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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chanel8

[穿越时空]《锦上花浓》 作者:秉烛游漆园 ( 完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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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5-12-2010 11:05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章 惹祸的油灯

  不能不说,江渝还真是有两下子,暴躁的明澜居然被顺了毛,安静了一整天。
  秋雨又讪讪的挑了两次头,都没能再激起明澜的怒气,反倒让她轻蔑的几眼看过来,差点把自己气岔了气,几次下来她也没了趣,老老实实坐在旁边听江渝讲笑话。
  江渝说得绘声绘色,不过是些老掉牙的段子,却把一屋子土老帽都说得人仰马翻。
  明锦在旁边轻轻叹了口气,她自从穿越就一直期待发生点什么,谁知道一晃眼十几年波澜不惊的过去,也认命自己的故事完全是要种田到底了,渐渐淡忘了曾经的那些事情,眼下却又全都由江渝说了出来,记忆一时翻江倒海。
  眼前这个少年的故事,才是刚刚开始。
  明锦忽然生出些玩味,这家伙究竟会在这个世界掀起怎样的风浪?
  晚上就寝的时候,女孩子们被安排在明锦和明澜的屋里,明锦忙碌着收拾屋子,明澜陪春雨说话,故意没搭理旁边百无聊赖的秋雨。
  “那个江家小子究竟是干什么的?”秋雨大喇喇的问明锦。
  虽然明锦比秋雨大上几岁,可秋雨却一直瞧不上傅家,在人前还算客气,私底下总是没大没小呼来喝去。
  “远亲。”明锦自然懒得与她计较,随口答了两个字。
  “得了吧,”秋雨笑,“你们傅家能有这样的亲戚?一点都不像。”
  “你觉得我家亲戚都是什么样的?”明锦反问。
  “我哥倒是像你家的。”秋雨皱了皱鼻子,忽然咧嘴一笑,“那个江渝,真有意思。”
  没等明锦再说话,明澜便一眼瞪过来,“你要做什么?”语气之戒备,眼神之怀疑,几乎让明锦以为秋雨刚才是在强抢民男。
  “我跟明锦说话,关你什么事。”秋雨一扬下巴。
  “姑娘家,说这些做什么。”明锦也开了口,看着明澜的眼神里带了一丝警告。
  明澜有些委屈的瘪了瘪嘴,还是慑于明锦眼里的刀光,没说什么。
  “就你家规矩多,”秋雨低声嘟囔,“私底下随便说说也不行。”
  “傅家是书香门第,”春雨慢吞吞的道,“自然跟咱们家不一样,你别瞎说,让人听了笑话。”
  这个表姐虽然看着温柔贤淑,说起话来却总是明着劝和,暗地扇风,比一根筋的秋雨更难对付。
  还让不让人睡觉啦!
  明锦觉得额头上的青筋跳了一跳,下午和陆湛说话积攒出来的那点柔情蜜意也都被这几个煞风景的搅和散了去,却不得不耐着性子道,“早点休息吧,明儿还早起呢。”
  这么说着,明锦加快速度在床前搭了一块板,又铺上被褥,四个人年纪都还不大,身量未足,也算能凑合着紧紧匝匝的横着睡下。
  “就睡这儿?”秋雨看着简陋的床,一脸鄙夷。
  家里没有那么多被褥,加了一块板的床又长出一截,明锦勉强铺上褥子,两边就短了寸许,睡在两头的人自然一晚都不会舒服。
  明锦知道理她才是多余,对明澜道,“你睡那边,挨着表姐。”说罢拉过秋雨,“你跟着我睡这边。”
  明澜撇撇嘴,老实爬到另一头躺下。
  “表姐?”明锦笑眯眯的看着春雨。
  春雨无奈,都已经把好地方让给她们了,还能怎样呢,只得跟着一起躺下,合眼休息。
  “我睡不着。”秋雨却跳起来,胡乱趿着鞋坐回桌边去。
  明锦心里暗恨她刺儿头,口上却道,“那就困了再睡吧,我们先睡了。”说着也躺了下来,闭上眼不去看她。
  一屋子人都睡下,只剩秋雨一人傻呆呆的坐在那里,她脸色变了变,抬手将油灯又重新点上,只穿着一件中衣的确有些冷,可衣服却在明澜手边上,便强忍着凉意,缩了缩脖子。
  明锦叹了口气,若是在家里染了风寒,明儿还真走不了了,闷声道,“去把衣服穿上在坐着,染了风寒有你受的。”
  “你该不会是不敢过来吧。”明澜虽然平时蛮横,却也明白轻重,轻哼一声。
  秋雨果然腾地站了起来,走过去拽出自己的衣服,明锦的衣服顺着落在了地上,又带出春雨的,偏就明澜的衣服放得离她远,原样留在了衣架上,秋雨微微撅起了嘴,扭头装没瞧见,将衣服披在身上。
  明澜果然脸色一沉,春雨因为自己被波及,也不大高兴。
  明锦看了一眼地上的衣服,觉得一阵头疼。
  秋雨却忽然傻乐出声,“哈哈,我才反应过来,江渝说的那个猴子的笑话真好玩。”
  明锦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别过气去,来古代那么久,可算见着二师兄了,就这反射弧长得跟恐龙似的,扎一锥子隔几天才觉出疼来。
  明澜却没明锦那么狼狈,冷哼一声,“我看你比那笑话更有趣。”
  秋雨原就不高兴,听了明澜的话,顿时恼了,“你怎么说话呢?”
  “我夸你厉害呗,”明澜翻了个白眼,“这都不行啊?”
