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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時空] 大明江湖宅女記 作者:沈滄眉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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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6-3-2012 04:13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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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濟南道上舌戰眾女俠(3)
懷著對艷少的想念,我又一次進入了夢鄉,意識朦朧中,好像有什麼東西托著我飛起來,像是酒後微醺,騰雲駕霧般輕飄飄的感覺。飄渺的雲霧裡有無數帥哥環繞,我摩拳擦掌,口角流涎,急欲辣手摧花,帥哥們忽然都不見了--靠啊。原來是春夢一場。
我在意念裡咒罵一聲,卻捨不得睜開眼睛,只管磨蹭著溫暖的棉被,不想起床。恍惚中,聽到有人輕笑了一聲,聲音很不屑,有濃濃的譏諷意味。
我毫不理會的翻過身去,繼續回味,罵道:「還不快去打洗臉水來。」
誰知這個傢伙的笑聲更大了。
我咬牙切齒,給予警告。「你若再敢發出這種聲音,我發誓我會把你丟到茅坑裡淹死。」
這句話的威力不小。他果然沒有聲響了,但遂即,他爆發了更放肆的大笑。
「丫找死啊!」
我一腳踢掉被子,跳了起來。然後,我就呆掉了,掐了掐自己的臉,疼的啊,真的不是在做夢?
站在我面前的是一個超級美男子,一個即使在夢裡也未必會有的男子,無法用言語形容,我想上帝在捏造這張容顏時,一定殫精竭慮,耗盡了他對人間的眷念。假如真的有所謂的神祇,我想就是眼前這個人。
他穿了一件黑白相間的長袍,一半純白,一般玄黑,身姿挺拔,五官俊美得雌雄莫辨,可是他臉上的笑容卻邪惡得像個撒旦。
「你不是風亭榭。」我呆了半晌,終於憋出這句話。
他笑得更響了,聲音若清風狂嘯竹林,怒濤擊打岩石。
「顯然不是。」語氣裡有濃濃的嘲諷。
「你是誰?」
他一怔,微微皺起濃眉。「看來你還沒睡醒,我還是等一會再來吧。」
他說著轉身欲走。我連忙跨步攔住,瞪大雙目直盯著他。
「怎麼?」他挑起眉毛。
我立刻將白色單衣的下擺撩起,恭恭敬敬捧到他面前。「請給我簽個名吧。」
他愣住。「你……」
我滿臉獻媚道:「帥哥,你是我見過最完美的人,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天上地下千秋萬載四海列國,唯君而已。」
他呆呆立了一會,忽然大喝一聲:「來人?」
門立刻被人推開了,走進來一個黑衣人躬身待命。
「你確定她真的是容疏狂?」他看著那個黑衣人,冷冷的問。
「屬下從她進入濟南地界就跟蹤她,絕對錯不了。」
啊!這丫跟蹤我們這麼久,為什麼風亭榭沒有發現?
我猛地回過神來,連聲道:「這是什麼地方?你是誰?風亭榭呢?你把他怎麼樣了?」
美男沉默不語,忽然伸出兩指直奔我的眉心,我立刻感到一股玄冰般的寒氣迎面撲倒,瞬間無法呼吸。好在這股寒氣貼面而過,並沒過多停留,不然我的臉非凍結成冰不可。
「沈醉天!」我獲得呼吸之後,想都不想就叫出這三個字。這股寒氣我實在是太熟悉了。
「很好!容疏狂,你終於清醒了。」他很不恥的樣子,「想不到,你也會使出這些江湖下三爛的勾當。」
「下三爛的勾當?」我皺眉。
「不用演戲了。你當真不認得這裡?」
我打量一下房間,也沒什麼特別的嘛。「這是……?」
「這裡就是碧玉峰。」他冷笑。「不過已經易主了。」
「啊?」我低呼一聲,真不敢相信,我一覺醒來,居然到了碧玉峰上。
「是你半夜把我偷出來,帶到這裡?」
「偷出來?」他冷笑,「這樣說也未嘗不可。」
「你要殺我?」
「林少辭沒死之前,你還有用。」
我皺眉。「你要用我威脅他?」
「看來我那一掌還沒有完全打壞你的腦子。」他面無表情道,「我沒空和他玩這種貓捉老鼠的遊戲。最好的辦法,就是脅迫你,逼他出來。」
「太可惜了。」我無奈的歎息一聲。
「可惜?」
「是啊!」我再歎,幾欲淚下,「你長的這樣美,而我卻不得不與你為敵。怎一個恨字了得?」
他的面色青白變幻幾下,忽然笑了。「現在何妨讓你呈口舌之快。但是,你最好祈禱,三日後,林少辭能準時出現,否則……」
我也笑了笑。「好啊。不知道在我祈禱的時候,能不能出去逛逛?」
他居然也很大方。「舊地重遊,肯定別有滋味。」
御馳山莊建的非常氣派,清一色的白牆黑瓦,頗有古樸蒼勁的高麗雄風。諾大的山莊見不到幾個人影。
碧玉峰四面環水,五色溪流環抱,水色澄碧,將御馳山莊圍在中間,形成一個碧玉般的一個圓。周圍尚有三座山峰,舉目望過去滿眼碧翠欲流,真正是風景如畫,清新怡人。
若想從這地方逃出去,必須要有極好的水性,倘若輕功高絕,或許可以從水面飛過來,前提是莊外那些強壯矯健的弓箭手都瞎了眼睛。
林少辭究竟要怎麼上碧玉峰呢?
這會子,我不得不替自己擔心了。按照風亭榭的說法,容疏狂的武功應該比林少辭高一點,可是連她都敗在沈醉天的手下,林少辭肯定不是他的對手。何況還有什麼逍遙四仙,他來了豈非等於送死?
都說江湖險惡,真是一點不假,可惜我武功盡失,不然尚可一搏。
更可惜的是,沈醉天如此心狠手辣,空有一副好皮囊……
「為什麼美麗的花兒總是帶刺,實在是太可惜了。」我對著手裡的一朵野玫瑰,喟然長歎。
身後有人輕笑一聲,接口道:「林少辭三日後若不來,容姑娘這樣的花容月貌,只怕也要可惜了。」
我脫口道:「真的嗎?」
他臉色一沉。「我沈醉天像是開玩笑的人嗎?」
「謝謝!你是第一個誇獎我相貌的人。」我彎下腰對著碧綠的湖水照了照,沾沾自喜。
顧影自戀之間,湖水裡忽然出現另一個身姿,俊美的五官若刀削玉琢,好似晶瑩冰雪碾就的曠世奇葩,美到令人自慚。可是,這張臉上掛著我經常見到是一種表情--不敢置信。
他一把抓起我的手腕,面若寒霜。「容疏狂,你到底是搭錯了那根神經?」
「你才神經。」我掙脫他的手腕,長得帥就可以隨便罵人嗎?
他微微一怔,似乎不敢相信我能掙脫,遂即又緊緊抓住我的手腕。
「疼啊,快放手。」我忍不住叫了起來。
他疑惑的放開我,冷笑道:「你最好祈禱林少辭快來,我的耐心很有限。」
我揉揉手腕。「你放心。我對林少辭至關重要,他一定會來救我的,順便剷除鬼谷盟。」
他像聽到一個奇聞般大笑了起來。「至關重要?原來容姑娘對自己這麼有信心?」
「那是當然。」我不甘示弱的笑回去。
林少辭還需要我去偷那麼名單,絕不會不管我,再說,就衝著他與容疏狂青梅竹馬的情分,他也一定會來救我。
沈醉天冷笑。「要是我沒記錯,三年前,容姑娘在這裡被他當眾拒婚,成為整個江湖的笑料,但凡是個姑娘家,早就羞憤而死了。」
我一呆,林少辭當眾拒婚?
他看著我,繼續嘲諷:「而容姑娘真不愧是女中豪傑,不但沒有絲毫羞憤,還越發自信了。佩服佩服。」
我靠。這小子果然是一朵有毒的玫瑰,說話都這麼惡毒。但是被拒絕的是容疏狂,跟我方怡有什麼關係。
「他拒絕我,另有隱情。你懂什麼?」
「原來你還很善於自我安慰。」他又一次大笑起來。「容疏狂,我忍不住要對你感到好奇了?」
我冷笑。「千萬別!男女之間的很多災難都是從好奇開始的。」
他微微一愣。「你難道以為我對你……哈哈,容疏狂,你果然很有自信。哈哈……」
我靠。這個傻鳥太傷人自尊了。「你既對我這麼沒自信,還抓我來這裡幹嘛?」
他一愣。
我冷著臉道:「你還是早做準備吧,小心一命嗚呼,香消玉損!」
他冷笑不語。
這時,天色已漸漸暗沉下來,碧玉峰上雲霧裊繞,我的心底也是疑雲密佈。風亭榭所說的碧玉峰之事,莫非就是指容疏狂被拒婚這件事?即便是江湖兒女,性格豪爽不拘小節,但容疏狂到底是個女孩子,林少辭也太不尊重人了。嗯,這件事跟風淨漓肯定脫不了干係,真的很好奇,拼著被他嘲笑,也要問問清楚。
「喂--」我一轉身,才發現沈醉天早已不知去向。
我到山莊找了個小頭目樣的人,問道:「沈醉天呢?」
誰知他像塊木頭,理都不理我,氣得我只好自己去找。
山莊的人都在外面的守著,我在莊內轉悠了幾個地方,沒見到半個人影,正準備回去歇著,忽見一個白影掠過夜空,投入左側一間房內,房中驀然亮起一盞燈火。
「為什麼不殺了容疏狂?」一個冷冽的女子聲音道。
「留著她還有用。」沈醉天的聲音有些慵懶。
「無論她是死是活,林少辭必然會依約前來,留著她還有什麼用?」
「她如今武功全失,殺與不殺有什麼區別嗎?」
「這跟我們當初的約定可不太相符?」女子的聲音裡有一根弦驀然繃緊。
我暈。這女的是誰啊?至於這麼恨我嗎?
「情況有變。」
「哦?」
「我收到消息,有人警告我,不能動她一根頭髮。」
「笑話!大名鼎鼎的沈醉天也會受人威脅?」女子冷笑。
「別人的話或許可以不聽。這個人的話卻不能不聽,也不敢不聽。」沈醉天居然沒有生氣,語氣甚至有些無奈。
「究竟是誰?」
「楚天遙!」
室內靜默,氣氛忽然變得凝重而沉悶。
我一愣,楚天遙?他為什麼要保護我?
沈醉天率先打破沉默。「反正你的最終目標是林少辭。犯不著為了一個容疏狂而得罪了楚天遙。」
女子冷笑道:「如果容疏狂對楚天遙真的這麼重要,你就不怕,他會幫助御馳山莊,對付鬼谷盟?」
沈醉天輕笑一聲。「這個就不勞風姑娘操心了。」
風姑娘?風淨漓,怎麼會是她?她不是風亭榭的妹妹嗎?那她應該是皇太子的人,為什麼要和沈醉天聯手置我於死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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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6-3-2012 04:13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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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謔浪劍再現江湖(1)
不管了,進去問過明白。
我的腳剛一移動,忽聽沈醉天一聲低喝:「是誰?」
一股玄寒氣體帶起一道冰魄光澤,以不可思議的速度襲向我。我大吃一驚,下意識的揮手去擋,只聽轟然一聲巨響,好似雷霆怒喝一般,大地震動,屋頂無數片瓦塊紛紛墜落,沈醉天連退三步,方才穩住身影。
我呆了,兀自站在當場,搞不清楚狀況。手仍然舉在半空中,不同的是,我的手腕被另一個人握在手裡。
林少辭看著我,一向冰冷的臉上居然掛著一絲溫柔的微笑。
他的一襲黑衣輕輕飄拂,一粒粒肌肉在衣底走珠般的流串著,全身上下,每一寸都充滿了強勁的爆發之力。
沈醉天忽然笑起來。「容疏狂,看來你的自信不是沒有道理的。」
他話鋒一轉,看著林少辭道:「你來的比我想像的快。我很好奇,林少主是從哪裡上來的?」
林少辭放開我的手,上前一步,冷冷道:「沈大當家別忘了,御馳山莊是我林家的地盤。我林少辭想從哪裡上來,就能從哪裡上來。」
沈醉天笑了。「林少主不會是孤身上峰吧?你的人呢,叫他們都出來吧。」
林少辭也笑了。「他們正在外面忙著收拾你的手下呢。」
他話音一落,外面火光沖天而起,殺聲大作。
沈醉天面色一變,口中忽然發出一聲清嘯,閃電般掠了出去。
林少辭也沒有阻攔,他看著門口的一道纖瘦人影,叫了一聲:「淨漓。」
風淨漓美麗的臉上毫無表情,她慢慢舉起手中的劍,道:「拔劍!」
林少辭苦笑一聲:「你這是何苦?」
風淨漓的長劍鏗然出鞘,雪亮劍鋒映著她的容顏,冷若寒霜,一字一句道:「我叫你拔劍!」
我連忙道:「等一下。」
「這裡沒你說話的餘地。」她怒喝一聲,長劍捲起寒芒迎面刺到。
林少辭橫劍一擋,叫道:「你到底想怎麼樣?」
風淨漓冷笑道:「有我沒她。有她沒我。你自己選吧。」
驀然,半空響起一聲刺耳的長笑。「現在的小娃娃真是越來越?嗦了,讓老夫幫你們一次解決。」
話音剛起,一股強大的陰冷勁風破空襲來,那股笑聲震得瓦片直響,落葉齊飛。我感覺就像處在一個猛烈龍捲風的正中心,目不能視,口不能言,衣袂翻飛,直欲飛去
我這個念頭剛起,身子果然就飛了起來,直直摔在了屋頂上,震得那些青灰色的瓦塊直往下掉。
屋頂的視野絕佳。我調整好姿勢,低頭一看,只見一個瘦得跟竹竿一樣的老頭雙掌閃電般對著林少辭疾揮,形成一個強大的光圈。林少辭手持寶劍,寒芒點點,卻有招架沒有還手的能力,節節敗退,形勢不妙。風淨漓持劍站在旁邊,一雙明眸緊隨二人,神色變幻不定。
這老頭想必就是逍遙四仙之一了,身手極其了得。
我眼看林少辭要敗,連忙拿起一塊瓦片,準備助他一臂之力,來個美女救英雄。可惜被風淨漓捷足先登了。這丫頭嘴巴說得狠,原來都假裝的。
她的劍勢輕盈靈動,白衣若蝶,與林少辭的黑衣相映成趣,飄忽之間,好看的緊。有了她的加盟,林少辭輕鬆不少。
這廂暫時沒什麼危險,我轉頭朝山莊外面一看,忍不住驚叫一聲--莫非這就是傳說中的鳥人?
但見對面的山峰有數十人飛了過來,他們背後有一對巨大的黑色翅膀,像小船的風帆。他們一邊飛,一邊撒下亮晶晶的暗器,被射中的黑衣人無一例外的慘叫身亡。
明朝科技居然已經這麼發達了?這真正是天將神兵啊。沈醉天,看你還怎麼牛叉?
火光中,沈醉天負手立於莊前,俊美的面上毫無表情,忽然喝道:「劈裂彈!」
頓時,空中飛起數十顆乒乓球大小的黑彈,還不等我看清楚,就聽見接二連三的巨響,一蓬蓬炫麗火光轟然炸開,濃濃的銷煙,刺鼻的火藥味道迅速蔓延開來。有不少人被炸落在水中,噗通噗通的響,雖看不見,但那水花想必不會小。
這麼猛烈的爆炸中,仍有幾個人平安登陸,其中就有燕無雙與宋清歌二人。燕扶風的武功顯然要比宋清歌好,一出手就死了三個。倒也不奇怪,一般來說,軍事參謀這樣的,武功都比較弱。
我在最佳觀眾席上坐的好好的,忽然覺得脖子一涼,垂目就見一柄寒氣森森的寶劍。
「都給我住手!」風淨漓清亮的嗓音頗有一股穿透力。
大家都是一怔,目光齊刷刷的看上來。這丫頭不是正在幫助林少辭抗敵嘛,怎麼有空照顧起我來了?
我斜眼一看,原來不知從哪裡冒出了一個白袍人,大約五十來歲,正在和竹竿老頭比拚內力。兩人都是滿臉汗水,衣服緊緊帖著身上,顯然正是關鍵時刻。
「風淨漓,你到底想幹什麼?」林少辭的聲音變得凌厲起來。
沈醉天同時叫道:「風姑娘,請你三思而行。」
風淨漓的身子微微一抖,語氣卻極冷酷。「林少辭,我最後給你一次機會。你到底是要她,還是要我?」
我怎麼越聽越糊塗呢。林少辭都拒絕容疏狂了,她還吃什麼乾醋?簡直是莫名其妙,名副其實的瘋姑娘。
我清了清嗓子,叫道:「喂。林少辭,你還在猶豫什麼,想害死我嘛?趕緊選擇這位風姑娘,今晚就洞房吧。」
我話沒說完,面上就挨了一巴掌,直打得我眼冒金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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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6-3-2012 04:13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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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謔浪劍再現江湖(2)
怒啊!活了二十幾歲,被人打耳光還是頭一遭。
這丫頭狗咬呂洞賓,真他媽的欠教訓,我決定做一回好漢--好漢不吃眼前虧啊!人家的劍就架在我脖子上,我能怎麼樣呢,只好順勢往下一倒--雖說我是御馳山莊的莊主,但是我現在不會武功,身體又弱,應該沒有人會笑話我的。再說了,掉下去摔斷骨頭也比被人砍頭來的好啊。
可是,沒有我預想中的骨頭斷裂,我被人接住了。
我一看來人,頓時熱淚盈眶,摸著他的臉叫道:「相公,你這個妹子好狠的心,差點就要了我的小命。」
此言一出,大家嘩然。
風亭榭的一張俊臉頓時漲得通紅,低聲道:「什麼時候,還有心情開玩笑。」
「就你一個人來了嗎?唐姑娘她們……」我話沒說完,就被人拉了過去。
林少辭面色蒼白,雙唇緊抿,眼底閃爍一絲不明怒火。「注意點形象!」
這頭種馬害得我差點喪命,還敢這樣跟我講話。我一把甩開他,亮開嗓子吼道:「形象?你還好意思跟我說形象?要不是你到處沾花惹草,招蜂惹蝶,搞出這麼多風流韻事,我今天會被人拿劍架著脖子嘛?我看最該注意的人是你。」
眾人靜默。空氣裡有一股莫名詭異的氣氛。
我不知道自己這番話竟有這麼大的威力,把他們都震住了。看來容疏狂還是有點莊主威信的嘛!
