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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mcblue

【古龙作品】楚留香系列(八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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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9-5-2012 06:56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回 谁是凶手(2)

  张三忍不住道:“在哪里见过?”

  胡铁花道:“丁枫那天去接枯梅大师的时候,穿的就是这件衣服。”

  张三脸色也变了,动容道:“衣服上的血呢?难道就是向天飞的?丁枫难道是杀死向天飞的凶手?”

  胡铁花恨恨道:“我早就怀疑他了,但金灵芝明明很听丁枫的话,为什么要将这件衣服故意送到我们这里来呢?”

  张三沉吟着,道:“也许她还不知道这是丁枫的衣服,也许……”

  胡铁花忽然打断了他的话,道:“也许这是金灵芝在故意栽赃。”

  张三道:“栽赃?”

  胡铁花道:“她知道我们已发现那尸身上的珍珠,知道我们已在怀疑她,所以,就故意偷了丁枫的衣服,弄上些血渍,来转移我们的目标。”

  他冷笑着接道:“你若穿了我的衣服去杀人,凶手难道就是我么?”

  楚留香道:“但这件事还有两点可疑。”

  胡铁花道:“哪两点?”

  楚留香道:“第一,金灵芝本是个千金小姐,要她去杀人,也许她会杀,但若要她去偷别人的衣服,她只怕就未必能偷得到。”

  张三立刻道:“不错,她怎会知道丁枫的衣服放在哪里?一偷就能偷到?”

  楚留香道:“第二,她若真想转移我们的目标,就不会自己将这件衣服送来了,做贼的人,总难免要有些心虚的。”

  胡铁花道:“你认为这件衣服本是别人故意放在金灵芝能看到的地方,故意要被她发现,好教她送到这里来的?”

  楚留香道:“这当然也有可能,但丁枫也可能就是凶手,在杀人之后,时间太匆忙,所以来不及将血衣藏好……”

  张三接口道:“勾子长和丁枫住在一间屋子里,要偷丁枫的衣服,谁也没有他方便,所以我认为勾子长的嫌疑越来越大。”

  胡铁花道:“你为什么不去问问你那女主人,这件衣服她究竟是在哪里找到的?”

  张三摇头,笑道:“我不敢,我怕碰钉子,你若想问,为什么不自己去问?难道你也不敢么?”

  胡铁花跳了起来,冷笑道:“我为什么不敢?难道她还能咬我一口不成?”

  他一口气冲了出去,冲到金灵芝门口。

  但等到他真举起手要敲门时,他这口气已没有了。

  想到金灵芝手叉着腰,瞪着眼的样子,他只觉头皮有些发毛。

  “她也许已经睡着了,我若吵醒了她,她发脾气也是应该的,别人吵醒我时,我又何尝不会发脾气?何况敲女人的房门,也是种很大的学问,那不但要有技巧,还得要有勇气,并不是人人都能敲得开的。”

  胡铁花叹了口气,喃喃道:“大家反正今天晚上总要见面的,等到那时再问她也不迟。”

  大多数男人都有件好处——他们若是不敢去做一件事时,总会替自己找到种很好的借口,绝不会承认自己没勇气。

  屋子里只有两张床,另外还搭了个地铺。

  胡铁花回房去的时候,两张床上已都睡着人了。

  张三跷着腿,正喃喃自语着道:“奇怪奇怪,我怎么没听见敲门的声音呀?难道胡先生的胆子也不比我大,嘴里吹着大气,到时候却也不敢敲门的?”

  胡铁花一肚子火,大声道:“这是我睡的床!你怎么睡在上面了?”

  张三悠然道:“你睡的床?谁规定这张床你睡的?总督衙门规定的么?”

  胡铁花恨得牙痒痒的,却也没法子,冷笑道:“船上的床简直就像是给小孩子睡的,又短又窄又小,像我这样的堂堂大丈夫,本就是睡在地上舒服。”

  他刚睡下去,又跳起来,叫道:“你这人倒真是得寸进尺,居然把我的枕头也偷去了!”

  张三笑道:“睡在地上既然又宽敞,又舒服,海阔天也许就怕你睡得太舒服了,爬不起来,所以根本就没有替你准备枕头。”

  胡铁花气得直咬牙,眼珠子转了转,忽然笑道:“原来你也跟老臭虫一样,鼻子也不灵,否则怎会没有嗅到臭气?”

  张三忍不住问道:“什么臭气?”

  胡铁花道:“我方才就坐在这枕头上,而且还放了个屁……”

  他话未说完,张三已将枕头抛了过去。

  胡铁花大笑道:“原来你这小子也会上当的。”

  张三板着脸道:“你说别的我也许不信,但说到放屁,你倒的确是天下第一,别人三十年放的屁,加起来也没有你一天这么多的。”

  这两天发生的事实在太多,太可怕了,而且还不知有多少可怕的事就要发生,就在今天晚上……

  胡铁花本来以为自己一定睡不着的。

  他听说睡不着的时候,最好自己数数,数着数着就会不知不觉的入睡,这法子对很多人都灵得很。

  他准备拼着数到一万,若还睡不着,就出去喝酒。

  他数到“十七”时就睡着了。

  胡铁花是被一阵敲门声惊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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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9-5-2012 07:56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回 谁是凶手(3)

  敲门声很轻,“笃、笃、笃”,一声声的响着,仿佛已敲了很久。

  “这屋子的生意倒不错,随时都有客人上门。”

  胡铁花一骨碌爬了起来,脑袋还是昏昏沉沉的,用力拉开了门,一肚子火气都准备出在敲门的这人身上。

  谁知门外竟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笃、笃、笃”,那声音却还是在不停地响着。

  胡铁花定了定神,才发觉这声音并不是敲门声,而是隔壁屋子里有人在敲着这边的板壁。

  “那小子干什么?存心想吵得别人睡不着觉么?”

  胡铁花也在壁板上用力敲了敲,大声道:“谁?”

  敲墙的不是公孙劫余就是白蜡烛,他根本连问都不必问的。

  隔壁果然有人说话了。

  胡铁花耳朵贴上板壁,才听出那正是公孙劫余的声音。

  他声音压得很低,一字字道:“是楚香帅么?请过来一叙如何?”

  原来是找楚留香的。

  这两天好像人人都在找楚留香。

  胡铁花一肚子没好气,正想骂他几句,转过头,才发现两张床都是空的。楚留香和张三竟都已不知溜到哪里去了。

  隔壁的人又在说话了,沉声道:“楚香帅也许还不知道在下是谁,但……”

  胡铁花大声道:“我知道你是谁,但楚留香却不在这里。”

  隔壁那人道:“不知他到哪里去了?”

  胡铁花道:“这人是属兔的,到处乱跑,鬼才知道他溜到哪里去了。”

  隔壁那人道:“阁下是……”

  胡铁花道:“我姓胡,你要找楚留香干什么?告诉我也一样。”

  隔壁那人道:“哦——”

  他“哦”了一声后,就再也没有下文。

  胡铁花等了半天,越想越不对。

  公孙劫余本和楚留香一点关系也没有,忽然找楚留香干什么?而且又不光明正大的过来说话,简直有点鬼鬼祟祟的。

  他难道也有什么秘密要告诉楚留香?

  “这老臭虫越来越不是东西了,自己溜了,也不叫我一声。”

  胡铁花用力捏着鼻子,喃喃道:“昨天我又没喝醉,怎么睡得跟死猪一样?”

  其实他自己并不是不知道,只要有楚留香在旁边,他就睡得特别沉,因为他知道就算天塌下来,也有楚留香去顶着,用不着他烦心。

  他很快的穿好鞋子,想到隔壁去问问公孙劫余,找楚留香干什么?还想问问他是怎么认得勾子长的?

  但他敲了半天门,还是听不到回应。

  对面的门却开了。勾子长探出头来,道:“胡兄想找他们?”

  胡铁花头也不回,冷冷道:“我又没有毛病,不找他们,为什么来敲他们的门?”

  勾子长赔笑道:“但他们两人刚刚都到上面去了,我瞧见他们去的!”

  胡铁花霍然回过头,瞪着他道:“看来你对别人的行动倒留意得很。”

  勾子长怔了怔,讷讷道:“我……我……”

  胡铁花大声道:“我自从认得了你,就一直拿你当朋友,是不是?”

  勾子长叹道:“我也一直很感激。”

  胡铁花道:“那么我希望你有什么话都对我老老实实的说出来,不要瞒我。”

  勾子长道:“我本来就从未在胡兄面前说过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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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9-5-2012 08:30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回 谁是凶手(4)

  胡铁花道:“好,那么我问你,公孙劫余和那白蜡烛究竟是什么来路?你是怎么会认得他们的?”

  勾子长沉吟了半晌,叹道:“胡兄既然问起,我也不能不说了,只不过……”

  他压低了语声,接着道:“此事关系重大,现在时机却还未成熟,我对胡兄说了后,但望胡兄能替我保守秘密,千万莫在别人面前提起。”

  胡铁花想也不想,立刻道:“好,我答应你。”

  勾子长道:“就连楚香帅……”

  胡铁花道:“我既已答应了你,就算在我老子面前,我也绝不会说的。我这人说话一向比楚留香还靠得住,你难道信不过我?”

  勾子长松了口气,笑道:“有胡兄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他将胡铁花拉到自己屋子里,拴起了门。

  丁枫也出去了。

  勾子长先请胡铁花坐下来,这才沉声道:“两个多月前,开封府出了件巨案,自关外押解贡品上京的镇远将军本来驻扎在开封府的衙门里,突然在半夜失去了首级,准备进贡朝廷的一批东西,也全都失了踪。随行的一百二十人竟全被杀得千干净净,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胡铁花耸然道:“既然出了这种大事,我怎么没有听说过?”

  勾子长叹道:“就因为这件案子太大,若是惊动了朝廷,谁也担当不起,所以只有先将它压下来,等查出了真凶再往上报。”

  胡铁花皱眉道:“做案的人既未留下一个活口,手脚想必干净得很,要查出来,只怕不大容易。”

  勾子长道:“但人算不如天算,他们以为这案子做得已够干净了,却不知老天偏偏留下了个人来做他们的见证,叫他们迟早逃不出法网。”

  胡铁花道:“是什么人?”