  “瞧表妹这张嘴,”春雨掩嘴笑了,“真是让人爱也不是,恨也不是。”
  明澜轻哂,“我是家里最不会说话的,向来有什么说什么。”
  一个缺心少肺,一个存心挤兑,还有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几句话下来,气氛变得张弓拔弩。
  明锦本来不想理睬,却没想变成这个样子,终于忍不住坐起身来,推开被子。
  谁知那边秋雨却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直接扑将过来,张牙舞爪的就要拉明澜。
  明澜自幼和明瑞摸爬滚打,这点花拳绣腿才看不在眼里,伸手便将秋雨推开。
  秋雨一个趔趄,挥舞着手臂找平衡,却没想将油灯撞飞了起来,热烫的油顿时朝着明锦泼了过来。
  明锦抬手一挡,只觉得手臂被油灯砸了一下,然后就是一片钻心的疼,忍不住哀叫了一声。
  秋雨面上闪过一丝慌乱,正要过来查看明锦的伤势,谁知一脚踏在油灯上,让原本就已经是惊弓之鸟的秋雨嗷地一嗓子,一蹦三尺高。
  “怎么了?”春雨瞥了明锦一记,却起身拉过秋雨,仔细打量,“烫着脚了吗?”
  明锦心里冷笑,果然是阴险狡诈的春雨表姐,这种时候还能想着如何替秋雨掩饰和开脱,秋雨原本没什么坏心,如今也被她撺掇成泼皮无赖了。
  明澜气得一把推开春雨,对着秋雨狠狠啐了一口,“穿着鞋踩了一脚还好意思叫唤。”又着急忙慌的捧着明锦的手臂。
  不看还好,一看之下倒把明澜吓得脸都白了,眼泪顿时流了出来,几乎说不出话来,只得用气声急促的道,“姐,你疼不疼?姐,我,我去叫爹娘……”
  “别急。”明锦咬牙忍着疼,吸了一口气,勉强笑道,“我还不是很疼,可能是看着吓人,先扶我起来吧。”
  明澜忙伸手扶明锦,却又怕碰到明锦的伤处,好在伤的是左臂,明锦右手使力,明澜在腋下支撑,半天才把明锦折腾起来。
  两人回过头,不禁呆住了。
  油灯不知什么时候点燃了落在地上的衣服,很快烧了起来,屋子里一片火光冲天,吓得四个姑娘都傻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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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5-12-2010 11:08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一章 火上浇酒

  明澜张了张嘴,就要叫人,却被春雨扑过来一把捂住嘴巴,“别喊。”
  明锦这会儿正疼得说不出话,却看到明澜口鼻都被蒙住,难受得直扑腾,忙上前将春雨推开,又碰到了伤处,顿时觉得手臂似乎已经不是自己的,那种又麻又疼的感觉从心里直窜到脑后,眼前也是一黑,赶紧站在原地不敢再略动一下。
  “我见过人扑火,这点小事,自己处理就好了。”春雨对明锦道,额头上滴下汗来,慌忙冲过去拿起被褥就盖在火苗上。
  明锦松了一口气,能够自己解决自然好过将一家子都惊动,这会儿姑娘们都衣衫不整的,老太太要是看见不得晕过去。
  果然棉被扑上去,火苗顿时就小了,几个姑娘也都松了口气。
  “姐你先坐下休息。”明澜慌忙将明锦扶到凳子旁,又将水盆端过来,沾湿了布巾,替明锦轻轻按在伤处。
  “嘶——”明锦咬着牙,还是没忍住倒吸了一口气,她两世虽然都生在普通人家,也是爹娘疼宠,兄妹友爱,何曾受过这罪?顿时也觉得心里怪委屈。
  “我还是去叫娘过来吧。”明澜看着明锦手臂,苦了一张脸。
  “也好。”明锦微微点头,又嘱咐,“把衣服穿戴齐全了再出去。”
  明澜知道明锦怕老太太看见说话,又见明锦虽然疼得脸色苍白,却也没有流泪,便放了心,点了头走去屏风处,也是刚才她的衣服没掉下来,这会儿直接拿了就穿上,看着地上已经几乎燃烧殆尽的衣服,又顺手将衣架推远了些,几乎抵在门边。
  秋雨刚才被吓得动弹不得,这会儿火势见小,胆子也肥了,一心立功的四处找水,恰好看见前阵子为了腾地方从书房隔间搬来的一坛子酒,都听说救火用水,想来酒和水差不了太多,应该也能用,她略一琢磨便觉得找到一条康庄大道,大喜过望的扑了过去,因为是半坛酒,泥封早就开了,只略一用力就打开来。
  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秋雨居然将一小坛酒举了起来,一下子全都倒在仅剩的火苗上。
  这坛酒若是真的跟淡如水的米酒一样,没准儿还真有点效果,可傅老爹这坛酒之所以收藏起来就是因为比平常喝的米酒烈得多,他那点小酒量禁不住二两就得钻桌底,齐氏一声令下就把它雪藏了,谁知道误打误撞,正好遇着秋雨这个冒失鬼。
  火上浇油可能也就如此了,原本已经偃旗息鼓的火焰沾了酒,腾地窜到一人多高,原本用来扑火的被褥也被瞬间点燃,噼里啪啦,响得狰狞。
  春雨吓得叫了一声,又慌忙捂住嘴。
  “你在做什么?!”明锦大怒,这人一心寻死还是怎么?
  秋雨也被火苗逼得倒退好几步,一脚踏在屏风,身上再一撞,高大的屏风顿时倒在了地上,又顺着带倒了衣架,顿时轰隆一声巨响,这边的火苗很快顺着烧到了屏风,顿时火焰攒动,屋子里温度渐渐高了起来。
  隔壁间顿时传来齐氏的怒骂,“大半夜不睡,作幺啊!”