我得意洋洋的四下一看,只見兩派人馬不知道什麼時候都湧了進來,並且很有階級覺悟的自動分成兩派。林少辭面如死灰,燕扶風與宋清歌二人木然站在他身後,似都呆了。
沈醉天的臉上掛著一絲邪惡的笑容,一派輕鬆,那神情就像一隻貓看著將死的老鼠。
突然,門外湧進一群女人,她們一見林少辭,立刻蜂擁而來,七嘴八舌的關懷有如潮湧。
我受不了這群花癡,拉起風亭榭的小手,道:「相公,我們還是去滄州吧。林少主智勇雙全,武藝精湛,這點小事用不著我們幫忙。」
風亭榭尚沒答話,沈醉天便笑道:「恭送容姑娘!」
風淨漓忽然飛身攔住。「不能走!容疏狂,今天不把話說清楚,你別想離開。」
風亭榭低喝一聲:「淨漓。」
「哥,你別管!今天一定要有個了斷。」風淨漓說著,利劍如虹,直取我的咽喉,氣勢凌厲之極。
靠。這丫頭連她哥的話都不聽,反了她了。
風亭榭橫劍招架,三兩下將她逼退數丈,怒道:「不許胡鬧。」
風淨漓泫然欲泣。「哥,你居然幫她?」
我忍不住了。「風大小姐,麻煩你搞清楚狀況,你的情敵們都在那邊--」我指著花叢中間的林少辭。「你先解決她們吧,我都要嫁人了,你還不放過我啊。說起來,我才是被人拒婚的那個,我都沒有像你這樣哀怨,你現在擺出這副面孔給誰看啊?」
風淨漓的臉一下子紅到脖子,全身顫抖。
「還有啊--」我繼續道:「拜託你有點自尊好不好?人家既然都不要你了,你就趕緊另覓良人,犯不著在一棵樹上吊死,所謂年華易逝青春易老啊姑娘。別死心眼了。」
我目光深切誠懇的看著她,自認這番話說得真可謂是語重心長,以德報怨,想那瓊瑤女主角也不過如此了。可是,為什麼大家都像看火星人一樣的看著我。
林少辭的面色越發詭異,像塊千年寒冰。
風淨漓忽然笑了。「容疏狂!今日的羞辱,我沒齒難忘--」
我叫起來。「這個叫羞辱嗎?我這是為你好。省得你日後的老公……」
「住口!」林少辭忽然一聲大喝。
他看定風淨漓,朗聲說道:「風姑娘,等今晚事了,我林少辭任你處置。現在,請你放過疏狂。」
風淨漓怒極而笑。「好好,你們都護著她。我--」
她呆了一下,忽然橫劍抹向自己的脖子--
這一變故,眾人都沒料到,齊聲驚呼。
我一驚。不會吧,性子這麼烈。當下不及思考,立刻伸手去奪那劍---
奇怪的事情就此發生--只聽「叮噹」一聲,風淨漓的長劍鏗然而飛,她的身子憑空飛出數丈,遠遠跌落在地上。
這一變故,眾人又是大吃一驚,齊聲叫道:「流雲出岫指。」
我呆住,茫然看著自己的右手,心底充滿一股巨大的不可思議。
我明明是要去奪那劍柄,不知為何,臨到跟前,這隻手忽然不受我的控制,靈蛇一般插入她的脖頸處,曲指如蘭花,中指輕彈劍身,拇指一按她的鎖骨--然後,事情就這樣了。
林少辭驚道:「疏狂,你--」
沈醉天忽然道:「容疏狂,你的演技果然是一等一的高明。連我都給你騙了。」
「嗯?」我抬頭看他。
他冷笑道:「你明明武功俱在,還裝什麼。」
我武功俱在?難道說我的武功全回來了?這是這麼回事?難道是……
我驀然回頭,看住風亭榭。
他也很震驚,忽然眸光一亮,脫口道:「艷少--是他,一定是他。」
我激動得全身顫抖,衝過去抱住他哈哈大笑。老娘的武功又回來了。看你們這幫孫子以後還敢不敢欺負我。
我激動得想大叫,背上忽然被人猛拍了一巴掌。
燕扶風大笑道:「疏狂,你的武功恢復了,真是太好了。我們今日就徹底剷除鬼谷盟,哈哈哈……」
他說著縱聲長笑起來。
驀然,空中傳來尖銳的一聲,有人陰陽怪氣的說道:「好大的口氣。讓老夫看看你有多大的能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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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謔浪劍再現江湖(3)
三道人影從天而降,身姿清癯,廣袖長袍,綠紅黃三色若飄飄錦旗,果然有幾分仙氣,可惜長相讓人不敢恭維。
一個黃袍老怪身中半空,長袖舒捲若蛟龍,直奔燕扶風而來。
與此同時,沈醉天忽然出手,四周驀起一股深寒之氣,冰魄白霧在清冷的月光下迷漫開去,氤氳裊裊,好像會走路的髮絲,一點點向林少辭擁集過去。掌風緩慢而沉穩,周圍的空氣卻有一種說不出來的逼仄與壓抑,我感覺胸口像壓了一塊巨石般難受。
林少辭傲然挺立,如岳臨淵,巍然不動。那團白霧在距離他身前三寸的地方,忽然停了下來。
沈醉天面色微變,雪白的額上隱隱露出一根青筋。他的手掌隱約動了動,那團白霧便向前移了移,緩慢的幾乎看不出來。
林少辭的瞳孔也微微收緊,突然伸手在身前劃了個半圓。於是,那白霧又停滯了下來。
我靠。我欣賞不了他們這種便秘式的打法,轉頭去看燕扶風。
這一看,頓時大吃一驚。
燕扶風的上半身幾乎赤裸了,衣服被那老怪的掌風劈得一條條,胸口胳膊處有十幾道傷口,血珠滾滾往外冒,侵染了那些布條,使他整個人看起來就像一棵披紅掛綠的聖誕樹。
但這絲毫沒有影響到他的士氣,他仍咬牙苦撐著,連哼都不曾哼一聲。
這才是真正的江湖好漢,鐵血男兒。我當助他一臂之力。
「喂,那老頭,你以大欺小算什麼男人。」我大叫一聲,對著他的後背就是一掌。
奇怪的事情又一次發生了--這一回換成我斜飛了出去,連對方的衣角都沒碰到,就像一隻斷線的風箏,遙遙跌落在地上,這個屁股痛得我啊--連哼都哼不出來。
風亭榭大驚失色,縱身過來將我扶起。「怎麼回事?」
我傻眼。「不知道,我的武功好像又沒了,一點力氣也使不出來。」
經我這一摔,眾人如夢初醒,紛紛抄起傢伙加入戰團。乖乖,這場面叫一個混亂啊。
我大致點評一下。樓阡陌的武功就跟她的人一樣,冷艷酷烈,夏小夕的劍勢比較傳統,中規中矩。玉玲瓏不愧是靈狐派的,狡猾靈動。柳馨兒人長的挺美,武功卻不怎麼樣,要靠兩個長輩護著。海棠閣主的武功最高,游刃有餘。但是殺敵最多的,卻是武功低微的唐瓔珞,靠近她的每一個黑衣人都死的很詭異血腥。
那白袍人不知道是什麼來路,居然跟逍遙四仙之一的竹竿老頭火拚了這麼久,仍然沒有落敗的跡象。宋清歌與另外兩個傢伙死鬥,一時之間,也看不出誰更高明。
照這個情形下去,御馳山莊是輸定了--逍遙四仙的其餘兩個沒動手呢。即便風亭榭願意幫忙,肯定也不是他們的對手。
我暗暗著急,關鍵時刻我的武功突然沒了?總不會像段譽的六脈神劍一樣吧。這樣可不太妙,一旦那兩人動手,大家今晚就要喪命在此了。
驀然,「砰」的一聲響,一股冷冽寒流轟然炸開,白色霧氣繚繞,白霧中兩道身影疾飛開去。林少辭連退七步,方才站定,青石板上一個個腳印,異常清晰。
沈醉天紋絲不動,俊美的面龐雪白如紙,半晌,嘴角流下一絲血跡。
他朗聲笑道:「林家的驚濤掌果然名不虛傳,沈某再來領教。」
話音剛落,清秀身姿拔地而起,直襲林少辭,迅疾若冷電,手掌開合如光離星滅。林少辭挽起長劍,劍勢輕靈飄渺,寒芒點點,翔光澹蕩。兩人一改之前的溫吞緩慢,身形快捷如神光離合,叫人目不暇接。
「照這樣下去,要打到什麼時候?」綠袍老頭終於說話了。
「是啊,我今晚還想睡一覺呢。」紅袍老怪仰天打了個呵欠。
「那你看先解決誰呢?」
「你收拾那姓林的,我去幫老三會一會那個穿白衣服的。」
兩人說著就要動手。
我立刻叫道:「兩位前輩,你們是世外高人,怎麼能學那些街頭無賴,兩個打一個呢。」
他們同時掉頭看我,我感覺像被兩條毒蛇看著,忍不住朝風亭榭背後縮了縮。
「哈哈,你這女娃娃剛剛那一指有點意思,讓我瞧瞧你還有什麼本領?」綠袍怪說著鬼爪就探了過來,身子卻似沒有移動。
風亭榭拖著我急退數丈,舉劍直削他手掌。對方袖袍一翻,輕拂他的手腕,他的長劍立刻應聲而落。
綠袍怪一聲長笑,五指如爪,對著我迎面而來。我感覺一股陰涼的風像一張冰冷面膜般帖上了我的臉,封住我的口鼻眼,就要窒息而亡。
電光石火間,眼前忽然出現一道七彩長虹,劃破夜空,炫麗燦爛若明媚的晚霞,華美絕倫,連那一輪皎潔的明月也黯然失色。
綠袍怪悶哼一聲,急退開去,輕「咦」一聲,似乎不敢相信有人能傷了他。
我定睛一看,林少辭挺身站在我身前,黑色衣背上隱約有一個淡白色的手印。
「風兄,請你立刻帶疏狂離開--」他話未說完,身子一僵,一口鮮血噴薄而出。
綠袍怪怪笑一聲,欺身又上。沈醉天起手一道寒光,夾攻而至。林少辭長劍揮舞若怒海狂花,卻分明已是強弩之末。
我靠,不要命了,大家拼吧。
「兵器兵器?」我急得團團轉,雙手在身上亂摸,手指忽然觸到一個堅硬的東西,摸出來一看,是柄白玉小劍。
這時也顧不得什麼儀態姿勢了,認準那綠袍老怪的後背,連人帶劍一起猛撲過去。
假如一個人無視死亡,要跟人拚命的話,威力還是蠻驚人的。
那綠袍怪竟被我刺個正著,慘叫一聲,袖袍狂風捲殘雲一般橫掃而過,我的整個人又一次飛了出去,狠狠地摔著了地上,我感覺脊樑骨已經斷了--那長袖仍是陰魂不散,如影隨形般追襲而至。
「疏狂--」林少辭的叫聲慘烈而驚駭,似乎認定我是沒救了。
我也幾乎認定我沒救了。
但,事實不是。
那一襲綠袖子貼著我的面頰掃過。我摸摸自己的臉,阿彌陀佛,五官俱在,絲毫無損。
唯一損失的,是我手裡的玉劍,竟然被那該死的綠袍怪物搶了去。他像看見一件稀世珍寶般翻來覆去的把玩著,臉上有一股奇怪的表情--一般將稱之為貪婪。他娘的,我知道這是個寶貝,但是你一把年紀了,也好意思搶小朋友的東西。
他忽然舉起手中的玉劍,高聲叫道:「老二,老三,你們快看。」
他這一叫,把大家都給震住了。
「謔浪劍!」黃袍怪驚叫一聲。
聞言,一直纏鬥的竹竿老頭與那白衣人也倏忽分了開來,兩人的面上都有一種極震撼的神色。
黃袍怪一掌震開燕扶風,飛身接過玉劍看了一會,忽然低聲吟道:「風流有王孫,獵艷少年場。」
竹竿老頭吶吶道:「難道是艷少重現江湖?」
靜默中,我與風亭榭相互看了一眼。他的臉上有種很古怪的表情,大概是想起艷少說他孤陋寡聞之事。我也一直以為,這個名號不過是他隨口胡謅來騙我,想不到他竟然真的叫艷少。
紅袍人一直沉默不語,這時忽然對我鞠了一躬,恭恭敬敬道:「小姑娘,請問這柄玉劍,你是從何處得來?」
這時,林少辭已將我扶了起來。我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塵,昂首道:「這是我一個朋友贈送的,快還給我。」
那四人互看了一眼,都沒有說話。
四周寂靜,一切吵雜打鬥之聲此刻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我壯著膽子,又補充了一句。「你若不還給我,他一定不會放過你們的。」
紅袍人忽然長歎一聲道:「罷了罷了。艷少既在,你們兄弟四人當永世不入中原。」
綠袍怪乖乖走到我面前,將玉劍雙手奉上,然後對沈醉天說道:「沈公子,逍遙四仙欠你的人情,留待下次再還。」
沈醉天如神祇般的面上充滿驚疑。「前輩,這艷少究竟是何妨神聖?難道就因為他,要我功敗垂成?」
竹竿老頭忽道:「沈公子,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走吧。」
他說著忽然出手,與那綠袍怪一左一右,架起沈醉天凌空而去。其餘二人長袖輕拂,身形扶搖直上,宛若仙鶴般緊隨其後,瞬間不見蹤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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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6-3-2012 04:14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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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謔浪劍再現江湖(4)
春夜靜謐,天幕深藍而幽遠,一輪皓月當空,粼粼華光映水,峰巒間雲煙飄渺,端得是個山靈水秀的清靜之地。
若非空氣中的這股濃鬱血腥,我幾乎不敢相信剛剛那一幕是真的。
本來我絕想不出要怎麼處理那些屍體,幸虧有唐瓔珞,唐門之毒果然天下無雙,腐屍化骨,無堅不摧,直看得我毛骨悚然。
這時,風淨漓已經不知去向,林少辭傷勢較重,昏迷不醒。那個白袍人正在為他把脈,眾女圍在床前,儼然守護天使,倒顯得我與燕宋二人成了外人。
我拉過燕扶風,悄聲問道:「那個穿白衣服的是誰啊?」
燕扶風道:「他是南海慕容世家的慕容儀先生,這一次我們能上碧玉峰,多虧了慕容世家的獨門秘器--神鳶羽翼。」
「就是你們飛過來的那個東西?」
「不錯。」燕扶風道,「疏狂,艷少是誰?他……」
他一語未畢,身後忽然一陣騷動,眾女紛紛詢問林少辭的傷勢。
我們立刻轉身進房。慕容儀沉聲道:「玄冰寒玉掌的寒氣封住經脈,暫時昏迷,好在林少主內力深厚,並無大礙,但最好能請黎神醫來一趟。」
宋清歌即道:「我立刻派人去請。」
慕容儀欲言又止的看了看我,終於沒忍住。「容莊主,敢問你是如何認識艷少?」
此言一出,眾人都眼睜睜看著我,室內頓時靜默下來。
「這個……」我尷尬的笑了笑,總不能告訴他,我是逛妓院認識他的吧。
他見我面有難色,立刻道:「容莊主若不方便……」
我忙道:「沒什麼不方便的。他是我在酒樓認識的。」
他又道:「他是何模樣?多大年齡?」
我將艷少的相貌描述一下。他沉默不語。眾人頓時炸開了鍋。
「艷少到底是什麼人?」
「這是他的真名嗎?」
「江湖中有這樣一個人,為什麼我們都沒有聽說過。」
慕容儀長歎一聲道:「此人行蹤飄忽,已有二十年沒出現過江湖,你們不知道也屬正常。」
「他的真實姓名,江湖無人知曉。只因他喜穿艷色緋衣,相貌清俊,風流倜儻,隨行總帶有兩名絕色少女。故而江湖朋友稱他為艷少。」
我靠。這般風流,難怪那天要往妓院跑,肯定是憋壞了。
唐瓔珞瞪大眼睛:「他的武功很高嗎?那四個老怪好像非常怕他。」
「他的武功二十年前就已經高不可測,如今只怕是……無人能敵。」
燕扶風一臉錯愕。「奇怪,那為什麼江湖中竟沒有他的傳聞呢?」
慕容儀苦笑道:「那是因為,知道內情的人都不願意提起這件事。」
他沉吟片刻,終於長歎一聲。「如今,事情過去了二十多年,艷少既又現江湖,我也沒什麼好顧忌的了。昔年,家兄就曾敗在這位艷少手下。」
眾人頓時倒抽一口冷氣。
燕扶風驚道:「二十年前,慕容世家忽然從江湖隱退,難道跟這件事情有關?」
慕容儀歎道:「不錯。家兄歸隱之後的一年,少林主持空見大師忽然來訪。他與家兄在密室傾談整整一夜,第二日清晨離去。一個月後,少林更換主持,空見大師閉關。緊接著武當峨眉青城各大派的掌門相繼退位。」
「啊,我想起來了。」燕扶風忽然發出一聲驚呼。
慕容儀一愣。「燕壇主想起什麼了?」
「敝莊的秦莊主正是在那個時候棄莊而去,雲遊天下,至今音訊全無。莫非也是這個原因?」
慕容儀沉默一會,道:「那八成是這樣了。據說青城峨眉兩派至今仍有明確教規,囑咐弟子,若是在江湖上遇見一個身穿緋衣,手持玉劍的人,千萬避道而行。」
他頓了頓,繼續道:「家兄一身心高氣傲,對此事耿耿於懷。歸隱後仍然苦修武學,欲雪前恥,但是艷少忽然從江湖上銷聲匿跡。家兄曾派人多方打聽,得知他最後的蹤跡是在西域的雪蓮山出現,此後,天下便再無他的任何消息。直到今晚--」他說著,轉過身來看著我。「謔浪劍再現江湖。」
眾人靜默。
燕扶風忽然道:「難道逍遙四仙也曾經敗在他的手下?」
慕容儀點頭。「應該是這樣。」
我呆了半晌。「可是,他看上去並不像個壞人啊。」
慕容儀笑了笑。「艷少行事鬼神莫測,介於正邪之間。確實不能說他是個壞人,但為人未免太過高傲狷狂。」
我真不敢相信這麼牛叉的人,竟然被我遇到了,我不知是走了哪門子的狗屎運。
風亭榭一直靜立無語,這時也不由得深深看了我一眼。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慕容前輩,艷少到底有多少歲了?聽你這麼說,他應該是很老了吧。」
「具體年齡,我也不清楚,傳聞他二十年前是一位翩翩少年,如今想來應該有四十來歲吧。」
慕容儀沉默一下,忽然又笑道,「此人實堪稱宇內第一奇人,其神秘程度,當今江湖,能與之相提並論的,唯有漢王的謀士楚天遙了。」
「楚天遙如何神秘?」我連忙問道。這個傢伙是我要嫁的人,我還得從他那裡偷東西,瞭解一下是很有必要的。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啊。
「江湖傳言,楚天遙的性情詭異難測,喜好無常,至今尚未有人見過他的出手,武林中的牛鬼蛇神卻已盡歸門下,任其差遣。」
我忍不住歎息一聲。倘若這傢伙真的這麼厲害,那我的小命堪憂啊。
這時,燕扶風對眾女發表了一通感謝詞,勸說她們早去休息。我也跟慕容儀客套幾句,請他早些歇著。眾人都極疲倦,各自去了,仍有唐瓔珞等人不願離去,燕扶風還待勸說。
我道:「算了。燕大哥,你的傷勢也不輕,早點去休息吧。」
燕扶風無奈去了。
我一眼見風亭榭兀自站在,便道:「你也去休息吧。」
他搖頭。
「我也睡不著,我們到外面走走。」
他走在我身後一言不發。
我問他:「你不去找你妹妹嗎?」
他道:「你昨夜忽然失蹤,我很慚愧。倘若再有什麼散失,我無法對家主交代。」
這個死心眼的孩子。
我歎道:「你放心,朱瞻基是一個非常仁慈善良的人,絕不會怪你的。」
他大驚道:「你知道他是……?」
我拍拍他的肩膀。「你不用緊張,我不會說出去的。倒是你妹妹,我擔心她會想不開。」
他神色一黯。
我繼續道:「你若相信我,就儘管去找她。我拿到那份名單,一定交給你。」
他白了我一眼,沒好氣的說:「聽你這麼說。我若不去找妹妹,倒成了我不相信你。」
我迅速回他:「聽你這麼說,倒是很相信我。」
「牙尖嘴利。見了楚天遙,可要收斂一點。」
「你這是擔心我?還是擔心那份名單啊?」
他靜默一會,歎道:「我確實不放心淨漓。等我有她的消息,立刻去滄州找你。」
我點點頭。他看我一眼,轉身徑直下山去了。
我在莊外站了一會,正欲回去,忽見峰腰有三道身影飛掠而上,不由得大吃一驚。難道是沈醉天去而復返?
