吧,想到这里高月忍不住挣扎了一下,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有尊严一些。“臭娘们,乱动什么!”负责压制高月的军士怒骂了一句,下意识地反手一拧,高月的肩髂处登时传来“咔吧”一声轻响,“啊!”高月痛叫了出来,表情扭曲至极。
  “大,呃,主人!”一个相貌憨厚,身背长弓的高句丽战士登时叫了出来,他有些惶急地看向那个被斗笠遮住表情的男人。见他依旧不言不动,又想开口,突觉一道锐利的目光扎了过来,直入皮肉,他不自禁地扭头看去,那个叫老耳的干瘪老头正冷冷地看着自己。年轻战士随即低下了头,木雕石塑般站好,再没人能看出他心中的不安。
  “大将军!”负责喊话的高句丽人已回到阵前,高月的情况他看得最清楚,知道这种情况可不能由自己说了算。没想到那些汉狗如此下作,竟然将高月公主当成了挡箭牌,可将军当初不是说,高月公主的事无需操心吗?虽然心中疑问重重,但他还是迅速地翻身下马,向文智行礼回复,“大将军,那石将军说,说……”这人说得犹豫。文智淡淡地问,“说什么?”
  喊话之人额头已经沁出汗来,一咬牙说道,“他说那女人就是回复!”文智心想这喊话的人还算伶俐,没有说出高月公主的名字,不然真的会乱了军心。毕竟大部分士兵都不知道,自己的公主被送往天朝做人质的事情。其他人看文智眼眸半阖,不发一语,以为他在思考该如何答复对方,全都屏息等待。偌大的战场上,登时只能听到军旗被晨风吹佛得飒飒作响。
  聪明如文智自然知道旁人在想什么,心里唯有苦笑,有些事情的结果早就注定,自己说了根本没用,现在不过是拖时间而已,或者说,等他决定。“咴……”一声马嘶突兀地响起,文智双眼登时一亮,他身边的将领们也都回头看去,那一身青衣软甲的青年竟然策马开始前行。
  按说在这战场上是文智为大,他不动,无人敢动,但看这青年擅自行动,竟无一人阻拦。对于文智亲近将领而言,这个青年的来历太神秘了,貌似文智也对他毕恭毕敬,数日来种种计策,竟有一半是他的主意。就是他身边的人也个个冷漠高傲,似乎除了这个青年,再没有半个人能进入他们眼中。有人猜测这青年多半是来自内廷,也许还代表了……
  眼看着青年策马一步步行进,文智的亲兵们也不敢阻拦,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靠近文智。“文将军,”青年驻马轻唤了一声,文智忙策马贴上前,低声应道,“是!”听到青年的声音,文智身边的副将朴和宇太阳穴突突地跳了几下,这段日子,这青年跟大将军密谈之时,包括自己在内的将领都不得靠近,这还是自己第一次听到他当众说话。
  但这个声音自己虽然只听到过一次,却永远也不会忘记,朴和宇吞咽了一下,只觉得心跳加速,他迅速低下头,以免有人看到自己的表情。他家虽已败落,但仍算权贵出身,同胞姐姐就在内廷担任太后殿的总管。三年前自己前去探望姐姐,竟无意间撞到了大君前来给太后问安。大君身体虚弱,基本不上朝,朝政都由太后和尚书车永申来把持,那日虽然没有见到大君真容,但那清冷的,仿佛没有温度一样的声音,却好像在自己耳膜上打了一个烙印。
  文智并不知道自己副将心中的波涛起伏,听到了青年的吩咐之后,他通体生寒,担心青年看穿自己内心想法,忙低头恭声道,“是!”青年自行策马出阵,向松岩城的方向驰去,他的下属立刻跟上。“将军,您看!”傅友德指了指来人方向,石老将军不安的心顿时放轻松了些,哼,看来当初燕老元帅硬要把这血统高贵的公主要来,真是有先见之明,现在这些高句丽狗也不敢轻举妄动,既然派出这一小队人马,想必是来和谈的了?
  “弓箭手准备!”顾边城断喝了一声。石老将军一怔,这才想起自己光顾着欣喜竟忘了戒备,好在他人老成精,脑子一转微笑着说了句,“不错,但弓箭手也要小心,没有我的命令不得放箭,免得被高句丽人抓住把柄,说我们斩杀来使!”“是!”守城士兵齐齐应和。特意强调了那个“我”字石老将军斜了顾边城一眼,见他毫无反应,满意地笑笑,心说就算你骠骑无敌,在这松岩城,还由不得你说了算。
  “咔哒,咔哒”的马蹄声越来越近,高月的表情也开始兴奋,一时间似乎都忘了手臂被折断的痛苦。是他,一定是他!高月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打头之人,看着他挺拔的骑姿,曾经的一幕幕顿时从脑中不停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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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2011 08:27 PM | 显示全部楼层
  “母后,为什么一定要把月送走!”
  “我们不是议和了吗?!我们进贡了那么多金银财物女人,为什么他们还要月?!”
  “月,我发誓,我一定会亲自把你带回来,就算你成了那天朝皇帝之人,我也会把带你回来!”
  “月,有小弟陪着你,我放心,你也放心,忍耐,我们都要忍耐,直到我们再会的那天……”
  泪眼模糊的高月看着骑队离自己越来越近,自己忍了十年了,从十五岁忍到了二十五岁,原以为还要继续等下去,直到头发花白,容颜老去,自己的魂魄才会回到他身边,可现在……他实现诺言,来接自己了。城中那些死士的失败,让高月失望不已,偏偏在城下又发现一心指望的水墨竟然是南人,心如死灰之际,他竟然出现了。
  恍惚间,高月仿佛回到了寒枝城,他,自己还有小弟在一起读书,玩耍,亲昵,如果不是自己被送往天朝,现在早就是他的人了吧。可现在,自己已不是二八年华,丰润如鲜花一般的年纪了,他会不会嫌弃呢……高月热切地望着那渐近的身影,他已长得如此挺拔。
  “站住!”天朝这边的大嗓门军士按照石老将军的手势大喊了一句,马队立刻勒住了缰绳,距离城墙大概还有三百步的距离。打头的青年越众而出,抬头看向城上,顾边城也在观察着他,这人一出现,顾边城就本能感觉到了危险,他不动声色地退了两步,站到了石老将军身后。石老将军心想这顾边城还算识礼数,没有越俎代庖之心,下意识地又挺了挺自己已不再结实的胸膛。
  “你是何人?”城墙上传来大声问询。马上之人的目光从墙上众人身上划过,盯着娇容惨淡的高月半晌之后,才缓慢开口说,“我是文智将军帐下谋略,特奉将军军令前来谈判!”缩在墙柱边的水墨也听到了这个声音,只觉得冷冷的,但字字句句的仿佛就在耳边响起,她忍不住搓了一下手臂上竖起的汗毛。
  顾边城则有些吃惊,这人隔着城墙有近三百步远,声音并没有提高多少,却如此清晰,显见是练过内功的。石老将军也感觉怪异,但现在他已想不了太多,只想该如何让高句丽人退兵,哪怕再拖延数天也好。“没什么好谈的,我还是那句话,错在高句丽,告诉你家将军,若识时务,速退兵为宜,其他免谈!”石老将军成竹在胸,高月乃是高句丽王朝最高贵的血脉之一,就算是文智,只怕也没有承受伤到她的胆色。
  “如果不呢?”那男子依旧沉稳地问。石老将军狞笑了一下,“你说呢?”听他这样说,守在高月身后的几个士兵同时上前,几把长刀登时架在了高月的脖子上,一丝鲜血登时顺着她细白的脖颈流了下来。场面忽然安静了下来,两方人马冷漠地看着对方,眼底只有仇恨甚至血腥。
  静默了半晌,青衣男子忽然伸手缓缓地摘下了斗笠,城墙上的天朝士兵不自觉地凝神看去,只见他面色略苍白,容貌端正,最特殊的就是那双细长的眼睛,眸珠漆黑如墨,却仿佛罩着一层霜,让人不敢直视。他只看向了城头的高月。
  泪流满面的高月痴痴地与他对望,一瞬间,天地间再没有战争,敌人,硝烟血腥,甚至空气都停止了流动,只有他。那双冰冷的眸子闪了闪,恍如残冬刚刚解冻的溪流,依旧凉,却已带了初春的温暖。他还是那样,每当做错了事,就会这样看着自己,让自己无法再责怪他。做错?高月失神的想,错了什么呢,那样的悲哀……
  “小心!”顾边城一声怒喝响起,石老将军目瞪口呆地看着一旁的高月,她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一把利刃已当胸而出,刀尖雪亮的却不带半点血痕。惊呆了士兵突然反应过来,“慢!”顾边城扑过去之时已晚,那个偷袭高月之人被其他天朝士兵捅得像个刺猬。他一手紧紧地握住了高月的肩,两人仿佛黏在了一起,惊惶的天朝士兵想将两个人拉开都不能。
  高句丽奸细仿佛用尽了最后的力气,断断续续地说道,“公主,大君让我告诉你……对不起,终有一日,他,他会去陪你!”这时傅友德也冲了上来,他用力拉了一下刺客,没想到那人虽已断气,还是紧抓着高月的肩膀不放。他这一倒下,高月也被他带着向后倒去,瞪大的眼睛里,那人的身影渐渐消逝,“李,振……”轰然倒地的高月吐出了两个字。
  对面的高句丽人忽然大乱,有人在厉声喊叫着什么,目睹一切的小桔如惊醒般尖叫了一声“公主!”猛然推开水墨,踉跄着冲向了高月,扑在她身上哭喊。城墙上已乱成一团,方才还威风无比的石老将军仿佛石化了一般,僵立在城头发愣。傅友德粗浅懂得些高句丽语,听到敌人的呼喝,他面色大变,急急地跑过来说,“将军,神将大人,高句丽人说是我们杀了高月公主,他们要为公主复仇!”
  顾边城一边压制住慌乱的士兵们,一边看向城下那青年男子,他来了,高月却被刺杀了,所发生当然不是巧合,他到底是谁?!不容他多想,这一小队高句丽人马已拿出长盾掩护着向后扯,而不远处的高句丽阵营再次推出了机弩阵营,准备发射。顾边城只能命令众人防守,眼睁睁地看着那个青衣人自如离去。
  “嗖,嗖,嗖!”漫天箭雨再度光临,趴在高月身上哭泣的小桔不肯离开,无奈的水墨只能抄起盾牌掩护住自己还有她,强劲而来的箭顿时打得她手中盾牌咄咄作响。腕力不足的水墨甚至用头和肩顶住盾牌,她心里唯有祈祷这盾牌够结实,不然她就得改名叫水刺猬了。
  这场箭雨不过是为了掩护高句丽人撤回,没有多久就停止了,但闷雷一般的战鼓再度响起,声声都敲击在人心头。石老将军没想到自己偷鸡不成反倒蚀把米,现在高句丽人真正的有了开战的理由,而这个理由,还是自己送上前的!
  “老将军,眼下守城要紧,只要我们坚持到援军到来,战争他们,其他都好说!”顾边城沉声说道。石老将军顿时清醒了过来,这顾边城说的不错,只要打赢了,是非对错还不任由我们。他长出了一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环顾四周才发现手下士兵惊慌失措的表情,顿觉不妙。如果在士气上让高句丽人占了先机,那坚守两字就太难了。
  该死的高句丽!怒不可遏的石老将军正想呼喝士兵们,忽然一眼扫到了已气绝身亡的高月,他白眉一耸,冷笑了起来。好吧,既然你的族人都能狠下心来,也休怪老夫无情了,但愿你下辈子投胎到个平常人家吧!