  火已经窜得比人高,不断攀升的热度也让姑娘们害怕起来,再也顾不得惊动人,春雨和秋雨两人慌忙跑到门边,却发现屏风压着衣架倒在地上恰好卡住了门,实木的屏风太过沉重,两个人努力半天怎么也拉不开。
  “窗子!”明锦忍着疼大叫。
  却赶不上火苗窜的快,门上的窗布很快也被烧了起来,挡住了众人的去路。
  “天啊。”秋雨吓得大哭。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春雨已经慌了神,往前走了两步,却又被火苗逼得退了回来。
  明锦已经疼得难耐,却知道这会儿明澜也吓傻了,若是她再不拿主意就糟了。
  她勉强起来,对明澜道,“别急,那么大的声音,他们肯定都听见了。”又扭头对瘫在地上的表姐妹道,“你们赶紧喊人。”
  两个人愣了一下,终于开始哭爹喊娘,声音频率直逼指甲刮玻璃,听得人头皮发麻,寒毛倒竖。
  明锦拿开盖住自己手臂的布条,将它咬破撕开,再浸入水盆,这会儿屋里已经冒出黑烟滚滚,明澜忍不住开始咳嗽,表姐妹也是喊了两声就被呛得说不出话来。
  明锦将手里的布条先拿去交给明澜,示意她捂住口鼻。
  旁边表姐妹正六神无主,见明锦如此,立刻狼一般的扑过来,秋雨的手狠狠摁在明锦的伤处,明锦顿时被推dao在地上,疼得差点晕过去,手上的布条已经被两姐妹抢了过去,就连明锦自己的那一条,也因为她手伤使不出力,被一并夺过去。
  “你们这两个……”明澜眼都红了,将自己的布条往明锦那边一扔,扑过来照着秋雨就是一巴掌,声音清脆响亮,明锦心里忍不住为她喝彩,总是出了一口恶气,又紧接着叹气,不是时候啊。
  一向温柔的春雨慌忙躲开,顺带着还绊了明澜一下,让她重重的摔在地上,秋雨趁机逃过,两人站在另一边,抖得厉害。
  明澜挣扎着要起来,被明锦用右手按住,哑着嗓子道,“打架重要还是命重要?”
  明澜眼泪刷的流了下来,哭道,“咱们还能出去嘛。”
  “能。”明锦用伤了的手臂将明澜揽在怀里,没伤的那一只用布条则是两人一起捂住口鼻,不再多言。
  她们现在坐在地上,烟往上走,低一点的空气反倒好些,明锦原本还想着好歹是家中客人,也该照顾她们,可既然两人已经为了求生毫无顾忌,她也没必要再去提醒她们什么。
  若是没有陆湛,出去的把握并不大,从傅老爹到江渝,家里没一个能在这时候管用的男人,就算没有被火烧死,也得被烟熏死,可陆湛既然是上过战场,应该就有力气打开房门,将她们救出去。
  可是这么长时间,为什么他还没来呢?难道是她想错了?那个大老粗只是外表彪悍,内里胆子比谁都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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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6-12-2010 03:07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二章 谁吃了谁的豆腐

  很快外面就传来响动,齐氏的哭喊声夹杂着明瑞的叫嚷,一向温文儒雅的傅老爹第一次用撕裂般的声音呼喊着孩子们的名字。
  之后,明锦听到外面江渝的声音。
  “明澜!明锦!你们在吗?”江显然很急切,吼得声音都变了调,“坚持住,用湿布巾捂住口鼻,趴在地上,千万别往外冲,相信我!”
  “好。”明澜扬声叫道,顿时安了心。
  明锦却慌了起来,那个人呢?难道不在?
  “陆大哥呢。”明瑞的哭声为明锦解惑,“他到哪儿去啦,表哥怎么也叫不起来。”
  之后就是水浇在窗子上的声音,却没能缓一缓火势,反倒激起更多的黑烟。
  明锦很快听不到外面的声音,浓烟呛得她流泪,呼吸是痛,不呼吸更是痛,她觉得手臂上麻麻痒痒的,似乎一切都离她远去。
  她曾经有过这样的记忆,虽然很久远,但是却如此清晰,从来没有忘记过。
  就要这样结束了吗?
  明锦心里轻轻问自己,然后就是手臂上一阵痛彻心扉,她猛地回神,是明澜正将手放在她的伤处。
  “姐,他说会救我们出去。”明澜的眼泪不由自主的流淌到了明锦的脸上,她说每一句话都很轻,明锦却听得分明。
  两个人离得那么近,明锦却已经看不清她的脸,一睁眼就是刺痛,她赶紧闭眼,用力捏了捏明澜的手。
  姐妹俩靠在一起,明锦将明澜楼进自己怀里,希望能借助这个动作替她挡开浓烟,手则是顺着她的发轻轻梳拢。
  她头一次那么羞惭,又那么骄傲,这是她的家人,这是她的亲妹子,才十二岁的明澜,在遇到这种状况的时候还能分心照顾受了伤的她,没有半点迟疑和慌乱。
  明锦只觉得眼里不断的涌出泪水,心里却觉得这辈子从没如此喜悦过。
  剩下的唯有等待。
  江渝不知道用什么东西破开了窗子,浓烟滚滚往外冒出,屋子里几乎窒息的人终于缓了口气。
  陆湛的声音终于传来,很大声,却清晰有力,一丝不乱,“我数十次,你们躲开门口。”
  门边传来刀锋走过的声音,伴随着陆湛一声一声的数,几乎让明锦的耐性全部耗光,终于,门被吱呀呀地被推开,然后重重倒在地上。
  一丝凉意随之而来,让屋里所有人精神一振。
  明锦勉强掀开一线眼皮,忍着刺眼的疼看过去。
  就见陆湛赤膊走进来,露出结实的胸背,身上湿漉漉的,也不知是汗还是水,才到里间,齐家两姐妹顿时扑了上去,两人同时挂在他身上,谁都不肯下来。
  武夫果然是武夫,顿时显示出超乎寻常的身体素质和心理素质,他脸色没变,一手一个拎住齐家姐妹的衣领,直接……扔了出去。
  屋子里已经进了新鲜空气,明锦总算勉强睁开了眼,恰瞧见陆湛随手一扔,然后便是齐家姐妹大声的哭喊,心里居然有些可惜没能看到两人飞在空中的那个弧度。
  陆湛回身的瞬间,江渝偷了空便钻进屋子,他身上也浇了水,却没有赤膊,衣服纠结在一起很不方便,进了屋,被地上的屏风绊得一个趔趄,他一面呛得咳嗽,一面急促的喊,“明澜!”