我駭得心驚肉跳,兩腿發軟,正欲亮開嗓子叫人。那三人已飛身而至,氣勢奪人。
我忙後退兩步,聲音哽在喉嚨裡出不來。
那三人忽然一齊上前,躬身參拜。
「朱雀壇壇主蕭天羽。」
「玄武壇壇主海無極。」
「外行閣閣主藍子虛。」
「參見莊主!」
原來是自己人,我長出一口氣,身後一陣涼風拂體,卻是宋清歌來了。
蕭天羽一見他劈頭便問:「老宋,少主為何提前上峰?」
海無極也嚷道:「事情尚未謀籌齊全,怎麼忽然提前上峰?至少也該等我們三人到齊嘛。」
宋清歌看了看我,道:「少主突然接到消息,疏狂被沈醉天挾持。」
聞言,三人都不說話了。
藍子虛忽道:「我們在山下遇到你派出去的風影使,是少主受傷?還是燕鬍子?」
宋清歌歎道:「少主中了沈醉天一掌,暫時昏迷未醒。」
「什麼?少主現在哪裡?」海無極叫起來,人立刻往裡沖,其餘二人緊跟了進去。
「在聽濤閣。」宋清歌叫了一聲,也要往裡走。
我忙道:「宋閣主,請留步!」
「疏狂……」他回過頭來。
「請叫我莊主!」我冷冷的打斷他。
他一愣,面色通紅。「莊主有何吩咐?」
我盯著他,暫時沉默不語。不知為何,我隱隱感覺到,宋清歌對容疏狂似有某種嫌隙,似乎並沒有把她放在眼裡。
我開門見山道:「宋閣主,我受傷之後,很多事情都不大記得了。但是我既然身為御馳山莊的莊主,就要擔負起御馳山莊的責任,你說對嗎?」
「是!」
「那麼,請山莊的事情對我說說。」
「山莊瑣事甚多,不知莊主想知道什麼?」
「三年前,碧玉峰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他沉默一下,道:「三年前,林老莊主五十壽誕,江湖各大門派都來賀壽……」
我打斷他:「長話短說!」
他一愣,立即道:「老莊主將您許配給少主,遭到了拒絕。」
「這件事與風淨漓何干?」
「她當場大鬧壽宴,被您打傷,逐下碧玉峰。少主遂即拒婚離去。」
「她與林少辭究竟是何關係?」
「屬下不知。」
我沉默一下,道:「沒事了,你去休息吧。」
他怔了怔。「屬下告退。」
我揮揮手,輕舒一口氣。
倘若宋清歌所言屬實,容疏狂當年曾經打傷風淨漓,所以她懷恨在心?
但是林少辭為什麼要拒婚呢?他為救我,不惜將計劃提前,孤身上峰,顯然也是喜歡容疏狂的,難道只有兄妹之情?
唉,看來能為我解開這些迷團的,唯有林少辭了,希望他早日甦醒,好讓我弄個明白。
我緊了緊衣服,抬頭只見冰輪西沉,東方泛白,天,就要亮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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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6-3-2012 04:15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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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良辰美景新婚夜(1)
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穿過雲霧,照在御馳山莊的上空時,我在碧玉峰召開了一次會議,首次行使作為天下第一莊莊主的權利。
當我裝模作樣的坐在莊主的位置上,瞇起眼睛,收縮瞳孔,故作冷酷地看著站在的宋清歌等人時,心裡實在是爽翻了。難怪有那麼人為權利瘋狂,這東西不但過癮,而且讓人上癮。
據藍子虛匯報,白虎壇主梅靖易已經護莊身亡,安徽河南山西省內有八成分舵,均被鬼谷盟重創,目前正在恢復當中。
宋清歌道:「沈醉天偷襲分舵,真正目標卻是總舵碧玉峰。少主在無錫收到飛鴿傳書,便明白了他的意圖,立刻兼程趕回,路上多次遇襲,仍是晚了一步。」
藍子虛道:「眼下,最重要的是尋找老莊主和晚詞小姐。」
我點點頭,道:「一切都由宋閣主去安排吧。還有什麼事嗎?」
宋清歌沉吟一下,問道:「不知莊主準備何時啟程去滄州?」
我皺眉。「楚天遙派人來催了嗎?」
「那倒沒有。只是,目前不宜得罪此人。莊主這一路走了一個多月,我擔心他會借此生事。」
我暗歎一聲,聽他的意思,似乎恨不得我現在就走。唉,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我萬分委屈的說:「那麼,我今日就啟程吧。」
他立刻道:「屬下馬上安排人護送莊主。」
我無奈點頭。眾人告退。
我去看林少辭,只見唐瓔珞等人都在。瞧這情形,這裡是沒我什麼事了。呵!這等不吃不睡的癡情模樣忒叫人心疼,可惜林某人躺著床上,閉著雙眼,什麼都看不到。
我轉身出門,迎面遇見神醫黎秀然--來的真夠快的。
他兩眼圓睜,驚道:「容姑娘,你的身子……」
我笑道:「我好了。」
他一把扣住我的手腕。「請讓老朽看看。」
我笑嘻嘻隨他去看,這老爺子肯定又要嚇一大跳了。
「你的體內有真氣流竄。」他抬起頭。
「是啊!我的武功恢復了,不過用起來好像不太靈光。」
「這怎麼可能?你服過什麼藥物,或是其他什麼……?」
「有人用內力幫我治療。具體是什麼功夫,我也不清楚。」
「天下竟有這等奇功?」他不敢置信的後退一步。
我很擔心他會驚倒,忙伸手扶住,笑道:「黎先生,天下的奇事多著呢,您還是快來看看少辭。」
眾女一見黎秀然,立刻讓開。
他給林少辭把把脈,然後把眾女都哄出門去,關上門搗鼓了好半天,方才滿頭大汗的出來。
眾女立刻圍上去。
他喘息道:「老夫用金針幫他散了部分寒氣,再服些藥就沒事了。不過--」他面色一沉,拿出醫生的權威,「林少主現在極需靜修,不能被人打擾。各位好自為之。」
眾女雖不願意,倒也不敢多話,只得散了。
我想著也該去收拾包裹,轉身要走。黎秀然忽然低聲道:「林少主請容姑娘進去。」
呀?這小子醒了?
我疑惑的進入房中,只見林少辭靠在床上,俊美容顏蒼白如雪,唇色泛紫,越發顯得一雙眼瞳?黑如漆,確實是個美男子,有蠱惑人心的資本。
我坐到床邊,微笑道:「感覺怎麼樣?」
他看著我微笑,蒼白而虛弱,忽然低低道:「沈醉天的這一掌,沒有把我也打失憶,真不公平。」
我不理他的無病呻吟,切入主題道:「你和風淨漓之間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苦笑一下。「現在說這些,還來得及嗎?」
「什麼意思?」
「自你決定嫁給楚天遙,我們就沒有回頭路。」
汗!聽起來深情款款,但我現在最想八卦的是他和風淨漓。「說說吧!我想知道。」
他定定看著我,良久不說話。我以為他不會說了,但他忽然開口了。
「四年前,我在華山遊歷,住在一戶藥農家裡。有一晚,我路過蓮花峰,天降暴雨,天地別有一番風景,我在峰上站了一會。她不知從哪裡冒出來,將我拖下峰去……」
他說的很慢,很吃力的樣子。「後來,我在洛陽又遇見她。她非說我欠她一次救命之恩……」
我揶揄道:「俗話說,最難消受美人恩……」
他蒼白面上泛起一絲嫣紅,有氣無力的瞪著我:「你到底聽不聽?」
我閉嘴不語。
他虛弱的苦笑一聲,繼續道,「從那以後,她就一直跟著我,惹下許多麻煩……」
「誰叫你天生就具有令女人瘋狂的本領呢?」我忍不住語含譏諷。
他居然沒有生氣。「不,疏狂,其實我很自卑。」
這句話真把我震住了。御馳山莊的少主,江湖第一大情聖,居然會自卑?
他苦笑。「小時候,我非常嫉恨你。」
我一怔。「為什麼?」
「因為你樣樣都做到完美,最得父親的歡心。他那樣殘酷嚴格,我們都偷懶,只有你不。他命我們蹲馬步一天滿六個時辰,只有你一人做到。」
「我們?」
「天羽與無極,他們也是自小跟著父親,是父親一手栽培扶持。但是父親最相信你,也只有你最聽他的話。」
他說著微微喘息,濃密的睫毛垂在眼臉,輕顫不絕,像一把精美的羽扇。
我冷笑:「這就是你拒婚的原因嗎?你嫉妒我?」
「你怎麼會這麼想--」他說著忽然昏了過去。
我大驚,開門叫道:「黎醫生--」
黎秀然立刻進房,一干人緊隨其後。
宋清歌站在我身後,壓低聲音道:「莊主,馬車備好了。」
我看了看昏迷的林少辭,忍不住歎息,看來他與容疏狂之間的事不是一天兩天能說清楚的,只好等日後再說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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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6-3-2012 04:15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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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良辰美景新婚夜(2)
由於整夜沒睡,困乏的厲害,我一上馬車就去夢周公了。醒來時,發現自己身在床上,很舒服的一張大床,房間裡瀰漫著一股淡淡的香氣,窗外天色尚未黑透,室內已有一盞淡黃的燭火在搖曳。我有一種久違的寧靜愜意,雖明知道這地方不對勁,卻也不想起床。
不知道又是哪位大神搞鬼,我已經見怪不怪,乾脆心安理得的享受了再說。
靜默之中,有人輕輕敲門。「莊主,你醒了嗎?」
咦?是藍子虛,這倒有些意外。
「藍閣主,有事嗎?」
「該吃飯了。」
「哦。」我應了一聲,「這是什麼地方?」
「這是山莊在大明湖的一處莊院。」
「大明湖?」我一邊穿鞋子,一邊道,「這麼說,我們還沒有出濟南城?」
「是。」他頓了頓,「我們要在濟南再逗留兩天。」
「為什麼?」我打開門。
「楚天遙要親自迎接莊主。」
「啊--」我驚訝,「呵!看來這個人的性情確實詭異難測。」
「莊主先吃飯吧。」
我站在樓上,朝遠處一看,只見水波澹蕩,柳碧如煙,綠荷起伏如濤,湖面有幾葉小舟飄蕩,頗顯清幽。頓時心情大好。「藍閣主,你去租條船來,我們吃完飯去遊湖。」
他笑道:「整個大明湖都屬御馳山莊所有,何須去租船,莊主想遊湖,吩咐他們就是。」
我靠。這麼牛。
我當即下樓,三兩下解決晚飯,抹抹嘴就往跑,到了湖邊,招手叫來一條小船,吩咐道:「四處逛逛。」
船尾的艄公二話不說就劃起漿。嘖嘖,有權有勢就是爽。
這時,天色將暗未暗,湖面籠了層淡淡輕霧,三兩個文人模樣的人泛舟飲酒,唱和吟詩,風流的很--不過大多數是自命風流。
對此良辰美景,我不覺想起清朝劉鳳誥詠大明湖的詩句,隨輕聲吟道:「四面荷花三面柳,一城山色半城湖。」
小舟忽然一陣晃蕩,我身子一傾,差點掉下湖去,連忙抓住船欄。回頭一看,這才發現那艄公全身黑袍,斗笠罩了整張臉,兩手不停划槳,船卻只在原地打轉。
哪有艄公不會划槳的,難道是鬼谷盟的奸細?
我心中一驚,喝道:「怎麼回事?」
他兩手一鬆,站起身朝我走來,雙槳「啪」一聲輕響,落入水中。
「你是什麼人?」我驚慌的就地往船頭移兩下,心中大駭,老天,我可不會游泳啊。
他站住,忽然伸手揭下斗笠和黑袍,輕歎一聲:「原來划船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我頓時呆住,張大嘴巴,說不出話來
艷少一襲月牙白的單薄長衫在晚風裡微微飄拂,似山澗飛濺的清泉,又似溫淡春夜裡的一抹月光。
「你這個表情像是看到了妖怪,我有那麼可怕嗎?」
他滿眼笑意的將我從船板上拉起來,道:「快起來吧,不用這麼大禮參拜。」
我甩開他的手,拍拍屁股,心底一再提醒自己,這個人很強不能得罪,嘴巴上卻不受控制。「你本來就是個妖怪,突然冒出來,想嚇死我嘛。」
他的笑容溫暖如昔。「我還想給你個驚喜呢,但你好像只有驚,沒有喜。」
我冷哼。「少來這套花言巧語。騙騙別的女孩子還可以,休想騙我。」
「看來你聽信了我的負面傳聞。」他誇大表情,「天地良心,我何曾騙過女孩子,一向都是女孩子騙我。我首次討好一個女孩子,就落得個狼狽下場。」
他故意長歎一聲,眼睛卻笑彎了。
我也忍不住笑起來。「胡說八道,你難道是我心裡的蛔蟲,連我什麼時候想遊湖都知道?」
他這次很老實的回答。「就在你吃飯的時候,我正在學划船。」
這下我要吃驚了。「啊?你難道有千里耳?還是說你在御馳山莊安插眼線?」
「這是個秘密。」他眨了眨眼,「只要我願意,天下就沒有我不知道的事。」
別人要這麼跟我牛叉,我肯定一腳送他去火星。
我退後兩步,再次打量著他。他看著我,不說話,勾起一彎嘴角,淺淺的笑著。在這一剎那間,我忽然覺得,為了他的這個微笑,我已經等待了太久。
「謝謝你!」我為我的身體致謝。
「哦,真稀罕。」他笑。
我瞪著他。「你的咳嗽好了?」
他挑挑眉。「顯然好了。」
我上前,伸手去揭他頭上的藍色帕巾。「那你幹嘛還戴著這個--」話沒說完,我就呆了。
一頭雪白的銀絲流瀑般瀉下來。
「你的頭髮--」我睜大眼。
他的目光忽而幽深難名。
「這是怎麼回事?」我吶吶近乎自語。
「顯然,我老了。」他輕歎。
「四十歲?」我大著膽子,小心試探。
他面色微變,瞪著我。「我有那麼老嗎?」
「啊!」我驚呼,「那--」
「你憑空給我多加了三歲。」他說著,面上已有了笑意。
「三十七,我的天,你把這叫做老?」我叫起來,幾乎懷疑他在耍我。
他再次歎息。「你不懂。像我這樣的人,每一天都感覺像一個世紀那麼漫長。」
我震驚,這句話若是別人說來,我必認定他極度矯情造作之輩,直接拉黑名單,老死不相往來。但是他說,我就信了。
我隔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話。「天才都是寂寞的。」
他忽然輕笑出聲。「這世上很少有人能叫我驚訝,疏狂,我絕不放過你。」
他這話倒是提醒了我。
我正色道:「恐怕不行。我實話告訴你,我就要嫁人了。」
他不動聲色。「那又如何?」
「所以,我們的交往必須到此為止。」我說,「再這樣曖昧下去,我萬一愛上你就麻煩了。」
他一呆,像聽到不可思議的奇聞。「你難道還沒愛上我?」
我眼前發黑,幾欲暈倒。這人自信的近乎狂妄,如此理所當然的認定我已經愛上他。
「是什麼讓你覺得,我已經愛上了你?」
「是什麼讓你覺得,你沒有愛上我?」他反問。
我幾乎要起反感。「拜託大哥。我連你的真實姓名,身世來歷都還沒搞明白,你何以如此自信?」
「這個很重要嗎?」
我一愣。對啊,這個很重要嗎?但是在我的觀念中,但凡涉及愛這個字眼,這些都是必要的,一夜情另外。
啊,或許我們可以玩玩一夜情,繾綣纏綿之後,各奔東西,也不失為一件風流快事,畢竟這樣牛叉的人物,百年才出一個,不是什麼時候,什麼人都能遇到的。我絕不能輕易放過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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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6-3-2012 04:16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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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良辰美景新婚夜(3)
我打定主意,立刻朝他曖昧的眨眨眼。「我即將嫁給一個魔鬼,但現在還是自由的,我們或許可以--」我住口,含情脈脈地看著他。
「魔鬼?」他蹙起眉頭,「你覺得楚天遙是個魔鬼?」
這孩子顯然沒明白我話裡的重點。
我一揮手。「唉,提他真煞風景。我們還是說點風花雪月的事吧。」
他點頭。「你剛剛吟的那兩句詩不錯,很切景。」
我暗歎一聲,這般不解風情,真是枉負艷少之名。我就差赤裸裸的道出『月夜不寐願修燕好』了,他居然還不明白。
我朝他靠了靠,伸手去撫他的肩膀。「你不是喜歡我嗎?」
他一怔。「你在勾引我?」
暈倒,反應忒遲鈍了。我微笑。「別怕,我很健康的。」
他又是一怔,遂即哈哈大笑起來。「你精於此道?」
我靠。我觀摩古今中外眾多aV,特意鑽研過日本製造,何止是精?