  勾子长说道:“是镇远将军的一个侍妾。那天晚上,她本在镇远将军房中侍寝,本也逃不过他们毒手的,但出事的时候,她正好在床后面解手,发现有变,就躲到床下去了,虽未瞧见做案那两人的面目,却将他们说的话全都听得清清楚楚。”

  胡铁花失笑道:“看来女人的命,果然要比男人长些。”

  勾子长道:“据她说,做案的是一老一少两个人,事成之后,就准备逃到海外去,找个‘销金窟’享受一辈子,我就是根据这条线索,才追到这里来的。”

  胡铁花讶然道:“听你这么说,你难道是六扇门里的人?”

  勾子长道:“在下倒并不是官家的捕头,只不过是关外熊大将军的一个贴身卫士。此次入关,正是奉了熊大将军之命,特地来追查这件案子的。”

  他笑了笑,接着道:“就因为在下幼年时便已入了将军府,从未在外面走动,所以对江湖中的事才陌生得很,倒令胡兄见笑了。”

  胡铁花已听得目瞪口呆,这时才长长吐出口气,摇着头笑道:“原来是这么回事!你为何不早说?害得我们险些错怪了你,抓贼的反而被人当做强盗,岂非冤枉得很。”

  勾子长苦笑道:“只因在下这次所负的任务极重,又极机密,所以才不敢随意透露自己的身分。何况海阔天、向天飞、丁枫,又都不是什么规矩人,若知道我是来办案的公差,只怕也会对我不利。”

  胡铁花点了点头,道:“你这么一说,我就完全想通了……你是否怀疑公孙劫余和白蜡烛就是做案的那两个人?”

  勾子长道:“不错,这两人的嫌疑实在太大,所以今天早上我才会到他们房里去,正是想要探探他们的口风。”

  胡铁花道:“你可探听出什么?”

  勾子长叹道:“像他们这样的人,自然守口如瓶,我去了一趟,非但毫无结果,反而打草惊蛇,他们想必已看出我的身分,只怕……”

  他脸色变了变,住口不语。

  胡铁花道:“不错,他们既已看出你的身分,只怕是不会放过你的。你以后倒真要多加小心才是。”

  他拍了拍勾子长的肩头,又笑道:“但现在我既知道这件事,就绝不会再容他们胡做非为,你只管放心好了。”

  勾子长笑道:“多谢多谢,有胡兄相助,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只不过……”

  他又皱起了眉,沉声道:“这两人之毒辣奸狡绝非常人可比,我们现在又没有拿住他们的真凭实据,暂时还是莫要轻举妄动的好。”

  胡铁花点了点头,缓缓道:“但这两人并没有理由要杀死向天飞呀,难道他们的目的是要将这条船上的人全都杀死灭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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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9-5-2012 08:51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九回 朱砂掌印(1)

  薄暮。

  满天夕阳,映照着无边无际的大海,海面上闪耀着万道金光,那景色真是说不出的豪美壮丽,气象万千。

  楚留香和张三倚着船舷,似已瞧得出神。

  张三叹道:“我没有到海上来的时候,总觉得江上的景色已令人神醉,如今来到海上,才知道江河之渺小,简直不想回去了。”

  楚留香微笑着,悠然道:“这就叫做:曾经沧海难为水……”

  他忽然发现了丁枫从船头那边匆匆赶了过来,神色仿佛很惊慌,还未走近,就大声呼唤着道:“两位今天可曾看到过海帮主么?”

  楚留香皱了皱眉,道:“自从今晨分手,到现在还未见过。”

  张三道:“他累了一天,也许睡过了头,丁公子为何不到下面的舱房去找找?”

  丁枫道:“找过了,他那张床铺还是整整齐齐,像是根本没有睡过。”

  楚留香动容道:“别的人难道也没有见到他么?”

  丁枫脸色灰白,那亲切动人的笑容早已不见,沉声道:“我已经四处查问过,最后一个见到他的人是钱风。”

  楚留香又皱了皱眉,道:“钱风?”

  丁枫道:“据钱风说,他中午时还见到海帮主一个人站在船头,望着海水出神,嘴里还在不停的念着向二爷的名字。钱风请他用饭,他理都不理,自从那时之后,就再也没有人见到过他。”

  楚留香道:“那时甲板上有没有别的人?”

  丁枫道:“那时船上的水手大多数都在膳房用饭,只有后艄两个人掌舵,左舷三个人整帆,舵艄上还有个人在嘹望。”

  他叹了口气,接着道:“但这六个人却都未瞧见海帮主在船头。”

  张三道:“难道钱风是在说谎?”

  丁枫道:“但我却想不出他为何要说谎,也许别人都在忙着,所以没有注意海帮主走上甲板来,海帮主站在船头的时候也不久。”

  张三道:“那么,他到哪里去了?难道跳下海了么?”

  丁枫黯然道:“我只怕他心中悲悼向二爷之死,一时想不开,就寻了短见……”

  楚留香断然道:“海帮主绝不是这样的人,钱风呢?我想问他几句话。”

  丁枫道:“今天不是他当值,正在底舱歇着。”

  楚留香道:“我们去找他。”

  底舱的地方并不大。十几个人挤在一间舱房里,自然又脏、又乱、又臭。

  钱风的铺位就是右面一排的第三张床。他的人正躺在床上,用被盖着脸,蒙头大睡;却将一双脚露在被子外,还穿着鞋子,像是已累极了,一躺上床,连鞋都来不及脱,就已睡着。

  鲁长吉却还没有睡,听说有人找他,就抢着要去将他叫醒。

  叫了半天,钱风还是睡得很沉,鲁长吉就用手去摇,摇了半天,还是摇不醒。鲁长吉失笑道:“这人一喝酒,睡下去就跟死猪一样。”

  张三瞟了楚留香一眼,笑道:“这人的毛病倒和小胡差不多。”

  他笑容突然冻结。鲁长吉一掀起棉被,他就发觉不对了。钱风躺在床上,神情看来虽很安祥,但脸色却已变得说不出的可怕,那模样正和他在货舱门外发现的两个死尸一样。

  鲁长吉只觉双腿发软,再也站不稳,“噗”地坐倒在地上。

  无论谁都可看出,躺在床上的已不是个活人。

  楚留香一步窜了过去,拉开了钱风的衣襟。他前胸果然有个淡红色的掌印!是左手的掌印!

  钱风也已遭了那人的毒手!

  丁枫耸然道:“这是朱砂掌!”

  张三冷冷瞅了他一眼,道:“丁公子果然好眼力,想必也练过朱砂掌的了。”

  丁枫似未觉出他这话中是有刺的,摇头道:“近年来,我还未听说江湖中有练朱砂掌的人!”

  楚留香目光闪动,道:“不知这船舱中方才有谁进来过?”

  鲁长吉满头冷汗,颤声道:“我也是刚下来的,那时钱风已睡着了……这里的人全睡着了,像我们这种粗人,一睡就很难吵醒。”

  他说的不错,张三将正在睡觉的九个人全都叫醒一问,果然谁也没有瞧见有外人进来过。

  楚留香淡淡道:“但丁公子方才明明是到这里来问过钱风话的,你们难道也没有瞧见么?”

  大家都在摇头。

  丁枫也还是神色不变,道:“我方才的确来过,但那时钱风还是活着的,而且我问他话的时候,金姑娘也在旁边,可以证明。”

  他接着又道:“然后我就到膳房中去问正午时在甲板上的那六个人,再去找楚香帅和张兄,前后还不过半个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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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9-5-2012 08:51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九回 朱砂掌印(2)

  张三忍不住问道:“金姑娘呢?”

  丁枫道:“金姑娘和我在楼梯上分了手,去找胡兄、勾兄和那位公孙先生,也不知找着了没有?”

  楚留香沉吟着,道:“不知那膳房在哪里?”

  膳房就在厨房旁,也不大,那两张长木桌几乎就已将整个屋子都占满了。水手们不但睡得简陋,吃得也很马虎。桌上摆着三只大海碗,一碗装的是海带烧肥肉,一碗装的是大蒜炒小鱼,还有一碗汤,颜色看来简直就像是洗锅水。饭桶却很大——要人做事,就得将人喂饱。现在碗中的菜已只剩下一小半,饭桶也几乎空了。

  吃饭的六个人,两个伏在桌上,两个倒在椅子下,还有两个倒在门口,竟没有一个活的。

  他们致命的伤痕,也全都是一样,是个淡红的掌印。又是朱砂掌!

  伏在桌上的两个人,死得最早,旁边两个人刚站起来,就被击倒在椅子下,还有两个人已逃到门口,却也难逃一死!这六个人显见在一刹那间就已全都遭了毒手!

  张三咬着牙,恨恨道:“看来这人的手脚倒真快得很!”

  楚留香叹道:“如此看来,海帮主想必也是凶多吉少的了。”

  丁枫也长叹道:“不错,海帮主被害时,钱风和这六人想必已有发觉,所以那凶手才不得不将他们也杀了灭口!”

  他摇着头,惨然道:“他们方才若将秘密对我说出来,只怕就不会落得如此下场!那凶手是用什么法子能令这些人守口如瓶的呢?”

  张三冷冷道:“也许还没有机会说。”

  他眼角瞟着丁枫,冷冷接着道:“丁公子一问过他们,他们就死了,这岂非巧得很?”

  丁枫还是面不改色,黯然道:“不错,我若不问他们,他们也许还不至于死得这么快……这件事发生前后还不到半个时辰,在这半个时辰中,有谁可能下此毒手呢?”

  张三冷冷道:“每个人都有可能。”

  丁枫目光闪动,道:“在这半个时辰中,两位可曾看到过公孙劫余和勾子长么?”

  现在,所有的人都聚齐了。

  胡铁花失声道:“我可以证明,勾子长一直和我在聊天,绝没有出去杀人的机会。”

  丁枫道:“公孙先生呢?”

  公孙劫余道:“我们师徒一直在屋子里,胡兄总该知道的。”

  胡铁花冷笑道:“不错,我的确和你隔着墙说过两句话,但那以后呢?”