  “我在这儿。”明澜终于呜呜咽咽的答了一句。
  江渝快步跑来,就要抱起明澜起身,却在看见明锦的惨状时愣住了。
  明澜在他怀里挣扎着边咳边叫,“姐姐受伤了,带她先出去。”
  江渝犹豫了一下,居然真把明澜放了下来。
  明锦看着两人同样乌黑着脸,眼神更是一般的纯净,又想哭又想笑,拍了江渝一记,“快走,你抱不动我。陆湛会救我。”
  虽然火势已经缓和,可毕竟是土木建筑,随时可能坍塌,时间宝贵。
  江渝回头瞅了一眼,这才不顾明澜的挣扎,抱起她来拔腿就跑。
  明锦叹了口气,眯起眼等待救援。
  门口的微光中,陆湛的身影出现在她眼前,明锦松了口气,又忽然觉出不对,忙开口叫道,“你别扔我……”
  那只伸过来的黝黑手掌果然在她面前停顿了一下,陆湛正眼看了过来。
  明锦脸上花猫似的,被泪水冲得一块黑一块白,手臂还烫伤了一块,又被秋雨抓过,淌着血,仅着的中衣也因为挣扎和摔倒显得凌乱,露出脖颈之下仅有的一块白皙,更显得整个人都有些可怜兮兮的味道,只是一双眼睛还明亮,像是刚被洗过的宝石,熠熠生辉。
  陆湛的眉头拧了起来,上前一步。
  明锦才觉得逃过一劫,腰间就传来一阵生疼,然后自己像是物件一般被拦腰提了起来,重心不稳之下慌忙伸手拽陆湛的上臂,可他肌肉太过坚硬反倒有些抓不住,明锦只觉得自己快掉下来,手下用力,指甲几乎抠进陆湛的皮肉。
  她扭了扭,被陆湛一把将脑袋按在自己的肩窝道,“别乱动。”
  什么叫野兽的直觉?他话音刚落,什么东西就骤然掉了下来,陆湛灵巧躲过,却把明锦更往怀里带了带。
  明锦红热的耳朵被迫贴着陆湛的胸膛,听到他和缓有力的心跳,顿时再没力气挣扎,乖顺的红了脸。
  他走得很稳,胸口裸露的肌肤散发着凉意,上臂的皮肤摸起来有粗糙的感觉,明锦唇角忍不住偷偷上扬。
  这边豆腐吃的正欢,陆湛却停了脚步,将她轻轻放在地上,小心的没碰到她的伤处,又转身去扑火。
  好吧,做人不能太贪心,明锦一脸从容镇定,整了衣服,转头看家人。
  秋雨和春雨两姐妹哆哆嗦嗦的,身上沾满了泥,被哭红了眼的齐氏送去自己屋里休息,老太太在看到明锦无事之后,略一点头,便回屋里去,只是脚步略显蹒跚,显出几分从前未曾见过的老态。
  傅老爹扶着明澜往她这边焦急的看过来,“明锦?”
  明锦忙走过去,“我没事,不过呛得喉咙不舒服。”
  “你的手臂。”傅老爹瞪着眼,眼眶都红了,松开明澜,伸手扶住明锦,轻轻拍抚着她的背。
  自从她十岁之后,傅老爹就再没做过这个动作,明锦不禁有些怀念,笑着安慰吓白了脸的傅老爹,“这会儿被吓得,反倒一点都不疼了。”
  那边陆湛不知什么时候把家里的大缸弄到了屋前,他动作又快又稳,加上旁边江渝帮忙,很快将剩下那些火苗扑灭,只剩下几缕青烟袅袅。
  明锦看着黑乎乎的屋子,心里叹息,虽然刚才被困在屋里,可的确是个小火灾,若不是门被卡住,估计都没什么凶险可言,家里穷点也有好处,根本就没什么可烧的。
  “好在屋子里东西不多,咱们进去的时候都烧得差不多了。”江渝累得气喘吁吁,脸也黑得看不出眉眼,笑出一嘴白牙。
  一晚上折腾的所有人都累得脱力,齐氏吩咐了两句,就带着明锦回屋处理伤口,余人都各自回去休息,旁事只等天亮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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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6-12-2010 03:11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三章 村里的大事

  齐靖宇一觉醒来发现物是人非,自然觉得奇怪,陆湛倒是大大方方的道了歉,说是头一天晚上刚好出门有事,怕惹麻烦就点了他的睡穴,谁知居然出了事。
  明明是一件很卑鄙无耻、很欠抽的事情,被他这么笑嘻嘻的坦然承认,一向老实的齐靖宇反倒涨红了脸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在他道歉之后讷讷地原谅了他。
  齐思荣一大早神清气爽的过来接闺女儿子,谁知道才进门就看着黑乎乎的屋子,吓得他差点摔倒在地上。
  齐氏自然从明澜那里得知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偏又是她亲侄女,也不能对她们如何,这事还不能让老太太听见,不然又得怨到她头上,心里正压着火,见到齐思荣立刻甩脸子让把孩子们带走,只差用扫帚打出去。
  齐思荣和齐靖宇不明就里,还想细问,齐靖宇也想着趁机安慰一下受到惊吓的明澜,秋雨和春雨却害怕被揭穿,匆忙拉着父亲和哥哥离开了傅家。
  对于秋雨和春雨,明澜和齐氏还在忿忿,明锦倒是觉得真没什么可怨恨,在生死关头,人首先想到的就是求生,且不说她们原本就跟她没多好,就算是关系好的朋友,难道就能要求人家在生死关头先想着你?