我乾笑兩聲。「包君銷魂。只是……」
他面無表情的挑眉。「嗯?」
「你沒有什麼疾病吧?」我小心翼翼道,這個雖然有些煞風景,但還是問清楚的好。據說他昔年總隨身帶兩名絕色美女,風流成性,萬一染上什麼花柳病就不太好了。可恨沒帶安全套來穿越。
聞言,他倏忽瞪大眼睛。「你究竟是要自薦枕席?還是要我打你屁股?」
「兩者皆可!」我聳聳肩,這丫再這麼拖下去,我就沒興趣了,也實在有點自尊受創,我難道真的一點魅力也無。
「這個嘛……」他忽然抱臂啃起指甲,眼底有股促狹神情,「我是擔心,萬一我們動作太劇烈,掉到湖裡去就不好了。你的身體還沒有完全康復。不如明天晚上,我們再……」
「明天?」我斜睥他,「你不是騙我吧?」
他按捺不住,笑出細碎皺紋。「就怕你屆時反悔。」
「一言為定。」我朗聲應道,「現在煩請靠岸,我要回去了。」
他一愣。「我不會划船。」
我也一愣。「那怎麼辦?」
「辦法倒不是沒有,不過--」他忽然走過來,抱著我,垂頭在我肩上,嗓音沙啞的低低說道,「我想你再多陪我一會。」
我的心瞬間軟下來,柔情就像頭頂溫馨的月光一般漫過心房。又似立在一個美麗的深淵邊緣,心底莫名悸動,一陣陣如水波蕩漾。
但是,我真的不能再陪他了。
我拿開他的手。「不行。我必須回去了。」
他側頭抬眸看我,眼神一暗。
我感覺臉頰發燙,尷尬的笑了笑。「我內急啊,拜託先送我去解決一下,謝謝。」
他的臉上還沒什麼表情,而我已經感覺到他的胸腔在微微震動了。但是,很難得他竟然沒有笑出來。
「傻瓜,怎麼不早說。」
他輕歎一聲,我的身子已然飄起來,等我落下地來,依稀還聽到了他那一聲歎息的尾音。我簡直不敢相信,我從那個寬闊的湖面,一眨眼間就站到了地上。
「哇哦,你是怎麼做到的?」我驚歎。
「你不急了?」他一臉戲謔。
我乾笑一聲。「那麼明天見。」說完,轉身狂奔而回。
他終於沒能忍住,很沒風度的哈哈大笑起來。
這一夜,我做了一個春夢,夢裡正和艷少抵死纏綿,忽然聽到外面有一大堆麻雀在唧唧喳喳的亂叫,仔細一聽,又像是鴨子。不管了,翻個身摟著艷少繼續睡。誰知這個吵鬧越來越響。
藍子虛這混蛋想找死嗎?大清早的也不管管這些家禽。
我一把掀掉被子,衝出房門,然後我就懵了。
原來這不是鴨子,也不是麻雀,是一群女人,各式各樣的女人,與她們在一起的是無數的綾羅綢緞,珠寶首飾,珍奇古玩……我靠,這裡什麼時候興起集市來了?難道御馳山莊還經營這項事業?
諾大的庭院裡,藍子虛正被一群女人團團圍住脫不開身,急得臉紅脖子粗,一見到我,立刻擠了出來,快步上樓。
我不待他說話,就問道:「這是怎麼回事?你要開布莊嗎?」
他看了看樓下,似乎兀自心驚。「這個,這是--」
「這是在下帶來的。」有個人從他的身後探出頭來,溫雅的微笑,三十來歲,身著青衫,手執羽扇,頗有幾分書卷氣。
「容姑娘,在下姓雲,單名一個景。下面這些東西是楚先生命我帶來的。」
我一時回不過神,「哪個楚先生?」
他一愣。「楚天遙先生。」
「哦。」我恍然,「他想幹什麼?」
雲景笑道:「楚先生將在今晚迎娶容姑娘,但是不知道姑娘喜歡什麼樣的禮服首飾,所以--」他指了指樓下,朝我微一頷首,「楚先生備下這些,供姑娘挑選。」
不會吧,楚天遙居然這麼大的手筆,我的虛榮心得到了一定程度上的滿足。
「你說,他今晚就要迎娶我?」我加重今晚二字。
他點點頭。「沒錯。」
我靠。他還真會挑日子,我今晚可是要私會艷少來著。「不行不行。今晚不行。」
「楚先生做出的決定,沒有人可以更改!」他的語氣仍然溫文有禮,卻毫無商榷的餘地。
我轉頭看著藍子虛,他也正看著我,那眼神似乎是……表示贊同。我靠,沒道理啊,我的人不聽我的。
我對他使了個眼色,示意他跟我進房,然後對雲景乾笑一聲:「雲先生請稍等。」
藍子虛進來後,我砰的關上房門。「你去跟他說,婚禮推遲。」
他一臉為難。「推遲到何時?」
「只要不是今晚。隨便什麼時候?」
「請恕屬下多嘴。」他有些奇怪的看著我,「這個有區別嗎?」
「藍閣主!」我冷下臉,盯著他。
「莊主。楚天遙從來說一不二。」他歎息道,「昔日,他派人去山西收服神風寨,他們大寨主已答應歸順,不過是晚了一個時辰,就被他盡數殲滅,無一活口。」
他說著目光沉痛地看著我,那意思是說--御馳山莊的命運掌握在我的手上。
這個人竟……如此可怕!!看來,我除了乖乖上轎,別無選擇了。可是,我不甘心啊。怎麼辦?怎麼辦?
我急得團團轉。
藍子虛輕歎道:「莊主,還是去挑禮服吧。」
我萬般無奈,只得開門出去,雲景一見我,立刻微笑著欠身,那神情似吃定我沒轍。
我目光一掃,只見樓下滿眼是紅,各式各樣,當即冷冷道:「為什麼不見白色?」
他一怔,遂即又笑了,朝樓下一揮手,樓下的布料忽然變幻陣形,紅退白進,井然有序。
我忍不住有些驚訝,剛剛那群人還亂成一團,忽然都變成了戰場上訓練有素的娘子兵了。
我隨手指了一匹白色布料。「就那個吧。」
楚天遙,老娘玩一回西洋婚禮,氣死你個混蛋。
雲景一臉平靜,似乎毫不驚訝。「請容姑娘挑些首飾。」
「你決定好了。」我沒好氣的說。
「那麼,我就請裁縫上來給姑娘量尺寸了?」他笑得近乎虛假。
「隨便。」我進房,甩手關上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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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6-3-2012 04:16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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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良辰美景新婚夜(4)
一群大嬸圍著我忙活半天,直到下午,我才得以喘息,可是那個該死的雲景陰魂不散。眼看天色將晚,我急得頭髮冒煙,這丫倒好,喝了一整天的茶,連個廁所也不跑一趟,逼著我出陰招--只好叫藍子虛給他下瀉藥。
基於上一次『不見不散』的經驗,艷少應該會在湖上等我。所以當我滿懷期待的跑到大明湖畔,卻沒見著人,那感覺叫一個蒼涼啊。真正是柔腸寸斷,百折千回,憋了一整天的氣全洩了。不過一夜露水之約,我何以如此悲淒?
此時,暮色蒼蒼,飛鳥投林,晚風斜來。我隱約感覺,此生好景不再有。
良久,身後有人道:「容姑娘。」
我一驚回首:「是你?」
鳳鳴微笑,恭敬有禮。「家主有事纏身,命我傳話,請姑娘準時上轎,他必不負約。」
我靠,這個時候還跟老娘玩神秘。他難道還準備打昏新郎搶親不成?
我大怒而吼:「就算有天大的事,也不該冷落佳人。你去告訴他,叫他以後切莫再自稱什麼艷少了。」
「冷落佳人?」鳳鳴噗嗤笑出聲來。
「我不夠資格稱佳人?」我怒目而視。
「不敢!」他正色道,「家主知道容姑娘必然生氣,所以……」
他頓了頓,面色微紅。
「所以什麼?」
「他說今晚一定會讓容姑娘盡興,姑娘只管上轎便是!」
讓我盡興?我靠!我的臉立刻像火燒,這個混蛋竟然連這種事也跟屬下說,下次給我見到,一定先姦後殺,實在是太可惡了!
我假笑。「麻煩你也轉告他一句,即便今晚沒有他,我也勢必要盡興的。」
難道天下只得你艷少一個男人。本姑娘看上你,那是給你面子。
鳳鳴的面色紅白交替,忽道:「話已傳達,在下告退!」說著,人已不見蹤影。
青碧垂柳下,兩道身影急步而來。
「容姑娘,時辰已到。」
我瞥他一眼,這丫兩腿甚健,看來藍子虛下的藥還不夠份量。
兩個小時後,我來到了一處陌生的大宅院。我以為拜堂的時候,應該能偷看到楚天遙,誰知壓根沒有拜堂這一環節,就直接進了洞房。
房間裡素淨冷清的像死了人,哪裡有一點喜氣。只有兩個小丫頭在外面候命,低眉斂目,沒一點聲響。
我在房子裡等了很久,也不見有人來,忍不住侷促不安起來。
容疏狂若是個絕代尤物,我或許可以對楚天遙施展一下美人計。可是,我的洞房花燭夜,他就這般無禮怠慢,連個摘鮮的念頭都沒有,以後就更不用說了。那還怎麼偷那名單?
我忍不住了,開門問那小丫鬟:「楚天遙人呢?」
小丫鬟笑得很甜美。「漢王送來賀禮,先生正在接待。」
我一愣,朱高煦這個狂人也來了?楚天遙的面子真夠大的。我得去一睹尊容。
「我想出去……」我好歹個新娘子,找什麼借口好了。
小丫鬟掩住嘴,笑道:「夫人已是這裡的主人,想去哪裡就去哪裡!」
夫人?我渾身直起雞皮疙瘩,不過話說回來,楚天遙的下人們還真是與時俱進啊,新娘子穿白色喜服已經夠驚世駭俗了,她們卻視若無睹,毫不驚訝。洞房之夜四處亂走,她們竟也沒什麼反應。
看來,楚天遙比我想像得還要厲害,丫根本刺激不到他嘛。失敗失敗。
我正鬱悶著,不經意間猛得撞上一個人。
「想什麼呢?這麼入神。」
我一見他,立刻嚇得跳起來,伸手摀住他的嘴,將他拖到假山後面。「你瘋了,姓楚的很厲害。」
他毫不驚慌,笑嘻嘻看著我。「你今晚很漂亮。」說著伸手就來摟我。
我一把打掉他的爪子。「去,現在沒空,我要去看看那個漢王。」
「漢王?」他皺眉,「他已經走了。」
「走了?」我回過頭來,「你怎麼知道的?」
「我看著他走的。」
「啊?你就這麼大搖大擺進來的?」我驚訝。
「是啊。」他笑,「我們還是先辦正事吧。」
我靠,他一提這個,我就火大。
我一把將他壓著石上,瞪著他怒道:「你太過分了,怎麼能把我們約定之事告訴鳳鳴。」
「有什麼不妥嗎?」他一臉無辜,顯得比我還開放。
我氣結。「隱私啊,個人隱私懂不懂?」
他不答,含笑看著我,眸光清亮奪人。
我忽然明白過來。「啊!你是故意的。」
他微一挑眉,示意不懂。
我竊笑起來,伸手在他的鼻樑輕點。「你這個小壞蛋,你是故意挑這個時候來的,對不對?在我新婚之夜,和我偷情。嘻嘻,果然是個好主意,香艷刺激,氣死那個姓楚的。」
他的面色忽然變幻了幾下,好像有些哭笑不得。
皎白的月光穿過庭院的扶疏花木,照著他清俊溫柔的臉上,一頭銀絲流瀑般披瀉而下,雪白長袍映華生光,真正是個驚才絕艷的美男子。
我癡癡看了一會,禁不住誘惑,俯身去吻他的唇,微涼溫軟,好滋味啊。
他眸底似有笑意,任我侵犯,只是用力抱緊我。好一會,我唸唸不捨的抬起頭,兀自有些心醉神迷。
他笑道:「我有沒有告訴你,你今晚很漂亮?」
我摸著他的臉,五指細細描過他的眉唇口鼻,啞著嗓子道:「說了。你今晚也很漂亮。」
他忍不住輕笑出聲,將我的手放到唇邊輕吻一下。
我如遭電擊,幾乎站立不穩。在這一剎那,我驀然驚覺,我已經愛上這個人--這震撼無疑於窺破天機,我看見了不該看到的東西,及時遮掩,但已經太遲。
我想都不想,脫口道:「我們私奔吧!」
他一愣。「你愛上我了?」
我盯著他。「我想是的。」
他全身一震,竟自呆住,似乎比我還震驚,眼底有什麼東西急遽湧動,幾欲流溢而出,但終於被按捺住。
「在私奔之前,不妨先讓我看看,你是怎樣令我銷魂。」他深邃的眸底隱有笑意,聲音越發低啞,似筆鋒落在白紙上的沙沙聲。
我卻聽得驚心動魄,心底有股情潮轟然炸開,肆意淹沒了我,全無理智可言,任由他將我一路抱進房去。箇中詳情,千般滋味,筆墨難盡,請恕我不一一細述了。
睡夢中,我翻個身,恍惚看到艷少起床穿衣,迷迷糊糊道:「這就要走了,現在什麼時辰?」
「丑時三刻。」他俯身吻我的臉,「還早呢,繼續睡吧。」
我清醒過來,笑問:「怎麼樣?銷魂嗎?」
他撇了撇嘴。「你看上去比較銷魂。」
我臉上掛不住了。「你是暗示我功夫不好?」
他笑。「不。我是暗示我功夫足夠好。」
上帝!簡直受不了這個自大狂。我挫敗地閉上眼,翻過身去準備繼續睡覺。
這一覺直睡到日上三竿,起床伸了個懶腰才覺得全身酸痛,看來昨夜廝殺的很厲害。
我臉上發燙,忽聽一陣腳步聲,有女聲道:「夫人,先生請您去用餐。」
我應聲開門,是昨夜的小丫頭,正滿臉燦笑的望著我。
我試探問道:「楚天遙,嗯,他昨夜……怎麼樣?」不能直接問他有沒有來,太沒面子了。
「先生和夫人的事,我如何知道?」她說著掩嘴轉身,頗有嬌羞之態。
我忽然一驚,神智歸位,想起昨夜是何等荒唐--怎可公然在洞房與人偷情?幸虧艷少已經半夜離去,不然我要如何解釋房間裡突然多出來的大活人。我跟她一路穿亭越榭,兩眼直盯著她的後腦勺--不曉得這丫頭知道多少?反正我是咬緊牙關,打死也不承認。
我跨進院子,抬頭就見一襲白衣的艷少。第一意識就是轉身逃跑。由於動作太過勇猛,我又撞到了一個人,並且是壓倒性的。
我看著身下這張惶恐的臉,立刻摀住他的嘴,低聲道:「快去把艷少弄走,我不想再看見他。」
鳳鳴的表情抑鬱像是要吐血身亡,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你怎麼還不明白啊。」
我一愣。「什麼意思?」話沒說完,我就被人提了起來。
艷少的目光冷冷地掃過鳳鳴。「有事等會再說,你先下去。」
鳳鳴恭敬地退了出去。
他低頭看著我,然後非常無奈的長歎了一口氣。「原來你不但是天下第一莊的莊主,還是天字第一號的糊塗蛋。」
「你知道鳳鳴是誰嗎?」他問。
「你的屬下啊。」我納悶。
「你知道,他是誰的人嗎?」他又問。
「你的啊。」這不是廢話嘛!