  “啊!公主!”被人粗鲁拉开的小桔尖叫了一声,高月被人从地上拽了起来,破布娃娃一样低垂着颈子,再无半点生息。小桔还想扑过去,却被水墨拉住了,“不想活了你就去!”她低喝了一声。正命令骠骑战士帮忙布防的顾边城把石老将军的举动都看在了眼里,顿时明了他想干什么,眉头紧皱起来。
  “老将军,”顾边城开口说道,石老将军一摆手,“二郎,你我皆是军人,现在只能如此,我们再无退路,士兵们的士气我们不能不要!”顾边城显然还是不赞同,但石老将军假作忙碌转身大声发布命令,不再理睬他。水墨琢磨着那老头想干嘛,认识顾神将也有些日子了,还是第一次见他脸色如此难看。
  “他们要干什么?”小桔怯怯地问水墨,水墨这才把视线从顾边城身上挪开,顺着小桔手指的方向看去。那些人正摆弄着高月的身体,然后寒光忽起……“啊!”小桔一声惨叫就昏厥了过去。水墨瞪大了眼睛,仿佛不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直到感觉一滴冰冷的水珠溅在了自己脸上,她怔怔地伸手一抹……“呕”,虽然早在下水道里吐了个干净,但这时的胃部还是拼命痉挛起来,水墨撕心裂肺地干呕着。
  “咚,咚,咚!”天朝的战鼓同时响起,战旗也迎风飘扬,双方的杀意弥漫了整个战场。看着城墙上随旗帜一同升起的人头半晌,李振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来,“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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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2011 08:27 PM | 显示全部楼层
25.一战成名(二)

  衡泰三年残春高句丽国主李振亲率数万大军进攻松岩城。前两日双方厮杀惨烈,虽高句丽人悍不畏死,但奈何松岩城墙雄奇,再加上城中箭矢储备充足,守城将指挥得当,士卒奋勇抵抗,高句丽人竟无一人攀上城墙,反而死伤惨重,直到第三日……
  “第三日,”一个身着素衣的青年男子喃喃自语道。他轻轻合上了手中的奏章,放松背脊又靠回了卧榻之中,双目微合。这奏章不知看了几遍了,仿佛一闭上眼,那尸山血海的战场就出现在自己面前。不远处肃手侍立的宫人们,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听着殿中不时传出的轻嗽声,一个年约六旬的老宫人忍不住面带忧色。
  偏殿正对着花园,园中小池相连,几株早开的荷花正亭亭玉立其中,或浓或淡的粉色好像能掐出水来。一阵小风吹过,荷花随风微动,衬着清澈的池水,顿觉波光潋滟。这时,一个身穿浅粉色纱衣的女子,迈着细碎的步伐,分花拂柳地向这边走来。她略低着头,远远看去,只能瞧见她乌黑的发髻和那只斜插的步摇。她身后还跟着两个年方垂髻的小丫头,一人手上捧着一个漆木盒子。
  正埋头走路的女子只觉得眼前一恍,竟是被人被挡住了去路,心头微怒,停下脚步,顺着宫靴抬头看去。当她看到那张皱纹满布的老脸之时,脸上的表情早就化作了蜜糖一般的笑容。“原来是白主事,听说您身子抱恙致休,本想上门探望又怕扰了您休息,没想到今天就来当值了。”女人声音柔美地说。
  旁边的几个侍卫被她这一笑弄得怔忡了一下,又赶忙收敛心神,目不斜视,竟再不敢多看她一眼。白主事却仿佛对这如桃花盛开一般的笑容视而不见,只是很客气地说,“有劳玉琳姑娘惦记,某虽已老朽,但命贱,忙碌惯了,倒觉得当值听差来得舒服些。”他嘶哑的声线中偏带了几分金石之音,玉琳身后的小丫头微微一颤,又赶忙低头生怕被人发现。
  玉琳微微一笑,“白主事辛苦,怨不得娘娘也说您劳苦功高。”白主事眉毛一耸,恭恭敬敬地朝着左方弯腰行礼,“某愧不敢当,娘娘过誉了。”见他对皇后居所遥拜行礼,玉琳心里满意起来,脸上的笑容越发浓郁。“这是娘娘命我送来的补品,劳烦您帮我通禀一声。”
  “玉琳姑娘,皇上有旨,这几天任何人不见,东西请让老朽代收,并回娘娘,皇上知道了。”白主事话说的客气,但半步不让。玉琳的笑容顿时一硬。听着殿外的低声交涉,青年眉头微蹙。“皇上,娘娘也是好意,您何必……”一抹暗香袭来,青年眼也不睁,只略微抬手,一只细滑如温玉般的小手已放在了他手中。
  稍稍用力,那抹暗香顿时被他拥入怀中,皇帝战无疆搂着那熟悉的羸弱细腰,忿忿不平地说,“你不必再劝!都是她兄长无能,不要以为朕不知道燕秀峰和石冲私下交往!大祀在即,这次若不是边城碰巧到了松岩城,我天朝真要被那些高句丽人占了一角江山去,让朕有何脸面去祭拜列祖列宗,让天下人如何想朕!咳咳!”因为激动,战无疆大咳了起来,原本苍白的面色染上了一层淡红。
  “皇上!快来人!”丽人急忙唤人进来,原本安静的宫殿立刻动了起来,白主事迅速转身而去,脸色铁青的玉琳被遗忘在了殿门之外。虽然这位皇帝年轻,性格软弱,且身体不佳,因而国事大权都掌握在那几个权臣手中,但他毕竟是一国之君,玉琳还没胆子违旨硬跟进去。刚才那声呼唤她自然听见了,不禁银牙暗咬,顾倾城!她果然在殿中。玉琳脸色难看的转身就走。
  好不容易让皇帝恢复了平静,御医和宫人们都识趣地退了下去,顾倾城拿着一方丝巾轻拭着皇帝的额角。皇帝因为这一番折腾感到有些疲累,他似睡非睡地闭目养神,但一只手还是紧紧地握着顾倾城的手。见殿中人都退下了,顾倾城略弯身,轻巧地将掉落在地上的奏章捡了起来,正巧看到一页,“……神将无敌,先于城外斩敌三千;并骠骑旗下偏将献计,破敌战阵,逼退高句丽人三十里……”
  “旗下偏将,”顾倾城在心里默念,在战报中竟然说的如此含糊,她明丽的眼眸转向殿外,望向蓝天深处,那个人应该叫做水墨是吧……
  “起戈,起戈,起戈!”一阵狂吼惊醒了熟睡中的水墨,她条件反射地翻身而起,左手举起盾牌先护住要害。“你小子又当乌龟,还不赶快去指挥!”一个骠骑战士毫不客气地给了水墨屁股一脚,她顿时踉跄着冲向城头。“咄!咄!”两声,手臂忽地一沉,水墨知道高句丽人又开始发射机弩,忙将盾牌卡在边角处,她知道凭自己的臂力是无法应付近距离硬弩连射的。
  “阿墨!”鲁维边叫边低头弓腰地冲了过来,“东西准备好了?”水墨扯着嗓子喊道。“都抬上来了!”鲁维猛点头。“好,让大虎他们做好准备,看我手势行事!”水墨贴在鲁维耳边大叫。“好!”鲁维转身又顺着来时的路匍匐了回去。看着他熟练自如的战术动作,水墨忍不住摇头,士兵不是教出来的,连打数次恶仗还能活下来的,就是好兵!
  “全员准备!”石老将军一声断喝冲破了战场噪音,盾牌手立刻将盾牌严密地竖在城头;弓箭手则在城垛中弯弓搭箭对准准备攻城的敌人,身边放着装得满满的箭壶;刀斧手握着雪亮的长刀或战斧躲在盾牌之后,随时准备将爬上城头的敌人砍成两半。至于水墨的工作那就是一言难尽了。
  “将军,您看!”原本言谈有度的傅友德早就没了儒将形象,他额头上凌乱地扎了块布巾,上面渗出的血污已经发黑,看起来脏兮兮的。眼瞅着敌人军队里烟尘四起,号子连连,石老将军也变了脸色,“糟了,来人,速去通知顾将军!”一个士卒随即听命而去。
  水墨眨了眨眼,这已是高句丽人攻城的第三天了,还是第一次见这石老头变了脸色。虽然他阴险又毒辣,但身为武将,胆色还是有的,这两天他一直守在城头,亲力亲为,和守护城门的顾边城遥相呼应,打退了高句丽人一次次的进攻。
  “老将军!”顾边城清越的嗓音响起,哪怕四周嘈杂无比,空气中血腥尸臭密布,他的声音依旧稳定,水墨不自觉地放松了些,抬眼看去,两人目光竟在半空相碰。发现水墨的表情有点尴尬,顾边城不动声色地挪开了目光,正要开口,忽听 “呜,呜”的闷响之声破空而来,他立刻反应过来这是什么,心中一凛,大吼出声,“盾牌!躲闪!”石老将军被亲兵们拿盾牌遮掩起来。
  水墨下意识听从命令,刚想用肩膀再固定一下盾牌,“砰,砰,啊!!”几块巨大的石头已从天而降,落在了城墙上。两个来不及躲闪的士卒顿时被压在石下,一个惨叫着在地上滚动,竟是被石头直接砸断了腿;另外一个却悄无声息,只有鲜血从石头下流出。那鲜血刺醒了水墨,她迅速扭回头来,咬紧牙关,将盾牌顶住。
  “唔!”一股难以形容的巨力突然扫到了水墨的盾牌边缘,她顿时叫了出来,手臂又麻又痛,仿佛就要断掉。躲在拐角的鲁维眼瞅水墨身形摇晃,马上就要跌倒,他想去帮忙,却被疯狂砸来的巨石压得动惮不得。“阿墨!阿……”抱头躲闪的鲁维在漫天烟尘中用力挤了挤眼睛,忽然噤声。
  “呜呜”之声不断响起,就如同魔鬼的叹息,所到之处不是血肉横飞,就是惨叫连连。一根城柱被巨石直接击中,立刻断裂,其上的瓦片黄泥如雨般坍塌了下来,躲在下面的士兵们被呛得咳嗽连连,却没人敢随便离开这里。比起呼啸而来的巨大石块,这些残转断瓦简直就是毛毛雨。
  水墨全身蜷缩在盾牌之下,或者说是缩在顾边城怀里,一时间只能感觉到他冰冷的铠甲紧紧地贴着自己的脸颊。原以为密集的弓弩已经是最可怕的了,现在才发现这堪比巡航导弹的大石块更可怕。连日征战,顾边城身上的味道绝对说不上好闻,她略抬眼看去,只能看到顾边城肌肉偾起的手臂正紧紧抵着盾牌。
  盾牌不过几尺余,可偌大的战场上,只有这小小一方天地让水墨暂觉心安。
  恐怖的呼啸声终于结束,顾边城立刻放开水墨,向外探望。不远处矗立着数台巨大的投石机,底下的士兵们忙碌如蚂蚁正,显然是在为下一波攻击做准备。而就是这么一会儿功夫,敌人的步兵又逼近不少。顾边城眉头微蹙,高句丽军队一向身穿暗蓝色战袍,但现在看去,有几个部分看起来竟是花花绿绿的,很不协调。
  “松岩城果然名不虚传!”观察了一下战果,阵中文智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除了砸断一根城柱,伤到敌方数名士兵外,那些巨石只把高高的城墙砸出了些灰白的印痕。松岩城外墙是用黏米汁液加上灰石,还有大条岩石筑成,真正的坚如磐石。
  文智在心里盘算着,这些投石机原本想在最后关头才拿出的,但效果显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好,不知大君会怎么想自己。因这两日攻击丝毫不见效果,文智深知多打一天,己方就多一分危险,一旦天朝援军赶来,那战况立刻就会逆转,毕竟是越境作战,对方又是地大物博的天朝,战斗必须快速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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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2011 08:31 PM | 显示全部楼层
  悄然用余光扫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李振,文智依旧不明白,这位大君为什么突然决定攻击天朝,这城里究竟有什么值得他放手一搏。原以为是那位最美丽高贵的公主,可现在……忍不住遥看城头,旗杆下,那长长的头发被风吹得和旗帜裹在了一起,自认心如铁石的文智也觉得身上一冷。
  “文将军,”李振清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文智眼睑抽搐了一下,立刻在马上半转身,表情恭敬且镇定地说,“大君!”李振薄唇微扯,冷冷道,“放狗!”“是!”文智从命。他回身冲自己的副将一扬下巴,副将领命而去。
  “这些该死的高句丽狗,他们居然弄到了这么多投石机!”狼狈站起的石老将军怒骂道。顾边城沉声打断了他,“老将军,有些不对劲,你看那些人,他们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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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硝烟弥漫的战场上,突然出现了一排行动缓慢,步履艰难的人群。看得出他们并不情愿向前走,却在高句丽军士挥舞的皮鞭以及武器的威胁下,不得不行进。这群人虽衣饰颜色各异,但都已破破烂烂,勉强蔽体而已。随着人群的接近,一旁的水墨就听见顾边城拳头嘎巴做响,他低吼了一句“该死!”
  正喝骂不休的石老将军年纪虽大,但耳聪目明,不禁一愣,好像他还是第一次听顾边城言出粗鲁,怔忡之后,立刻明白不好。若说能让顾边城变色,定是事态危急,石老将军竟不顾危险,大步上前,从城头上探身望去。唬得亲卫们赶忙拿起盾牌,围了过去。
  鲁维早就跑过来探望水墨状况,看见石老将军的表现,他也好奇地探出头去。一时间,松岩城墙上,守城的不论是士兵还是军官,人人的心都揪了起来,看着城外敌方阵前,那一字排开,哭泣踉跄前行的被俘边民们,其中绝大部分都是老人,妇女和孩子。眼瞅着那些高句丽士兵毫不留情地痛殴着跌倒在地的妇孺,听着她们凄惨地哭号,两眼冒火的士兵们手里的武器都能攥出水来。
  文智瞭望着前方的情况,在心里叹了口气,身为军人,他熟读兵法,也奉行胜利为战争的唯一结果,过程不计。但像这样驱赶平民百姓作为人盾,他还是觉得有伤大将风度,虽有效,却实为下策。“文大将军,你不喜欢这种景象吧?”清冷的声音突如雪水一般当头浇下,文智的心头仿佛被结了一层冰,身为武人,竟没注意到大君的到来,这让他暗暗心惊。但多年军旅生涯早就让他城府深沉,不管心中作何感想,脸上的表情还是毕恭毕敬的,甚至还带了三分苦笑地说,“主上明察,臣虽征战多年,却永远不会喜欢战争的景象。”
  “喔?”李振细长的眼睛微眯,上下打量着文智的表情半晌,然后扯了下嘴角,“文将军果然光明磊落,心存善念,不过……喜杀戮者,未必成上将,但成上将者,一定是历经杀戮!”说完掉转眼光看向战场。低着头的文智脸上表情变了几变,再抬头时却还是一脸信服的微笑,“主上所言极是,不过……”他语出犹豫,又瞥了一眼远处城头。
  李振虽然心在战场,但文智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他的眼,他立刻明白了文智的顾虑。明知看见城头那处只能让自己心如刀绞,李振还是毫不犹豫地看了过去,他眼也不眨地说,“放心,那个石老匹夫固然心黑手辣,我原也不指望那些汉狗能帮我们走到城下,我需要的只是时间和距离!”“臣明白,”文智点了点头,迅速转头吩咐,“命令前锋,加速驱赶,机弩队掩护!”“是!”副将听令,策马而去。
  面无表情的李振微微点头,表示赞赏,但机狡如文智也看不透这年轻大君内心的想法。他身为边关大将,虽然车国舅在朝中权势滔天,但他也能勉强保持超然地位,也就是因为这样,在大君将车国舅一举战胜之后,才选择了自己作为统帅吧。发现自己畏惧之心渐浓,文智这回是真的苦笑了。他假装调整头盔遮掩了一下自己可能会泄露心事的表情,然后漠然望向不远处那高高的投石机。如果真让这些投石机接近松岩城,那破城就在眼前,真不知大君是怎么想到这样的计策的。
  “机弩手,弓箭手,准备!”石老将军一声高喝,打破了城头沉闷到压抑的气氛。弓箭手们本能地听从命令,纷纷举起了手里的硬弓,箭搭弦上,弓弦半张,但眼光还是落在那些可怜的边民身上,脸上的表情难以形容。
  “那是我们的人啊,”鲁维声音颤抖地在水墨耳边说,水墨没有回答,只是神色复杂地看了看面沉似水,正在思考的顾边城。历经种种的她早就明白战争有多残酷,如果心存善念任凭这些被胁迫的边民靠近,一旦让高句丽人破城,那只会引来更大的杀戮。虽然道理人人明白,但真的要对自己同胞下手,就算是再冷酷的战士也会心寒吧。
  石老将军很快发现了手下士卒的勉强和不忍,他眉头一耸,大声吼道,“战事当前,你们以为咱们不动手,那些高句丽狗就会放过这些老弱妇孺吗?!如果一旦破城,你们城里的亲朋又有谁能幸免?!我们是军人,是汉子,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援军,然后杀光敌人,为父老乡亲们报仇!有卵子的就跟我杀光这群高句丽狗,休再做妇人状!”“嗷!”几乎所有的士兵都赤红着眼睛应答,那吼声仿佛不是从喉咙而是击穿了胸膛喊出来的。城下的队伍好像也感觉到了城头上的汹涌仇恨和杀气,不自禁地停顿了下来,但架不住高句丽士兵凶狠的驱赶,队伍再次行进,撕心裂肺地哭泣和着鞭打声让人不忍卒听。战士们的牙齿咬得咯嘣作响。
  不得不说石老将军在鼓舞士气上很有一手,水墨虽一万个厌憎他对高月的冷酷手段,却不得不承认,他这番话让那些心存疑虑的士兵将所有的愤怒,胆怯,犹豫都算在了高句丽人头上。水墨苦笑着想,是不是人明知道在做肮脏事的时候,都要先给自己找一个特纯洁的理由,比如战争是为了正义,第三者插足是为了爱情……
  “准备……”石老将军手臂高高举起,“老将军,且慢,”一直在观察敌情的顾边城忽然开口打断,正为自己带来的效果感到得意的石老将军笑容一收。这顾边城什么意思,松岩城可是自己说了算,就算他有个贵妃姐姐,也轮不到他来对自己指手画脚。石老将军勉强压下心中不满,强笑说,“二郎这是何意?若是再让敌人靠近,可就危险了,老夫虽不是神将,但也还分得清轻重缓急。”
  顾边城恍若没听到他话中的淡淡嘲讽,只沉声说,“老将军,且让敌人再靠近三百步,这样咱们的弓弩手就可以将箭,弩射向敌人前锋和那些投石车的结合部,或许可以救回些许边民,更重要的是,不要让投石车能轻易靠近我们,我总感觉有些不对!您看,高句丽人并没有带上足够的攻城梯,而且也没有带上土石,他们想靠什么来攻城?”