  明锦的手臂被烫得不轻,好在烫伤原也是灶上经常发生的事情,家里还有些急救的药膏,涂过之后虽然不能立刻好转,总是没疼得那么难受。
  傅家原本还想着陆湛能再次帮忙把损毁的房屋修缮处理一下,谁知道他居然在第二天午后便急匆匆地告辞离去,只是在书房显眼的地方留了一封银子,让原本不大高兴的齐氏又觉得舒服了点,齐氏自小受过穷,总觉得出手大方才像个男人,见了银子总算消了气,安慰自己说没准儿他真的有事才会离开。
  联想起之前他点倒齐靖宇半夜出门,明锦倒开始觉得这个人越来越让人摸不透,一方面期待着他来迎亲,另一方面又觉得该醒醒神,暂时不要再见他的好,连着好几晚上睡不踏实。
  修缮屋子的活儿最终还是落在了李进身上,一来刘小玉是明锦的好友,他来干活工钱能打个折,二来李家很快要添一双碗筷,他自然希望能够多赚点钱回去,好让孩子生下来的时候家里条件更好些,傅家就算给的不多,也是难得的大活儿,双方自然一拍即合,商定了价钱就开了工。
  李进虽然长得丑怪,干活却利落,丝毫不比陆湛差,很快就将屋子重新收拾妥当,明锦和明澜又重新住了回去,只是齐氏每天晚上都会亲自过来熄灯,再不让她们碰带火的东西。
  给陆湛做的衣服只差一点,却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净,那可是傅老爹的新布料,还有她熬了好几个晚上的功夫,明锦一想到这个就捧着心疼得直嗳哟。
  明澜觉得好笑,跟江渝学明锦的样子,江渝一脸严肃地道,“坏了,你姐手伤都转移到心脏去了。”
  “啊!”明澜被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吓得一惊,又反应过来,一跺脚,笑骂道,“居然连姐姐的玩笑都敢开。”
  江渝笑得满眼泪水,和明澜站在一起更加像是一对儿喜洋洋的玉娃娃。
  明锦看着两人,心里叹了口气,火宅之后,明澜和江渝之间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变化了,不说别的,就冲江渝能冒着风险冲进去带她们出来,就值得一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芳心暗许。
  明锦头一次觉得世间的事情会是如此复杂,她忽然想起来从前看过一本小说的男主角,他能为任何姑娘舍命,却又希望全世界的姑娘们都住进他屋里,他不见得是有什么猥琐龌龊的念头,或许还会比很多男人更加体贴温柔。
  但是,明澜不行。
  明锦就这么一个妹妹,从小看着长大,明澜无法无天的性子有一半也是明锦帮着遮掩纵出来的,她实在舍不得让妹妹将来受苦,可齐家那两个显然和明澜不对付,齐靖宇这个原本最好的选择忽然也变得不那么可爱。
  愁眉苦脸了好一阵子,明锦某天忽然醒悟过来,这都是哪儿跟哪儿,明澜才多大一点,而她自己的问题没解决,陆家究竟如何也都还未定,就开始有嫁女儿的心情,明锦自嘲了一阵子之后,暂且把这事放在脑后了,只是心里计较着,将来不管怎样都要自己站稳脚跟,就算明澜有什么不如意,她总还能帮衬一把。
  随着江渝在家里时日渐长,齐氏对他的态度也略有变化,原以为是个富家公子,谁知道这么些日子过去,也没见半个寻来的人影,齐氏有点着急了,家中原本就不富裕,再多一张嘴吃饭,几天几月倒是无妨,时间长了算怎么回事啊。
  齐氏心里这么想着,面上自然就有些表露,言语之间也经常会意有所指,从一开始的小心照顾,慢慢也开始让江渝跟着家里做事,原本家里就缺个壮劳力,这会儿更是明里暗里的使唤着江渝忙前忙后。
  江渝那么聪明一个人,怎么可能听不出来,最开始的时候还有些愤怒于齐氏的狗眼看人低,还是因为有明澜才耐着性子赔笑。
  明锦一直在屋里做针线,外面的事情也知道的不多,直到在书房写字的时候,明澜忍不住跟她抱怨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姐你说,娘这样是不是很过分。”明澜小声嘟囔。
  “这有什么,”明锦看了一眼明显在旁边偷听的江渝,笑道,“你还是娘的亲闺女呢,我手不能做活的时候,不是照样也要替我做活?他凭啥在家里白吃白喝,还得给让爹娘都陪着笑?”