他敲我的頭,歎道:「你難道不知道名動天下的『鳳鳴飛舞』是楚天遙的左右隨侍。」
「不知道--」我搖頭,焰閃寸心之間,倏忽瞪大雙眼,後退兩步。
「難道……你就是楚天遙?」
他輕舒一口氣。「你總算明白了。」
我呆望著他,大腦一片空白,像被焦雷劈過。
他輕歎一聲,握著我的手。「走吧,飯都涼了。」
我乖乖坐在飯桌對面,嘴裡啃著饅頭,眼睛盯著他看。
終於,他放下筷子。「你生氣了?」
我搖頭。
「怪我騙你?」
我再搖頭。
「覺得自己很傻?」
我還是搖頭。
「那是……飯菜不好吃?」他握住我的手,哀懇的歎息道,「不打算跟我說話了?」
我吞下最後一口饅頭,笑道:「怎麼會呢。我剛剛在想,你就是楚天遙,楚天遙就是你。那麼……」
「嗯?」他等待下文。
「我嫁給楚天遙,也就等於嫁給你。」
他皺眉,我不看他,繼續道:「那麼,我們昨晚也就不能算是偷情。」
他眉頭更緊。「所以呢?」
我下結論。「所以,這是一件兩全其美的大好事。我為什麼要生氣呢?」
他沉眉看著我良久,目光詭譎難明。第一次,我敢於迎視他的眼神,一步不讓。
終於,他面色轉柔,歎道:「我沒打算騙你,可我怎麼知道,你會忽然失憶,連鳳鳴也不知道呢。」
我冷笑:「聽起來,倒是我的錯。」
他臉色一變,忽然拂袖而起,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旁邊的兩個丫鬟直嚇的瑟瑟發抖。
我也瑟瑟發抖,不過,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憤怒。--好好!你牛,老娘回御馳山莊去,不伺候你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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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6-3-2012 04:17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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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2)
林少辭要我跟他走,風亭榭要我拿到那份名單,楚天遙欺騙我,但他是我丈夫……天知道!我竟然還找他做保鏢企圖逃走?原來是送羊入虎口!
我越想越惱火,翻來覆去好不容易才睡著。半夢半醒之間,似有某種強烈的第六感,有一道幽深的目光正看著我。
我幾乎是直彈起來的,上半身筆直像一條線,還沒張口便被人掩住了嘴。
我睜大眼,他的白髮即便是在黑暗裡仍能辨別--那像一道咒語,提醒著我,他也曾溫柔如水,一點點滲透,摧毀我自認為冷漠的心牆。
「你--」我說不出話。
他順勢壓倒我,用力吻我的唇,滿頭銀絲流瀉直下,鋪天蓋地一般。可恨我竟無法抵擋他的熱情。
我屈膝踢他要害。他悶哼一聲,憤怒抬頭。我毫不畏懼的瞪著他。
他的一雙眼眸亮若燦星,終於慢慢轉為柔和,伸手輕撫我的發,悠悠道:「原來你生起氣來,也這般漂亮。」
我頓時崩潰。「你到底想怎麼樣?」
他輕歎一聲,柔聲道:「好吧。我道歉。」
我一把將他推落,翻身不再理他。這頭自大的豬,說聲道歉竟像給我天大的恩賜,難道還要我起身跪拜,謝主龍恩,去他的!
「疏狂--」他鑽進被子,伸手來摟我。
這一聲近乎撒嬌。我全身一震,轉頭瞪著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想你了。」他纏過來。
老天!我立刻軟掉,他那樣孤傲狷狂的人,幾乎擁有一切,可情緒卻這樣多變難測。但是我並不打算放過他。「哼!你那天可不是這樣的。」
他的眼神重又變得深沉。「我這一生,從沒懇求過別人跟我說話。」
「哈!我真榮幸!」
「是嗎?我沒看出來。」他重又吻我,懲罰一般。
良久,他抬起頭,微微喘息。「我們明天回滄州。」
「嗯,為什麼?」我回不過神。
「我不能讓別人一直抱著我的女人!」他的語氣聽起來酸氣沖天。
我的上帝。我閉上眼,抬手覆住額頭,忍不住笑出聲來。
他帶些怒氣的動了動腿,我立刻一陣顫慄。
「這麼急著回去,發生什麼事了嗎?」
他哼。「你就要跟人跑了,還不是事嗎?」
我瞪大眼。「啊?你監視我?」
他不答,用力抱緊我,溫熱鼻息直噴在我的臉上,我全身發燙,也顧不得追究了。
清晨睜開眼,那傢伙已經不見蹤影,唉!神出鬼沒,像個幽靈,天知道他是怎麼進來的。
我呆了一會,幾乎懷疑是夢,忽然又覺得懊悔--我真是沒用,這樣便輕易原諒他。
我歎息,拉著被子蒙起頭。不一會兒,敲門聲響起。
「莊主。」藍子虛說,「你醒了嗎?」
「什麼事?」我探出腦袋。
「楚天遙的馬車在門外,等候莊主。」
啊,來的這麼快。我起床穿衣,洗漱完畢,出門。
藍子虛等人均在大廳等候,唯獨不見林少辭。鳳鳴挺身立在廳中,青衫如碧,看到我如釋重負的歎了口氣。
「楚天遙呢?」我直接道。
「主人在車裡等您。」他一貫的斯文有禮。
我看了看眾人。「那麼我走了,嗯,代我問候少辭。」
藍子虛點頭,意味深長道:「莊主保重。」
我會意,故作灑脫的揮揮手。他既來接我,我趕緊順著台階下吧。
我剛掀開車簾,就被一隻手拉了進去,跌入他的懷裡。
我脫口喝道:「青天白日,放尊重些!」
他尚未說話,我已聽到車外的鳳鳴倒抽一口冷氣。
他沉著臉,目光深沉的盯著我,隔了半晌才貼著我的耳朵道:「下次人前,不許這樣跟我講話。」
我忽然覺得好笑。「自大狂。」
他有些無奈瞪著我,順手梳理我的頭髮。「披頭散髮,成什麼樣子。」
「哈哈,反正有人喜歡。」我挪了一下位置。
「牙尖嘴利。」他歎一聲。
我心頭一震,驀然想起風亭榭臨別時曾對我說過,見到楚天遙要小心一點。不僅是他,幾乎所有人都告誡我,他是一個大魔頭,喜怒無常,殺人如麻。而現在,他就坐在我身邊,笑容溫暖而親切,眼裡滿溢包容與寵溺,淡定從容,靜默如山,看不出有絲毫暴戾與冷酷。
「又在胡思亂想什麼?」他摟住我的腰,佯怒道。
「沒什麼!」我笑得有些心虛。
他忽然沉下臉。「不許想他!」
我發愣,「哪個他?」
「裝傻。」他冷哼,「除了林少辭,還能有誰?」
語氣裡竟滿是忌妒。老天!以後誰再在我面前說他是魔鬼,我肯定大嘴巴抽他,他分明是一個完美的丈夫。
我睜大眼看著他,很想笑,但心底忽有一股柔情流水般淌過。
我不能自禁,湊過去吻他的臉。
他微微一愣。
我笑。「傻瓜,我在想你。」
他問。「想我什麼?」
「我在想……」我看著他,不知如何措詞。
「快說!不然我要打你屁股。」他笑意盈盈,手上一用力,我便倒在他腿上。
「我在想,為什麼他們都說你是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鬼?」
他清亮的眸光忽而變得深沉。「哦,那在你眼中,我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我摸著他的銀白的髮絲,悠悠道:「嗯,你是天上的雲,變幻莫測,你是大海的水,包容寬闊,你是風,是謎……」我說得順口,越發不著邊際,「你是一樹一樹的花開,是燕在梁間呢喃,你是愛,是暖,是希望,你是人間的四月天!」
他沒有說話,只是怔怔的看著我,眼睛裡有股莫名的火花閃爍。
我輕拉他的頭髮,戲謔道:「樂傻了?沒聽過這麼精彩的馬屁吧?」
他忽然柔聲道:「你是我的夢。疏狂,我真不敢相信,我擁有了你。」
我全身一震,幾乎不敢相信,這樣的話會由他口中說出。我感覺自己要暈了。難怪瓊瑤阿姨那麼喜歡暈。原來幸福太過巨大,真的會使人發暈。
我命令他:「低下頭!」
他一怔。
「我叫你低頭。」我笑得像個不良少女,「快點,我要獎賞你。」
他依言俯身,這或許是他生平第一次聽命於女人。
我立刻吻住他的唇。
他的面上泛起一抹淡淡的輕紅,像個青澀少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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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6-3-2012 04:18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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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3)
我們並沒有直接回滄州,而是轉道去了樂安,漢王朱高煦的封地。
艷少一到樂安就進了漢王府,每晚深更半夜回來時,我必定已經睡死,天明醒來又不見了他的蹤影。
時值大明洪熙年的三月,時間緊迫,我必須盡快得到那份名單。
可是,我不知道這份名單究竟被他放在了哪裡。照理說,這麼重要的名單,他應該隨身攜帶,但我翻遍他的衣物和書房也沒找到,也許是放在滄州吧?
說起來,小偷這活真不是誰都能幹的,尤其是偷自己枕邊心愛之人的東西,那強烈的負罪愧疚感啊,真是很要命,至今我仍能感覺自己的一顆心跳得像鼙鼓動地。
我的心情很矛盾,潛意識裡也不想找到那份名單。否則,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是偷,還是不偷?
若偷了,不論能否安全逃離,不論他是否原諒我?我今生都沒有臉再見他,往後的歲月,我勢必永遠都活在懺悔裡,孤單寂寞的老去。我好不容易才愛上一個人,可不想落個悲涼收梢。
若是不偷,我要如何對御馳山莊交代呢?背後還有朝廷牽制著,我不動手,朝廷就會對御馳山莊動手,我既佔著容疏狂的身體,她的身份與責任,總不能完全不顧吧。
何況,他幹的是大逆不道的謀反。
天下那麼多行當,他怎麼偏偏就選擇了這一行?想昔日在蠡湖,他曾自比范蠡,可人家范蠡是幫助勾踐復國,他這是謀反啊,要殺頭的。
他那樣一個超凡脫俗的人,不可能堪不破這一點虛名權勢,他究竟為什麼要這麼做?我得找個機會問問。
這一天半夜裡,我睡得迷迷糊糊,感覺到他在床邊坐著。我便繼續裝睡,等他喚醒我,誰知他忽然輕輕歎息一聲,又走了出去。
這麼晚了,幹什麼去?
我想了想,起身下床悄悄跟出去,來到一處僻靜的院子,窗口一盞微弱的燈光透紙而出。
一個女子聲音溫柔道:「我替您寬衣。」
他低應了一聲。
房內靜默,半晌,女子又道:「您覺得怎麼樣?」
他沒有說話。
我站在院子裡,幽幽月光傾灑而下,只覺得全身冰冷。我認得這個聲音,她是那晚客棧裡的女人。
「為了一個容疏狂,您何必……」女子的聲音莫名幽怨。
他冷冷的打斷她:「不要因為她,影響你的情緒,做你該做的事。」
我頓時氣得發抖,正要衝進去捉姦在床,忽然身後伸出一隻手,悄無聲息的搭上我的肩膀。直嚇得我魂飛魄散,遂即身子騰空而起,已被對方快速的提了出去。
我這時也顧不得害怕,只覺得怒火噴薄,一股熱氣在四肢經脈流竄。
那人一直將我提到前廳,方才放開我。
我腳一著地,立刻回身給他一個耳光,打完我就是一呆。
「是你--」
鳳鳴瞪著我,眼睛發出獸類的光芒。
我怒道:「你想幹什麼?」
他慢慢恢復平靜。「請夫人回房休息!」
「你敢管我?」
「不敢!」
「那麼讓開。」
「主人吩咐過,不許任何人打擾。」
「為何不許人打擾?」
「主人吩咐過,不能讓夫人知道。」
他還真TMD誠實。我怒極而笑。「我偏要去打擾,你待怎樣?」
他眸光一緊。「請恕鳳鳴無禮!」
我冷笑一聲,拔腿就往回走。
他忽然出手點我穴道,我頭也沒回,不及思考的回手就是一掌。他的身行急退數步,臉上有股莫名驚異的表情。
我一掌揮出,體內熱氣竄流得愈發急亂,好似山洪爆發,無從控制,忍不住「哇」的一聲,吐出一口血來,瞬間無數熱氣上湧,喉嚨裡一股血腥狂湧而出,頓時兩眼一黑,失去知覺。
意識昏沉中,耳畔依稀有輕歌笑語縈繞,似有若無的香氣忽遠忽近。
我覺得口乾舌燥,勉強睜開眼,恍惚看見一抹白影杵在床頭。
我伸手去拉他衣服,叫道:「給我杯水。」
那人一動不動,似乎睡著了。
我無力的垂下手,掙扎著起身,兩腿像灌了鉛一般,動彈不得,只得長出一口氣。
那人驀然驚醒。「疏狂,你醒了?」
我呆呆看著他的臉。「小榭!」
「是我!」
他俯下身,滿臉關切道,「你感覺怎麼樣?」
「我想喝水。」
他立刻倒了杯水過來給我喝了。
「我這是怎麼回事?」
「你的真氣突然恢復,一時不受控制。現在沒什麼大礙了。」
我打量一下房間。「這是什麼地方?」
他面色微紅。「妓院。」
我驚訝,笑道:「你什麼時候有了這個愛好?」
他瞪著我,苦笑。
我道:「你怎麼會在這裡?找到你妹妹了嗎?」
他點頭。「她隨她師傅去關外了。我收到林少主的飛鴿傳書,就來樂安找你,夜探楚宅,正好看到你與鳳鳴動手……」
我不語,想了想問道:「奇怪,我體內的寒氣早除,怎麼真氣現在才恢復呢?」
他面色一變,忽然轉過身去。
我疑惑道:「怎麼了?」
他靜默半晌,深吸一口氣道:「你中毒了。」
我一呆。「啊!什麼時候的事?我為何沒有感覺……」
「你的真氣一直沒有恢復,除了玄冰寒玉掌的寒氣之外,有一部分原因是中毒,而毒性被玄冰寒玉掌的寒氣暫時克制住,沒有發作。現在寒氣一除,真氣恢復,毒性也就跟著發作了……」
難道在受傷之前就中毒了?