  “唔?”石老将军闻言一怔,立刻转身向外望去,密密麻麻的队伍中,果然攻城梯不过了了几架,而且确实没看到麻包土石之类用来堆砌高度的东西。“果然有点古怪!”石老将军点点头,并即刻下令按照顾边城的建议去做。他心里明白,如果自己守不住松岩城,不要说军权前程,只怕命都难保。现在既然顾边城说得有理,姑且听之,一来显得自己从谏如流,二来,如果出了什么问题,正好都推在他头上好了。石老将军在心里冷笑了一声,神将又如何?终究年轻,朝廷和战场可不一样!
  一旁的水墨听到顾边城的建议之后,忍不住松了口气,做不到跟什么都不做可完全是两回事。就算边民最后还是没有几人能活命,那也好过毫不留情的射杀。顾边城大概猜得到石老将军心中的算计,但也不想多做解释。正想仔细观察敌人队伍行进位置,忽然感到有人在看自己,眼风一扫,却看见水墨眉眼弯弯地对自己一笑,似是欣赏又仿佛感谢,来不及细看,他已转身去帮鲁维运送箭只了。
  顾边城下意识地挠了挠手腕。然后深吸一口气,再度凝神观察。
  一百步,两百步,三百步……那些老人妇女开始拼命地挥手喊叫着,“我们是天朝人,不要放箭!啊!”这时紧跟在他们身后的高句丽人开始放箭逼迫边民们冲击松岩城,而城头的天朝兵士也要紧牙关,听命开始放箭阻敌。一时间战场上惨叫四起,双方兵士都带着彻骨的仇恨向对方射出利箭,但加在中间的边民已无人顾及,他们如同落叶一样,飘落倒地,然后被踩个粉碎。
  顾边城的建议起了作用,高句丽人没想到天朝人没有过多射杀离城墙越来越近的步兵,反而将弩箭都射向了拉投石车的马匹。强弩可以在七百步□穿铁板,马匹惨嘶着纷纷倒下,光靠人力显然不够,投石车顿时慢了下来。阵中观察的文智脸色微变,他用余光悄悄看了一眼李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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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2011 08:32 PM | 显示全部楼层
 李振薄薄的嘴唇依旧紧抿,线条如石刻一般,仿佛丝毫不受战场情况的影响,只有身边紧跟着他的老耳,才能看见他握着缰绳的手已经青筋迭起。是谁呢?那夜本可以攻破松岩城后城门,结果却全军覆没,等守在外围的人赶到之时,却只带回了几个重伤昏迷,直到今天也未醒来的士兵,就因为这样,自己失去了救出高月的最后机会;今天自己用天朝边民故布疑阵,可城上之人却毫不犹豫地先对投石车下手!不对,这不是石冲那老匹夫能做到的,那是谁?难道……李振心里一惊。
  “杀!!!”高句丽士兵终于冲到城下,竖起城梯开始攀登,顿时城上,城下血肉横飞,刀光剑影中惨叫不绝于耳。“阿墨,你小心!”鲁维一边低头运送“弹药”,一边还要照顾水墨。虽然别的骠骑战士都开始拿水墨当爷们看,但鲁维知道水墨是个西贝货,他身为男人,当然要保护女人。
  噪杂的城头上,水墨根本就听不见鲁维在喊什么,只能胡乱地点点头,继续自己的工作。她今天才知道,倒粪,也是个特别有意义的事儿。人的粪便和油脂混合煮在一起,就是一锅上好的化学武器,只要接触到人的皮肤,皮肤非但会立刻溃烂,而且几乎无药可治,只能烂掉。在医学尚不发达的古代,这就意味着感染以及死亡。
  武艺低微的水墨和一些老弱病残兵就负责这项工作,哪里有敌人向上爬,他们就要冲过去倒上一锅。烫得敌人吱哇乱叫地摔下城墙,他们就算成功,至于敌人是不是毁容,身上烫掉几块肥肉就不在考虑范围之内了。“料不够了,还不快去补!”一个老兵冲水墨吼道,说完回头继续奋战,怒骂不停。
  水墨一边留神漫天乱窜的羽箭,一边拽着大锅往城下走,鲁维眼尖,弯腰飞奔过来,“阿墨,我帮你!”“好!”水墨和鲁维各抬一边,朝着城下的“弹药加工坊”跑去。“哎哟,没长眼的混账东西!”一声尖喝传来,正快步行走的鲁维猛地被人踹了一脚,歪斜着摔倒在地。不防备的水墨被他一带,松了手,大号铁锅登时掉在了地上,而锅中的残留物也溅了些许出去。
  “该死的小子,竟然弄脏我的衣服!”“啪!”刚摇晃着站起来的鲁维挨了狠狠一巴掌,他踉跄着退了几步,差点摔落到煮弹药的大锅里,顿时引发一片惊叫。幸好被旁人眼疾手快地拉了回来,才幸免于难。水墨又惊又怒,她冲上前去想要将那还想踢打鲁维的小子一把推开,没想到这人反应还挺快,一个翻腕已抓住了水墨的双手,再一用力,显然想折断水墨的手腕。在城头已经打红了眼的水墨想都不想,一个头槌就顶了过去,那青年立刻惨叫一声,后退了两步。水墨揉了揉脑门,还好,只是脑门有点火辣。
  “你竟敢……你知道我爹是谁吗?”那青年捂着脑门喊道。满肚子火的水墨冷笑一声,“你爹是谁我怎么知道,去问你娘啊!”躲在一旁的军士们登时有人低声哄笑。“羽儿,你怎么来了,护卫们呢?!”一声怒吼传来,但其中的关心谁都听得出来。
  鲁维的脸色登时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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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水墨气得唇青面白的青年一听到这个声音,登时大喜,大喊道,“爹,这狗卒子欺我!”正从城墙上走下的石老将军步伐一顿,在这松岩城里,谁不认识将军府小公子。再者羽儿因是家中独子,难免骄纵了一些,他不去欺人便罢,难道还有人敢欺负他?不容石老将军多想,见到父亲到来的石羽狞笑着飞起一脚就朝水墨的腹部踢去。
  水墨本能地缩腹闪身躲过这凶狠的一脚,没想到这石羽也是练过的,变着迅速,膝头屈起改为侧顶,水墨忽觉得腹部如遭锤击,她“啊”的一声痛叫就抱着肚子跪跌在地。石羽得势不饶人,他反手抽出腰间佩刀,朝着弯身低头的水墨就劈了过去。
  “不!”方才被石老将军威势镇住的鲁维终于惊醒过来,他目呲欲裂地冲了过来。石老将军也感觉不妥,可已来不及阻拦,人人都以为水墨要被这纨绔一刀砍成两半,可没成想,惨叫着倒退几步的却是石羽。“啊!我的手!”石羽扭曲的表情,好像他手已断掉。
  关心儿子的石老将军吓了一跳,他大步走了过去,抓住儿子手腕检查。只见他腕部红肿,关节处因为瘀血而开始变得青紫,但骨头显然没事,这才松了一口气,但石羽哀哀痛叫得好像全身根骨寸断一样,既心疼儿子受苦又生气他的没用,再加上被高句丽人压制的无法还手的恼怒,石老将军立刻决定将怒火转移。他将儿子交给亲卫们照顾,猛然回身望向那个胆敢打伤他儿子的人,不禁愕然。
  “受伤否?”顾边城单膝着地,低头问按住腹部不动的水墨。“唔,还好,”水墨抬头勉强一笑,额头布满了汗珠。石少爷那记膝撞其实没让她怎样,倒是躲避的时候不知动了哪根筋,还没走的大姨妈不乐意了,肚子猛地绞痛了一下,水墨忍不住叫了出来而已。“阿墨,你肯定是被踢伤了,要不怎么这么多汗?”鲁维愤怒地声音都颤了,他一边用袖子帮水墨擦汗,一边跟石府的亲卫们比谁眼睛大。
  “爹,哪个□的打得我,我要活剐了他!”缓过劲儿来的石羽推搡着亲卫,脖子上青筋暴起。看着面无表情的顾边城,石老将军眼珠一转,突然回身“啪”的给了儿子一巴掌,“混账东西,此乃前线,就算你有军令在身,也容不得你放肆!”说完不管目瞪口呆地儿子,他苦笑着上前两步,“二郎,犬子年幼无知,请勿介怀!”
  顾边城微微一笑,站起身来,略弯身道:“小侄竟不知是石家兄弟,想来是我误会了,只是大敌当前,多得一个士兵帮助守城也是好的,才出的手,回头定当登府谢罪。”“啧,谢罪从何说起,”石老将军一捋胡须,“犬子虽未参军,但是一直在帮助筹粮,一场小误会,罢了,闲话回头再说。二郎,你既然下城,难道高句丽人真的撤了?”
  见石老将军这番表态,顾边城就坡下驴,顺势将话题引回战事,“正是,他们突然就放弃攻击,不过我发现远程山林中隐有火光,我觉得有些奇怪……”火光?石老将军的心猛跳了几下,难道说大帅赶来了?就在水墨和鲁维刚刚冲下城头之时,高句丽忽然鸣金收兵,如潮水般撤了回去。之前也亲自参与守城战斗的他毕竟年高,一见敌人退去,立刻感到疲惫不堪,一阵眩晕袭上来,吓得身旁兵卒赶忙将他抢下城头,没想到正好看见恼羞成怒的儿子被人“欺负”。
  石老将军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被鲁维扶起的水墨,暗自揣测,只要大帅能及时赶到,那自己再也不用顾忌这位神将大人了。刚才石羽挨了老爹那一巴掌有些懵,虽然他娇生惯养,倒也不是十足的笨蛋,一向疼爱自己的父亲这么做肯定有他的道理,这会儿他老实地站在父亲身后,扫眉搭眼地一言不发。扭头看见儿子肿胀的脸颊,石老将军一疼,在心中冷笑,没有人能让自己的儿子白白吃亏,就是神将,也不行!
  看着父亲和顾边城在一起讨论军情,石羽悄悄问一个亲卫,“老吴,那就是神将顾边城?”因为战事紧张,顾边城带着为数不多的骠骑战士一直守在最危险的前沿,衙府官员曾想设宴招待,但被顾边城给拒绝了。“少爷,正是,”长相油滑的老吴赶忙点头。石羽想着方才顾边城看向自己那一眼,竟打了哆嗦,再也不敢多看顾边城一眼,尽管此时他正背对着自己。
  “那小子又是谁?”虽然畏惧顾边城的存在,但还是忘不了自己当众出丑的石羽又把目光放在了水墨身上。“应该是神将大人的近卫,但武技好像一般,被分去倒大粪也没见他们的人有怨言!”老吴咂摸着说完又猥琐一笑,“长得倒是不错,看样子神将大人对他不错嘛。”石羽先是一愣,吃喝嫖赌样样皆通的他立刻明白了老吴的话里有话。
  打量着眉清目秀的水墨,看看顾边城高大的背影,再想想方才他那番举动……早就闻听神将大人不好女色,原本还以为他自制,原来竟是有这个嗜好?石羽登时不屑起来,仿佛顾边城也没有刚才那么可怕了,他冷哼了一声,“这对狗……狗男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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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2011 08:32 PM | 显示全部楼层
26.一战成名(三)

  “还是没有查出来吗?”听完下属回报的文智脸色愈发阴沉,他皱眉回望了一眼身后的军帐。昨日攻城之时,后方粮草却突然起火,若不是自己有所准备,恐怕现在已经被大君军法处置了。好在灭火及时,损失不多,但在重重把守之下,仍有敌人能潜入后方烧粮,还是让文智心惊不已。松岩城已被大军围得水泄不通,难道天朝已得到讯息,派斥候先行查探?不对,天朝与赫兰之战虽然硝烟暂熄,但派出的探子日日都来通报,他们的军队并没有大规模行动,而之前石冲那老匹夫派出的报信人也被大君悄然截杀,燕秀峰应该还未察觉才是……
  这还不算完,方才下属回报,竟有人趁夜色摸到了投石机跟前想要一探究竟,被守卫无意发现,可那人竟然再次跑掉。一时间,文智头疼不已,各种迹象明明显示敌人尚没离开,但死活就找不出人来。
  帐内的老耳一动不动地守在门边,耳朵微微动了动,帐外的文智虽然声音压得极低,但瞒不过天赋异禀的他。李振则屈膝坐在案前,手成拳扶着额际,仿佛在闭目养神。但从他年幼就开始侍奉照顾他的老耳,还是能察觉到主君的愤怒,那只略显苍白的手背上,青紫色的血管根根突起。攻城不顺反而让敌人潜入,这让高傲的李振如何能接受。“老耳,”李振忽然开口,老耳立刻收敛心神,无声地走到他跟前站好,“老奴在!”