  明澜张大了嘴,半天没说出话来。
  “说起来咱家救他回来,那是爹娘慈悲心肠,”明锦刻意大声了些,好让江渝听清楚,“没听说救人就是欠了人的,又没少了他吃也没少了他穿,不过是偶尔在自己家里流露出些情绪。皇帝也不能管那么宽不是?”
  明锦倒还真不是为了拆散他们故意这么说,而是她原本就觉得如此,救人是对一条生命的珍惜,不证明就得为这个人负一辈子的责任,齐氏如果真是狠心人,大可直接把江渝赶出家门,或是不给饭吃,他这样的年纪又什么都不会做,流落在外那是死路一条,如果还要因为干点活就觉得怀恨在心,直接走人就是了。
  也许是因为想开了,江渝从此心平气和,反倒老老实实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只是傅老爹一直还心里过意不去,常在齐氏要他干活的时候,留他在书房读书。
  很快,齐氏就不在意江渝了,因为村里正传出一件大事来。
  京城做官的赵老爷在村子中有一处祖产,但是他家一直在城里居住,这边只留了两个老仆守候,这些年也没见个主人过来。
  正是最热的时候,忽然从京城里来了几个人,莫名其妙的就在老宅里住了下来,还不断的出入走动。
  “我听赵家的老人说,”齐氏面上掩不住的高兴,尽量用平淡的语气道,“这回是赵家老太太要带着孙子孙女儿过来歇凉,估计得在村里住上一段时间。”
  “唔。”傅老太太微微颌首,像是看出她心里所想,笑道,“他们家下人多,不会请旁人帮忙做事。”
  齐氏满腔热情被老太太一盆冰水浇下来,脸上有些挂不住,“那老宅子可有日子没人住过了。”
  “是啊。”傅老太太似乎也陷入回忆,“得有十好几年了。”
  “赵家是不是要搬回来了?”齐氏低声问。
  “看看就知道。”傅老太太笑道,“若没有失势,这两天就得有人过来收拾屋子。”
  齐氏默然,她还没见过这样大的排场,自然也说不出什么评价。
  傅老太太似乎也觉得这个话题有些辛酸,当年傅家不也是这样风光鲜亮,如今当家主母居然还得自己做活拿出去卖钱,不过是二十年的时光,居然让傅家沦落至此。
  婆媳俩难得默契的转了话题,齐氏说了没多一会儿,就告辞出门了。
  果然,赵家很快又来了几辆车马,载着丫头婆子和各样用什,光安置这些捎来的东西就用了两天的功夫。
  村子里多少年没见过这样的大户,赵家成为全村人共同热议的话题,走到哪儿都能听到各种各样的流言。
  有人说,赵家老太太这么些年都没想过要来乡下度夏,今年过来一定是家里出了事,也有人说,赵家老爷在京城得罪了人,先寻退路,更有人说,是赵家少爷在京城里强抢民女,犯了事,为了避祸才回到这里。
  掩藏事实最好的方法就是让流言淹没事实,随着流言越吹越玄乎,至少已经有十好几种说法,事实真正如何,反倒不是大家关注的重点了。
  万众期待之下,赵家老太太的车马,缓缓进了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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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6-12-2010 03:13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四章 还愿

  让所有人失望的是,赵家大门一直紧紧闭合着,老太太并着孙儿孙女压根就没有出门半步,偶尔进出宅门的婆子媳妇们嘴都严实,不管如何旁敲侧击,连赵家究竟来的是不是那三个人都没有个准确的消息,更别说别的什么消息。
  群众八卦的热情虽然高涨,却一直都没有得到充分的发挥,过了几个月大家也就渐渐接受了赵家这个样子,开始寻找下一个八卦的目标。
  村子终于恢复平静,好像这里原本就是如此,赵家也原就住在村子一般。
  一转眼一年过去,又到了春末夏初。
  齐氏这两天有些烦躁,不光是江渝依旧留在家里白吃白喝,陆家居然也在陆湛一去不返之后没了消息,明锦到秋天就要十七了,再不嫁人,实在是有些晚。
  “明锦都快十七了。”齐氏再一次对着傅老爹叹气。
  傅老爹却慢条斯理的看着京城来的书信,直到齐氏脸色变得不大好看,才微微一笑,“我觉得不是坏事,我看着明锦怎么都还是个孩子呢。”
  “刘家丫头的娃都能下地走路了!”齐氏有些恼了,扭头不看傅老爹。
  “京城里似乎有些动静,”傅老爹忽然道,“你说陆家小子会不会参与进去了?”
  “他是不是想悔婚攀高枝?”齐氏警惕起来,眼睛瞪得老大。
  “你想什么呢。”傅老爹哭笑不得,这朝堂的事情还真是没办法跟齐氏说,她所知道的皇帝和朝堂,全都是从戏文里看出来的,自然不能对她的政治素养有所指望。
  “我就关心我家姑娘的亲事。”齐氏道,“他们有动静也闹不到咱家头上来。”
  话不投机半句多,多年的夫妻很有默契的互相看了一眼,不再说话了,安然享受午后的宁静时光。
  傅老太太在晚饭结束的时候,忽然说了一句,“明儿我带着明锦明澜去清风寺上香还愿,让江小子陪着一起去吧。”说罢,便起身离开,全然不顾这句话引起了多大的波澜。
  多少年都没有出门一步的傅老太太居然要去上香还愿?完全不合常理,傅老太太一向节俭,不光对家人要求严格,对自己更是如此,甚至因为不出门,连衣服都不怎么做,更何况这么些年来压根就没听说她信佛,怎么会忽然要去堪称奢侈的上香还愿?
