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汗不停地落在枕巾上,殷湿了一大片,我无声地扭动身体,下体开始流出混浊的液体,不要弄脏床单,我挣扎着起身去卫生间。明已快速爬起来,镇定地扶我穿衣服,拎起早已准备好的住院用具,拖着我上车去医院。 我咬着牙不肯叫出声,明也咬着牙,却稳稳地开车。医生简单地查看一下,就叫护士开始准备手术。 明怜爱地看着我痛得变形的脸,眼中写满了内疚与敬爱,轻抚着我被冷汗浸透的头发,喃喃地叫我坚强,而他自己已红了眼圈。
我清醒地看着护士把我推进手术室,平静地等着麻醉师把粗大的针管推进我的脊椎,冷冷地听着医生说还是开刀吧,直到那个鲜红的小东西被取出来时,周围一片惊叫声响起,才让我感到这一切并不是与我无关。医生皱着眉头把那个肉团重重地放在盘子里,我撑着扭头去看那婴儿为什么不哭,难道他与我一样坚强,骤然从一个世界到另一个世界也不会感到畏惧?
可是托盘里的是什么怪物啊,我好奇地看。气若游丝、奄奄一息的一个小小婴孩,竟然从肚子上鼓起一个大包,隐约地露出另一张五官可辩的面孔,我沙哑着笑了。
医生问我是不是按时来做体检,我点头,医生又问什么时候发现异常的,我无语,医生不满地瞪着我,如果你早点对医生说实话,这种情况是可避免的,明狠狠地盯着我,我又笑了。
医生说你为什么要自已吃药打胎,我鄂然。医生说上次打胎没有打干净,又没得到及时的处理。我更加糊涂了,我没有打过胎啊? 医生以为我当着明的面不敢承认以前打过胎,加重了语气,有不少年轻女孩怕被别人知道怀孕,又不敢去大医院诊治,就私自坠胎,结果很可能落下病根。 我真的没有,以前是怀过一次,但是自然流产。 我辩解着,却迷惘起来。在伦死前不久,我确实怀了孩子,为了让我们的爱情结晶幸福合法的降生,我和伦一直在抓紧时间办婚事。但是可能是劳累过度,孩子自然流产了,当时我很伤心,伦安慰我说,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我们还会有小孩的。难道说那次不是意外,而是有人给我服下了坠胎药?
可是他为什么这么做,我的头又疼起来。医生无奈地站起身,明护送医生出病房,临出门时看了我一眼,眼神痛苦而怨恨。 伦也在忧怨地看我,伸出满是鲜血的手,乞求我的原谅。我原谅你什么呀,伦?我糊涂,我不想思考。伦缓缓地摇头,身影渐渐淡了。不要走啊!伦!我叫,惊醒在病房。
心口很疼,重似千斤压在那里,好象要疼过腹上的刀口,第一次醒来身边没有明,我焦虑地抓向胸口,却摸到一封信,是明写给我的。 他在信中说,他知道我一直在恨他,他娶我不是因为同情我,更不是在赎罪,如果要说谁有罪,那个人也应该是伦。 伦爱上另外一个女孩,在准备与我提出分手时,我却喜滋滋地告诉他怀了孕,伦有苦难言,无奈地接受事实,痛苦地与那个女孩分开,开始筹办我们的婚事。而那个女孩没有说任何怨言,只是偷偷塞给他一包打胎药。在爱情与责任的二选一中,伦终于放弃了责任,把药倒进我的水杯,导致了那次的流产,也暗藏了这次的祸患。
然而恶有恶报,时隔不久,为了避免我的怀疑,伦求明打电话约他出来,去和那个女孩子约会。然而在偷情的欢愉下,他们忘了一切,车被迎面的汽车撞了,两人当场死亡,而当时明因为在约定的地点等他们回来,所以毫发无伤。 明替伦隐藏了这件事,自觉对不起我,又被我对感情的执着而感动,叹息上天对我的不公而发誓要让我得到真正的幸福,尽心尽责地照顾起我,后来又娶了我。 而被事实蒙住双眼的我,却由着想像胡乱猜测,把他当成了仇人,一门心思去报复他。
现在事情搞到这个地步,他很伤心,付出这么多的心血,却无力改变什么,他要给自己留一个空间,去考虑以后的路。
明的信简明扼要,我却看了一天一夜,才终于看懂信的内容。明一直没有回来,他留给自己的空间离我很远,远到我无法去寻找,但我真的有话想对他讲,我要他宽恕我的恶毒,我要乞求他的原谅,在共同生活的日子里,我已经不能没有他的陪伴,但他却不再给我这个机会,他倦怠得已不想再听到我的呼唤。于是我只能让悔恨把自己千刀万剐,让自己淹没在泪水的世界里。
我的思绪在暗夜里燃烧,突然听到有小孩咯咯笑的声音,这么晚怎么会有小孩子在医院里瞎跑的?我慢慢蹭到窗台下,推开窗户,楼下是医院的花园,然而黑乎乎地什么也看不见。但是声音明明响在耳际,我又探出身子去看,天一下就亮了起来,原来是两个小男孩趴在长凳上正玩得开心,小小的脸上满是汗水,我痴痴地看着,沉浸在他们的快乐中。一个男孩突然抬头指着我的窗子叫:妈妈,妈妈下来哟,另一人小男孩也跟着喊妈妈。
我恍惚起来,真的好象是我的孩子,熟悉的眉眼,亲切的挥手叫着妈妈的童稚声音。等着我,我的孩子!我回复着,急于拥抱我的宝贝们,微笑着纵身跃下。 黑暗中,一片白蝶飘落地上,瞬间绿地开满红色的花。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