  “那几个士兵还是没有醒吗?”李振问。“昨晚有一个睁开了眼,可就算老奴用金针破血之法也只让他清醒了不过半刻,但他说的都是些胡话,不成逻辑……他们伤势太重,皆在要害,或头或胸,已不成人形。”老耳哑声回禀。李振半阖的眼突然张开,清冷的目光让早已习惯他的老耳也心中一冷。不知为何,自从高月公主被那些汉狗砍头示众以后,大君身上最后一丝热气仿佛也随风消散了。
  “不成人形……”李振喃喃念了一遍,想到了什么似的长身而起,“带我去看看!”说完大步走向帐外,老耳急忙跟上。正在帐外发愁的文智见李振出账,赶忙迎了上去,“大君,臣……”李振一个手势打断了他的话,“文将军,且随我去趟伤兵营。”伤兵?文智一顿,又回禀道,“大君,那些伤兵我们也是查验过身份的,并无外人。”
  “是吗?”李振声音冷淡,头也不回地说,“那几个从松岩城后门抢回来的伤兵也查验过了?”“呃?”文智被他问的一噎,跟着明白了过来,他脸色突变,“这只负责偷袭的战营已全军覆没,那几个伤兵又多伤到头脸,难道……”多余的话已经不用说了,所有人都加快了脚步。
  “啊!”一位军医险些被撞了个跟头,他手上端的药品裹巾登时洒了一地。打仗时军医地位很高,因为开战而忙到暴躁的军医张嘴就想训斥,却发现是大将军,生生咬住了自己的舌头,赶忙弯身行礼。“那几个从松岩城救回来的伤兵呢?!”文智沉声问道。“在,在那里!”军医被文智难看的脸色吓到了,说话也结巴了起来。
  亲卫们立刻拔出武器冲向军医所指的帐篷,然后示意安全,文智亲自撩开帐帘,恭请李振进入。刚一入内,一股伤口腐烂的血腥臭气混合着药味扑面而来,李振眉头也不皱一下,环视过去,只见几个半裸的士兵正躺在地毡上,身上绑的裹巾再度被血水渗透,若不是胸膛还在微微起伏,看起来简直和死人一样。
  李振还未及开口,老耳已低吼了一声,“怎么少了一个?!”
  “嘭!嘭!”数声巨响!几乎和老耳的吼声同时响起,大部分人已变了脸色,文智却镇定地说,“大君,容臣前去查探!”“唔”李振一挥手,文智迅速出帐而去,同时不忘加派更多人手守护李振。谁能想到,敌人竟然会扮成伤兵潜入军营,好大胆子!
  被老耳拎进来的军医抖得如筛糠一半软倒在地,像他这样的人,竟然能跪在大君面前,军医只觉得自己的嗓子里仿佛塞满了沙,浑不知自己回答了些什么。“这几个人都是由你负责的?什么时候少了人你都不知道?你身为军医是怎么查验的?!”老耳的声音越来越嘶哑。
  紧张到头脑一片空白的军医终于听出了他声音中的不满和冷酷,猛然惊醒过来,磕头如捣蒜般地为自己分辨,“小的按照军规查验过了,他们身上都有标记,只有一个人没有,我……”“你什么!没有标记没什么不立刻报告?”老耳一想到昨天那敌人就躺在这里暗嘲自己,就难掩愤怒。
  “不,不是!”面青唇白的军医只觉得呼吸困难,但为了活命还是拼命解释,“那,那人身上虽然没有军中标记,但肩背上纹了一只雀鸟,小的知道那是……啊!”他剩下的话再也说不出来,衣领被李振紧紧地揪住,人就这样半悬在空中,却一动不敢动。
  他被迫跟李振对视,看着他苍白俊秀的脸和漆黑的眼珠,军医忽然觉得能和大君如此“亲近”,也算没有白活这一世了。“你说他肩背上纹了什么?”李振近乎一字一句地问。被李振威势镇住的军医下意识答道,“是雀鸟,一只青色的,雀鸟……”
  “阿墨,你看,老鹰!我第一次看见老鹰!”鲁维兴奋地指着天空中盘旋的几只大鸟。“老鹰?”忙碌中的水墨随意地向上瞟了一眼,又苦笑着说,“只要别是秃鹫就好。”看鲁维还要说话,她一巴掌拍了过去,“你还有闲工夫看老鹰,赶紧干活,不然一会儿敌人重整旗鼓杀过来,你不光会第一次见老鹰,你还会第一次去见阎王!别忘了军令状!”鲁维一听到军令状三个字,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不敢再废话,“呸,呸!”朝手心吐了口吐沫,又卖力地干了起来。周围都是些精壮汉子,虽然天气尤寒,但他们□的背上已布满了汗珠。
  “将军,水墨这小子的主意真的有用吗?要是不行,那石将军肯定会借题发挥的!”边将王佐一脸的怀疑,顾边城却一言不发,他仿佛感觉到了什么,回头看看城上,石老将军正俯瞰过来,两人目光一碰,又若无其事的滑开。此时骠骑军带着城中士卒一起为正干得热火朝天的水墨等人警戒。虽然已鸣金休兵,不知何时敌人也许就冲杀过来,必须保证在那之前退回城中。
  就在一个时辰之前,城墙上忽然被人射了一箭,守城官兵原以为是敌人再度偷袭,刚要鸣锣,骠骑战士却发现箭上附着小布条,那上面只有潦草写就的几个字,‘投石机里有人’。匆匆赶来的石老将军被这个消息惊到了,虽然他也发现高句丽人的投石机外形不同以往,只是以为有什么其他威力,但万万没想到那粗大的柱体里面竟然藏有人。
  怪不得高句丽人一直拉着投石机想要靠近城墙,一旦接近,那些羽箭只会射在投石机的外壁上,而里面的士兵却伤不到分毫。等他们靠上城墙,可以轻易地冲上城墙,将己方杀个措手不及。想到这儿,石老将军不禁有些后怕,他忍不住看了眼顾边城,这小子一直就在怀疑那些投石机,并让箭手们攻击那些拉扯的牛马,没想到真被他蒙对了。
  石老将军心中又嫉又恨,之前自己在城头上曾反对他的作法,有不少人都看到了,现在却证明他是对的。如果再这样下去的话,就算能守到援军赶来,自己的功劳不但会减少,甚至会让朝廷觉得自己无能。正盘算着,就听顾边城问,“老将军,您有何想法?”石老将军正想含糊两句再说,一闪眼却看见了顾边城手中的布条,顿时眼睛一亮,他拉着顾边城走到了另一边密谈。
  “什么?让我们探查消息的真伪,这老匹夫分明是想害死我们!”王佐一听就火了。这几天骠骑拼死拼活地帮他们守城,冲杀在前,休息在后,现在眼看有了危险,又把骠骑推在了前面。顾边城何尝不明白石老将军真正的用意,可偏偏他冠冕堂皇的理由让人无法拒绝。一来不能仅凭一个小布条来判断消息的真伪并冒然行动;二来论身手,这城里无人比得过骠骑军,要想一探究竟,你们不去谁去?去了,未必能活着回来,可不去,临阵脱逃的罪名谁又担得起!“人老奸,马老滑,你防着点那老头!”这是谢之寒走之前说的话,顾边城心里唯有苦笑。自己一心只想守卫国家,让百姓不受战火之苦,可惜……
  “阿墨,那我们就不用到跟前去看了?”鲁维激动的声音被水墨又捂了回去,虽然只比蚊子哼哼大了些,但在寂静的夜晚,还是够清晰了。本就一肚子火的王佐不耐烦地说,“你们两个吵什么!”水墨讪笑着说,“没什么。”看她畏缩的样子王佐就来气,“你们两个少说废话,不去看,怎么知道真伪,咱们又没有千里眼!话又说回来,要不是为了救你小子,将军他何苦得罪……”“够了!”顾边城打断了王佐,“骠骑军皆是我手足!”王佐脸一红,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抱拳说,“将军,是我错了!”跟着又转头看向水墨,大声说,“阿墨,咱是个粗人,别放在心上!”
  原本还在后悔自己多嘴的水墨突然觉得心头一热。因为她和鲁维在骠骑都属于打酱油的,没资格参加军情讨论,方才挤在城墙边,鲁维无心的话却让她看到了已被敌人引流,废弃的护城河,突然有了一个想法,没想到鲁维不过脑子的就叫了出来。这就是袍泽之情吧,没有半点功利,黑白分明。这几日的战斗,他们一直在无言地保护着自己,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去送死?!更何况送死的名单里早晚有自己,没了顾边城的保护,高月就是榜样!石羽临去之前的怨毒眼神犹在脑海……
  看着顾边城灼然的目光,水墨长长地吸了一口气,迈前一步,挺直自己并不宽厚的胸膛,坚定地说,“将军,如果投石机无法靠近城墙,那就没办法产生效果对吧,我有个办法,也许可以将其拒之护城河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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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军,这些南人在做什么?”一个高丽将领不解地观望着对面烟尘四起的敌人阵地。文智已经仔细看了半晌,这些南人貌似在挖壕堑,就在已废弃的护城河上,而且行动有些古怪,那些挖出来的土石都堆在了靠近松岩城的一侧。松岩城护城河本是天然活水,因为地势环境再加上城墙峻伟又易守难攻,所以护城河虽然深但并不是很宽阔,但要将其放空还是甚费功夫。幸而大君利用寒冷的天气出其不意堵住源头,这才在两天之内就将河水通过支道全部引走,并将部分干枯的水道用渣土,碎石填上,供步兵和投石车冲击。
  文智默默地盘算着对方的想法,身旁的副将却小声地和同僚讨论,“难道他们想要再次引水,不过水源头已被我们重兵把守,城内守军不多,他们能派多少人攻占水源?”另一个说,“未必是针对水源,也许是想把堑壕挖得再深些,已阻止我们进攻?可这对步兵没有太大的效果,最多是让投石车过去费点劲儿罢了,看来这些南人也是无计可施了,竟做着愚公移山的蠢事,他们挖得在深,我们也可以随时填上!”
  投石机?下属的讨论提醒了文智,虽然还没想透敌人的真正目的,但他本能地感觉到不对劲。“你们继续监视对方行动,有任何异动随时来通报我,还有,命令各营主将做好战斗准备!”文智下完命令,策马掉头向阵中驰去。副将们在扬尘里对视一眼,大将军向来智计过人,现在看他脸色不佳,两人不再多言,默契的留下一人监视,另外一个则匆忙去给传令兵下命令。
  半路上文智被老耳拦住,直接带到了主帐,李振正安坐其中。“大君,”文智弯身行礼,李振一挥手,“大将军不必多礼。”听他这样说,文智愈发恭敬地行完礼才站起身相询,“大君,那个奸细是否……”他话说了一半突然迟疑了起来。面前的李振虽看似木无表情,但文智敏感地察觉到,当自己提及奸细二字时他情绪上的波动,那股寒意让他下意识地闭上了嘴。“这件事我已派人去查,你不必担心,倒是那些南人在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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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2011 08:33 PM | 显示全部楼层
  敏锐如文智自然顺势转了话题,“是,据臣观察,敌人正在废弃的护城河上做文章,但臣认为他们不是想再度引水或是挖深堑壕阻敌,总之,不能让他们再继续下去。”“喔?”李振眼光一闪,“既然如此,大将军,你且带人试探一番,我总觉得敌方守将有些古怪!”“臣遵旨!”文智毫不犹豫地领命而出。
  老耳直到听不见文智离去步伐的声音才说,“主人,这文智竟不问您该如何试探就即行离去,是否有些狂妄?”李振轻轻一扯嘴角,“他若连这点事也要来问我,就当不得今天的地位了!他明白,我要的是能打仗的将军而不是一条听话的狗,你不要把他和朝廷里那些只会享受的废物们相提并论,虽然废物更好对付。”老耳弯了弯身表示明白。
  帐篷里再度安静了起来,眼皮半垂的老耳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直到李振冷淡的声音再度响起,“一会儿我也要带兵上阵,我倒要看看是谁一再坏了我的谋划,至于那个奸细,就交给你了,如果是他的话,一定会来找我的,如果是他……”
  “将军,您看!高句丽狗开始调动部队了!”王佐策马飞奔过来,不远处的高句丽军队旌旗摇动,显然有所动静。顾边城目不转睛地观察着,城墙上的石老将军也在眺望,一旁的傅友德担忧地说,“您看是否通知咱们的人先进城,要是被高句丽人借机冲破城门,那可就糟了。”“唔,”石老将军不置可否的应了一声,心中却瞬间掠过一个念头,如果在高句丽人冲杀之时,自己要是不开城门呢……想到这儿他快速地眨了下眼睛,不想被人看穿心事,然后朗声说道,“友德言之有理,速发信号!”
  “将军,城上打了旗语,示意我们回城!”王佐再报。“暂且不用,我想高句丽人是对咱们的举动产生怀疑了,你看,他们调动的人马方向,应是骑兵,而不是步兵和重甲兵,看来是想用骑兵的速度试探一番。”顾边城用马鞭指着敌阵说道。王佐凝神看去,点了点头,“果然如此,看他们阵前奔跑的传令兵数量,派出的应该不超过两千骑人马!”“水墨!”顾边城扭头大喝了一声,正埋头干活的水墨不耐烦地吼,“忙着呢!喊什么喊?”哭笑不得的鲁维赶忙推了她一把,“是神将大人叫你!”
  水墨暗自了下舌头,有些忐忑地快步走到顾边城马前弯身行礼,分外恭敬:“将军大人!”“我问你,还有多久你这设计可以完成?”顾边城自然不会跟她计较这等小事,直奔主题。水墨虽然做了亲卫,但平日里和他交谈并不多,可不论是被他救还是在战场上共同厮杀,顾边城给人的感觉都是安全和保护。现在水墨听见他的声音却感到有点心惊肉跳的,她相信如果自己完不成军令,顾边城会毫无犹豫地将自己军法从事,不论之前他曾救过自个儿几次!