  公孙劫余道:“以后我们还是留在屋子里,直到金姑娘来找我们……”

  金灵芝道:“不错,我去找他们的时候,他们的确在屋里。”

  胡铁花沉着脸道:“但在我和你们说过话之后、金姑娘去找你们之前那段时候,你们到哪里去了?那段时候已足够去杀几个人了。”

  公孙劫余道:“今日我们师徒根本就未出过房门一步。”

  胡铁花冷笑道:“但勾兄却明明瞧见你们出来过的,那又是怎么回事呢?”

  公孙劫余目光一闪,瞪着勾子长,一字字道:“阁下几时瞧见我们走出去过的?”

  勾子长脸色变了变,道:“我听到外面有脚步声,就走出去看,正好看到一个人在上楼梯,我以为就是公孙先生。”

  公孙劫余冷冷道:“原来阁下只不过是‘以为’而已,并没有真的看到是我。”

  勾子长勉强笑道:“当时那人已快上楼了,我只看到他的脚,实在也不能确定他是谁。”

  胡铁花瞪了他一眼,也只好闭上了嘴,忽然间,大家都不说话了。船舱中忽然静得如同坟墓。只听外面传来“扑通”一响。

  隔了半晌,又是“扑通”一响。

  大家心里都明白,这必定是水手们在为他们死去的同伴海葬。这一声声“扑通”之声,听来虽沉闷单调,却又充满了一种说不出的阴森恐怖之意,就像是阎王殿前的鬼卒在敲着丧钟。

  还不到一天,船上就已死了九个人。别的人还能活多久?下一个该轮到谁了?

  凶手明明就在这个船舱里,大家却偏偏猜不出他是谁!

  楚留香本想等他第二次下手,查出些线索来的,谁知他出手一次比一次干净,这次竟连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来。

  大家眼睛发直,谁也没去瞧别人一眼,仿佛生怕被别人当做凶手,又仿佛生怕被凶手当做下一次的目标。

  桌上不知何时已摆下了酒菜,却没有人举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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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9-5-2012 08:52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九回 朱砂掌印(3)

  又过了很久,胡铁花忽然道:“一个人只要没有死,就得吃饭的……”

  他刚拿起筷子,张三已冷冷道:“但吃了之后,是死是活就说不定了。”

  胡铁花立刻又放下筷子。

  谁也不敢说这酒菜中有没有毒。

  楚留香淡淡一笑,道:“但不吃也要被饿死,饿死的滋味可不好受,毒死至少要比饿死好。”

  他竟真的拿起筷子,将每样菜都尝了一口,又喝了杯酒。

  勾子长失声赞道:“好,楚香帅果然是豪气如云,名下无虚!”

  胡铁花笑道:“你若以为他真有视死如归的豪气,你就错了!他只不过有种特别的本事,能分辨食物中有毒无毒,连我也不知道他这种本事是从哪里来的。”

  公孙劫余叹了口气,道:“和楚香帅在一起,真是我们的运气。”

  胡铁花又沉下了脸,道:“你若是凶手,只怕就要自叹倒霉了。”

  公孙劫余也不理他,举杯一饮而尽。

  谁也不知道胡铁花今天为什么处处找公孙劫余的麻烦,但几杯酒下肚,大家的心情已稍微好了些。

  丁枫忽然道:“事际非常,大家还是少喝两杯的好。金姑娘和胡兄虽约好今日拼酒的,也最好改期,两位无论是谁醉倒,都不太好。”

  他不提这件事也还罢了,一提起来,金灵芝第一个沉不住气,冷笑道:“喝不喝都没关系,但醉倒的绝不会是我。”

  胡铁花也沉不住气了,也冷笑着道:“醉倒的难道是我么?”

  金灵芝再也不说别的,大声道:“拿六壶酒来!”

  凡是在江湖中混过几年的人都知道,是哪几种人最难应付,能不惹他们时,最好避开些。

  第一种是文质彬彬的书生秀才,第二种是出家的和尚道士,第三种是上了年纪的老头子。

  但最不好惹的,还是女人。

  这几种人若敢出来闯江湖,就一定有两下子。

  胡铁花打架的经验丰富得很,这道理他自然明白。但喝酒就不同了。

  一个人的酒量再好,上了年纪,也会退步的,至于女人,先天的体质就差些,后天的顾虑也多些,喝酒更没法子和男人比。

  胡铁花喝酒的经验也丰富得很,这道理他自然也明白,他喝酒从来也不怕老头子和女人。

  但天下事都有例外的。

  这次金灵芝刚喝下第一杯酒,胡铁花就已知道上当了。

  江湖中人有句俗话:“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这句话用来形容喝酒,也同样恰当得很。

  有经验的人,甚至只要看到对方拿酒杯的姿势,就能判断出他酒量的大小了——酒量好的人,拿起酒杯来当真有“举重若轻”的气概,不会喝酒的,小小一个酒杯在他手上,也会变得好像有几百斤重。

  只不过,金灵芝毕竟是个女人,喝酒至少还要用酒杯。

  胡铁花就没有这么斯文了。

  他拿起酒壶,就嘴对嘴往肚子里灌。

  在女人面前,他是死也不肯示弱的,金灵芝第一壶酒还未喝完,他两壶酒已下了肚。

  勾子长拍手笑道:“胡兄果然是好酒量,单只这“快”字,已非人能及。”

  胡铁花面有得色,眼睛瞟着金灵芝,大笑道:“拼酒就是要快,若是慢慢的喝,一壶酒喝上个三天三夜,就连三岁大的孩子都不会喝醉。”

  金灵芝冷笑道:“无论喝得多快,醉倒了也不算本事,若是拼着一醉,无论谁都能灌下几壶酒的……张三,你说这话对不对?”

  张三道:“对对对,对极了!有些人的酒量其实并不好,只不过是敢醉而已,反正已经喝醉了,再多喝几壶也没关系。”

  他笑着接道:“一个人只要有了七八分酒意,酒喝到嘴里,就会变得和白开水一样,所以喝得多并不算本事,要喝不醉才算本事。”

  胡铁花板着脸,道:“我若真喝醉了,你第一个要当心。”

  张三道:“我当心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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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9-5-2012 08:52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九回 朱砂掌印(4)

  胡铁花道:“我发起酒疯时,看到那些马屁精,就好像看见臭虫一样,非一个个的把它掐死不可。”

  他忽然向楚留’香笑了笑,又道:“但你却不必担心,你虽是个老臭虫,却不会拍马屁。”

  楚留香正在和丁枫说话,像是根本全未留意他。

  张三却叹了口气,喃喃道:“这人还未喝醉,就已像条疯狗一样,在乱咬人了,若是真喝醉了时,大家倒真得当心些。”

  丁枫就坐在楚留香旁边,此刻正悄声道:“金姑娘说的话倒也并非全无道理。像胡兄这样喝酒,实在没有人能不喝醉的。”

  楚留香微笑道:“他喝醉了并不奇怪,不醉才是怪事。”

  丁枫道:“但现在却不是喝醉酒的时候,楚兄为何不劝劝他?”

  楚留香叹道:“这人只要一开始喝酒,就立刻六亲不认了,还有谁劝得住他?”

  他忽又笑了笑,眼睛盯着丁枫,缓缓接道:“何况,此间岂非正有很多人在等着看他喝醉时的模样,我又何必劝他?”

  丁枫默然半晌,道:“楚兄莫非认为我也在等着他喝醉么?”

  楚留香淡淡道:“若非丁兄方才那句话,他们此刻又怎会拼起酒来的?既已拼起了酒,又怎能不醉?”

  丁枫道:“但……但在下方才本是在劝他们改期……”

  楚留香笑道:“丁兄不劝也许还好些,这一劝,反倒提醒了他们——丁兄与他相处已有两三天,难道还未看出,他本是个‘拉着不走,赶着倒退’的山东驴子脾气?”

  丁枫沉默了半晌,长长叹了口气,苦笑道:“楚兄现在想必对我还有些误解之处,但迟早总有一日,楚兄总可了解我的为人……”

  楚留香忽然打断了他的话,道:“张三,那样东西你为何还不拿来给丁兄瞧瞧?”

  张三笑道:“只顾看着他们拼酒,我几乎将这件大事忘了。”

  他嘴里说着话,人已走入了后舱。

  丁枫目光闪动,试探着问道:“却不知楚兄要我瞧的是什么?”

  楚留香微笑道:“这样东西实在妙得很,无论谁只要将它接了过去,他心里的秘密,立刻就会被别人猜到。”

  丁枫也笑了,道:“如此说来,这样东西莫非有什么魔法不成?”

  楚留香道:“的确是有些魔法的。”

  丁枫虽然还在笑着,却已笑得有些勉强。

  这时张三已自后舱提了个包袱出来,并没有交给丁枫,却交给了楚留香。

  楚留香接在手里,眼睛盯着丁枫的眼睛,一字字道:“丁兄若有什么心事不愿被别人知道,还是莫要将这包袱接过去的好。”

  丁枫勉强笑道:“楚兄这么说,难道还认为在下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不成?”

  楚留香微笑不语,慢慢的将包袱递了过去。

  大家本在瞧着金灵芝和胡铁花拼酒的,这时已不约而同向这边瞧了过来,只有金灵芝和胡铁花两个人是例外。他们都已有了好几分酒意,除了“酒”之外,天下已没有任何别的事能吸引他们了。

  丁枫终于将包袱接了过去。

  他的手也伸得很慢,像是生怕这包袱里会突然钻出条毒蛇来,在他手上狠狠的咬一口。

  别的人心里也充满了好奇,猜不透这包袱究竟有什么古怪?

  这包袱实在连一点古怪也没有。

  丁枫手里拿着包袱,又笑了,道:“楚兄此刻可曾看出在下的秘密么?”

  楚留香淡淡道:“多少已看出了一些。”

  丁枫道:“看出了什么?”

  楚留香眼睛里发着光,道:“我已看出丁兄本来是用左手的。”

  丁枫面不改色,笑道:“不错,在下幼年时本连吃饭写字都用左手,因此,电不知被先父教训过多少次,成年后才勉强改了过来,但只要稍不留意,老毛病就又犯了。”

  楚留香道:“如此说来,丁兄的左手想必也和右手同样灵便了?”