  这个疑问一直在明锦脑海里盘旋,直到第二天一早出了门,一路走到了清风寺,还没想通。
  不是什么大日子,清风寺里人并不多,僧人倒是热情,可在见到傅家人衣着和并不大方的出手之后,也就散了去,留下几个人自己闲逛,傅老太太拜了佛也不急着回去,反倒带着孩子到清风寺后散步。
  “我很久没来过这里了。”傅老太太叹了口气,指着旁边的一排树,“当年我来的时候,这里的树才胳膊粗细。”
  清风寺就建在半山腰,从这里望过去,漫山遍野的山花开得绚烂,点缀着一片绿意盎然的林海,虽然没有精心雕琢出的幽雅,却有一种独特的天然之美。
  “天色不早,咱们是不是该回去了?”明锦小心问道。
  傅家并没有马车,一行人自然是步行上山,一路也得耽误大半时辰,这会儿虽然还没有黑,到了山下却也差不多黄昏了,要是再晚些,女眷们就不大安全了。
  傅老太太看了一眼天色,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低声道,“再等等。”
  明锦很想问究竟在等谁,却知道傅老太太做事向来不喜欢解释,只得作罢。
  明澜在傅老太太面前一向乖巧,眼观鼻鼻观心的低头喝茶,完全是个乖孩子扮相,只是偶尔趁老太太分心,对明锦挤挤眼,或是对江渝皱皱鼻子,一个人倒也自得其乐。
  几个人漫步到了寺庙的石亭前,却发现里面已经有一群人在高谈阔论。
  旁边的石亭上坐了几个人,最边上陪着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僧,正首坐着一个中年男子,左边是一个青年,身后还垂首站着一个少年。
  他们似乎正在争执,都是一脸肃穆,见他们靠近,也不以为意,只说自己的。
  老太太带着孩子们就要避让,江渝却有些好奇的看了过去。
  “万物皆有因果,空穴来风,云聚成雨,皆为因果。”老僧道,“积德行善,此乃种下善因,荫及后人,则是收获善果。”
  “春秋冬夏,日月轮回,何者为因,何者为果?”青年开口问,语气却显得有些急切。
  “日月轮回,因果倒转。”老僧捻着胡须,似乎在琢磨着什么,一时没说出来。
  青年的语气里带了一丝不甘,“日居月诸,胡迭而微?”
  “诗者,何也?”中年人正色看着那个年轻男子,“为承,为志,为持,承君政之善恶,述己志而作诗,所以持人之行,使不失堕。”
  年轻男子倏然一惊,拱手拜谢。
  “怎么不是辩机锋,反倒说起诗经了。”江渝喃喃道,“这不是歪楼么。”
  他的声音略大,倒被那边的人听了去,扭头过来看他。
  明锦眼力不错,看到中年人眼里似乎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却立刻扭头和旁边的少年说话。
  “小兄弟也懂这个?”青年起身,走到江渝面前,似乎并没有因为被打扰而不高兴。
  “不懂,”江渝不卑不亢,“不过听个有趣。”
  “小兄弟似乎也对佛经有些见教,不如过来跟我们闲聊几句?”青年笑着开口邀请江渝过去一叙。
  江渝有几分紧张,又有几分好奇,跟傅老太太说了一声便走了过去。
  青年人让他坐在自己身边,又给他倒了一杯茶,几个人又开了话题,这次倒是真的开始参禅,不再说那些似有所指的话语。
  江渝身上虽然穿着粗布衣服,却态度从容,笑容疏朗,坐在那些人之中,居然不显得突兀,反倒像是天生就是如此一般。
  明澜忍不住看了他好几眼,眼神里似乎带了一丝哀伤。
  傅老太太装作没瞧见,想了想,对明锦道,“山风吹得骨绵腿软,不如进去坐一会儿吧。”
  明锦点头,阻止想往前走的明澜,对她道,“我去。”
  这些人不知道是什么来历,清风寺也不是什么名胜古迹,忽然来了一群读书人参禅,说得却好像有些忧谗畏讥的意思,总让明锦有些奇怪的感觉,也不敢让明澜贸然过去。
  明澜有些失望,却还是乖巧的点了点头,陪在傅老太太身边。
  明锦走到亭前,对众人欠身行礼,江渝便站了起来。
  “老太太身上乏了,去里面休息,一会儿你这边结束,过去里面寻我们。”明锦对众人谢了罪,扭头对江渝道。
  江渝忙道,“是我耽误工夫了,老太太既然乏了,咱们就回去吧。”
  “不用,”明锦摇头,“一会儿若是要走,再来寻你。”说罢,转身回去,和明澜一人一边扶着傅老太太重新回到寺庙里。
  清风寺专门为女眷设了一处休息的屋子,宽敞舒适,还有素茶点,却不是什么人都能进来,有一个小沙弥站在门口,对所有人露出缺了两颗牙齿的微笑,傅老太太掏出一锭银子放进门口的盘子里,小沙弥立刻替她们推门,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明锦觉得傅老太太在踏进这间屋子的瞬间似乎松了口气,她忙抬头看过去。
  屋里人不多,只是一个老太太和身边一个纤柔少女,她们身边倒有两个婆子和三四个丫头环绕着,见有人进来,也是一怔。
  有一个穿着体面的婆子眉头微微一皱,想要往这边走,却被那个老太太抬手拦住。
  傅老太太目不斜视,直直往旁边坐了,还让明锦和明澜坐在她身边,并不动桌边的茶点。
  “是……李家妹妹?”那边的老太太看了傅老太太几眼,忽然开口问。
  傅老太太这才抬头眯着眼辨认,半天才惊喜道,“原来是赵家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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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7-12-2010 12:17 A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五章 顺风车不好坐

  明锦在听到“赵家嫂子”四个字之后立刻明白老太太究竟在做什么,可她却有点想不通,就算联系上赵家,能对傅家有什么好处。
  赵家老太太也是惊喜异常,立刻携了傅老太太的手,一道说话。
  “这是我家大孙女。”傅老太太指着明锦道。
  明锦忙上前行了礼,被赵老太太招呼到身前细看。
  “这眉眼跟你年轻时一个样儿。”赵老太太笑着点头,问明锦道,“多大了?”