  “再有一刻就差不多了,虽然不算完美,但已足够起作用!”水墨低头在心里算计了一下才答道。马上顾边城的眼光自然地落在了水墨的发髻和那一小截脖颈上,虽然数日征战满身尘土,但在那些泥污之间还是能看见原本细白的皮肤。如果这次能战胜的话……
  顾边城紧了紧肋边的战甲系带,“很好,我再给你一刻的时间,如若不成,军法处置!”说完不等水墨答复,转头对王佐说,“这几天总是看高句丽人上蹿下跳的,我们也该给他们个惊喜了,如何?”“哈哈!”王佐狂笑一声,“正合我意!老是挨打可不符合咱的胃口!”顾边城微微一笑,“按计划行事!”王佐立刻将头盔勒紧同时做了个手势,号角声响,骠骑军们随即动了起来。
  “将军,顾将军这是想干什么?他们不回来吗?”傅友德发现骠骑非但没有回城反而摆出对战阵型,不禁大吃一惊。“哼,既然姓顾的想要找死,咱们还能拦着不成!”刚登上城头的石羽幸灾乐祸地看向城外。他名义上负责供给军粮,本不用登上这危险的“前线”。但昨日自觉被水墨和顾边城弄得当众出丑,就一直想要找回场子来,这会儿借着送粮的由头,他又跑了过来。
  “畜生,此处哪有你置喙的余地!”石老将军愤怒地喝骂了一句。石羽虽心中不忿,但看见自己老子一副想吃人的表情,他还是乖觉地闭上了嘴。见石老将军还要不依不饶的样子,傅友德赶紧打圆场,“将军快看,高句丽人开始行动了!”石老将军瞪着儿子,重重地哼了一声才转身望去。果然,不远处的高句丽骑兵越众而出,大概有千人的样子,正向己方移动。
  城外正在修筑工事的军汉们自然注意到了高句丽人的行动,有人开始眺望并窃窃私语,恐惧就像传染病一样迅速弥漫开来,眼看着没有让他们回城的表示,众人的作都慢了不少。“阿墨,你看他们!”鲁维用肩膀撞了一下专心工作的水墨,正在玩命的水墨这才注意到了人群的不安松动。
  深知自己的小命就捏在这计策成功不成功上了,要是万一出了什么意外,就算顾边城肯饶了自己,那石老头也绝对不会放过的!水墨一抬眼正好看见石羽在向下张望,他也发现了水墨,掀唇冷笑了一声。水墨转回头咽了口吐沫,一咬牙跳上土堆大喊,“同志们!不是,兄弟们,你们还在张望什么,赶紧把手里的活儿干完,我们才有机会退回城里!难道你们还指望着城里那些胆小鬼来接替我们吗?除非他们跑反了方向!”
  水墨话音刚落,众人就哄笑了出来,原本紧绷的气氛登时为之一松,这些军汉再看向城头的眼神也多了些嘲讽和怨恨。谁都知道出城修建阵地有多危险,但军令如山,他们这些底层士卒不得不遵从,反正这种倒霉的活计永远轮不到将军的亲信部队们。
  “哈!说的好!”王佐怪笑了一声,扭头看了一眼修建速度明显加快的壕堑,又笑说:“将军,我发现阿墨这小子还挺有一套的嘛!”头盔遮掩了顾边城的表情,但王佐觉得他声音里仿佛带了点笑,“他们干他们的,我们,干我们的!”
  这时高句丽骑兵马蹄声已如雷般滚来,同时发出渗人的嚎叫。顾边城将穿在战甲外的罩衣一扯,然后举起手中银枪晃了晃,骠骑战士们立刻齐刷刷地撕掉了外套,露出了自己浅银色的盔甲,黑色的旌旗高高举起,迎风飘扬,一时间只有“飒飒”之声。身后正在挖坑的军卒们仰望着那些沉着冷酷的骠骑战士,仿佛也受了感染,手中的动作越发又快又狠。
  “那是?!”正在瞭阵的文智发现了对面那突兀出现的黑色的旌旗,他一怔,此时骑兵队已开始弯弓搭箭,射向正在修建阵地的军汉们。“啊!”两个军汉登时惨叫着倒在了土堆旁,羽箭已穿胸而过。这时城上石老将军也开始命令放箭,但敌人骑兵都带着藤盾,一定距离之外伤不了他们,但多少阻止了他们再度放箭伤人。
  眼见敌人越来越近,护城河边堆砌的土堆碎石开始纷纷震落,高句丽骑兵们开始挥舞马槊,狰狞的表情仿佛就在眼前。“兄弟们,持枪,现在该我们上阵了,杀光这群恶狗,让他们知道冒犯天朝上邦的下场!”王佐大吼道。“嗬,嗬,嗬!!!”骠骑军战士回应着呼啸起来,跟着双膝一紧,身下战马奋蹄嘶鸣之后,开始发力向敌人冲去。
  “他们这是?”准备看笑话的石羽不明所以地看着骠骑军们并没有直接冲击,而是斜插着汇成了一股洪流冲向敌人。石老将军也没想到骠骑竟然没有进行常规的骑射骚扰,而是直接就进行密集冲锋,而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的高句丽人右翼竟被这二百来人生生被撕开了个口子。
  “嗷,嗷!!”这时敌人左侧也开始大乱。顾边城趁夜出城之时,早就命令剩下的三百骠骑埋伏在城外已废弃的□之中。此时突然杀出,两下夹攻,就算这些高句丽骑兵乃是军中精锐,又如何敌得过顾边城这只人人皆能以一当十的骠骑亲卫。仿佛只是一瞬间,鲜血和惨叫同时爆发,明明人数占优的高句丽骑兵如同被割的麦子一样,唰唰地从马上翻倒在地。刚才还只是荒草凄凄的平地登时变成了修罗场。
  “神将,骠骑,果然名不虚传!”在城墙上观战的傅友德脱口而出,其他守城士卒也看的热血沸腾,嘶吼狂叫地给骠骑军鼓劲加油!眼看着两千来人的高句丽骑兵就这么简单地灰飞烟灭了,石老将军的脸色阴沉的能拧出水来。靠在他身旁的石羽却看得唇干舌燥,忽觉一热一冷,已是出了一身大汗。
  顾边城冷眼看着面前惊惧失措的高句丽士兵,他许是被恐惧冲昏了头脑,非但没退,反而狂叫着冲上前来。顾边城手中长枪一摆一磕,再借用赤鸿奔跑的力量,刺出的长枪就如同扎豆腐一般贯穿了那个骑兵的胸膛,跟着一甩,将尸体抛出,顺势又磕飞了两只冷箭,他再度杀向剩余的敌人,同时大吼,“骠骑听令,速战速决!”
  一员带兵的高句丽将领在亲兵的保护下想要逃走,没想到却迎头碰上了顾边城。几个亲兵在这员天朝猛将的攻击下,就如同玩具似的纷纷被打下马去。这个将领虽已胆寒但无奈只能拍马迎战,他只觉得自己眼前银光闪闪,再凝神看时,雪亮的枪尖竟已直刺眉心,“啊!”他大叫出来,本能的一个背桥,躺在马背上才堪堪躲过了这致命一击。
  可等他再抬身欲起之时,胸前猛然一痛,一瞬间仿佛在看别人一样,高句丽将领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口上插着的那把长刀,握刀之人手指修长稳定。将领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当刀拔出之时,他口中的鲜血也随之喷射而出。剧痛之下,眼前模糊成了血红一片,他用尽了最后的力气问,“何人……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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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2011 08:34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神将顾边城!”李振一字一句地说道。脸色大变的文智这才发现大君不知何时已来到阵前,他匆忙道:“大君,据情报说,骠骑军已全军撤离赫兰返回漠北,为什么顾边城会突然出现在松岩城?!”李振看着双眉紧蹙的文智,这位一向沉着冷静的大将军看来也畏惧于顾边城这三个字呢。赤马银枪……瞭望着阵中那如入无人之境的男人,李振冷冷一笑,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天朝第一战将,这算是幸运还是不幸呢?可不论幸与不幸,都只能由自己把握!
  “文将军放心,虽不知顾边城为何突然出现,但如果骠骑全军已到,你以为他们会忍耐这三日,任凭我们攻城吗?”李振胸有成竹地说。文智暗自警醒自己的言行有些失措,现在冷静下来之后,他也立刻想到了这一点,点头赞同:“大君所言极是,不过今日不到,未必等于明日不到!请下令即刻攻城!”李振难得一笑,这文智果然机敏。虽然表面看起来镇定,可李振心底却有着丝丝不安,但如果借机取了顾边城性命,那对于天朝的打击恐怕比攻下松岩城还要严重吧,他冷声道:“准!”
  “撤!”王佐放声大喊,高句丽骑兵只剩下不过百余残兵,已被杀破了胆,正四处逃窜。这时城门洞开,军汉们也顾不得规矩,争前恐后地涌入城里,裹在其中的水墨差点被挤倒,幸好鲁维护住了她,连扶带拖得把她拉进了城里。身后撒豆似的蹄声爆响,“兄弟们用力啊!”守门的兵卒吆喝着一起发力,“吱呀……咚!”巨大的城门终于合上了。
  顾边城翻身下马,顺手把缰绳扔给鲁维,经过水墨身边时撂下一句话,“跟我来!”。正捯气儿的水墨只能赶忙跟上,可刚在城墙上一露头,就跟石羽的目光碰个正着。下意识想发威的石羽眼光一滑落在顾边城身上,立刻感觉自己脖子被什么勒住了似的。随着顾边城脚步行进,滴滴鲜血洒了一道,跟在他身旁的王佐等人也如是,城墙上的守军们瞬时都觉得喉咙发干,谁都明白那血绝不是这帮狠人的。
  “二郎,干的漂亮,今天真是出了一口恶气!”石老将军大笑着迎上前来,毫不吝惜夸奖。顾边城客气一笑,“老将军过奖了,我只不过借着出其不意,又幸得老将军谋划配合才胜得侥幸!”石老将军哈哈大笑,“好!那就让我们再给高句丽人一个教训吧!”顾边城表情恭敬,“战场上胜负难料,尽力为之吧。”石老将军瞧了一眼躲在王佐身后的水墨,用力拍了拍顾边城肩膀,“二郎手下能人辈出,岂有不胜之理!来!”说完不等顾边城回答,自顾拉着他的手走到城墙边,给他指点敌人动向。
  就在顾边城和石老将军在城墙上话里有话,针锋相对之时,高句丽人的大部队已经逼上前来。盾牌兵们掩护着步兵背着土石冲锋,想要将其填平,好让投石车通过。壕堑对面垒着半高的土坡,看起来平淡无奇,那就是水墨等人忙了一夜半天的结果。城墙上箭如雨下,高句丽人不时有士卒惨叫着倒下。等高句丽人冲到壕堑之前时,突然发现原本平淡无奇的壕堑却让他们无法下手。
  这将积土全部堆积在一方的壕堑明显加深了,看似简单,实藏玄机:想再度将壕堑填平,却因为对方挖得太深,自身所带的土石不够,而护城河外侧的土地却是岩土混合,掘取不易,更何况还要面对松岩城上射出的羽箭和弓弩。文智立刻下令,用早已准备好的木排架桥,这个办法果然有效,敌人的部分步兵冲过了护城河,想要掩护投石机攻城。
  “爹,这什么狗屁主意,您看,那些高句丽狗都冲过来了!”石羽愤怒地喊道。昨晚他已听父亲说过,如果今天计策不成,不但可以把那个叫水墨的以军规治罪,就是顾边城也得背上一个判断有误的罪名。一想到那个叫水墨的臭小子落在自己手里生死不能的样子,石羽就觉得手痒痒。
  石老将军没有回答,只不动声色地瞟了一眼顾边城,看他神色依旧镇定,只在心中冷笑,看你还能撑到何时!今日高句丽人已将拉投石车的马匹都加装重甲,显然是吸取了上次攻城的教训,普通羽箭已奈何它不得。“二郎,还不攻击车马吗?他们已经开始上栈桥了!”石老将军故意面带忧虑的说。
  顾边城还没来得及说话,城墙上的守军突然发出了一声巨大欢呼,正留神观察顾边城表现的石老将军一愣,迅速转头望向城外,他不禁目瞪口呆。拉车的马匹在高句丽人的驱使下终于登上了栈桥,但因为壕堑另一侧高出将近两米,架起的桥一边高一边低,而且对面土石松软,人的分量轻,跑过去还好,可大吨位的投石机一上栈桥就开始摇晃,随着角度变化,一辆投石机生生的翻了个儿,砸倒在地,不但压死了很多推车的步兵,藏在其中的高句丽士兵也死伤不少。
  “这怎么可能?”石羽简直不可思议,为什么这么一道简单垒砌的土堆就能起这么大作用?石老将军表情古怪地看看顾边城,又看向水墨。水墨早被鲁维欢呼着抱了起来,她也长长的松了口气,小命总算暂时保住了,“阿墨,你真厉害,你是怎么办到的?!”鲁维兴奋地大叫。无他,深度配合角度而已,这还是自己一次出差,无聊中在酒店看探索频道时才记住,以色列军人发明的,但万万没想到,会用在这里。
  骠骑军战士人人面带笑意,鲁维看到松岩城守军佩服的表情,更是觉得与有荣焉。几个平日里跟水墨说得上话的骠骑战士,还特意跑来狠拍她肩膀,水墨只能龇牙咧嘴地承受着。忽然她感觉到了什么,一抬眼,却只看顾边城背转过去的身影,他大声地指挥着兵卒们射击的方向。
  文智都不敢再看李振铁青的面孔,他自己也没想到,南人竟想出这么个古怪的主意来。一时间,他对那改良过的护城河也没了主意,但明白一旦现在撤退,对于士气的影响就太大了,因此只能命令那两架投石机先隔河工作,掩护步兵攻城。
  眼看着大石头和弩箭再度呼啸而来,石老将军也顾不上再打自己的小算盘,一边配合顾边城指挥战斗,一边命令自己的儿子加强补给,其实就是给他机会离开这危险之地。还在看热闹石羽没想到高句丽人说打就打,他连滚带爬在侍卫的保护下往城下撤,“呀!”一个侍卫被大石擦过登时少了半边脑袋,热血噗的撒了石羽一脸,他的腿一下子就软了,瘫坐在了城垛边,手慌乱地抓着什么。
  “哎,你别在这儿碍事,快闪开!”正忙着运送箭只的水墨突然被人抓住了腿,一时间也没功夫看是谁,就下意识踢了那人一脚。石羽也没想到他身旁竟然是水墨,惊慌中又被她踢了一脚,新仇旧恨忽然就涌了上来。一扭头看见水墨正弯身在垛边搬运羽箭并没主意自己,石羽借着侍卫的手臂站了起来,却假做腿麻再度摔倒,身子重重地撞了过去……
  “阿墨!!!”鲁维的凄吼让顾边城正在瞄准的箭脱弦而出,不知飞向何处,而当他回头看去时,只见到水墨银色的战甲一闪,已坠落城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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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2011 08:35 PM | 显示全部楼层
27.再相逢(一)

  战场上明明杀声震天,武器撞击和各种惨嚎声充斥其间,可就算这样,鲁维的那声凄吼还是分外清晰地回荡在水墨的耳中。天地倒转中,城墙,敌军,箭雨,飞石都仿佛变成了慢动作,水墨甚至还看到了石羽模糊却扭曲的面容,但来不及恐惧,风声已从耳边呼啸而过,“唔!”的一声闷哼,她好像摔在了一个又软又硬的物事上面。一时间脊椎如同被震碎了似的,水墨只觉得眼前发黑,一动也不能动,只有痛麻的感觉如电流般在身体里穿梭才让她知道自己还活着。
  眼睛刚刚恢复视觉,水墨已被什么猛然掀翻在地,脸狠狠地磕在了地上,被血腥浸透的泥尘啃了满嘴,那股类似铁锈的味道登时让她干呕了两下。忽然身上寒毛竖起,水墨本能地缩头侧滚,那股寒风几乎是贴着她头皮扫过,肩膀钝痛,散开的长发也被刀刃削断了一缕,黑色的发丝飘散在空中。那高句丽士兵见一击未成,狞笑着举起大刀再度砍来,可他手刚刚举起,突然眼睛暴突,然后如同慢镜头似的向后倒去,重重地跌入尘埃里,一只羽箭已射穿了他的喉咙。
  在城墙上急得想跳楼的鲁维瞪着不算大眼睛,看着那些想要取水墨性命的高句丽士兵接连倒下,水墨的身边仿佛有了一层无形的气场在保护着她。鲁维吞咽了一下,他眼睁睁地看着顾边城如神祗一般拉满弓弦,四只箭几乎是同时被射了出去,鲁维虽然没有查看,但他坚信肯定城下又有四个敌人被射杀。
  顾边城额上已满是汗珠,这种竭尽全力但还是心慌的感觉,已经很久没有过了。他知道自己现在的行为无异于饮鸩止渴,果然,水墨身边的敌人非但没有被他精准到恐怖的箭法吓到,反而因为同伴不断的倒下而受了刺激,士兵们如潮水般向水墨坠落的方向用去。
  王佐和其他两个骠骑士兵一直护卫在顾边城左右,帮他抵挡住来自敌人的攻击。水墨的突然掉落他也心急,但他明白,现在想要去救水墨的可能性等于零,城门不可能开,而从城墙上跳入敌阵等于发疯,谁会为了个小兵……王佐眼皮子突然一阵乱跳,不知为何,他下意识地跨前一步半挡在顾边城身前。
  狰狞的敌人恍如无穷尽的恶鬼一样嘶吼着冲来,之前同伴的惨死他们视而不见,只一心想把眼前的水墨撕成碎片。而肩膀火辣辣的水墨披头散发地跌坐在泥泞中,围绕在她身边的除了敌人,就是死人。她知道自己应该拿起武器抵挡一下,应该想办法逃跑,最起码应该捡起脚边的盾牌来保护一下自己,可想了一堆应该,她唯一的能做似乎只剩下了尖叫。
  “啊!你干什么?!”一个高句丽人怒吼了一声。方才他本来挥起马槊砸向水墨头部,没想到被人凭空拦截,反震的力道让他倒退了两步,手掌麻得差点抓不住武器,他凝神一看,却发现是自己人。已经打红了眼的高句丽士兵神色不善地将那人和水墨团团围住,但拦截之人神色冷硬,他从怀中掏出面青色令牌一晃,大吼道:“大将军有令,要将此人活捉,还不都给我滚开!速速攻城要紧!”