  丁枫道:“只怕比右手还要灵便些。”

  楚留香笑了笑,淡淡道:“这秘密不该说出来的。”

  丁枫道:“这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秘密,为何不该说出来?”

  楚留香正色道:“以我看来,这秘密关系却十分重大。”

  丁枫道:“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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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9-5-2012 08:53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九回 朱砂掌印(5)

  楚留香缓缓道:“别人只要知道丁兄的左手比右手还灵便,下次与丁兄交手时,岂非就要对丁兄的左手加意提防了么?”

  丁枫笑道:“楚兄果然高见,幸好在下并没有和各位交手之意,否则倒真难免要吃些亏了。”

  张三忽然道:“那倒也未必,反正丁公子右手也同样可以致人死命,别人若是提防着丁公子左手,丁公子用右手杀他也一样。”

  丁枫居然还是面不改色,还是笑道:“张兄莫非认为在下杀过许多人么?”

  张三冷冷道:“我只不过是说,用两只手杀人,总比一只手方便得多,也快得多。”

  丁枫淡淡笑道:“如此说来,三只手杀人岂非更方便了?”

  张三说不出话来了。

  他就算明知丁枫在骂他是个“三只手”,也只有听着——一个人只要做过一件见不得人的事,就算挨一辈子的骂,也只有听着的。

  幸好丁枫并没有骂下去。

  他手里捧着包袱,笑问道:“不知楚兄还看出了什么别的秘密?”

  楚留香道:“还有个秘密,就在这包袱里,丁兄为何不解开包袱瞧瞧?”

  丁枫道:“在下正有此意。”

  他解开包袱,脸色终于变了。

  包袱里正是金灵芝找到的那件血衣。

  楚留香的目光一直没有离过丁枫的脸,沉声道:“丁兄可认得出这件衣服是谁的么?” ’

  丁枫道:“自然认得,这件衣服本是我的。”

  楚留香道:“衣服上的血呢?也是丁兄的么?”

  丁枫勉强笑道:“在下并未受伤,怎会流血?”

  勾子长忽然冷笑了一声,抢着道:“别人的血,怎会染上了丁公子的衣服?这倒是怪事了!”

  丁枫冷冷道:“勾兄只怕是少见多怪。”

  勾子长道:“少见多怪?”

  丁枫道:“若有人想嫁祸于我,偷了我的衣服穿上,再去杀人,这种事本就常见得很,有何奇怪?何况……”

  他冷笑着接道:“那人若是和我同屋住的,要偷我的衣服,正如探囊取物,更一点也不奇怪了。”

  勾子长怒道:“你自己做的事,反来含血喷人?”

  丁枫冷笑道:“含血喷人的,只怕不是丁某,而是阁下。”

  勾子长霍然长身而起,目中似已喷出火来。

  丁枫却还是声色不动,冷冷道:“阁下莫非想将丁某的血也染上这件衣服么?”

  公孙劫余突然笑道:“丁公子这是多虑了。勾兄站起来,只不过是想敬丁公子一杯酒而已!”

  他眼睛瞪着勾子长,淡淡道:“是么?”

  勾子长眼睛也在瞪着他,脸色阵青阵白,忽然大笑了两声,道:“不错,在下正有此意,想不到公孙先生竟是我的知己。”

  他竟真的向丁枫举起酒杯,道:“请。”

  丁枫目光闪动,瞧了瞧公孙劫余,又瞧了瞧勾子长,终于也举杯一饮而尽,微笑道:“其实,这件衣服上的血,也未必就是向天飞的,说不定是猪血狗血也未可知,大家又何苦因此而伤了和气。”

  说到这里,他身子忽然一震,一张脸也跟着扭曲了起来。

  楚留香耸然道:“什么事?”

  丁枫全身颤抖,嗄声道:“酒中有……”

  “毒”字还未出口,他的人已仰面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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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9-5-2012 08:53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九回 朱砂掌印(6)

  就在这一刹那间,他的脸已由惨白变为铁青,由铁青变为乌黑,嘴角已沁出血来,连血都是死黑色的。

  只见他目中充满了怨毒之意,狠狠的瞪着勾子长,厉声道:“你……你……你好狠!”

  勾子长似已吓呆了,连话都说不出来。

  楚留香出手如风,点了丁枫心脏四周六处要穴,沉声说道:“丁兄先沉住气,只要毒不攻心,就有救药。”

  丁枫摇了摇头,凄然一笑,道:“太迟了……太迟了……我虽已知道此事迟早必会发生,想不到还是难免遭了毒手。”

  他语声已含糊不清,喘息了半晌,接着道:“香帅高义,天下皆知,我只想求楚兄一件事。”

  楚留香道:“丁兄只管放心,凶手既在这条船上,我就绝不会让他逍遥法外。”

  丁枫黯然道:“这倒没什么,一个人若已快死了,对什么事都会看得淡了。只不过……老母在堂,我已不能尽孝,只求楚兄能将我的骸骨带归……”

  说到这里,他喉头似已堵塞,再也说不下去。

  楚留香亦不禁为之黯然,道:“你的意思,我已明白,你托我的事,我必定做到。”

  丁枫缓缓点了点头,似乎想笑一笑,但笑容尚未露出,眼帘已合起。他那亲切动人的微笑,竟是永远不能重见了。

  楚留香默然半晌,目光缓缓转到勾子长身上。

  每个人的眼睛都在瞪着勾子长。

  勾子长面如死灰,汗如雨下,忽然嘶声大呼道:“不是我!下毒的不是我!”

  公孙劫余冷冷道:“谁也没有说下毒的是你。”

  勾子长道:“我也没有想向他敬酒,是你要我敬他这杯酒的!”

  公孙劫余冷笑道:“他已喝过几杯酒,酒中都无毒,我的手就算再长,也无法在这杯酒中下毒的。”

  他坐得的确离丁枫很远。

  勾子长嗄声道:“难道我有法子在这杯酒中下毒么?这么多双眼睛都在瞧着,他自己也不是瞎子。”

  楚留香手里拿着酒杯,忽然叹了口气,道:“两位都没有在这杯酒中下毒,只因为无论谁都不可能在这杯酒中下毒。”

  张三皱眉道:“但壶中的酒并没有毒,否则我们岂非也要被毒死了?”

  楚留香道:“不错,只有他最后喝的这杯酒中才有毒,但毒却不在酒里。”

  张三道:“不在酒里在哪里?”

  楚留香道:“在酒杯上!”

  他缓缓放下酒杯,接着又道:“有人已先在这酒杯里涂上了极强烈的毒汁,丁枫先喝了几杯酒都未中毒,只因那时毒汁已干,酒却是冷的,还未将毒溶化。”

  勾子长这才透了口气,喃喃道:“幸亏有楚香帅在这里,能和楚留香在一起,的确是运气。”

  公孙劫余道:“但无论如何,毕竟总有个人下毒的,这人是谁?”

  楚留香道:“人人都知道酒杯必在厨房里,谁也不会对空着的酒杯注意,所以无论谁要想在酒杯里涂上毒汁,都很容易。”

  勾子长道:“可是……那凶手又怎知有毒的酒杯必定会送到丁枫手上呢?”

  楚留香道:“他不知道,他也不在乎……无论这酒杯在谁手上,他都不在乎。”

  勾子长想了想,苦笑道:“不错,在他眼中看来,我们这些人反正迟早都要死的,谁先死,谁后死,在他来说都一样。”

  张三捡起了那件血衣,盖在丁枫脸上,喃喃道:“十个人上了这条船,现在已死了三个,下一个该轮到谁了呢?”

  突听“扑通”一声,胡铁花连人带椅子都摔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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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9-5-2012 08:58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回 第八个人(1)

  最有可能练过“朱砂掌”的人是丁枫。

  左右双手都同样灵活的人是丁枫。

  最有机会下手杀人的是丁枫。

  血衣也是丁枫的。

  凶手简直非是丁枫不可。

  但现在丁枫却死了。

  胡铁花躺在床上,就像死猪。

  他惟一和死猪不同的地方,就是死猪不会打鼾,他的鼾声却好像打雷一样,远在十里外的人都可能听到。

  张三揉着耳朵,摇着头笑道:“这人方才倒下去的时候,我真以为下一个轮到的就是他,还真忍不住吓了一跳。”

  楚留香也笑了,道:“我却早就知道他死不了。“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这句话你难道没听说过?”

  张三笑道:“我虽然没想到他会死,却也没想到他会醉得这么快,更想不到那位金姑娘喝起酒来倒真有两下子。”

  楚留香道:“你以为她自己就没有醉?连丁枫死了她都不知道,还直着眼睛到处找他来作裁判。”

  张三叹道:“这两人醉的可真不是时候。”

  楚留香苦笑道:“这你就不懂了,他选这时候喝醉,简直选得再好也没有了。”

  张三道:“为什么?”

  楚留香道:“他现在一醉,就什么事都再也用不着操心,凶手也绝不会找到他头上。因为他们知道我们一定会在旁边守着的。”

  张三失笑道:“一点也不错,我还以为他是个呆子,其实他真比谁都聪明。”

  楚留香道:“奇怪的是,该死的人没有死,不该死的人却偏偏死了。”

  张三道:“你是说丁枫本不该死的?”

  楚留香道:“我算来算去,不但只有他的嫌疑最大,而且也只有他才有杀人的动机。”

  张三道:“动机?”

  楚留香道:“没有动机,就没有理由杀人。”

  张三道:“丁枫的动机是什么?”

  楚留香道:“他不愿我们找到那海上销金窟去。”

  张三道:“他若不愿意,为什么又要请这些人上船呢?”

  楚留香道:“因为他知道这些人自己也有可能找得去的,所以还不如将所有的人都集中到一个地方,再一个个杀死。”

  张三道:“但现在他自己却先死了。”

  楚留香叹了口气,苦笑道:“所以我说的这些话全都等于放屁。”

  张三沉默了半晌,道:“除了丁枫之外,难道别人全没有杀人的动机?”