我發懵,小心問道:「是不是在姑蘇……這件事跟風姑娘……」
他面如死灰,道:「是,是淨漓下的毒。」
我腦子一熱,很想罵人,忽又覺得莫名悲涼。
「這毒有沒有解藥?」
他搖頭,眼中有瀅光欲滴。
「是什麼毒?」
「不知道,是她師傅給她的。」他握著我的手,蹲下身去,「疏狂,我對不起你。」
我不語。室內寂靜。不斷有鶯歌燕語飄進來,越發襯得這一方密室欲死般寂靜。
隔了良久,我問:「我還能活多久?」
「不知道!」他的聲音如刺在喉。
我長出一口氣,笑道:「那我可要趁早享受,來,扶我起來,到外面走走。」
他看著我,一動不動。
我又叫:「扶我起來。」
他站起身,我握住他的胳膊,忽覺指尖儘是溫熱黏糊液體,低頭一看,只見雪白衣衫上滲出一大片血跡。
我大吃一驚,立刻放開手。「你受傷了?」
他不答,面上毫無表情。
我追問。「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是誰傷了你?」
「是我!」門外有人冷冷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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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6-3-2012 04:18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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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4)
垂簾無風自動,一連串叮咚脆響不覺,鳳鳴慢慢走了進來,他每走一步,室內的殺氣就漲一分。
風亭榭靜立不動。床沿上斜放著他的寶劍,漆黑的鞘,雪白的柄。
他忽然道:「那日在南京,刺殺我家主人的就是你?」
「是!」鳳鳴直言不諱。
我一驚,遂即恍然大悟。是的,除了那混蛋,還有誰膽敢行刺皇太子。
「很好!」風亭榭伸手抓住劍柄,冷冷道:「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那麼,你今日是死定了!」
一名女子曳著艷麗衣袍恍若彩蝶翩然入室,艷勝桃李,冷若冰霜,一雙明眸不看風亭榭,卻緊緊看住我。我亦盯住她。瑩白肌膚,黛眉朱唇,果然是個絕色女子。
室內氣氛忽然變得凝滯而逼仄,一觸即發。
風亭榭長笑一聲。「風某何幸,竟勞名震天下的『鳳鳴飛舞』同時出手。」
「廢話少說。」
女子修長白皙的指間綠光陡起,冷電般直奔風亭榭的雙眼。
風亭榭長劍出鞘,橫劍一檔,一束綠光忽而分成無數星點,滿室疾飛。其中一點朝我的眉心迅疾而來。風亭榭與鳳鳴同時驚呼,飛身攔截。
電光石火間,我伸指一夾,綠光疾閃而沒,定睛一看,原來是一枚細若髮絲的碧綠銀針。
風亭榭看著我,忽然轉身道,「避免傷及無辜,我們換個地方。」
鳳鳴點頭。
飛舞冷冷道:「何必這麼麻煩!」
鳳鳴沉聲道:「小心傷到夫人--」
「我看她好的很!」飛舞看著我,冷笑道,「姓風的找借口想溜,你也相信?」
我問鳳鳴:「你為何要殺他?」
鳳鳴面無表情。「奉命行事!」
我叫起來,「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夜探求真閣者,死!」
「容我求情!」
風亭榭忽道:「疏狂,我風亭榭豈是怕死之輩!」
我狠狠瞪他一眼,一根筋的傢伙,好漢不吃眼前虧啊。
我對鳳鳴,道:「他是因為我才闖進去的,你放過他,我去跟楚天遙解釋,他必定不會怪你--」
「容疏狂,你也把自己估得太高。」飛舞用鼻子冷笑一聲,「主人令下,絕無更改。」
我不理她,只看定鳳鳴。「是這樣嗎?」
他直視我的眼睛。「是!」
「好!」我點頭,撐起身體,決然道:「要殺他,必須先殺了我。」
「疏狂!這事跟你無關!」風亭榭說著,身體忽然離弦之箭一般急竄而出,白影像一道冷電掠空而去。鳳鳴飛舞聯袂而起,緊追不放。
我急得全身冒汗,一下子摔在地上,掙扎著站起來,跌跌撞撞往三人消失的方向找過去。也不知道過了多少時辰,我方才在一條僻靜小巷發現一枚銀針,再往前走幾步,是一小灘血跡,一路滴落到巷尾,牆角露出白色衣襟的一角。
「小謝!」我慘叫一聲,奔過去。
「疏狂!」一雙白皙修長的手攔腰抱住我。
我抬頭看著他,冷冷說:「放開我。」
他柔聲道:「跟我回去。」
我奮力掙扎,不知是我忽然充滿力氣,還是他沒有用力,被我掙脫開來,直奔到巷角--我呆呆看了半天,方才尖叫出聲。
他適時抱住我,輕歎一聲:「我最不想讓你看到這一幕。」
我全然不記得自己是怎樣回去的,滿腦子都刻著風亭榭的臉。
那張臉曾經是那樣的俊美,漆黑的眼,秀挺的鼻,嫣紅的唇,像一件藝術品。如今,它破碎了,化成無數的碎片在我的眼前亂飛。
我不能相信這是真的。那個可愛的小榭,動輒就臉紅的小榭,他真的死了。我整夜整夜的做噩夢,楚天遙守著我,什麼話也不說。我不能原諒他。他是個魔鬼,殺人不眨眼的魔鬼。
「三天了,好歹吃點東西。」他的語氣近乎哀懇,「你就算是想罵我,打我,也應該有力氣,對不?」
我木然不語。
他靜默一會,忽然笑道:「你看,你的武功完全恢復了,你又是練武的奇才,再過幾年,一定可以打敗我,到時候,你就把我殺了給他報仇,好不好?」
我簡直不敢置信,到現在他居然還有心情說這種俏皮話。
我看著他的笑容,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怖。
「他們說的沒錯,你是魔鬼。」
他目光一變,緊緊抿住唇。
我叫道:「我要回去,我要回御馳山莊,永遠不想再看到你。」
他任由我掙扎著下床,待我打開門,忽然開口道:「那份名單呢?你不想要了?」
我徹底呆住,震驚回頭:「你知道?」
他走過來,輕歎道:「我說過,這個天下,沒有我楚天遙不知道的事。」
「那你為什麼還要娶我?」我說,「為什麼不殺了我?」
「因為我捨不得。」他伸手撫我的發。
「你是魔鬼。」我的聲音輕不可聞,近乎自語,「魔鬼。」
「對你呢?」他看著我,柔聲反問。
我一呆。沒錯,他對我總算尚有幾分情意。
隔了好半天,我才道:「你為什麼要幫漢王?」
「幫?」他笑了。「你認為我是在幫他?」
「難道不是?」
他長歎一聲。「疏狂,你還不瞭解我。我只不過覺得,這是一件很有趣,很有挑戰的事情。」
我不能置信的瞪大眼。有趣?挑戰?他助漢王謀反,只是因為一己喜好。老天。這個人真的是一個瘋子。
「你瘋了。你真的瘋了。」
「那就來阻止我。」他微笑,「乖乖吃飯,然後才有力氣找名單。」
「你--」我全身發抖,忽然嘶聲力竭,「你殺了風亭榭,就是為了讓我沒有退路。」
「不!」他搖頭,「疏狂,這件事跟你無關。」
「那你為什麼--」
他打斷我,冷冷道:「進過求真閣的人,沒有誰能繼續活在這世上。」
我忽然冷笑。「你以為,我不知道那名單裡的名字嘛?」
「哦?」他挑眉。
我盯住他,一字一句道:「至少有一個!」
「說說看。」他面無表情。
「張輔。」
他的眸光瞬間變得深不可測,靜靜地看著我半晌,才道:「你累了,休息吧!」
【據明史載,漢王謀反,派人往京城找的內應就是張輔,但他忽然臨時倒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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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6-3-2012 04:19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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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重返大明湖(1)
四月初,院子裡的各色奇卉開得如火如荼,清香濃郁,滿枝粉紅嫩白的花瓣上有若干小飛蟲棲鬧。
我坐在院子裡,拿丫鬟們繡花的銀針去射那些小蟲,一射一個准,聽不見那些蟲子的哀鳴,但見銀光紛墜如雨似霰。開始覺得真乃神技,久了便覺尋常無聊。這點功夫對於楚天遙來說,是名副其實的彫蟲小技。
三月中旬,我收到過林少辭的飛鴿傳書,說要來樂安見我,被我拒絕了。
假如小榭說的沒錯,我中了天下奇毒,無藥可解,隨時可能死去,就讓我一個人安安靜靜的死去吧。或許,在我的潛意識裡,也是怕他重蹈小榭的命運。
楚天遙是個惡魔,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我已有一個月沒見到他的人影了,倒是鳳鳴來探望過幾次,每次都是欲言又止,話到嘴邊化作一聲歎息。
有一天,他對我說:「您這是折磨自己,也折磨主人。」
我懶得理他。
他又說:「您這個樣子,主人很難過,他為了您做出了很大的犧牲……」
我冷笑:「他殺人也是為了我?」
他面不改色道:「夫人是江湖中人,應該最清楚江湖上的規矩。風亭榭的死,是因為他私闖求真閣。這個規矩一旦破了,求真閣還怎麼立足江湖?」
我道:「我不管什麼江湖規矩,我只知道他是個殺人犯?」
他吃驚的看著我,然後冷笑道:「這個江湖上有誰是真正乾淨的,誰的手沒有沾過鮮血?兩個月前,夫人在姑蘇,一夜之間殺了鬼谷盟十三條人命,他們又向誰去討說法?」
我頓時語塞。
他繼續道:「我與風亭榭各為其主,即便我不殺他,他難道就會放過我嗎?行走江湖的人,誰不是刀口舔血,不想被人殺,就得殺人。」
我無言以對。
這些的話,我在武俠小說裡看到還少嘛?可是,現在它們活生生的出現在我眼前,發生在我身邊,我終究還是無法接受。
我想著鳳鳴的話,出了一會神,然後起身將地上的銀針一枚枚撿起來,抬頭看著後院的一座閣樓,慢慢走過去。
求真閣!我倒要看看,你究竟藏有什麼秘密,能令進去過的人非死不可?
我一步步走上去,手裡捏著一把銀針,心底也不是毫不緊張的。
但是,很奇怪,我沒有遇到任何障礙,不但沒有武俠小說裡描寫的機關暗器,連個人影也沒有。
我推開閣樓的門,便是一怔,以為走進了一個圖書館。
四壁數十個書櫃,上面密密麻麻的排著無數本冊子,書櫃封條上寫著江湖各派的名稱,御馳山莊赫然在目。我抽出來,翻到歷屆莊主那一卷,找到容疏狂的名字,定睛一看。
容疏狂,女,生年父母不詳,幼年由林千易收養,教習武功。
十三歲,隨林千易赴東海夢槐島,賀島主柳夢槐八十壽誕,得其賞識,以裁雲刀法和流雲出岫指相授。
十七歲,嶗山落雁台,與嶗山七鬼一戰,十招殲七人於裁雲刀下,遂名動江湖。
二十歲,御馳山莊莊主選舉大會,擊敗二十名候選者,出任御馳山莊莊主。
我呆了半晌,接著朝後翻,急欲找到林少辭的資料,冊紙被我翻的疏疏直響。
驀然,一縷細銳的聲音破空而來。是一種極細小的暗器以極快的速度摩擦空氣的聲音。
我一驚,揮袖如流雲,將三枚暗器盡數接下,轉過身,就看到久未露面的飛舞。此刻,她冰霜般的臉上溢滿欣喜,那是一種從心底發出的喜悅,連帶著聲音也溫柔舒緩起來。「私闖求真閣,你死定了。」
「是嗎?」我不動聲色,輕舒衣袖,抖落銀針。
她冷笑道:「容疏狂,你如此大膽,到底憑仗著什麼?」
「你的膽子也不小啊。」我看著她,淡淡道:「你對你家主人的夫人,從來都直呼其名嗎?」
她笑:「只怕從現在開始,你就什麼也不是了。」
我也笑:「這個恐怕不是由你說算的。」
她神色一變。「那我只有先殺了你!」
我冷笑。「你敢對我動手?」
她目露凶狠。「擅入求真閣者死!這是主人定下的規矩。我殺了你名正言順。」
「規矩是用來打破的。」我說,「而且,你也未必殺得了我。」
「那就試試看!」
她輕笑一聲,身子忽然急退開去,雙手連揚,漫天碧針飛蝗般狂襲而至。
我尚不及動作,眼前忽有一道白光當頭瀉下,無數銀針好似遇無形的銅牆鐵壁一般紛紛墜地。
飛舞驚叫一聲:「主人!」
楚天遙垂頭閉目,滿頭銀絲披垂而下,遮住蒼白臉頰,極疲憊的樣子。我心頭一悸。一個月不見,他竟消瘦了許多?
飛舞躍入閣中,急道:「主人,她私闖求--」
她一語未畢,面上就挨了一巴掌。我頓時傻了眼。我甚至沒有看到他抬手。
飛舞愣了一下,忽然大聲道:「您訂下的規矩,沒有人能更改!」
「我自會處理。」楚天遙的聲音沒有任何溫度。
「這不公平!不公平!」她叫起來,「您做的這些,她根本不在乎,我替您不值……」
楚天遙低吼:「出去!」
她頓時面如死灰,紅唇微微顫抖,站了一會,終於一甩頭,扭身出去了。
房內靜默。
好半天,他方才抬起頭,漆黑雙瞳冷電般盯著我,似要在我身上灼出兩個洞來。我不知道他究竟想怎樣,心底也禁不住有些發寒。
終於,他輕輕歎息一聲。「疏狂,我該拿你怎麼辦?」
我覺得有一股酸氣直衝鼻頭,忙極力控制住--我不能再被他迷惑,他是魔鬼,是魔鬼!
他忽然走過來,攬住我的腰,輕撫我的頭髮,低低叫我的名字。「疏狂,我們講和吧!」
我再也控制不住,熱淚轟然來襲。
他摸我的臉。「你瘦了。」
這個混蛋竟然搶我的台詞!我轉過頭,大顆淚珠紛紛墜落。
「我想去大明湖住一段日子,陪我好嗎?」
我就著他的衣服擦乾眼淚,瞪著他。「我進過求真閣,死路一條,鬼魂陪你去嗎?」
「你--」他氣結,然後點頭道,「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我不語。
他放開我,揀起地上的冊子,輕歎道:「這裡記載著江湖各派的秘密,有些秘密一旦洩露,後果不堪設想。所以,我必須重重的懲罰你,嗯,就罰你永遠不許離開我,」他看著我,補充一句,「直到我死!」
我哼道:「放心,你絕不會死的。」
他一愣。「嗯?」
我沒好氣道:「禍害遺千年!」
他靜靜地看著我,忽然笑了。「承你吉言!」
我眼皮一跳,莫名有些心驚,脫口道:「我不許你死!」
他不動聲色。「哦,為什麼?」
我不敢看他的眼,嘴巴卻道:「因為我要親手殺了你!」
他握住我的手,應道:「好!」
我的淚又一次傾出,縱身摟住他,他的身體微微一震,用力抱住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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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6-3-2012 04:19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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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重返大明湖(2)
我不知道,楚天遙為什麼突然跟我說起死這個字,也許他已經得知我身中奇毒也未可知,畢竟他是無所不曉的。我只恨我的意志竟如此薄弱。他說兩句動聽的話,我就心軟。但是,倘若他果真對我尚存有一些情意,是否可以皆由我的死,去平息這場謀反?那麼也算對得起小榭了。
或許,我真的高估了我自己,不過有機會總得去嘗試一下。又或許,我沒有自己想像得那麼偉大,假如命運一定要我在風亭榭與楚天遙之間做出一個選擇,我難道真的就能將刀刺進楚天遙的胸膛?
我知道,我勢必下不了手!
這叫我想起張愛玲的小說《色戒》,女殺手愛上特務頭子,最後落得一個死亡的淒涼收梢。我以前一直覺得這個故事有些不可思議,原來卻是真的。人性複雜,命運多舛,我也不過是一個平凡女子。
馬克吐溫有一句名言說--有時候真實比小說更加荒誕,因為虛構是在一定邏輯下進行的,而現實往往毫無邏輯可言。
愛情亦是如此。毫無邏輯可言。
在這樣一個兵荒馬亂的年月裡,倘若一定要我挑一個人去愛,最合適的,當然是林少辭。可我偏偏愛上楚天遙。人生的許多事,由不得我們自己做主,譬如何時生,幾時死。我不知道,我將會哪一天死去。而我貪慕這滾滾紅塵,和他所給予的溫暖,即便只是曇花一現。
我不知道他這些天去了哪裡?是否又殺了什麼人?他回來之後,明顯的消瘦了,眼角的細紋漸深,好像極其容易疲倦。
這一刻,他枕著我的膝蓋沉睡,呼吸平穩,面色蒼白,眉宇間帶著一種孩子似的滿足,看得我莫名心疼。
這個男人長了一張清俊文秀的臉,卻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惡魔。我忍不住深深歎息。
「好好的,歎什麼氣?」
他不知何時已經醒來,睜著一雙烏黑皎白的眼,含笑看著我。
我微笑,順手理他的頭髮--這頭流瀑般的白髮提醒我,我欠他的。
「你睡著的時候,比較可愛。」
「你還不是一樣。」他第一次近乎賭氣般跟我說話。
「啊?」我一愣。
「你醒時,像一隻牙齒鋒利的小老虎。」
「胡說!」我佯怒道,「我比老虎要凶殘得多,你最好小心一點,不要再被我抓住什麼把柄。」
他看著我,嘴角慢慢彎起一道漂亮的弧線,眉梢眼角都是笑意,明亮的眸底有一股克制不出的喜悅朝外流瀉。
我摸摸他的臉,戲謔道:「傻了,被罵還這麼高興?」
他握住我的手,輕吻一下,笑道:「你剛剛說『再』,我什麼時候被你抓住把柄了嗎?」
我甩開他的手,重重哼一聲:「你自己心裡明白。」
他忽然低低歎息一聲。「這種感覺真好!」
我微微皺眉。
他忍不住笑出聲來。「你吃醋了,不是嗎?」
我禁不住臉紅。「你想得美啊。」
他嬉笑著,伸手摟住我的腰。「傻瓜!不是你想得那樣。」
我將他推開一點,拿出警察叔叔審訊犯人的口吻道:「老實交代,你們那晚都幹了些什麼?」
他兀自傻笑,輕聲道:「我身體有些不舒服,她幫我扎針。」
說完,他便低下頭,輕吻我的嘴唇,前所未有的溫柔。忽然之間,我覺得一切都不重要了,什麼漢王謀反,什麼江湖恩怨統統都拋到九霄雲外。我只想好好活著,與我心愛的人執手終老。
良久,他放開我,忽然提高嗓音道:「鳳鳴,找最近的客棧投宿。」
鳳鳴打馬疾馳。我的臉頓時像火燒,不敢看他。
他大笑。「真難得,你也會害羞。」
「害羞?」我抬頭瞪著他,「我這是期待的喜悅。」
「天!」他又驚又笑,「沒見你這麼直接的女人。」
「還有更直接的呢。」我立刻移到他腿上,迅速吻住他的唇。
車內氣氛立刻升溫,曖昧香艷之極,少兒不宜。幸好馬車適時停住,否則我怕我不能自控。
是夜,他沉靜睡去。我起身去找鳳鳴。
他正在樓下喝酒,清秀的面上有幾分冷峭,他很像楚天遙,連喝酒的姿勢都像足七分,亦或是在模仿。
他看見我,起身道:「夫人!」
「坐吧。」我開門見山說道,「艷少究竟怎麼了?」
他面色微變。「您為什麼問這個?」
「他身體不舒服,怎麼回事?」
他沉默一下。「您何不直接去問主人?」
我一怔。「是很嚴重的病?」
他看著我,目光閃爍,忽然問道:「您很愛主人?」
「廢話!」我瞪著他,「他到底怎麼了?」
他仰頭喝下杯中酒,一口氣道:「沒什麼。練武之人,免不了要有些病痛。」
我還欲再問。
「夜深了,您何不早些歇著。」他飛快說道,「屬下也有些倦了,告退!」說著頭也不回的上樓去。
我一愣,有些疑惑是否自己眼花,他的眼睛裡恍若有水光?