  说完他理也不理那些被他镇住的高句丽战士,一转身,抓小鸡似的拎起水墨,不顾她的挣扎,毫不留情地一掌将她击昏,然后将人抗上肩膀,并且不客气地命令就近的几个高句丽士兵掩护他撤离。见到那面令牌,带兵的高句丽统领已经信了,虽然没见过这个人,但他那种高傲至极,看下级士兵如蝼蚁般的神态,只有那些该死的贵族才有。出身不高的统领在心里诅咒了几句,随即命令那几个士兵听从调遣,然后带着其余手下继续猛攻城墙。
  “将军,您看……”这一幕自然都落在了城上诸人的眼睛里,王佐稍稍松了口气,虽然明白水墨落入敌人手中没个好下场,可命总算暂时保住了。顾边城手中的箭一直指向那男人后心却始终没有射出。躲在石柱后面的石羽突然声嘶力竭地叫着,“你们这些蠢货在发什么楞,还不放箭射死他们!!”他原本以为那讨厌的小子死定了,冒着“危险”没有离开,想亲眼看见水墨惨死的样子。但先是被顾边城的箭法惊呆了,跟着又发现敌人没杀水墨反而带走了他,不禁心急,脱口喊了出来。
  不要说骠骑众人,就是其他的守城士兵心中也恼恨不已:老子在这儿帮你们父子玩命,你叫我们什么,蠢货?!一肚子火气无处发泄的士兵们,只能加倍凶狠地去攻击敌人。石老将军被自己这宝贝儿子气得有口难言,本来站在后方指挥的他只能拔出皇帝钦赐的宝剑,推开身边侍卫,身先士卒地登上城垛,和顾边城并肩战斗,以借此化解士兵心中的怨恨。
  瞭望战场的同时,文智还要不时分神于自己身后,李振正如木雕石塑一般端坐马上,细长的眼睛微眯。城墙那边发生的混乱他也注意到了,原本并没有放在心上,但城上顾边城的举动却让他敏锐地查觉到了不对劲,立刻让文智派斥侯前去查探,同时他的眼神一直没有离开奋战中的顾边城。一弓四箭,果然神将,李振微微扯了下嘴角。
  没过半刻,两个斥侯从战场中反向驰出,熟练地俯身控马,躲避着流箭,一路驰骋而来。离着大约还有十步距离的时候,两人同时飞身翻下马,跑到文智跟前跪下禀报,“大将军,属下已查清,是一南人跌落城下,但是……已被您派去的传令兵带走了!”一脸灰泥的斥候说这话时也有点迟疑。
  我?文智一怔,还不及追问,就听身后“咔吧”一声轻响,他下意识回头看去,李振手中的马鞭已断成两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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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呼,呼,”粗重的呼吸声,身体散发的热气,晃动的地面……水墨闭上眼睛想抵挡自己被倒挂产生的不适感,但眼前一片黑暗的时候,其他感官却更加敏锐,被坚硬臂膀抵住的胃部阵阵抽搐。就在水墨感觉自己忍不住要吐出来的时候,腰部一紧一松,人已经坐在了地上。
  水墨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迟钝地看了看四周,这才发现自己被带到了战场边缘某处。初春的树木已隐隐有了绿芽,枯枝间露出明澈的天空,铺满地面的枯叶散发着腐朽的味道,也不知堆积在这里多年了,虽厚密,却仍有一股抑不住的凉意穿透了水墨那还算保暖的裤子。不远处,厮杀声,飞石落在城墙上的轰隆声不绝于耳,而这边却是寂静若死的枯树林,水墨觉得自己就如同坐在了两个完全不同世界的中轴线上。
  “你还好吧?”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问道。看着细目黄脸的男人,水墨眨了眨眼,答非所问,“真的是你,这些天你去哪儿了?那天只有我一个人爬了出来,要不是碰到……”说到一半,水墨突然闭上了嘴,她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腰部。罗战眼光微闪,水墨顿时惊叫出来,“你干什么?!”她话音未落,罗战已经把那柄匕首从她腰间的暗袋中掏了出来。
  那把匕首一到罗战的手中,水墨就感觉到脖子发紧,虽然罗战易容过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半阖的浓密睫毛也掩盖了他真实的想法。一瞬间,空气中的喊杀声和血腥味儿好像都消失了,水墨眼也不眨地盯着罗战,全身紧绷,本能地准备随时应付突发状况。
  “她和你说过什么?”罗战突然哑声问,低头看向水墨,目光中仿佛燃烧着火。水墨抗受不住这种目光,垂下眼皮喃喃回道,“真对不住,她的话我都听不懂,但当她看见这把匕首的时候,她,放声大哭,好像很伤心,又好像很开心,我想……”水墨犹豫地看了一眼罗战,还是说了出来,“她一定很想见你,而且想了,很久……”罗战闻言猛地一闭眼,迅速把脸转向他方,那里正是尸山血海的城头,而高高飘扬的除了旗帜还有……
  水墨只能看见他脏污的手上青筋暴起,耳中传来匕首被捏得吱吱做响的声音。过了半晌,罗战又问,“她究竟是怎么死的?”这句话字字都像被冻过一样,砸得水墨耳膜生疼,她不敢隐瞒,把当时自己看到的情况说了一遍。看着罗战闪着血光的眼,水墨坚信,虽然石老将军不是第一刽子手,但只要他出现在罗战面前,城头上随风飘扬的物件里一定会再加上他那把长髥。
  “你……”罗战让自己平静了一下之后正要开口,忽然眉头一蹙,他迅速屈膝将耳朵贴地倾听,同时竖起手指对水墨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水墨不自觉地咬住了嘴唇,恐惧似乎可以让人连呼吸的功能都省却了。悉嗦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罗战判断来人不会少于百人,忍不住在心里咒骂了一句,立刻起身,同时拽起了还跪坐在地上的水墨。
  “唔”,水墨发出半声闷哼,她赶忙捂住自己的嘴。之前经历了血战,从城墙上跌落,然后被敌人包围,就算被罗战救出之后,水墨依旧紧绷着全身的筋肉戒备着,现在突然被他这么一拉,腿部的肌肉就如针扎一般刺痛难忍。她刚一出声,罗战拉着她的手就不自觉缩紧,水墨觉得自己的手腕如同上了一道烧红的铁箍,但打死她也不敢再叫出声来。
  罗战又侧耳倾听了一会儿,才贴着水墨的耳根密声说,“跟我来,看我的动作,别出声!”水墨克制住自己想要挠耳朵的欲望,点点头表示明白。罗战拉着她跟做贼一样,轻巧地开始往树林里撤退。此时距离他们数百步远,一个高句丽将领带领着士兵们正持械静待,直到一个干枯的身影从地上爬起,声音低哑的像吞了沙,“朴统领,我确信前面有动静!”那统领利落地打了几个手势,训练有素的士兵们立刻举起兵器,组成搜索队形,向树林这边走来。
  显然罗战对附近的地理环境很熟悉,哪里有草窠儿,哪个地方更方便隐藏,他都成竹在胸。可就算这样,那令人心慌的追踪却如始终不曾停止。不得不说,隐藏行踪的前进远比狂奔更费力,水墨的呼吸渐渐粗重起来,虽然她在尽全力压抑。
  “大人……”朴统领发现那人停下,他赶忙做了个停止前进的手势,士兵们背靠背,张望着四周严密戒备。水墨瞪圆了眼睛,两个高句丽士兵刚刚经过了她身边,而被那些高句丽人包围在中间的干枯老头再度趴在地上倾听起来,水墨立刻屏息。
  时间缓慢得如同粘稠的粥,就在水墨以为自己要缺氧而死的时候,那老头终于站了起来,干皱的脸表情诡异,仿佛不甘心似的又打量起了四周。他眼睛不大,眼白已然浑黄,但当他的目光从水墨跟前滑过时,水墨还不是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忽觉背后一热,一只手轻轻盖住了水墨的眼,她僵硬了一下,虽然再看不到眼前的情况,不知为何,她反倒放松下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罗战手一松,跟着几个动作,已将水墨掏了出来。水墨回头看看这掩体,心里忍不住咂舌,这罗阎王还真是胆大心细,谁能想到他事先就已将一颗枯死的大树掏空了呢?“他们已经走远了,”罗战小声说了一句。“哦,”水墨这才松了一口气,看着罗战淡然的表情,她,“还是你胆子大,竟然敢躲在敌人眼前。”
  罗战正检查身上的武器,闻言眼皮子也不撩一下,“就是离得近才安全,如果没有那些士兵的呼吸声掩饰,你早就被发现了!”不等水墨再开口,罗战又说,“你暂时不能回城,我先送你躲一下,不用担心,将军他知道你被我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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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2011 08:36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看水墨疑惑地张大了眼,罗战唇角动了动,姑且算是个笑容,只是包含了些许不解,无奈还有嘲讽,“如果不是我,你以为我能活着把你带走吗?”这话听起来好像绕口令似的,水墨脑子还没转过来弯来,就看见罗战脸色一变,“该死的老耳!”