  楚留香道:“杀人的动机只有几种,大多数是为情、为财、为了嫉恨,也有的人为要灭口——丁枫的动机就是最后这一种。”

  他接着又道:“现在丁枫既已死了,这理由就不能成立。因为这些人彼此并不相识,谁也不会知道别人的秘密,可见那凶手绝不是为了灭口而来杀人的。”

  张三道:“那么他是为了什么呢?为了情?不可能,这些人谁也没有抢过别人的老婆,为了财?也不可能,除了公孙劫余,别人都是穷光蛋。”

  他想了想,接着又道:“金灵芝和海阔天虽是财主,却并没有将钱带在身上,那凶手杀了他们,也得不到什么好处。”

  楚留香叹道:“不错,我算来算去,除了丁枫外,简直没有一个人有杀人的理由,所以我本来已认定了丁枫是凶手。”

  张三道:“公孙劫余呢?我总觉得这人来路很有问题。”

  楚留香道:“这十个人中,也许有一两个和他有旧仇,但他却绝没有理由要将这些人全都杀死。”

  张三道:“但事实摆在这里,凶手不是他就是勾子长,他的嫌疑总比勾子长大些。”

  刚说到这里,已有人在敲门。

  敲门的人正是公孙劫余。

  船舱中已燃起了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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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9-5-2012 09:21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回 第八个人(2)

  公孙劫余的目中仿佛带着种很奇特的笑意,望着楚留香,缓缓道:“有件事香帅一定很奇怪。”

  楚留香道:“哦?”

  公孙劫余道:“在下这次到江南来,除了要找那海上销金窟外,还要找一个人。”

  楚留香道:“哦。”

  还没有明白对方说话的目的时,楚留香绝不会多说一个字。

  公孙劫余接道:“在下查访这人已有很久,一直都得不到消息,直到昨天,我才知道他原来就在这条船上!”

  楚留香沉吟道:“你说的莫非是勾子长?”

  公孙劫余道:“正是他。”

  张三抢着问道:“他究竟是怎么样一个人?是不是和你有旧仇?”

  公孙劫余道:“在下以前也从未见过此人,又怎会有什么仇恨?”

  张三道:“那么,你苦苦找他是为了什么?”

  公孙劫余笑了笑,神情似乎很得意,道:“香帅直到现在还未认出在下是谁么?”

  楚留香瞧着他,眼睛慢慢的亮了起来,道:“你莫非是……”

  忽然间,门外又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呼。

  呼声竟是勾子长发出来的。

  公孙劫余第一个冲了出去。

  勾子长就站在楼梯口,满面都是惊恐之色,左臂鲜血淋漓,还有把短刀插在肩上。

  楚留香皱眉道:“勾兄怎会受了伤?”

  勾子长右手还紧紧的抓着那黑箱子,喘息着道:“我刚走下来,这柄刀就从旁边飞来了,出手不但奇快,而且奇准,若非我躲得快,这一刀只怕早已刺穿了我的咽喉。”

  楚留香道:“下手的人是谁?勾兄没有瞧见?”

  勾子长道:“我骤出不意,大吃了一惊,只瞧见人影一闪,再追也来不及了。”

  楚留香道:“那人是从什么方向逃走的?”

  勾子长眼角瞟着公孙劫余,没有说话。

  其实他根本就用不着说。

  船上的人除了楚留香和胡铁花外,能刺伤他的就只有白蜡烛。

  公孙劫余冷笑道:“你莫非瞧见那人逃到我屋子去了?”

  勾子长道:“好……好像是的,但……我也没有看清楚。”

  公孙劫余再也不说第二句话,转身走回自己的屋子,拉开了门。

  屋子里一个人也没有。

  勾子长似乎怔住了。

  勾子长冷冷道:“白蜡烛是个傻小子,脾气又古怪,本来一定会留在这屋子里的,那么他的冤枉就很难洗得清了。”

  张三忍不住问道:“现在他的人呢?”

  公孙劫余道:“金姑娘醉了后,他就一直在旁边守护着,但孤男寡女在一个屋子里,总得避避嫌疑,所以我又找了个人陪着他们。”

  他淡淡一笑,接着道:“这就叫傻人有傻福。”

  他说的话果然一个字也不假。

  白蜡烛的确一直在守护着金灵芝,陪着他们的水手已证实了,他根本就没有走开过一步。

  张三皱眉道:“金姑娘和小胡都已醉得不省人事,公孙先生又和我们在一起,出手暗算勾兄的人,会是谁呢?”

  他脸色变了变,缓缓接着道:“难道这船上除了我们七个人外,还有第八个人?难道这凶手竟是个隐形的鬼魂?”

  船上其实并不止七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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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9-5-2012 09:43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回 第八个人(3)

  除了楚留香、胡铁花、勾子长、金灵芝、公孙劫余、白蜡烛和张三外,还有十几个水手,杀人的凶手难道是这些水手之一?

  楚留香、勾子长、公孙劫余、张三,四个人还未走出金灵芝的屋子,就又听到一声大呼。

  这次的呼声赫然竟是胡铁花发出来的。

  张三变色道:“不好,小胡已醉得人事不知,我们不该留他一个人在屋子里的。”

  这句话还未说完,他已冲了回去。

  胡铁花正坐在床上,喘着气。他眼睛已张得很大,却还是布满了红丝,手里紧紧抓着个面具——纸板糊成的面具,已被他捏碎。

  看到胡铁花还好好的活着,张三的火气反而来了,怒道:“你鬼叫什么?还在发酒疯?”

  胡铁花眼睛发直,瞪着对面的板壁,就好像那上面忽然长出几百朵花来似的,张三叫得声音那么大,他居然没有听见。

  张三冷笑道:“总共只喝了那么点酒,就醉成这副样子,我看你以后最好还是少逞能,少找别人拼酒的好。”

  胡铁花还像是没听见他说话,又发了半天呆,忽然在床上翻了个跟斗,拍手大笑道:“凶手果然是这小子,我早知他总有一天要被我抓着小辫子的。”

  张三道:“你说凶手是谁?”

  胡铁花瞪着眼道:“丁枫,当然是丁枫,除了丁枫还有谁?”

  张三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瞧了他几眼,才叹了口气,道:“我早就知道你这小子酒还没有醒,否则又怎会见到鬼?”

  胡铁花跳了起来,道:“你才撞见鬼了,而且是个大头鬼。”

  楚留香目光闪动,沉吟着,忽然道:“你方才真的瞧见了丁枫?”

  胡铁花道:“当然。”

  楚留香道:“他在哪里,这屋子里?”

  张三冷冷道:“你方才明明已睡得跟死猪一样,还能看得见人?”

  胡铁花道:“也许我就因为醉得太深,难受得要命,睡得好好的,忽然想吐,就醒了,虽然醒了,又没有力气爬起来。”

  喝到六七分醉时,一睡,就睡得很沉,但若喝到九分时,就可能没法子安安稳稳的睡了。

  楚留香点了点头,因为他也有这种经验。

  胡铁花道:“就在我迷迷糊糊的躺在床上时,忽然觉得有个人走进屋子,走到我床前,仿佛还轻轻唤了我一声。”

  楚留香道:“你张开眼睛没有?”

  胡铁花道:“我眼睛本是眯着的,只看到一张白苍苍的脸面,也没看清他是谁,他叫我,我也懒得答应,谁知他忽然来扼我的脖子了。”

  他用手摸了摸咽喉,长长喘了口气,才接着道:“他的手很有力,我挣也挣不脱,喊也喊不出,胡乱往前面一抓,抓着了他的脸。”

  楚留香望着他手里的面具,道:“他的脸是不是就被你抓了下来?”

  胡铁花道:“一点也不错。那时我才看清这人原来就是丁枫,他也似吓了一跳,我就乘机一拳打在他肚子上。”

  他笑了笑,接着道:“你总该知道,我这拳头很少有人能挨得住的。”

  楚留香道:“那么,他的人呢?”

  胡铁花道:“他挨了我一拳,手就松了,一跤跌在对面的床上,但等我跳起了要抓他时,他的人竟忽然不见了。”

  张三笑了笑,道:“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胡铁花道:“我实在也想不通,他的人怎会忽然不见了的。”

  张三道:“我告诉你好不好?”

  胡铁花道:“你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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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9-5-2012 09:57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回 第八个人(4)

  张三淡淡道:“因为你这只不过是做了场恶梦而已,梦中的人,常常都是忽来忽去……”

  他话未说完,胡铁花已跳了起来,一把扭住他衣襟,怒道:“我的话你不信?你凭什么?”

  张三几乎连气都喘不过来了,嗄声道:“你若不是做梦,怎么会瞧见了丁枫的?”

  胡铁花道:“我为什么不会瞧见丁枫?”

  张三道:“也没什么别的原因,只不过因为丁枫已死了!”

  胡铁花这才吃了一惊,失声道:“丁枫死了?什么时候死的?”

  张三道:“死了最少已有三四个时辰。”

  胡铁花道:“真的?”

  张三道:“当然是真的,而且是我跟勾子长亲手将他抬入棺材的。”

  胡铁花缓缓转过头,望着勾子长。

  勾子长道:“死人还在棺材里,绝不会假。”

  胡铁花脸色渐渐发白,手也慢慢松开,喃喃道:“那人若不是丁枫是谁?……难道我真的遇见了鬼么?”

  瞧见他这种样子,张三又觉得不忍了,柔声道:“一个人酒喝得太多,眼睛发花,做做恶梦,都是常有的事。有一次我喝醉了,还见过孙悟空和猪八戒哩,你信不信?”

  这一次胡铁花什么话都不说了,仰面倒在床上,用枕头盖住脸。

  张三笑道:“这就对了,喝了酒之后,什么事都比不上睡觉的好。”

  勾子长忽然道:“我知道凶手藏在哪里了。”

  楚留香道:“哦?”

  勾子长道:“那凶手一定扮成了个水手的样子,混在他们中间。只怪我们以前谁也没有想到这点,所以才会彼此猜疑,否则他也许还不会如此容易得手。”

  楚留香慢慢的点了点头,道:“这也有可能。”

  勾子长道:“非但有可能,简直太有可能了。”

  他神情显得很兴奋,接着又道:“你想,谁最有机会接近那些酒杯?”

  楚留香道:“厨房里的水手。”

  勾子长拍手道:“一点也不错……还有,就因为他是个水手,所以向天飞和海阔天才会对他全没有提防。”

  张三道:“不错,的确有道理。”

  勾子长道:“亡羊补牢,犹未晚也,现在我们将他查出来,还来得及。”

  张三道:“怎么样查呢?”