我悄悄回房,剛躺回床上,就被一隻手攔腰抱住。
「老實交代,剛剛幹嘛去了?」他目光灼灼,學著我白日的語氣。
「刺探消息去了!」我笑。
「刺探到什麼了?」
「對手非常狡猾,一無所獲。」
他輕笑一聲。「那你讓我獨守空房,是否該有所表示?」
我驚呼。「還來?」
他戲謔道:「你還有力氣到處亂跑,不是嗎?」
我不及抗議,便被封住了唇。
他的吻輕柔而深情,似品一盞甘醇綿厚的梨花白,淺啜深飲一路蔓延,又像是雲層攜夾而來的密集細雨,傾灑而下。
我幾乎窒息,似身在溫軟雲層之上,月光柔和寧謐,無數星辰聚積的瑰麗光芒,在我的身體裡轟然綻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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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6-3-2012 04:19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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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重返大明湖(3)
日暮,大明湖畔柳綠花紅,夕陽未沉,冰輪已升。澄碧湖水中倒映著一個淡白色的身影,清俊挺拔,影隨波蕩,撲簌迷離。
我靜靜看著他的身影,眼眶裡漸漸蓄了淚。相處日久,我越無法自拔,我愛上一個人,卻沒有感到喜悅,這多麼悲哀,如雲端寂寞的孤鴻,一聲聲淒悵哀鳴。
「過來。」他轉身朝我伸出手,溫柔的微笑。
我用力眨眨眼,笑道:「你不是有很多事要忙嗎?怎麼忽然想起來這裡?」
他握著我的手。「你就是我要忙的事。」
「少來這一套。」我哼道,「沒準又是幫朱高煦幹什麼見不得人的勾搭。」
他依然微笑著,語氣有些無奈。「昔日江湖朋友說我楚天遙狂傲,我看,這兩個字應該送給你才對。」
「哦?」我側頭。
「你左一個朱元璋,又一個朱高煦,還不夠驚世駭俗嗎?」
他帶些寵溺的微笑,道:「以後人前切莫直呼帝王的名諱。」
我一陣心酸,他最近越發的縱容寵溺我,似乎已知我時日無多。
我岔開話題,道:「你前一陣跑到哪裡鬼混了?」
「找一樣東西。」他淡淡道,「不過很可惜,沒找到。」
「咦?」我瞪大眼,「這天下竟然還有你找不到的東西?」
話一出口,才驚覺這句話簡直近乎諷刺。誰知,他並沒有生氣,只是微微苦笑一下,輕歎道:「是啊,我以前也覺得自己是無所不能的。」
我靠在他的肩膀,伸手摟他的腰。「我才不稀罕你的無所不能呢,我只想能永遠跟你在一起。」
他沒有說話。
我抬頭看著他,懇求道:「你不要管漢王的事了,我們就在這裡住下,哪裡也不去,好嗎?」
他低下頭,微笑著。「你還想著那份名單?」
我無奈。這個人太精明,我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傻瓜。」他摸摸我的頭,「其實有沒有那份名單,對我來說並不重要。我想取他們的性命易如反掌--」
我拉他的衣服。「我不喜歡你殺人。」
他眸光漸深,輕歎道:「疏狂,你要明白,江湖上有很多事情是身不由己的。」
我點頭。「希望有一天,我們能遠離江湖。」
他笑。「只怕不是那麼容易。」
他的聲音忽然一變,朗聲道:「朋友既然來了,何必藏頭露尾?」
話音未落,水波中忽然出現三道刺眼的白光,本來平靜的湖水驀然化作數丈雪亮銀白的水柱,沖天而起,和這股銀波同時而來的,是三道凌厲的劍光。
銀白的水光混夾著寶劍的森冷的寒芒,在天邊的炫麗晚霞映照之下,顯得異常美麗,美麗且致命--無數水珠漫天蓋地般向我們兜頭罩下,鋒利的寒氣迎面而至,來勢迅猛之極,直叫人避無可避。
我下意識的一閉眼,不及思考,身體似有一種本能反應,甩袖翻腕閃電般去擒那劍鋒,五指以不可思議的速度順著對方的胳膊一路急上,瞬間點中那人的眉心。來人的長劍應聲而落,身軀「噗通」一聲跌入水中。
艷少沒有動,在他身後有人橫空刺出一劍,霎那間只聽得寶劍錚錚鳴響,龍吟不絕。萬頃碧波之上,三道身影宛若雄鷹翱翔般翩翩飛舞,忽上忽下,糾纏一片。半刻功夫,有兩人慘叫落水,鳳鳴收劍回身,飛掠上岸隱身不見蹤影。
我兀自呆住,不敢相信,自己剛剛殺了一個人。他似知我心思,用力握我的手,但笑不語。
我回過神來,問道:「他們是什麼人?為什麼要殺我們?」
「他們是要殺我。」他笑了笑,「看來,那位皇太子終於沉不住氣了。」
「是他派來的人?」
「顯然是的。」
我忽然生氣。「誰叫你殺了風亭榭?活該他要找你報仇。」
「你啊--太天真了。」他長歎一聲,「對於朱瞻基來說,風亭榭這樣的侍衛死一百個也不足惜。無論我殺不殺風亭榭,他都一樣要殺掉我。」
我驚呼。「我想起來了。」
他問:「想起什麼?」
「那一晚在南京,你明明可以刺殺他,為何不出手?」
他看著我,笑道:「因為你!」
我一呆。
他微笑道:「留著他,御馳山莊便無路可退,你也就不得不來偷名單,不是嗎?」
「原來你一早就設計我?」我叫起來。
他含笑看我,忽道:「我很納悶,你怎麼知道名單裡有張輔的名字?」
我一怔,當日氣得口不擇言,現在要怎麼圓謊?總不能告訴他,我是從明史上看來的吧。
「這個……是朱瞻基告訴我的。」
「說謊!」
「真的--」
他皺起眉頭。「疏狂,你難道不知道,自己每次說謊都會臉紅嗎?」
「啊。」我真的吃驚了,「一直以來,我都以說謊從不臉紅而自豪的。」
他沉臉瞪著我,靜默半晌,終於笑出來。
我伸手去摟他的胳膊。「好吧。我答應你,一定會告訴你這件事,但不是現在。」
他點頭道:「起風了,回去吧。」
這時夕陽落盡,夜幕已垂,湖面上聚了一層薄霧,御馳山莊的別院就在煙柳深處。
他忽道:「想去看看?」
「不想!」
「口是心非!」他冷哼一聲。
我笑道:「你不是罰我永遠不許離開你嘛!」
他無奈輕歎。「想去就去吧。」
我大喜。「那我現在就去!」
「不行!」
「啊?」
他微笑。「至少先陪我吃完飯。」
我嬉笑。「榮幸之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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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6-3-2012 04:20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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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重返大明湖(4)
我吃完飯,就直奔御馳山莊的別院,藍子虛等人都在。
他們見到我,面上都露出一種奇怪的神情。
我問道:「少辭呢?」
藍子虛道:「少主不在!」
我一愣:「他去哪裡了?傷好了嗎?」
他奇怪的看著我。「少主的傷半個月前就已痊癒。至於他的去向,莊主不知道嗎?」
「我知道還用問你嘛?」
他也疑惑。「可是,少主是收到您的飛鴿傳書,然後才離開的!」
我皺眉。「這麼說,他傷一好就走了?」
「是!」
「你不知道他去了哪裡?」
「屬下不知!」
「你難道就沒問問他?」我的嗓門有點高了。
藍子虛苦笑道:「少主一向四處遊歷,行蹤飄忽不定,屬下確實不曾過問。」
我納悶了。難道說,我拒絕他來樂安看我,他想不開離家出走?我還沒那麼大的魅力吧,而且他也不是小孩子了,眼下父親和妹妹下落不明,還有心情出去遊歷?
「有沒有林……咳咳!」差點說漏嘴,我乾咳兩聲,「有沒有義父和晚詞的消息?」
藍子虛搖頭。「沒有!」
我追問道:「沒出什麼其他的事吧?」
他沉吟道:「朝廷派人來過兩次,催逼那份名單……」
我靠。朱瞻基這小子也忒心急了點吧,對皇位虎視眈眈,他老子還沒死呢。
「莊主,您若可能的話,請盡快下手。」
我白了他一眼。「我連名單的影子都沒看見呢。」
藍子虛沉默一下,忽然道:「暗偷不行,不如明搶!」
我一驚。「怎麼說?」
他面色微紅。「這個方法有點卑鄙。但為了御馳山莊--」
「有話直說。」
「楚天遙就在大明湖。倘若能將他一舉擒下--」
我不動聲色。「他的武功,當今天下已無敵手。」
「倘若能合我與青龍、朱雀、玄武三位壇主,合我們四人之力,或許勉強可以與之一較高下。不過--」他看著我,「這件事的成敗,關鍵在於莊主。」
「在於我?」我皺眉。
他有些謹慎的說:「據屬下多日旁觀……楚天遙似對莊主情意匪淺。莊主若是能在他的飲食中下些軟骨散之類的……」
「我明白了!」我點頭道,「這一招果然夠卑鄙的。」
他神色一正,大義凜然道:「屬下這麼做也是為了大局著想。何況楚天遙助紂為虐,意圖謀反,這等大逆不道的行為,人人得而誅之!」
我沉吟不語。
他試探道:「莊主,您不會是對他動了真情吧?」
我瞥了他一眼。
他面色微變,忽然長歎一聲道:「林老莊主若在,必定也很贊同此計。」
我靠!竟敢拿林千易來壓我?看來容疏狂這個莊主做的很窩囊啊。
我點點頭。「此計甚妙!但不急於一時。」
他面露喜色。「那麼莊主準備何時行事?」
「時機成熟,我會通知你的。」我問道,「對了,你跟京城的官員熟悉嗎?」
他一愣。「御馳山莊在京城經營一些生意,跟他們有些往來?不知莊主為何問這個?」
「瞭解一下山莊的經營情況。」我說,「他們中有沒有人收過我們的賄賂?」
他滿臉狐疑。「基本上都收過。」
「把名單給我。」
「這個……」
「快去!」
他轉身去了。不一會兒,就拿了三張紙出來。
我大吃一驚。「這麼多?」
他苦笑一下。「沒辦法。本朝重農抑商,生意難做,上下都得打點。」
我收起名單,起身往外走。「天色不早,我也該回去了。」
「莊主!」他跟上兩步,「那件事……」
我回頭瞪了他一眼。
他立刻道:「屬下等莊主的消息。」
我走到門口,忽然想起一件事。「對了,黎醫生還在嗎?」
他又是一愣。「還在!」
「他在哪裡?」
「在後院客房。莊主要找他,屬下帶您過去!」
「我自己去就行了。」
我說著轉身朝後院去,剛過水榭,就看見一道黑影疾閃而過。
我靠,居然敢夜窺御馳山莊,太目中無人了。
我待要追過去,忽聽有人叫了聲:「容姑娘,這是要往哪裡去?」
黎秀然滿臉笑容的迎上來。「姑娘氣色大好,想必武功已經恢復。」
我笑道:「托先生的福。」
他謙虛道:「不敢!」
我心知這時肯定追不到那人,只好作罷。「黎先生,我最近身體不大舒服,想請先生看看。」
「哦?」他一怔,「姑娘請到房內坐下,待老朽先把把脈。」
我進房坐定,他垂目把脈。
半晌,他抬頭道:「容姑娘的身體很好,並無大礙啊。」
我一愣。「真的沒有問題?」
他也一愣。「老朽自認醫術尚可--」
「我絕不是懷疑您的醫術。」我連忙解釋道,「只是在我中玄冰寒玉掌之前,已經中了一種奇毒。」
他吃驚不小。「是何奇毒?」
我搖頭道:「不知道,據說此毒沒有解藥。」
他笑了笑,道:「根據老朽數十年的行醫經驗,天下絕無解不了的毒,不過是解藥尚沒被人發現罷了。請讓老朽再看看。」
他查看一下我的眼睛,再次握住我的手腕,約一盞茶的功夫。
他道:「容姑娘確無中毒徵兆。」
我萬分疑惑。風亭榭說這種毒天下無解,顯然是劇毒無比,莫非連黎秀然也看不出來?
我仍有些不確定,但又不好意思一再追問他,免得他又以為我懷疑他的醫術,只好客套一番,告辭而出。回去的路上,自己想想真覺得好笑。這麼權威的醫生都說我沒有中毒了,我卻一個勁的懷疑人家,好像巴不得自己中毒一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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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6-3-2012 04:20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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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艷少中毒 疏狂出關(1)
我回去時,艷少已經睡著了。
這傢伙最近很嗜睡。我不敢驚醒他,悄悄出門到後院的竹林站定,只見月掛梢頭,花影扶疏,夜色寧謐。
我揀起一顆小石子,朝林中投去,一隻不知名的鳥兒撲簌簌騰空驚起。我飛身探手抓在掌心,藉著月光一看,是只頗可愛的小鳥。可惜了。
我直奔書房,點亮燭火,鋪開宣紙,拿出藍子虛提供的名單,找到那些個看著不順眼的名字,忙活起來。
嘿嘿,朱瞻基同學,你不是要名單嘛,我現在就寫給你!反正誰也沒見過那份名單,誰也不曉得它長什麼樣子。
約摸一個時辰,我就製作出一份鮮血淋淋的名單,拿起來就著燈光一看,嗯,很像那麼回事,不枉我累得腰酸胳膊痛,幸虧我之前練過一點書法,否則這麼多種筆跡真是要了我的命。
我剛把名單收好,就聽見艷少叫我的名字,連忙開門出去。
他站在門口,笑意盈盈道:「原來你還這麼好學?」
我揮手滅了燭火,乾笑道:「嘿嘿,我可是飽覽群書。」
「是嗎?」他輕應一聲,攬著我往回走,「還以為你今晚不回來了呢!」
我壞笑道:「我怎麼捨得讓你獨守深閨,寂寞難耐呢。」
他笑,忽然咳嗽起來。
我逗他。「不用這麼激動吧。」
他止住咳嗽,抬眸瞪我一眼,蒼白的面上浮起一絲嫣紅,清澈的瞳中隱隱透出一股深紫色,在皎白的月光映照下,莫名妖艷。
我癡癡看著他。「你的眼睛……」
他面色微變,遂即調皮的眨了眨眼。「我的眼睛怎麼了?」
我雙手捧著他的臉,皺眉仔細去看,那抹深紫色又不見了,清亮眼眸黑白分明。
「奇怪……可能是我眼花了。」我笑道,「不過,你今天晚上可真是美麗啊,面帶桃花,眸光璀璨。」
「老天!」他閉上雙眼,無力的呻吟一聲,臉上頗有一種無奈的神情,「快回房吧,夜涼了。」
我挽著他的手,笑嘻嘻回房休息。一夜無話。
第二天,我本想找機會叫藍子虛來拿名單,結果楚天遙要我陪他到街上去逛逛。說起來,我自從穿越到明朝,還真沒有好好玩過。
他領著我一路買了很多瑣碎的東西,還親手挑選了若幹上等的胭脂水粉,頭飾珠寶。這個人平日裡手不沾塵,今天不知道是搭錯了哪根經。我滿腹疑問,問他,他卻只笑不答。
待到中午吃飯的時候,我終於忍不住了。「你到底在搞什麼鬼?」
他悠閒的喝著茶。
我敲敲桌子,佯怒道:「你再不說,我就不陪你逛了。」
他握住我的手,孩子氣的說:「那這麼多的東西,你要我一個人拿啊?」
「你買的東西,當然是你拿。」
「可是,這都是買給你的啊。」
「少來。我可沒要這些玩意。」
「先吃飯吧。」他拿起筷子,「吃完飯,還有很多東西要買呢。」
「我--」
「你真的很煩啊!」他伸手按下我的頭,輕喝道,「快吃飯!」
我沾了一鼻子的米粒,氣得埋頭猛吃。片刻後,就把桌子上的菜一掃而光,順手把他的酒也搶過來,一飲而盡,然後睜圓兩眼直瞪著他。
「我吃飽了,走吧!」
「可是,我還沒吃啊。」
「嘴巴長在你身上,誰叫你不吃的。」
「悍婦!」他嘀咕一聲。
「你說什麼?」我兩手叉腰。
「我說你臉上沾了一粒米。」
我連忙擦掉。「別以為我沒聽見,晚上跟你算帳。」
他笑著下樓,我連忙拿起東西跟上去,一路穿街越巷,來到一家門面很大的衣館。他挑了一匹艷紅布料,吩咐老闆裁剪兩件喜服。
我奇道:「這是幹什麼?」
他淡淡道:「拜堂用的!」
「誰要成親?」我驚呼,忽然靈光一閃,「難道……你要娶飛舞?」
他笑著擁我出門。「你怎麼會扯到她身上。是我們倆拜堂!」
我皺眉。「我們不已經是夫妻了嘛!」
他佯怒。「你還說--竟敢在新婚之夜跟人偷情。」
我立刻賠笑。「最後還不是栽在你手裡了嘛!你這麼厲害……」
「少拍馬屁!」他冷哼,「我問你,你現在把我當艷少,還是楚天遙?」
「這個有區別嗎?」
「當然!」
「兩個都是你啊!」
「回答問題!」他加重語氣。
「嗯。以前呢,我是喜歡艷少多一點。現在嘛……」我故意沉吟。
「快說!」
「根本就是一個人嘛!」
他停住腳步,怒目瞪著我。我無奈,萬分委屈的說:「無論你是艷少,還是楚天遙,我都喜歡行了吧。」
「這還差不多!」他重重哼一聲,面露微笑。
暴君!我轉念一想,不對啊!這個傢伙可從來沒有對我表白過。不行,得問個明白。我快走兩步追上他,問道:「那你呢?」
「什麼?」
我涎著臉,笑嘻嘻問道:「你是從什麼時候喜歡我的?」
他反問:「我有說過我喜歡你嗎?」
「啊?」我叫起來,「你太過分了--」
他笑。「這樣就生氣了?」
我抓住他的胳膊,喝道:「快說!」
「嗯!這個嘛--」他學我的語氣,「好像是從你掉到我身上開始的。那一刻,我在想--」
「想什麼?」
他一本正經道:「我在想,原來我楚天遙的魅力這麼大,居然能令一個女子如此奮不顧身的投懷送抱--」
「我的天!」我撫額慘叫。這個自大狂!
他微笑。「我貪圖你的美色,不是嗎?」
我白他一眼。「所以你打一開始,就在算計我?」
他樂不可支。
我長歎。「天知道,我一直當你是個敗家子,而且你那麼好騙--」
「哦--」他也故作恍然,「所以你從一開始,就在算計我!」
我嬉笑一聲。「這又有什麼關係。如今我嫁了你,你娶了我,這叫做雙贏。」
「雙贏?」他笑出聲,「你哪來這麼多稀奇古怪的詞語。」
「嘿嘿……天機不可洩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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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6-3-2012 04:20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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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艷少中毒 疏狂出關(2)
洪熙元年四月十二,大明湖畔,楚宅。
整個院子張燈結綵,下人們都換了新衣,就連鳳鳴也換了一身鮮亮的珊瑚色,一派喜慶氣氛。除了新郎新娘是舊的,其他基本都是新的。
我與艷少將一套禮儀行畢,進房坐定。
他一直癡癡的看著我,我亦癡癡望著他,頗有一種盡在不言中的意味。
紅燭映照下,他艷紅的衣,銀白的發,漆黑的瞳,三種顏色均純粹到極致,有股妖異得近乎聖潔的感覺。
我竟恍惚有種不祥的感覺,但這個念頭立刻被我過濾了--這一刻,想這個實在是種罪過。
於是,我微笑道:「紅色很襯你,果然不負艷少之名!」
他兀自傻看著我,吶吶喚我的名字,叫得我莫名心疼。
我握住他的手,柔聲道:「我在這裡。」
他微笑,語氣略帶感歎。「奇怪,世間有你這樣一個人,我竟沒有早點認識。」
我笑。「現在也不遲!」
他不語,只是定定看著我。終於,我被他看得不好意思起來,低下頭去。
他忽然道:「疏狂,我其實一直有些害怕。」
「害怕?」我震驚抬頭。
他點點頭,輕歎道:「我害怕你會突然恢復記憶,然後發現我並不是你最愛的人。」
我呆住。我從來不知道楚天遙也會缺乏自信。原來他是這樣的愛我,以至於不能夠承受失去。
我低頭親吻他的手。「傻瓜,你就是我最愛的人。」
他反握我的手,蒼白的面上泛起紅潮,忽然近乎自嘲的笑了笑。
我問。「傻笑什麼?」
他輕歎。「我突然想起,你在蠡湖那一晚所說的話。如今看來,倒像是一道讖語。」
我一愣。
他溫柔的看著我。「我的前半生恃才傲物,放浪形骸,本以為把一切的紅塵情愛都堪破了。沒有想到這次甫出江湖,就迎頭遇上了你,像是命中注定。」
他笑了笑。「疏狂,你能理解這種心情嗎?