  啥?水墨一愣,“咻,咻,咻,”数声锐响破空而来,罗战一脚将水墨踢倒,其中一只弩箭已深深地插入她身侧的枯树。“快跑!”罗战薅住水墨的脖领子将她拉起,然后开始狂奔,这时身后已传来敌人的呼喝声。
  罗战边跑边埋怨自己怎么会低估老耳,这阴沉老家伙的能力自己从小就熟知,这回冒充装伤兵耍了他一次,想必他已牢记在心,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他想的没错,老耳当时没能找到他和水墨,但心里一直不曾放下怀疑,而且相信能躲过他追踪的人,一定是前日戏耍了自己的那个人。为了引敌人出来,老耳故意带人退却到了远处,然后监听。罗战的武艺虽高,但并没有老耳的天赋异禀,这回是他被算计了。
  老耳一听到声音,立刻命令士兵们向出声的方向机弩连射,虽然看不到对方的具体位置,但期待能给敌人一个突袭。但跟着就失望了,他听到了两个人奔跑的脚步声,立刻命令士兵们全速追击。那个朴统领惊讶地发现,老耳那干枯得仿佛一点火苗就可以点燃的身躯竟然异常灵活,连那些年轻的士兵都撵不上他。
  水墨拿出吃奶的力气才勉强跟上了罗战的脚步,她知道这片枯树林绝对无法再利用,那些敌人不是笨蛋,就算罗战狡兔三窟还挖了别的树洞,也敌不过他们一把火。可眼前已是一片干枯的草原,水墨玩命跑的同时忍不住回头看去,树林边缘已经人影闪现,羽箭零星射出。
  “护住头!”罗战低喝。水墨只觉得奔跑中的自己猛地腾空而起,然后跌落在地,翻滚而下,那声尖叫也只能噎在嗓子眼里。翻滚中,水墨只能闭上眼将头紧紧地塞在罗战怀里,虽然不知道这是要滚向何方,但她能感知,罗战一直在保护着自己。
  “砰”的一下,水墨感觉撞上了什么东西,一张眼,无数的稻草劈头盖脸的砸了下来。罗战不顾正在头晕眼花的水墨,抓着她就走,混乱中,水墨发现这里看起来很熟悉,应该是高句丽人的后勤牧场。正在用餐的战马们看着这两个突然入侵的生物,有的打了个响鼻,更多的则只顾埋头大嚼。水墨暗自庆幸还是军马的素质高,真淡定,要是老百姓家的马驴牛,估计早就嚎得沸反盈天了。
  “……”人交谈的声音忽然传来,水墨不及反应,早被罗战按到了草垛里,直到声音消失。罗战正要带水墨继续潜行,眼风一扫,突然定住身形。水墨不解,还以为又有敌人,赶忙要往草垛里钻。罗战一把拉住,跟着就开始扯水墨的衣服,“啪”的一声脆响,两人都愣了。
  罗战先恢复正常,他侧耳倾听了一会儿,转头咬牙说,“你小子敢打我,很好,对上官不敬,现在就算我扭断你脖子,将军也不会怪我了!”水墨咽了口干沫,小声辩驳,“谁让你突然扒我衣服。”“你一身骠骑战甲,一旦被人发现,还嫌自己死得不够快?”罗战言语冰冷。
  水墨这才明白过来,讪讪地一笑,开始自己脱外甲。罗战警戒着,看水墨脱得差不多了,他又伸手过来,这回水墨不敢躲,只有眼光随着他手上的动作而转动,眼珠子都快瞪突了。布帛撕裂,罗战已用手和短匕将水墨的衣服变成了乞丐装,同时将水墨的发髻打开弄乱,正好上面沾着不少稻草和滚落时粘上的脏土倒不用再费心装饰。不知什么原因,水墨只穿了一身普通民服而不是骠骑的黑色军服,罗战心想这倒省了不少麻烦。
  帮水墨改装完毕的罗战正上下打量,跟水墨眼光一碰,看她戒惧的样子,不禁没好气地说,“你又不是娘们,还怕我怎么样你不成?”这话让水墨心里一哆嗦,暗自镇定之后才讨好似的笑说,“我要是娘们倒不怕了,巴不得大人您把我怎么样呢!”看着天崩地裂也不变色的罗阎王说不出话来的样子,水墨突然有点想笑,赶忙低头。僵了半晌,水墨就觉得眼前影子一晃,罗战已经压在了自己身上,又热又重。
  这还不算,这家伙居然还伸手在自己大腿上乱摸,“撕拉”一声,裤子已被他扯破了一块,被罗战举动吓呆了的水墨登时惊醒过来,她勃然大怒,一瞬间甚至忘了自己正深陷敌区。她一边拼命挣扎,一边想破口大骂,“罗……”她刚一张嘴,罗战猛地一合她下巴,水墨的眼泪几乎是喷出来的。靠!水墨只觉得自己嘴里充满了血腥味,心想舌头不会断成两截吧。
  这时,几个高句丽士兵已来到了罗战和水墨身后,其中一人说了一句什么,罗战仿佛才发现似的,骂骂咧咧地站了起来。一手捂嘴,一手抓衣的水墨完美地表现出了被欺凌妇女应有的反应,虽不知那些高句丽人和罗战在说什么,但她已明白,罗战刚才为什么这么做。
  “行了,行了,不就弄个天朝娘们吗?又没干成,这娘们凶得很,还想咬舌自尽!”罗战假作不耐烦的一挥手,“你们把她带走吧!”那几个高句丽士兵负责巡视同时管理军纪,虽然罗战的行为不当,但看他穿的是近卫营的服色,且官阶不低,他们也不敢得罪。
  听罗战这么一说,几个人同时看向水墨,果然唇边都是血迹,虽然头脸脏的很,但还是看的出眉清目秀的样子。其中一个管事的谄笑说道,“统领大人,小人们也是职责所在,先将她带走了!”罗战冷冷一笑,弯身轻佻地捏起水墨下巴,在她耳边说,“见机行事,等我!”那几个高句丽人也不敢太靠前,见水墨哆嗦,还以为罗战在威胁她,只当没看见。
  故作大摇大摆地离开,但罗战并没有走远,这时军营里开始乱了起来,好像在盘查什么,有些正在休息的士兵被打扰,难免咒骂抱怨。隐身一旁的罗战心中冷笑,知道是老耳找来了。不过现在没有了水墨的“拖累”,他正好想跟老耳还有,那个人,好好斗上一斗。想到这里,罗战回头看了一眼,水墨果然被那几个高句丽士兵带走。
  罗战悄悄地跟了上去,现在只有那里对他是安全的吧……水墨不知道这几个高句丽人要带自己去哪里,只能踉踉跄跄地走着,一边偷偷观察四周环境,罗战虽然那样说,但水墨早就学会不指望任何人。
  一路上,不时遇到成群结队的高句丽士兵,那些男人□裸的目光让水墨愈发恐惧。正走着,前面忽然涌上来一群人,那令人恐惧的干瘪老头也在其中,水墨赶忙低下头,摇晃着想溜边走。
  老耳正强行压制着心中的愤怒,难道自己又被那该死的天朝奸细耍了,当他冲出树林之时,那两个天朝人仿佛凭空消失了。经过判断,老耳认为他们除了跑回己方军营,再无去处,一方面派人加大搜索半径,另一方面老耳亲自带人搜查军营,暗暗发誓,抓到那混蛋,一定要亲手炮制他。
  正仔细观察着一切举动的老耳眼角仿佛扫到了什么,他眯眼转头看去,三个高句丽士兵正压着一个天朝打扮的女子往战俘营那边走。老耳知道那里留有不少俘获的天朝边民女子,供军官们取乐,但前日大君已发出命令,攻下松岩城之前,不许任何人再做淫乐之举。
  当那几个高句丽人奉命停下脚步,上前禀报时,水墨的心脏都快要停跳了,而躲在暗处的罗战则眉头紧皱。此时不远处忽然轰隆声响,罗战扭头看去,心登时一沉,大群的高句丽士兵正陆续回营,而一马当先的,正是白马青衣的李振。罗战心思电转,但一时间他半点有效计策也想不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李振策马骑向这里。
  “唔,你是说你怀疑那个近卫营统领和这个……女人就是天朝奸细?”李振细长的眼睛上下打量着低头僵立的水墨。老耳点点头,“老奴觉得事出诡异。”一旁的文智想了想还是插了句话,“大君,那天朝士兵是从城墙上摔下的,而且据回报,乃是骠骑士兵,骠骑里怎么可能有女人?”
  老耳阴阳怪气地哼了声,“大将军,这世上男扮女装也不是不可能啊。”文智眼光微动,跟着笑道,“也是,倒是我想的不密!”李振唇角一掀,“是与不是,看过便知!”说完策马上前。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的水墨察觉不对,抬头时只见一道寒光向自己劈来,她本能地想躲避,可手臂早已被人抓住,只能瞠大了眼睛等着自己被劈成两半。
  克制着自己不要妄动的罗战捏紧拳头,他眼睁睁地看着水墨的衣衫在李振面前飞散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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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利刃劈下的一刹那,如坠冰窖的水墨仿佛瞬间失明,只感到一股寒风擦面而过,跟着身前一凉,断裂的衣带慢镜头似的从眼前飞过,突然明白过来的水墨忍不住放声尖叫……“咴!”李振所骑的白马突然前蹄抬起,长嘶了一声,李振反应迅速,两腿用力的同时技巧地勒紧缰绳,高大的军马重重地刨了几下地,终被他所压制不再猛力挣扎,但依旧暴躁地原地踏着碎步,喷鼻不止。老耳第一个窜了过来,帮忙控制马匹,文智也忙带着近卫们呼啦一下围了上来。
  原本挟制着水墨的两个高句丽士兵也被这突然变故惊到了,手不自觉地松了力道,水墨趁机挣开,原地抱胸蹲下,浑身颤抖地合拢着碎裂的衣衫,全身血液如潮水般逆流而上,让她头晕目眩,耳鸣不止。哆嗦着手整理一番之后,水墨稍稍松了口气,幸好自己马甲丢失之后为了以防万一,一向穿得极多。衣服虽被刀锋割破,但最里面缠得比木乃伊只多不少的布条没有全部松脱,还留了一层半挂着,胸部虽半隐半显,但对于来自现代的水墨而言,离走光的标准还有段距离。更何况,李振的战马帮她挡住了绝大部分目光。
  文智见李振安然无事,甚至冷漠的表情都没有松动,这才松了一口气,要是李振在自己的阵地上出了事,高句丽真的要大乱了。文智扫了一眼蹲在地上的水墨,心中有些纳闷,这女人虽然尖叫刺耳,但训练有素的军马怎么会被轻易惊到?正想着,老耳走上前来,哑声道:“大君,请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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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2011 08:37 PM | 显示全部楼层
 安抚马匹的同时,老耳双眼迅速滑过四周,但周围都是探头探脑的士兵,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常,心存疑虑的他又开始细密地检查马匹以及附近情况。站在士兵身后的罗战眼睛越眯越细,不动声色地盯着老耳的一举一动,直到他突然注意到了什么似的,弯身将某物从地上捡起,放在手心观察,罗战这才放松了绷紧的肌肉。
  李振和文智的目光都落在他手上,是一只沾满泥土被踩烂的虫子,个头有如黄蜂大小。“是吸血蝇!”文智立刻认了出来,四周的人皆释然。这种虫子虽叫蝇,但身有硬甲,体型较大,一向靠吸食马牛甚至人类的血液为食,只被它叮上一口,都会疼痛难忍。虽然吸血蝇多在盛夏肆虐,但现在惊蛰早过,已是初春,见到它倒也不足为奇。
  “看来今年春天到的早,这讨厌东西钻出土也早些,”文智常年驻守边境,对吸血蝇很了解,技巧地为李振介绍了一番。李振点点头,目光又落回埋头蹲在地上的水墨身上,老耳和文智自然也看了过去。方才大君刚把这女子衣服割破,这白马就闹了起来,一时间竟未看清,文智回想着,貌似自己只看到了一堆白布条子?文智用余光观察了一下李振的表情,聪明的保持沉默。
  过了半晌,一言不发的李振突然掉转马头,向大营方向驰去,文智楞了楞立刻回身上马追随而去。士兵们随即被各自的统领驱赶开,各行其事,方才还喧闹无比的场地中央,顿时只剩下了水墨,老耳,和那两个高句丽士兵。
  老耳缓步走到水墨跟前,低着头的水墨全身紧绷,眼皮子跳得好似过了电。突然一只又冰又硬的手指勾起了她的下巴,水墨被迫抬起头来与老耳对视,手指发白地紧抓着衣服。一看到那张如同风干过的脸,浑黄的眼珠子正死气沉沉地盯着自己,水墨登时想起了方才他在树林里的残酷追杀,忍不住瑟缩了一下,眼中出现了恐惧。
  感受着手指上传来的细微颤抖,老耳仔细地打量着水墨,然后低声说了句:“果真没有结嗉。”水墨自然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可躲在附近,假作帮忙救治伤员的罗战却听得一清二楚,背对着水墨和老耳的他,眼睑猛然抽动了两下,又假装忙碌。
  “将她先带回战俘营,我要活的!”老耳森然吩咐道。他毫无感情地将水墨下巴甩开,转身离去,那两个高句丽士兵躬身行礼之后,赶忙将水墨从地上拽了起来,半推半拉地命令她前行。
  老耳的消失让水墨身上的压力骤消,虽然不明白这些高句丽人想干什么,但直觉告诉她,暂时还算安全。水墨走的得跌跌撞撞,但已找回些许冷静的她突然想到,之前那匹战马的受惊,或许跟罗战脱不了关系,要不,怎么那么巧呢。如果不是这样,自己很可能当着一大群粗鲁的异族士兵来个XX大曝光。一想到那种情景,水墨全身汗毛再度竖起,她用力地甩了甩头,想借着这个动作,把那个让她恶心的念头抛出脑海。结果又被身后的士兵狠狠搡了一下。
  只要罗战还活着,自己就有希望吧,水墨这样安慰自己,当然,她不会傻到四处乱看,寻找罗战的踪迹,天晓得那块变异老树皮是不是正躲在不远处偷窥……看着水墨瘦弱的背影渐渐消失,罗战不露痕迹地收回自己的目光。一个正在救助伤员的军医头也不抬地说,“把布帛给我!快点!听到没……”不耐烦转过头来的军医哑然,左右看看,纳闷方才帮自己的黄脸汉子怎么无声无息地就不见了?