  勾子长沉吟着,道:“船上的水手,一定有个名册,我们先将这名册找出来,然后再一个个去问,总可以问出点名堂来。”

  这想法的确不错,人手却显然不足,所以大家只有分头行事。

  张三还是留守在屋里,照顾胡铁花,白蜡烛还是在守护金灵芝。

  两间屋子的门全是开着的,还可以彼此照顾。

  本和白蜡烛在一起的那水手叫赵大中,是个老实人,他知道水手的名册就在金灵芝这屋里的衣柜中。

  因为这是船上最精致的一间屋子,海阔天本就住在这里。

  名册既已有了,勾子长就提议:“现在我和楚留香、公孙先生分头去找,将船上的水手全都召集到这里来,最迟半个时辰内在这里会面。”

  这主意也的确不错,因为根本就没有第二个主意。

  底舱中很暗,只燃着一盏孤灯。

  水手们都睡得很沉。

  楚留香叫了一声,没有回应,拉起一个人的手,手已冰冷!

  底舱中所有的水手竟已全都变成死人!

  每个人致命的伤痕赫然还是朱砂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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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9-5-2012 09:57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回 第八个人(5)

  楚留香的手也有些凉了,已沁出了冷汗。

  他一步步向后退,退出船舱,忽然转身,奔上楼梯,奔上甲板。

  甲板上也只有四个死人。

  星已疏,海风如针,船在海上慢慢的打着圈子。

  掌舵的水手尸体已冰冷,胸膛上也有个淡红色的掌印。

  勾子长呢?勾子长怎么也不见了?

  放眼望去,海天无限,一片迷茫,千里内都不见陆地。

  楚留香很少发抖。

  他记得有一次和胡铁花去偷人的酒喝,若非躲到大酒缸里去,险些就被人抓住,那天冷得连酒都几乎结了冰。

  他躲在酒缸里,也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因为怕,一直抖个不停。

  但那已是二十多年前的事,那时他才七岁,自从那一次之后,他就没有再发过抖。

  但现在,他身子竟不停的颤抖起来,因为他第一次感觉到天地之大,自身的渺小,第一次感觉到世事的离奇,人智之有限。

  他拉紧了衣襟,大步走下船舱。

  公孙劫余已回来了,看他的脸色,就可知道他也没有找着一个活人。

  楚留香第一句就问:“勾子长呢?回来了没有?”

  张三道:“他不是和赵大中一起到甲板上去找人么?”

  楚留香叹了口气,道:“他不在甲板上。”

  张三耸然道:“莫非他也遭了毒手?”

  楚留香并没有回答这句话。

  他已用不着回答。

  公孙劫余神情竟也变了,道:“这人……”

  他一句话还未说完,胡铁花已跳了起来,揪住他的衣襟,大喝道:“勾子长若死了,杀他的没有别人,一定是你!”

  公孙劫余神情又变了变,勉强笑道:“胡兄的酒莫非还没有醒?”

  张三也急着赶过去拉他,道:“现在可不是你发酒疯的时候,快放手。”

  胡铁花怒道:“你叫我放手?你可知道他是谁?可知道他的来历?”

  张三道:“你知道?”

  胡铁花大声道:“我当然知道。他就是在京城里连伤七十多条人命的大盗!勾子长却是关外熊大将军派来查访这件案子的秘使,他知道事机已败露,所以就将勾子长杀了灭口!”

  这次张三才真的怔住了。

  楚留香似也觉得很意外。

  白蜡烛本已赶了过来,一听这句话,反而停下了脚步。

  最奇怪的是,公孙劫余反而笑了。

  胡铁花怒道:“你笑什么?你笑也没有用,屁用都没有,还是老实招出来吧!”

  公孙劫余笑道:“幸好楚香帅认得我,还可以为我作证,否则这件事倒真是死无对证了。”

  他一面说着话,一面已将披散着的长发拉了下来,露出了他的秃顶和耳朵。一双合银铸成的耳朵。

  他不但头发是假的,竟连耳朵也是假的。

  假头发不稀奇,假耳朵却很少见。

  胡铁花失声道:“白衣神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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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9-5-2012 10:02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回 第八个人(6)

  张三立刻接着道:“莫非是人称天下第一名捕,‘神鹰’英老英雄?”

  “公孙劫余”笑道:“不敢,在下正是英万里。”

  张三失笑道:“这下子可真有错把冯京当做了马凉,居然将名捕当做了强盗。”

  胡铁花的脸红了,道:“这不能怪我,只能怪老臭虫,他明明早就认得英老先生了,却偏偏要咬着个地瓜,不肯说出来。”

  楚留香苦笑道:“其实这也不能怪我,只能怪英老先生的易容术太高明了,竟连我这自命老手的人都没有看出来。”

  英万里道:“在下哪有如此高明的手段?”

  他忽然笑了笑,接着道:“在下就为了要易容改扮,所以特地不远千里,去请教了当今天下易容第一名家,这副脸就是出自她的妙手。”

  张三道:“易容第一名家?那岂非是……”

  他眼睛刚瞟着楚留香,胡铁花已打断了他的话,笑道:“别人都以为楚留香就是天下第一易容名家,我却知道不是。”

  张三道:“不是他是谁?”

  胡铁花道:“是一位很美丽的小姑娘,老臭虫只不过是她的徒弟而已。”

  张三恍然道:“我想起来了!别人说楚留香有三位红颜知己,一位博闻强记,一位妙手烹调,还有一位精于易容,你们说的莫非就是她?”

  胡铁花道:“一点也不错,正是那位苏蓉蓉,苏姑娘。”

  楚留香不由自主,又摸了摸鼻子,道:“英兄难道真的去见过蓉儿了么?”

  英万里道:“在下本想去求教楚香帅的,谁知却扑了个空,只见到苏姑娘、宋姑娘和李姑娘,但那也可算是不虚此行了。”

  他又笑了笑,道:“苏姑娘为我易容之后,就对我说过,非但别人再也认不出我来,就连楚香帅也休想能认得出。”

  楚留香笑道:“女人的手本就巧些,心也细些,所以金针这一类的暗器、易容这一类的功夫,男人练起来总比女人差些。”

  胡铁花恨恨道:“我还以为勾子长真是个老实人,谁知他说起谎来,比女人还强。”

  张三笑道:“你上女人的当上多了,偶尔上男人一次当,也是应该的。”

  胡铁花蹬了他一眼,才转向英万里,道:“楚留香纵未认出你来,你也该对他说明才是呀。”

  英万里叹了口气,道:“在下生怕勾子长已和海阔天、丁枫等人有了勾结,所以也不敢当众说出来,只想在暗中找个机会和香帅一叙。”

  胡铁花说道:“我明白了,难怪勾子长一直不肯让你单独和我们见面,原来为的就是生怕被你揭穿他的秘密。”

  张三道:“如此说来,他肩上挨的那一刀,只怕就是他自己下的手,为的就是要将大家引出去,免得英老先生和楚留香单独说话。”

  英万里道:“不错,那时我已想到这点了,只不过一时还无法证明。何况,我此来不但要捉贼,还要追赃,所以也不敢轻举妄动。”

  楚留香道:“这位白兄呢?”

  白蜡烛道:“在下白猎。”

  英万里道:“这位白兄才真正是熊大将军麾下的第一高手,练的混元一气童子功,内力之强,关外已无人能及。”

  楚留香笑道:“莫说关外,就连关内只怕也没有几人能比得上。”

  白猎道:“不敢。”

  他也许是因为久在军纪最严、军威最隆的熊大将军麾下,也许是因为面上也已经易过容,是以无论说什么话,面上都全无表情。

  楚留香道:“两位莫非早已知道勾子长就在这条船上?”

  白猎道:“上船后才知道的。”

  他不但面无表情,说的话也很少超过十个字。

  英万里替他说了下去,道:“那时我只算定勾子长必定逃往海外,既然找不着香帅,又久闻张三兄之名,是以才到此来寻访,想不到却误打误撞,撞上了这条船。”

  楚留香道:“两位又是怎么认出他的呢?难道已见过他的面么?”

  英万里道:“虽未见过他面,却听过他的声音。”

  他补充着道:“那日他在镇远将军行辕中下手时,只剩下了一个活口。”

  胡铁花道:“是不是那位将军的如夫人?”

  英万里道:“不错,这位姑娘本是九城名妓,不但丝竹弹唱样样精通,而且还有种最大的本事。”

  胡铁花道:“什么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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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9-5-2012 10:10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回 第八个人(7)

  英万里道:“学人说话——无论谁说话,她只要听过一次,学起来就惟妙惟肖,据说她学熊大将军说话,连熊夫人都听不出。”

  胡铁花道:“莫非勾子长行刺时,说话的声音被她听到了?”

  英万里苦笑道:“正因如此,所以熊大将军才会将这差使派到我这糟老头子身上。”

  楚留香笑道:“你们也许还不知道,英老先生非但耳力之灵,天下无双,而且别人是‘过目不忘’,英老先生却是‘过耳不忘’。”

  胡铁花道:“过耳不忘?”

  楚留香道:“无论谁说话,只要被英老先生听到过一次,以后无论那人改扮成什么模样,英老先生只要听他一说话,就可认得出他来。”

  胡铁花道:“我明白了!那位姑娘将勾子长说话的声音学给英老先生听,英老先生就凭这一点线索,就认出了勾子长。”

  楚留香道:“想必正是如此。”

  胡铁花叹了口气,道:“这种事我若非亲自遇见,无论谁说我也不会相信的。看来那勾子长倒真是流年不利,才会遇见这么样两个人。”

  英万里道:“这就叫: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胡铁花默然半晌,又道:“勾子长也许是强盗,但却绝不会是凶手!”

  楚留香道:“哦?”

  胡铁花道:“有几件事可以证明他绝不是凶手。第一,他和你们在外面的时候,确实有个人到了我屋子里来杀我,那人也绝不是鬼。”

  英万里皱眉道:“如此说来,这船上难道真还有第八个人么?”