我感覺有淚盈睫,將落未落,用力一點頭,熱淚傾灑。
他抬手拭去我的淚珠。
我笑了笑。「你放心!我的記憶是永遠都不會恢復的。因為--」
我抬起頭,看定他的雙眼,輕輕道:「我根本就不是容疏狂!」
他微微挑眉,沒有過激的表情。
我小心翼翼道:「我說出來,你不要被嚇到!」
他展眉一笑,眉間重新煥發出那種不可一世的飛揚神色。「活至今日,我尚未懼怕過何事!」
於是,我將事情始末細細告知於他。他面無表情,眸光深邃而飄渺,捉摸不定。
室內靜默。良久,他才輕輕呼出一口氣,笑道:「果然夠嚇人的!不過,終於了卻我一樁心事。」
「嗯?」我不明所以。
他微笑。「方怡不會愛上林少辭,不是嗎?」
我驚歎。「老天!你只關心這個?」
他反問。「那我應該關心什麼?」
「你難道不想知道些歷史大事?」
「眼下,我最關心的是你!」
「啊?」我喜形於色,脫口道,「那你不幫漢王了?」
他沉眉,頗苦惱的樣子。「暫時,我的興趣只限於你!我要好好看一看,未來的女子到底有什麼不同?」
他說著,一把抱起我,閃入紅綃帳中,橫臥鴛鴦錦被之上。紅燭搖曳滿室春光,分外香艷。照老規矩,箇中詳情,就不細說了。
第三天下午,我終於忍不住告訴他,整個大明王朝只有276的歷史,漢王謀反必將失敗!朱瞻基將登基稱帝,年號宣德,史稱明宣宗。
他面上沒有任何表情,端坐亭中,白衣勝雪,宛然出世風采。
我搖他的肩膀。「你到底聽見沒有?」
他轉頭看我,眸光幽深不明。「你呢?」
「我?」我皺眉。
他微笑。「你是御馳山莊的莊主,我是漢王的謀士,他謀反勢在必行,我們是敵非友。我想知道,你是怎麼想的?」
我愣住。
他站起身,道:「疏狂,倘若我一定要扭轉乾坤,你會怎麼樣?」
我呆了一下。「我只知道朱瞻基是一個好皇帝。」
他沉默一會,忽然道:「那我們各盡其力!」
我有些生氣。「明史已有定論,我就不信你能只手翻天?」
他輕歎一聲,低低道:「那要看天意,如果我避過此劫……」說著忽然住口。
我一愣。「什麼意思?」
「沒什麼,有些感慨罷了。」他笑,「我累了,要回去休息一下,三個時辰後,再叫醒我。」
「我陪你!」我伸手去挽他!
「不用!」他笑著拒絕,「你若覺得無聊,不妨叫鳳鳴陪你到四處走走。」
我突然想起那份名單的事,當即點頭道:「好吧!」
等他走後,我立刻發出訊號,通知藍子虛名單到手,命他今晚子夜來取。
上帝保佑,這份名單能暫時矇混過關,好叫朱瞻基不要緊迫盯人,為御馳山莊爭取點時間--他若發現名單是假的,也只能怪漢王太狡猾,可不能怪我不盡心。
我想了想,又把那名單拿出來看看,確定沒有什麼漏洞,越發覺得自己是個天才。可謂一切具備,只欠東風了--得想個法子讓艷少一覺睡到天亮,不要誤了我的妙計才好!
眼看天色將晚,我晃悠到廚房,卻見鳳鳴正在灶上忙活。
我慇勤道:「我來幫你吧!」
「不用!」他的語氣冷硬,看都不看我一下。這小子最近對我的態度越來越奇怪了。
我乾笑道:「我以為你的手只是用來拿劍的?」
「夫人請迴避,廚房油污甚多。」
我討了個沒趣,只好灰溜溜的走人了。唉,實在不行的話,今晚只好竭盡所能的折騰他了。誰知事情比我想像得要順利,他從下午到深夜一直沒醒過,面色略顯蒼白,額上沁出一層細密的汗珠。
我不敢驚動他,悄悄下床,輕裝出門。
夜黑風急,我直奔約定地點,來人卻不是藍子虛,而是一名黑衣人,頭髮花白,面蒙黑巾,看來年紀不小了。
「你是誰?」
「北鎮撫司指揮使左旺純。」他亮出一塊銀牌,一閃即收。
「名單直接交給我,無須藍子虛過手。」
哼!牛叉什麼啊!我不欲多留,也不想跟他廢話,當即將那份密封好的名單拋給他。
他正欲抬手去接,眼前忽然白光一閃,四周森寒勁風拂體,名單已被另一個人搶在手中。
來人翩然一個回身站定,冷冷道:「容疏狂,你好大的膽子!」
我看清來人,頓時大吃一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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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6-3-2012 04:21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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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艷少中毒 疏狂出關(3)
月光下,鳳鳴臉若玄鐵,目光鋒利如刀,冷笑道:「容疏狂,你敢背叛主人?」
我暈,這小子不分青紅皂白,關鍵時刻壞我的好事。
我忙道:「這件事回去再說,你先把名單給他!」
「做夢!」
他從牙縫裡蹦出倆個字,忽然身動如電,朝左旺純刺出一劍,快若星離光滅,冷冽深寒之極。
左旺純也不是吃素的,兩人你來我往,招招致命,速度越來越快,四周叢林湧動,落葉紛紛。我萬般無奈,只得先奪下鳳鳴手中的名單。
我一招出手,鳳鳴急退數丈,怒道:「容疏狂,你真當我不敢殺你?」
暈,有這麼嚴重嗎?
「鳳鳴,你聽我說--」
「說這麼多幹嘛!」左旺純冷哼一聲,「我們聯手先解決了這小子。」
這不是火上澆油嘛!
果然,鳳鳴怒極而笑,挺身出劍,鋒利寒芒直逼肌膚。
我既不能幫他對付鳳鳴,又不能直說這名單是假的,一時真不知如何時好。看左旺純一付拚命三郎的架勢,想必今晚交不了差,朱瞻基肯定也會要了他的小命。可他要對付鳳鳴談何容易?不過片刻功夫,他已相形見絀,漸漸不敵。
他一邊招架,一邊叫道:「容莊主,你為何袖手旁觀?你難道忘記--」
話沒說完,忽然悶哼一聲,肩膀中了鳳鳴一劍。
不行!不能再這麼打下去了。我飛身截住鳳鳴的劍勢,使出流雲出岫指捏住他的劍鋒,對左旺純喝道:「快走!」
「那名單……?」這傻鳥眼看性命不保,還想著名單。
「我自有辦法!」
他立刻飛身而起,離弦之箭般掠過湖面,渡水遁去。我靠!逃跑的武功倒是一等一的。
我回過頭,忽覺面上一涼--鳳鳴的劍尖直指眉心。
我驚叫道:「喂!你還來真的?」
他冷冷道:「主人為你身中奇毒,你竟恩將仇報--」
「身中奇毒?」我大驚,「這是怎麼回事?」
他冷笑。「若非主人替你療傷,你此刻早已名喪黃泉!」
「怎麼說?」
「你進過求真閣,還裝什麼蒜?」
我糊塗了。「這跟求真閣有什麼關係?」
他忽然收起劍,冷笑道:「你身中劇毒,主人為了救你,不得不將毒轉吸到自己身上。有關毒藥的來源、毒性、涉及人物等全都記載在風淨漓的檔案裡,你會不知道?」
我一呆。
原來風亭榭沒有騙我,只是他不知道,這毒已經轉到了艷少身上。
「那麼,他的頭髮……不是因為沈醉天的……?」我感覺自己的聲音在顫抖。
鳳鳴冷哼一聲。「沈醉天算什麼東西,他的玄冰寒玉掌對主人根本不值一提。真正厲害的是你身上的劇毒,為了控制此毒蔓延,主人一夜白頭。」
我又是一呆。
難怪他最近容易疲憊?難怪他越發縱容我?原來時日不多的人是他!我感覺身體控制不住的發抖,腳底有股冷氣直往上冒,擋也擋不住。
「這毒當真無解?」
他看著我不答,忽然說道:「現在你已經都知道了,立刻自刎吧!」
我一呆。
他轉身不看我,冷冷道:「你是主人心愛之人,我不想親手殺你,更不想他知道真相後難過,所以--請你自刎,向主人謝罪!」
「名單是假的。蠢蛋!」
我拋下一句話,飛身而回。
剛進院門,就見艷少一襲白衣坐在庭中,微笑看定我,月光下的容顏,溫潤如玉。
這一瞬間,我忽然異常鎮定。我走向他,步伐穩定的連我自己都感到驚訝。
他淡淡道:「我醒來沒看見你。」
我輕聲道:「我出去辦點事。」
他抬手倒了一盞茶。「不累的話,陪我坐一會。」
我坐下。「你不問問我去了哪裡?辦什麼事?」
他微笑。「就你那點小計倆,還想瞞我?」
我也笑。「我又忘記了,你是無所不知的。」
他不語,嘴角一直掛著淺淺的笑,心情很好的樣子。
院中桃花開的正盛,清香靡靡,偶然一陣夜風襲過,粉色花瓣紛墜似霰,有幾瓣殘紅翩躚落在他的發上,那一小抹淺嫩的紅襯著滿頭流瀑般的白,靜美以致令人心驚。
他忽然吟道:「林花謝了春紅,太匆匆……」聲音低沉暗啞,似一把常年未校的胡琴瀉出的殘舊音色。
我像被人當胸灌了一壺烈酒,胸口灼熱至疼痛,呼吸維艱。
終於,我忍不住道:「那毒真的沒有解嗎?」
他面若冰封鏡湖,淡淡道:「尚有機會。」
我驚喜交加。「這是什麼毒?解藥在哪裡?我們立刻去找。」
他微笑。「目前只知道此毒來自白蓮教,具體是什麼毒,尚不清楚。我已命飛舞出關追查,想必很快會有消息。」
我震驚。「難道風淨漓的師傅是白蓮教的人?」
他微微蹙眉。「嗯。很可能就是昔日的白蓮教主--唐賽兒。」
我大吃一驚。據悉白蓮教主唐賽兒,在永樂年間起義造反,兵敗後遁入空門,不知所蹤,永樂帝拘繫天下十萬女尼都沒有找到她。
他握住我的手,柔聲道:「別擔心!你不是說過禍害遺千年嘛,我沒這麼容易死?」
我囁嚅道:「風亭榭說……這毒無解。」
他不語,忽然道:「他膽敢夜探求真閣,想必也是對風淨漓的師傅起了懷疑。」
頓了頓又道,「不過,風淨漓本人也不知道此毒的厲害。」
我一愣。「風亭榭親口告訴我,毒是她下的。」
他輕歎。「毒確實是她下的。但毒臨時被人調包了。」
「什麼人這麼狠毒?要至容疏狂於死地?」
「她擋了別人的道,自然有人要她死!」
他沉默一會,笑道:「風淨漓不過是別人的一顆棋子,或許沈醉天與白蓮教有什麼瓜葛也說不定。」
我睜大眼。「難道你也不知道沈醉天的來歷?」
他輕歎:「傻瓜,我或許天份比別人高些,但並不是神。」
他輕啜一口茶,繼續道:「七年前,鬼谷盟一夜之間崛起江湖,來勢洶洶,顯然是蓄謀已久。倘若真的是白蓮教改頭換面,捲土重來,那麼這個天下就更熱鬧了。」
聽他的語氣竟似乎充滿期待,這個唯恐天下不亂的傢伙,真是叫我又好氣又好笑。
「你自己命懸一線,還有心情看熱鬧?」
他微笑。「看來我應該早點告訴你。」
「嗯?」
「被你關心的感覺很好。」
我無奈,放柔聲音懇求他。「我們先去找解藥好不好?」
「不!疏狂,我現在只想跟你在一起,哪裡也不去。」
我頓時語塞,有柔情在我心底冰裂紋一般延伸開去。
我看著他。「我真有這麼重要嗎?」
他回望著我。「比你想像的重要!」
我走過去,溫柔俯身在他的腿上。四周寧謐,花落無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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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6-3-2012 04:21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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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艷少中毒 疏狂出關(4)
第二天,鳳鳴見到我極為尷尬,道了歉就要走人。
我連忙叫住他,道:「你去把黎秀然請來。」
他站著不動。「沒用。」
「什麼?」
「我已經找過他。」
我一愣。「什麼時候?」
他面不改色。「就在你和藍子虛商量妙計的時候。」
「原來那天的黑衣人是你。」我恍然,「那他怎麼說?」
「他聞所未聞!」
我一呆,假如此毒連黎秀然也束手無策,就絕非艷少說的這麼輕鬆。
「艷少的身體到底怎麼樣?」
「不知道。」
「距離毒發還有多少日子?」
「不知道。」
我叫起來。「你天天在他身邊?怎麼什麼都不知道?」
他面無表情。「主人不想讓人知道的事,誰也不會知道。」
我沉默一下。「飛舞那邊有什麼消息?」
「不知道。」
我無奈。「那你究竟知道些什麼?」
他不答。
「難道就這樣乾等著?」
他不答。
「你倒是說句話啊?」
他忽然轉頭盯著我。「你有什麼想法?」
我拉他坐下,壓低聲音道:「我想親自出關,去找解藥。」
他驚訝。「你?」
我冷笑。「我的武功不比你差吧?」
「非關武功。」他微微牽起嘴角。「主人不會同意。」
「所以得想個辦法騙過他,你去告訴他,御馳山莊出事了,這樣,我才有理由離開--」
他站起身,冷冷的打斷我。「我絕不欺騙主人!」
我也站起來。「正因為如此,你的話,他才深信不疑。」
他沉默。
我進一步道:「你也不想他有事,對不對?」
他微微皺眉。
「哎呀,都什麼時候了,你還這麼死腦筋……」
他忽然道:「謊言很快就會揭穿。」
我揮揮手。「這你不用擔心,等謊言揭穿的時候,我已經在關外了。」
他靜默一下,抬腳就往外走。
我立刻叫道:「喂,事情還沒說完,你去哪裡?」
他頭也不回。「有事稟告主人。」
我輕舒一口氣,這小子的脾氣跟他的主人還真不是一般的像,做事都這麼神經兮兮的。
我到廚房忙活出一碗湯,估計時間差不多了,方才端起來往書房去,一進門,就見艷少坐在書桌前,鳳鳴面無表情的站在一邊。
我還沒開口,他便道:「疏狂,你來的正好,御馳山莊有事。」
「啊?」我故作驚訝的放下碗,「出了什麼事?」
「他們發現了林千易的蹤跡。」
「是真的嗎?」
我瞥了鳳鳴一眼,真看不出來這小子還是個撒謊高手。這個謊言編的合情合理,容疏狂身為御馳山莊的莊主,又深受林千易的養育之恩,絕不可能袖手旁觀。
他微笑不語。
我立刻道:「那我必須馬上回去,和他們商議一下。」
「好!」他點頭道,「鳳鳴,你陪疏狂走一趟。」
我和鳳鳴出了書房,走出院子。
我忍不住誇他:「想不到你撒謊還真有一套啊。」
他冷冷道:「我沒有說謊。」
我轉身。「什麼意思?」
「我到書房時,正好遇到御馳山莊的人來傳口訊。」
我一愣。「這麼說,這個消息是真的?」
「是!」
我傻眼了。這真叫屋漏偏逢連夜雨!什麼事都趕到一起了。
「那我不回御馳山莊了。現在回去,他們一定會要我去找林千易。」
「他們派人來傳口訊,應該就是這個意思。」
「那我還怎麼去找解藥。」
他不語。
「現在怎麼辦?」我真的著急了,「哎呀,你別像個木頭,趕緊幫忙想辦法啊?」
「沒有辦法。」
看來指望不上他了。
我無奈道:「這樣吧,我不回御馳山莊,直接出關。你就說,我去找林千易了。」
鳳鳴尚未答話,已有一個聲音道:「不行!」
艷少不知何時已站在身後,微笑道:「疏狂,你心裡想什麼,我都知道。」
我歎息。「你要是真知道,就應該立刻跟我出關。」
他搖頭微笑。「現在不是我們出關的時候。你還是先回御馳山莊一趟。」
我賭氣道:「林千易的生死,關我什麼事?我又不真是容--」
「不!」他飛快打斷我,加重語氣道,「此刻,你是御馳山莊的莊主。這是一個很顯耀的位置,江湖人的目光都在看著你。」
他忽然輕歎一聲,「我當然不希望你離開,但是,我們既然身在這個江湖上,就有許多不得不去做的事情。」
我微微一愣,遂即明白過來。
是的。我是方怡,不是容疏狂,但是我佔據著容疏狂的身體--我不能將我的靈魂從她的身體裡抽出來--這就決定,容疏狂所肩負的責任,我必須擔負起來。容疏狂是一個有身份,有江湖地位的人,她的形象聲譽,都將是我方怡的形象。無論我的靈魂選擇誰的身體,這都是不可避免的。
我苦笑。「長恨此身非我有!」
他微笑。「你很聰明。」
我走過去,握著他的手。「我捨不得離開你。」
他輕歎。「我會派人協助你。」
「可是你的身體--」
「放心。」他低頭,溫柔道,「不見到你,我不敢死。」
我心頭一熱,落下淚來。
他轉身不看我。「速去速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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