  “不许哭!再出声,死!”负责看管战俘营的高句丽士兵怒吼道,他的汉话虽然很不地道,但没有一个听不明白的。为数不多的女俘们全都惊恐地闭上了嘴,一个个你推我搡的挤成一团,生怕自己再被带走,去受那无尽的屈辱折磨,直到看见水墨一个踉跄被推了进来,那几个高句丽士兵迅速离去,她们才齐齐的叹息出来,庆幸自己又躲过一劫。
  一头撞向稻草堆的水墨爬了起来,顾不上整理自己,她赶忙观察环境。帐篷里充斥着难闻的异味,没有烛火,只能通过破旧帐篷四处开裂的口子里透出几丝光亮。人的眼珠闪着微光,水墨虽然看不太清,但她已感觉到这帐篷里除了熏人欲呕的臭气,更多的是恐惧和绝望。
  水墨没有试图去接近这些女人,而是原地盘腿坐下,伸手摸到的稻草湿冷又粘滑,她命令自己不要去想那都是什么。身上的衣服已经变成了两半,好在那根长长的布条子还剩下了一截,用来裹胸绝对不够,但用来绑衣服还勉强够用。水墨麻利地开始收拾自己,只有能有一丝的逃跑机会,她绝不会放弃,自救永远比等待更有效。
  捆紧上衣,又用手指胡乱挠了几下头发,将长发编成一个粗辨,用牙撕了一边儿布条绑好。帐篷里一时间只有水墨悉悉索索的动静,那些已经习惯了黑暗的女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她们都是被高句丽人从位于两国交界处的村庄掳掠来的。村中青壮早就惨死在敌人的屠刀之下,而跟她们一起掳来的那些老弱病残又在数日前全部消失不见了。
  不经意摸到自己喉咙的水墨一愣,忽然明白了那老树皮刚才在看什么。元睿给的药瓶在从水道钻进城的途中丢失了,刚才见到罗战就一路逃亡也没想起问他是否拾到。大姨妈只住了一晚就回家了,水墨明白这十有八九是那人妖药丸的后遗症,本来就不想再吃药,这几日干脆拿士兵用的颈巾掩饰着自己的渐变。
  水墨忍不住挠了挠头,不知道罗战是否知道了,刚才他还假作亲吻的蹭了两下……虽然那地方光线暗。可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水墨阿Q地劝慰自己,然后起身,小心翼翼地往帐帘处走去。
  “唔!”她闷哼了一声,没走几步突然好几个人抱住,然后拉倒,拽回。本想反抗的水墨怕伤到那几个女人,更怕引起卫兵的怀疑,只好默不作声,任她们动作。过了好一会儿,捂着水墨嘴巴的女人用气声说,“别怕,你别出声!”见水墨点头表示明白,她才松开手,水墨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来。
  这女人又倾听了半晌,这才放松地跪坐在水墨身旁,声如蚊蚋地说:“以前也有姐妹想逃,都被那些畜生砍成了两半,你想要命,就别打这主意!”水墨舔了下干燥到起皮的嘴唇,也轻声说:“你们都是被抓来的?是否有机会离开帐篷,多久一次?”女人楞了一下,水墨的镇定显然让她惊异,被抓来的女人从没有一个像她这样的。
  见她不说话,水墨正想追问,另外一个声音突兀响起:“你也会有机会离开的,只要那些畜生想取乐,你就有机会了!多久?”她的声音里加了几分恶意,“我想你很快就会有机会了,如果被那些畜生玩不死,你机会多得很!”“阿弥,”之前按住水墨嘴的人轻声制止,叫阿弥的女人冷哼了一声,却不再言语。
  水墨有点尴尬,知道自己的问题戳痛了对方,但为了逃命,她不得不问,“呃,那大小解呢?是否有……”“哼!”她还没问完,立刻被那个叫阿弥的女人冷笑着打断了,“你刚才待的地方就是啊!”水墨一僵,才咬牙说了句,“多谢告知!”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所有的女人如同受惊的鸟儿一样,哆嗦着等待自己的噩梦。还好,那脚步声随即消失了,松了一口气的女人说道:“姑娘,听你的口音不是本地人,你……”门帘突然被撩开,数个高句丽士兵凶神恶煞般冲了进来,听见帐篷里的女人开始绝望尖叫,他们反而愈发兴奋,大笑着见人就抓,手上也开始下流的动作。
  该死的,水墨暗骂了一句,那个高句丽士兵一直想捏她的屁股。水墨借力一扭腰,跟着豪不客气地用膝盖顶了过去,那士兵登时嗷的一嗓子就趴下了,水墨却假装是被人扔出去的,踉跄着跌出了营帐。里面那士兵怒吼着,但这么多脏兮兮的女人,一时间他也认不出是谁干的,只能怒气冲冲地又揪出一个女人,狠狠地掐了她胸部几下,那女人痛苦地哭喊着,却不敢挣扎。
  这群高句丽士兵如同赶羊一样,轰着这群女人前进,水墨也裹在其中。用脚趾想也知道这帮子高句丽人想干嘛,可那些士兵虽是满脸□,不时动手动脚,但看得出他们训练有素,状似无意,但女人们都被围在中间,自己绝无把握能偷偷逃走。水墨告诉自己要镇定,走一步看一步,但越靠近那篝火燃起的地方,她终于开始胆怯,手脚冰凉到麻木。
  之前捂住她嘴的那个女人看出了水墨的惊惶不安,寻机轻声说:“妹妹,忍忍就过去了,如果你反抗,所有人都会被……”话音未落,她猛地打了个哆嗦,一个高句丽士兵大笑着收回了自己的手,他残缺的黄板牙分外显眼……
  一声鹰啸,正在官道附近值守的高句丽士兵抬头向天空看去,然后又问同伴,“你听到没有,好像是老鹰在叫。”同伴打了个大哈欠,难掩困倦地说,“你困迷糊了吧,哪有夜里飞翔的鸟!”“我……”高句丽士兵嘟囔了几句,想再抬头确认一次,忽然脖颈上一凉,他想大叫,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留在他眼中的最后一个景象,是一双极漂亮的眼眸,亮的如同天上的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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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2011 08:37 PM | 显示全部楼层
28.再相逢(二)

  “少将军,”走进将军府邸的傅友德迎面碰上了公子石羽,他急急地一抱拳就想离去,却被石羽伸手拦住:“傅叔,你匆匆而来,可是城门那里出了什么问题?”傅友德微怔,心说这小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客气。石羽一向自恃是将府公子,对待石老将军麾下将官视同自家私仆,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平日里对自己就算客气的了,也只是称呼一声傅将军而已。
  不管心里怎么诧异,生性谨慎的傅友德丝毫不敢托大,言语间愈发客气:“少将军有伤在身,还如此忧虑国事,末将敬佩,城门那里一切安好,高句丽人暂时没有再度发动攻击的迹象,想来他们的攻城车被壕堑所挡,正在头痛吧。”说到壕堑时傅友德发现石羽的脸色略变,心思灵动的他立刻想起之前的传言,有人说,掉下城墙的骠骑士兵是被石羽故意撞飞的,而正是那个人想出了壕堑阻敌的办法……
  想到此节,傅友德不动声色地换了话题,“且不管那些高句丽狗在想什么,末将此番前来却是有好消息要禀告老将军,阳盛府的援军来了!”“喔……”神情有些恍惚的石羽漫应了一声,跟着才反应过来傅友德在说什么,他惊喜外分:“真的吗?援军来了,来了多少人?他们在哪儿?!来的是谁?!”
  强忍着不去擦拭石羽喷在自己脸上的吐沫星子,傅友德微笑着回答:“来的是前锋,只有数十人,他们刚刚被吊上城墙,顾将军正在和他们讨论战况,末将则立刻赶来禀报将军大人,军情紧急,末将失陪了。”傅友德边说边一拱手,大步向内厅走去。
  石羽眼珠转了几下,对自己亲信扬扬下巴:“去,给我备马,咱们去城门那里瞧瞧。 “少爷!”亲随吓了一跳,赶忙伸手阻拦,“您忘了刚才老爷说什么了,您要是再敢踏出将府一步,他就打断……”“打断什么?”石羽不耐烦地一甩手,那亲随登时倒退了几步,“你要再废话,我就先打断你的腿!”说完他大步向门口走去,倒霉的亲随喊着护卫们都跟上。
  亲随自认为很了解石羽的想法,以为他只是想去凑热闹,但却不知道此时石羽内心的惊惶讳忌,石羽忘不了战事结束时,顾边城看他的那一眼。那是顾边城第一次正眼瞧他,原本石羽很愤怒于顾边城对自己的“轻慢”,但现在他宁愿这位神将大人一辈子也不要注意到自己。头盔下那双清澈的琥珀色眼眸仿佛刺穿了自己,眼神淡淡的读不出任何内容,就好像在看……想到这里,石羽狠狠地抽了□战马一鞭,他就好像在看个死人。
  “早知道你们有这等办法阻敌,我们何苦紧赶慢赶,累个半死,”谢之寒半靠在城墙上,向下观察着那道看起来没什么特殊之处的壕堑。“那还真是抱歉了,”顾边城微微一笑。他们早就约定好如何再相见,今晚王佐一听到熟悉的鹰啸,立刻去通知顾边城。果然没过多久,十几个黑影潜了过来,神不知鬼不觉地被吊上城墙。
  “谢大人,我军将士拼死守城,且边民涂炭,我等身为军人,食朝廷俸禄,理当竭尽全力赶来,驱敌虏于河山之外,神将大人请勿介怀。”旁边一个长得浓眉大眼的年轻无武将很严肃地说,显然他听不出这是谢之寒和顾边城之间的玩笑话。
  闻言,谢之寒望向夜空翻了个白眼,这个动作还是跟水墨学的。一路上他差点被这个严肃,古板,似乎每根汗毛都长得横平竖直的赵君正郁闷死。此人不懂风月,不知变通,也不畏权势,只要认为是对的,他就会坚持,不起眼却坚韧,就像一面盾牌。他已在军中服役数年,却依然是一个小小的偏将,全然想不到他曾是武举的榜眼。如果自己没记错的话,跟他同科的状元还有探花,一个任兵部参事,另一个则在江南任水军副将,都是职位上佳,前途远大之人。
  “赵将军所言甚是,”顾边城微笑着点点头,赵君正恭敬的拱手回礼。顾边城在天朝年轻武将眼中,不啻于军神一样的存在,现在能和“偶像”面对面的交流,赵君正难掩心中激动,但他性格自律,表情看起来还是很严肃。谢之寒舔了舔干涩的唇皮,远处隐有火光闪动,那里正是高句丽大营……方才顾边城已经告知,壕堑出自水墨的主意,而现在,这小子掉下城墙已被掳往高句丽营地,不过,罗战应该在他身边……
  回头正想相询,谢之寒就听见几声大笑传来,随即铠甲和武器撞击的声音越来越清晰,虽然天色已晚,可石老将军刚一露头,谢之寒已将他看了个通透。“二郎,听说援军已到,老夫坐困松岩城,有失远迎,真是惭愧,是哪位……”他话未说完,正对上谢之寒似笑非笑的眼,步伐一顿,立刻快步上前,恭敬地行了个军礼,脸上带着三分惊喜两分惶恐,十分地到位:“王……呃,谢大人,没想到竟然是您亲自前来!老臣惶恐!”他知道去搬救兵的是谢之寒,但没想到这天潢贵胄居然再度亲临前线。
  谢之寒和顾边城对视了一眼,人没动,只是伸手虚扶:“老将军免礼,边关有您这样的老将镇守,才能保我天朝寸土不失啊。”“您过奖,老臣惭愧,此次事发突然,谁知高句丽人竟不顾先帝天恩,背约攻城,幸得神将大人从天而降,才能坚守至今,回头还望谢大人在皇上面前为我等边防守军解说一二啊。”石老将军一副抱愧的样子。谢之寒一扯唇角:“好说。”
  “谢大人,阳盛府尹周大人和刘督军是否已向朝廷报备?”石老将军问。谢之寒点点头:“不错,二位大人已派出‘急脚兵’持金牌向朝廷告急,同时刘督军在整饬战备,随后带大军赶到,我自告奋勇为先锋,先行返回。”“谢大人不愧为国家之栋梁,有您在前线督战,儿郎们定会搏命,”石老将军先拍了谢之寒一记马屁,又道:“阳盛府驻军近五万,此番前来的高句丽狗不过三万人,再加上与我们数日征战的损伤,看来将他们赶回老家指日可待了,呵呵。”
  “老将军,文智极善用兵,今天谢大人和赵将军带人潜伏进来,他很快就会发现,虽不惧高句丽攻势,但强攻毕竟不是上策,而且,还有谢大人还带来了另外一个情况,”顾边城温言道。“唔?敢问谢大人是何状况?”石老将军很感兴趣的样子。谢之寒没说话,依旧懒洋洋地靠着城墙,只嘬唇呼哨一声,几个人影立刻显现。
  石老将军眯眼看去,那几个穿黑衣的彪形大汉肯定是骠骑无疑,他们中间那个矮个子虽然一身汉服,但看他眉眼,石老将军还是有所顿悟。“这位是?”不等石老将军问完,矮个男子迈前一步,特别恭敬地行了天朝礼仪,“小人车力,见过石老将军。”“车?”石老将军吃惊地一扬眉头,“那,车永申尚书是……”“正是家主,老将军果然如传言中一般精明过人,”车力笑得分外谄媚。
  石老将军心中得意,脸上却不肯带出,只是转头看向顾边城和谢之寒,感慨似的说:“谢大人竟会碰到车家的人,还真是巧,想来是被大人一举擒获的。”谢之寒心中冷笑,这老头对燕秀峰真是死忠啊,都快自身难保了,还不忘给自己和顾边城扣屎盆子。“老将军误会了,是小人跑去阳盛府报信之时,才遇到谢大人的,”车力主动解释道:“因为文智在松岩城附近看守严密,小人只能绕路,所以才有些耽搁。”
  “哼,看来你确实绕了很远的路,可惜你家尚书报信儿已无半点用处,现在是来看热闹的吧?!”石老将军指了指城外高句丽军营,声音渐冷。车力吓得脸色苍白,连连摇头,“不是,不是,将军您误会了,我带的消息不是这个!”“那是什么!”石老将军怒喝道。
  车力刚要张嘴,突然看了看四周,又看向谢之寒和顾边城。石老将军花白的眉头微蹙,这高句丽矮子显然在看顾,谢二人的脸色,谢之寒暂且不提,难道在他心中,顾边城要比自己重要的多不成?压制着心中过的不满,石老将军捋着胡子沉吟不语。敏锐如顾边城自然猜得到他在想什么,在心中叹了口气,他只能故作不知地将车力叫到身边,让他小声告诉石老将军那个秘密消息。
  “李……”石老将军惊讶之下差点脱口而出,谢之寒冷冷的眼神却让他立刻闭上了嘴。不用顾边城再多说,石老将军做了手势,傅友德立刻带着众人退下。他靠近顾,谢低声说道:“如果那李振真的在大营中,我们可是抓了条大鱼,想当初,要不是因为天气恶变,补给不济,寒枝城早就归我天朝治下了,如何能让他有机会休养生息。”
  石老将军越想越兴奋,先帝功绩彪炳,现在的皇帝却因为性子软,身体弱,一直被外戚和朝臣压制。如果自己能帮他立下如此大的功劳,那……谢之寒突然笑着指指高挂城墙的人头:“老将军,听说这是你亲自下令砍下来的,果然好决断,想必高句丽人士气大受影响吧。”石老将军自得一笑:“慈不掌兵,老臣也是出于无奈啊!”
  “是啊,听说高句丽大君和这位高月公主从小青梅竹马,也不知是真是假?”谢之寒笑嘻嘻地问顾边城。顾边城一哂:“大战当前,想这些风花雪月作甚。”“没什么,”谢之寒搓了下鼻梁:“我只是好奇,李振亲眼看着高月被砍头心中是什么滋味。”他话未说完,石老将军已变了脸色。
  谢之寒和顾边城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几句话就让石老将军发热的头脑冷静了下来。别看现在和高句丽人打得你死我活,谁知道接下来是战是和呢,武力永远屈从于政治需要。若是死战,还则罢了;若是和,当着李振的面,下令砍了高月脑袋的石老将军很可能会惹上个大麻烦。
  “好了,军情紧急,谢大人,二郎,看样子你们已有对策,老夫洗耳恭听。”石老将军很快就镇定了下来,好像什么事儿都没发生一样,微笑相询。本想开口的顾边城眼光一闪又闭上了嘴,石老将军正纳闷,就听谢之寒问道:“那举止可疑的小子是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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