  胡铁花道:“第二,他自己若是凶手,现在也不会被人杀死了。”

  楚留香淡淡道:“谁也没有瞧见他的尸身,又怎知他是死是活?”

  白猎道:“他也许是畏罪而逃。”

  胡铁花道:“大海茫茫,他能逃到哪里去?他若在这条船上,又能藏在哪里?何况他既不会朱砂掌,他也不能左右开弓,我们在死人身上找到的那颗珍珠,也不是他的。”

  只听一人冷冷道:“那颗珍珠是我的!”

  金灵芝面上自然还带着醉态,但这句话却说得清清楚楚,绝不含糊,看来比胡铁花还清醒些。

  胡铁花长长吐出口气,道:“你的珍珠,怎会到死人身上去了?难道死人也会做小偷?”

  金灵芝非但不理他,连眼角都没有瞧他,缓缓道:“前天晚上,我睡不着,本想到甲板上去走走,刚出门,就发觉一个人蹑手蹑脚的走下楼梯,我忍不住动了好奇心,也想跟着去瞧瞧。”

  胡铁花喃喃道:“女人最大的毛病,就是什么事她都想瞧瞧。”

  金灵芝还是不睬他,接着道:“我走上去时,就发觉本来守在库门外的两个人已死了,方才那人却已不见踪影。”

  胡铁花道:“他走得那么快?”

  金灵芝冷冷道:“无论谁杀了人后,都不会慢慢走的。”

  胡铁花道:“你没有看清他是谁?”

  金灵芝道:“我……当然没有瞧清,那时门是关着的,我本想进去瞧瞧,就听到海阔天的喝声,我生怕被他误会,也只好一走了之,至于那粒珍珠……”

  她瞪了张三一眼,才接着道:“自从被人拿走过一次后,就一直没有装车,所以才会落在那两具死尸上,我回房后才发觉。”

  胡铁花淡淡道:“那只怕是因为你那时做贼心虚,心慌意乱,所以珍珠丢了也不知道。”

  金灵芝怒道:“杀人的又不是我,我为何要做贼心虚?”

  胡铁花道:“杀人的虽不是你,你却看到杀的是谁了,只不过因为你有把柄被那人捏在手里,所以不敢说出来。”

  金灵芝胀红了脸,竟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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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9-5-2012 10:17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回 第八个人(8)

  胡铁花道:“但现在丁枫既已死了,你为何还不敢说出来呢?”

  金灵芝咬了咬牙,道:“他既已死了,可见凶手并不是他,我说出来又有什么用?”

  胡铁花想了想,叹着气,道:“这话倒也有道理,至少凶手绝不会是个死人,死人也做不了凶手。”

  张三道:“凶手既不是丁枫,也不是勾子长,既不会是海阔天和向天飞,也不会是英老先生和白少英雄,更不会是金姑娘和楚留香。”

  他叹了口气,苦笑道:“看来这凶手只怕不是你,就是我了。”

  胡铁花冷笑道:“你还没有这么大的本事。”

  张三笑道:“就算你有本事,就算你是凶手,你高兴了么?”

  胡铁花也说不出话来了。

  英万里叹道:“现在船上只剩下我们六个人,我们自然都绝不会是凶手,那么凶手是谁呢?”

  楚留香忽然笑了笑,道:“除了我们之外,船上的确还有个人。”

  英万里道:“你已知道他是谁?”

  楚留香道:“嗯。”

  英万里还算沉得住气,胡铁花已忍不住跳了起来,道:“你知道他在哪里?”

  楚留香淡淡一笑,道:“我若不知道,也就不会说了。”

  胡铁花他们睡的舱房中,本有两张床,其中有张床竟是活的。

  楚留香并没有费多大工夫,就找到了翻板的机簧。

  翻板下居然有条秘道。

  胡铁花眼睛发直,失声道:“难怪那人在床上一滚,就踪影不见,原来他就是从这里跑的。”

  楚留香道:“很多船上都有秘道复壁,这点张三只怕也早就想到了。”

  张三的脸好像红了红,却道:“但我却想不通这秘道是通向何处的。”

  楚留香道:“货舱。”

  货舱中还是阴森森的,带着种说不出的霉气。

  六口棺材还摆在那里。

  英万里叹了口气,道:“楚香帅果然是料事如神,秘道果然直通货舱。”

  胡铁花道:“只可惜货舱里非但没有人,简直连个鬼都没有。”

  楚留香笑了笑,道:“人虽没有,至少鬼总是有一个的。”

  胡铁花眼睛突然亮了,问道:“你说的莫非就是丁枫?”

  张三道:“但丁枫只不过是个死人,还不是鬼,我亲手将他放入这口棺材……”

  他就站在第一口棺材旁,说到这里,他突然打了个寒噤,道:“你……你莫非说他已复活?”

  楚留香叹了口气,道:“死人复活的事,其实我已不止见过一次了……”

  胡铁花抢着道:“不错,那‘妙僧’无花,也曾死后复活的。”

  白猎忍不住问道:“人死了真能复活?”

  他自幼生长在将军府,对江湖中的诡秘变化,自然了解得很少。

  楚留香道:“人若真的死了,自然不能复活,但有些人却能用很多方法诈死!”

  白猎道:“诈死?用什么法子?”

  楚留香道:“内功练到某一种火候,就能闭住自己的呼吸,甚至可以将心跳停顿,血脉闭塞,使自己全身僵硬冰冷。”

  他接着又道:“但这种法子并不能维持很久,最多也不会超过半个时辰。而且,有经验的江湖客,很快就会发觉他是在诈死。”

  白猎道:“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别的法子?”

  楚留香道:“据说世上还有三种奇药,服下去后,就能令人身一切活动机能完全停顿,就好像毒蛇的冬眠一样。”

  英万里道:“不错,我就知道其中有一种叫‘西方扑蔻’,是由天竺、波斯以西,一个叫‘基度山’的小岛上传来的。”

  楚留香道:“但其中最著名的一种,还要算是‘逃情酒’。”

  白猎道:“‘逃情酒’?这名字倒风雅得很。”

  楚留香道:“只因制造这种药酒的人,本就是位风流才子。”

  他笑了笑,接着道:“有关这‘逃情酒’的由来,也是段很有趣的故事。”

  白猎道:“愿闻其详。”

  楚留香道:“据说这位才子风流倜傥,到处留情,到后来麻烦毕竟来了。”

  白猎道:“什么麻烦?”

  楚留香道:“常言道:‘烈女怕缠郎’,其实男人最怕的也是被女子纠缠,尤其是像他那么样的风流才子,最好是一留过情,就‘事如春梦了无痕’了。”

  他笑了笑,接着道:“但到了后来,却偏偏有三个女人都对他痴缠不放,他逃到哪里,这三个女子就追到哪里,他是个文弱书生,这三个女子却偏偏都有些本事,他打也打不过,逃也逃不了,简直被她们缠得快发疯了。”

  张三目光在楚留香、胡铁花面上一转,笑道:“这叫做:天作孽,犹可逭,自作孽,不可活。”

  楚留香道:“幸而他博览群书,古籍中对毒药的记载也不少,他被缠得无可奈何时,就参照各种古方秘典,制出了一种药酒,服下去后,就会进入假死状态。那三位姑娘虽然痴心,但对死人还是没有多大兴趣,他总算逃脱了她们的纠缠,孤孤单单,却安安静静、快快乐乐地过了下半辈子。”

  他微笑着,接道:“所以这种酒,就叫做‘逃情’酒。”

  胡铁花失笑道:“看来你也应该将这种酒准备一点在身上的。”

  英万里目光闪动,道:“香帅莫非认为丁枫也是在诈死?”

  楚留香没有回答这句话,却将那口棺材的盖子掀了起来。

  棺材中哪里还有丁枫的尸体?

  丁枫果然也“复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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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9-5-2012 10:21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一回 凶手(1)

  棺材里也不知是用鲜血,还是朱砂写了十个血红的字:“楚留香,这地方我让给你!”

  胡铁花跺了跺脚,将其他五口棺材的盖子也掀了起来。

  每口棺材里都写着一个人的名字:“胡铁花、金灵芝、英万里、白猎、张三。”

  英万里苦笑道:“他不但已将棺材替我们分配好了,而且居然也早就看出了我们的来历。”

  楚留香沉吟着,缓缓道:“他并没有看出来,是勾子长告诉他的。”

  英万里道:“香帅认为勾子长也跟他串通了?”

  楚留香道:“勾子长有求于他,自然不能不跟他勾结在一起,他知道了勾子长的秘密,也正好利用勾子长的弱点来为他做事。”

  胡铁花摸着鼻子,道:“这件事我虽已隐约有些明白了,却还不大清楚。”

  楚留香道:“要弄清楚这件事,就得从头说起。”

  胡铁花道:“好,你一件件说吧!”

  楚留香道:“你有耐心听下去?”

  胡铁花笑道:“如此复杂诡秘的事,不把它弄清楚,我怎么睡得着觉?就算你要说三年,我也会听得很有趣的。”

  楚留香道:“这件事情的关键,就是那‘海上销金窟’。”

  他忽然向金灵芝笑了笑,道:“那地方的情形,金姑娘想必知道得比别人都多。”

  金灵芝垂着头,沉吟了很久,才咬着嘴唇道:“不错,海上的确是有那么样一个地方,但那地方并没有琼花异草,更没有酒泉肉林。”

  楚留香道:“那地方有什么?”

  金灵芝道:“那里只有许许多多令人无法想像的秘密,而且每件秘密都在待价而沽。”

  楚留香皱了皱眉,道:“待价而沽?”

  金灵芝道:“因为那些秘密不是价值极大,就是关系重大,所以那里的主人每年都会将一些有关系的人请去,要他们收购那些秘密。有时一件秘密有很多人都要抢着买,大家就要竞争,看谁出的价最高。”

  楚留香道:“譬如说……清风十三式?”

  金灵芝又用力咬了咬嘴唇,道:“不错,清风十三式的心法,就是他们卖给我的。因为华山门下有个人欺负过我,用的正是清风十三式,所以我不惜一切也要将这秘密买来,叫那人也在我手下栽一次跟斗。”

  她接着道:“但那销金窟的主人却警告过我,千万不能将这种剑法公开使出,否则他就要将剑法追回去。”

  张三皱眉道:“已经学会的剑法,怎么还能追回呢?”

  金灵芝道:“他们……他们自然有法子的!”

  说到这里,这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孩子,目中竟也露出了恐惧之意,显然对“他们”手段之毒辣,了解得很清楚。

  楚留香道:“但那天你一时气愤,毕竟还是当众将‘清风十三式’使了出来,恰巧又被丁枫瞧见,所以才被他所胁,做出了一些你本不愿做的事?”

  金灵芝点了点头,眼圈儿已红了。

  楚留香叹了口气,道:“如此说来,那地方金姑娘是去过的了?”

  金灵芝道:“嗯。”

  楚留香道:“那地方的首脑,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

  金灵芝道:“不知道,我没见过,谁也无法看得到!”

  胡铁花忍不住问道:“为什么看不到他?难道他会隐身法?”

  金灵芝瞪了他一眼,冷冷道:“到了那里,你就会明白是为什么了。”

  胡铁花叹了口气道:“照现在的情况来看,我们也许永远也到不了那里,你为什么不先说来听听?”

  金灵芝道:“我不高兴。”

  胡铁花还想再问,但楚留香却知道像她这种女孩子若说“不高兴”时,你就算跪下来,就算把嘴都说破,她也不会改变主意的。

  因为她知道你若问不出,一定会生气。

  她就是要你生气。

  楚留香道:“现在,想必又到了他们出售秘密的会期,丁枫就是特地出来迎客的,但我们这些客人,他显然不欢迎。”

  胡铁花道:“但他又怕我们会找到那里去,所以最好的法子,就是想法子将所有不受欢迎的客人全都聚在一个地方,然后再一个个杀死!”

  张三苦笑道:“最理想的地方,自然就是船上了,上不着天,下不着地,想跑也没地方跑,除非跳到海里去喂鲨鱼。”

  胡铁花道:“但他为什么要故意摆几口棺材在这里呢?难道生怕我们太马虎了,觉得下手太容易,所以特地要我们提防着些?”

  楚留香笑了笑道:“他当然不是这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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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9-5-2012 10:31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一回 凶手(2)

  胡铁花道:“不是这意思,是什么意思?我实在猜不透了。”

  楚留香道:“他这么样做,只不过是要我们互相猜忌,互相提防。我们若彼此每个人都不相信,他才好从中取利,乘机下手。”

  他缓缓接着道:“而且,一个人若对任何事都有了猜疑恐惧之心,就会变得疑神疑鬼,反应迟钝,判断也不会正确了。”

  英万里点头,道:“不错,这种就是‘攻心’的战术,先令人心大乱,他才好混水摸鱼。”

  他笑了笑,接着道:“只可惜,他还是算错了一样事。”

  胡铁花道:“算错了什么?”

  英万里道:“他低估了楚香帅,还是不能‘知己知彼’,他自以为这件事已做得天衣无缝,却未想到还是有破绽被楚香帅看丁出来。”

  张三道:“他自知有些事已瞒不下去了,所以就先发制人,自己诈死,他认为无论谁也想不到死人会是凶手!”

  楚留香苦笑道:“他这一着倒的确厉害,我本来就一直怀疑是他,但他一死,连我也混乱了。”

  胡铁花道:“那时你怎么没有想到他是在‘诈死’?这种事你以前又不是没有遇见过!”

  楚留香叹道:“那时我的确该想到的,他为何要再三叮咛我,要我将他的骸骨带回去?……”

  胡铁花冷笑道:“因为他并不是真死,生怕别人给他来个海葬。”

  楚留香道:“但一天内船上已接连死了好几个人,而且大家又都知道很快还会有人死的,所以他突然死了,别人才不会想到他是在‘诈死’,因为每个人心理都有种惰性。”

  胡铁花道:“惰性?什么叫惰性?”

  楚留香道:“譬如说,群羊出栏,你若将一根木头横挡在栏门外,羊自然就会从木棍上面跳过去。”

  胡铁花又在摸鼻子,显然还不懂他说这番话是什么意思。

  楚留香道:“第一只羊跳了过去,第二只跟着跳了过去,第二十只羊也跳了过去,那时你若突然将木棍撤开,栏门外明明已没有东西挡着了,但第二十一只羊还是照样跳出去……”

  胡铁花打断他的话,道:“我们是人,不是羊。”

  楚留香道:“这就叫惰性,不但羊有这种惰性,人也有的。”

  胡铁花摸着鼻子想了很久,摇着头喃喃道:“这人说的话有时谁都听不懂,但却偏偏会觉得他很有道理,这是怎么回事呢?”

  楚留香笑了笑道:“丁枫的确将每件事算得很准,只可惜到最后他又算错了一件事。”

  张三道:“他又算错了什么?”

  楚留香道:“他低估了胡铁花,认为小胡一醉就会醉得人事不知,所以才会乘机去向小胡下手,却未想到时常喝醉的人,醒得总比别人快些的。”

  张三道:“不错,醉得快,醒得也一定快。”

  楚留香道:“他一击不中,虽然自翻板秘道中逃脱,但已被小胡认出了他的面目,虽还不能断定我们是否会发现他‘诈死’的秘密,但这种人做事是绝不肯冒险的,所以才不得不使出了这最后一着!”

  英万里叹道:“不错,他无论做什么事,都已先留好了退路,“诈死”就是他第一条退路,等到这条路也走不通时,就再换一条。”

  楚留香道:“他想必已和勾子长商量好,等到必要时。就由勾子长将我们引开,他才有机会逃走。”

  白猎忍不住道:“大海茫茫,能逃到哪里去?”

  楚留香道:“甲板上本有一条危急时救生用的小艇,我方才到甲板上去时,这条小艇已经不见了。”

  白猎道:“那种小艇在海上又能走多远?遇着一个大浪就可能会被打翻。”

  英万里道:“以丁枫行事之周密,这附近想必有他们的船只接应。”

  白猎默然半晌,忽然笑道:“但他毕竟还是自己逃走了,毕竟还是没有杀死我们。”

  英万里突然不说话了。

  楚留香却苦笑道:“他留我们在这里,因为他知道我们活不长的。”

  情况无论多么恶劣,楚留香也总是充满了希望。

  他似乎永远都不会绝望。

  但现在,“活不长”这三个字,竟从他嘴里说了出来。

  白猎动容道:“活不长?为什么活不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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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9-5-2012 10:32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一回 凶手(3)

  楚留香道:“大海茫茫,我们既无海图指示方向,也不知道哪里有岛屿陆地,他离船之前,将船上的水手全都杀死,就是要将我们困死在海上!”

  胡铁花道:“但我们至少还可以从原路回去。”

  楚留香叹道:“这是条很大的船,张三虽精于航行之术,我也勉强通晓一二,但以我们两人之力,总无法将这么大一条船操纵如意,何况……”

  胡铁花道:“何况怎样?”

  楚留香道:“最大的问题还是食物和饮水……”

  胡铁花接着道:“这倒不成问题,我已经到厨房后面的货舱去看过了,那里食物和饮水都准备得很是充足。”

  楚留香叹道:“若是我猜得不错,丁枫绝不会将那些东西留下来的。”

  胡铁花怔了怔,转身道:“我去瞧瞧,也许他忘记了……”

  英万里道:“用不着瞧,他没有忘!”

  胡铁花就像是突然被根钉子钉在地上。

  英万里长叹着道:“我方才找人的时候,已发现所有的水箱都被打破,连一杯水都没有剩下来。”

  胡铁花道:“吃的东西呢?”

  英万里道:“食物倒原封未动,因为他知道渴死比饿死更快,而且难受得多。”

  金灵芝忽然道:“没有水又何妨?海里的水这么多,我们喝一辈子也喝不完的。”

  这位姑娘的确是娇生惯养,什么事都不懂,连英万里都忍不住笑了。

  金灵芝瞪大了眼睛,道:“这有什么好笑的?难道我说的不对!”

  胡铁花忍住笑道:“对,对极了。”

  他眼珠一转,接着道:“从前有位很聪明的皇帝,出巡时看到城里的人都快饿死了,就问:‘这是怎么回事呀?’别人就说,因为连年旱灾,田里没有收成,所以,大家都没饭吃。这位皇帝更奇怪了,就问:‘没有饭吃,为什么不吃鸡.,不吃肉呢’?”

  这种时候,居然还有心情说笑话的人,除了胡铁花,大概很难再找出第二个。

  金灵芝眼睛瞪得更大,居然还没有听懂。

  白猎望着她,目光立刻变得温柔起来,柔声道:“海水是咸的,不能喝,喝了不但会呕吐,而且有时还会发疯。”

  金灵芝脸红了,咬着嘴唇,扭过头,忽又失声道:“你们看,那是什么?”

  大家随着她目光瞧过去,才发现角落里有个黑色的箱子。

  那正是勾子长时时刻刻都提在手里,从未放开过的箱子。

  胡铁花第一个赶了过去,将箱子提了起来,仔细地瞧了瞧,道:“不错,这的确是勾子长的箱子。”

  张三道:“他把这箱子看得比命还重,怎么掉在这里了?”

  白猎道:“莫非箱子已是空的?”

  胡铁花用手掂了掂,道:“不是空的,还重得很,至少也有百把斤。”

  张三笑了笑,道:“我一见他面就在奇怪,这箱子里装的究竟是什么?他为什么要将这箱子看得那么珍贵?”

  他得意的笑着,道:“但现在,用不着打开来瞧,我也能猜出来。”

  胡铁花道:“哦?你几时也变得这么聪明了?”

  张三道:“这箱子装的,一定就是他抢来的那些珍宝,所以他才会说这箱子的价值比黄金还重。”

  白猎眼睛亮了,忍不住伸出手,想去接箱子。

  楚留香忽然笑了笑,道:“你只怕猜错了。”

  张三道:“怎么会猜错?”

  楚留香笑了笑,道:“这口箱子里装的若真是无价之宝,就算勾子长自己会忘记,丁枫也绝对不会忘记的。”

  英万里叹道:“不错,若没有那些珍宝,他根本就无法到那海上销金窟去。”

  白猎慢慢的缩回手,脸却已有些发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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