  “快十七了。”明锦老实回答。
  赵老太太有些惊讶,看了傅老太太一眼,似乎明白过来,问道,“是许了陆家的那个?”
  “是她。”傅老太太轻轻叹了口气,面上也带了些愁容,“我听说陆家搬去了京城,您可有他们的消息?”
  明锦心里咯噔一声,强忍住回头看傅老太太的冲动,这是在替她打听陆湛的事情,赵家住在京城,若是陆家真有什么事情,也该有些消息。
  赵老太太听她承认,却叹了口气,“难为你还能如此。自打你们两家搬回去之后再没信儿了,陆家什么时候搬回京城的,我也不清楚。”
  傅老太太有些失望,却还是勉强笑了,指着身边的明澜道,“这是我家小的那个,还一个双生哥哥在家读书,没有跟来。”
  赵老太太明显对明澜的兴趣更大些,拉着她的手细细问了几句,明澜虽然平时大大咧咧,在老太太面前也还算装的像那么回事,她长相甜美,肤色白皙,一眼看过去,倒像个笑眯眯的瓷娃娃似的,让人说不出的喜欢。
  “这是我们老二的女儿,闺名叫做君研。”赵老太太随意瞥了身边的姑娘一眼,“这次回乡,她母亲让她跟着陪我。”
  “果然是你们家出来的,小姑娘就是水灵,”傅老太太见赵老太太不想多说,心里有了数,笑着转开话题,又提起从前旧事,俩老太太津津有味,听得孩子们一阵云里雾里。
  明锦看着傅老太太弧度完美的笑容,忽然生出几许心酸,这么大年纪,原本是该留在家里安度晚年,却还要为孙辈奔波。
  虽然傅老太太面上从来不表露什么,可毕竟家中明锦的年岁渐长,陆家又没有什么消息,傅老太太只得想了法子过来打听陆家的事情,若是能让赵老太太看上明澜,再帮忙留意一门亲事,总比在村子里寻个农夫强得多。
  赵家嫡系是一定不能想了,可毕竟还有些地位不那么高的孩子,大户姑娘高攀不上,寻常人家又跌了身份,傅家虽然不富裕,总是读书人家,明澜正是这些人最好的选择。
  傅家已经离开京城时间太长,若不是老一辈那几个,怕是再没人记得傅家的风光,其实当年京城也有几份差事,只是傅老爹心高气傲都推了去,这会儿若再巴巴的上门求职,未免让傅家丢了脸面,书香门第最重傲骨,开口相求一定会被直接拒绝,没准儿还会遭人奚落嘲讽,如果像今天这样偶遇,给赵家人提个醒,傅家还有人,傅家还是读书人,若是赵老太太在平常闲聊中跟小辈或是别家夫人说起傅家,或许成事的几率反倒更大。
  傅老太太还存了一份心思,她和赵老太太是旧识,自然明白她家的规矩,若是陪着过来的男人能够看出江渝究竟是谁家的孩子,也好早点告诉他家人他还活着,傅家不可能有闲钱带江渝专门进京去寻亲,带他到这儿来,也不过是碰碰运气。
  对于明澜和江渝,傅老太太并不看好,不管江渝是大户人家的少爷还是莫名其妙的黑户,都不是明澜的良人,可现在江渝天天在家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傅老太太不可能禁止明澜出屋,也不能把江渝赶出去,若是强压下去,怕两个孩子反倒做出什么傻事,最好的办法就是趁现在两人还没什么动静,想法子将明澜直接嫁出去,或是让江渝赶紧回家,若是能不动声色的将两人拆开,那是最好。
  喝了一道茶,赵老太太露出些倦意,傅老太太多明白的人,立刻起身对明锦道,“咱们该回去了。”
  “我们也该走了。”赵老太太也起了身,却不像傅老太太那么灵便,旁边立刻有两个丫头搀扶过来。
  赵老太太不由得对着傅老太太苦笑,“真是不中用了,身体比您差远了去。”
  “到底是有年纪的人了,”傅老太太摇头,“腿脚不灵便也是寻常。
  赵老太太邀请傅老太太跟自己一起乘车回去,傅老太太推辞了一番,便顺势应了。
  “君研带着姑娘先过去。”赵老太太吩咐着,“我们两个老的在后面慢慢走。”
  君研细若蚊声的应了,转身带着明锦和明澜往出走,跟着一起出来的还有一个婆子,面上对君研却似乎没什么尊敬。
  明锦心下明白,这是个庶出的姑娘,在家里地位不高,看她性子也怯懦,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来,也不知该如何跟她相处。
  明澜心里有了小算盘,只拉着明锦往江渝那边去。
  明锦当着君研的面不好说什么,这两条路倒是都往外面去,也便由着明澜。
  还没出寺院,就看见那几个人走过来,江渝还在和那个青年争辩什么,中年人倒是在旁边饶有兴致的看,少年看向江渝的眼神里似乎有些嫉妒,又有些崇拜。
  君研看见那几个人,倒是吓得不轻,慌忙对来人行礼,“三叔,大哥,五弟。”
  原来那群人倒都是赵家人,明锦慌忙拉着明澜跟着拜了,见君研半天说不出一句整话,便替她说明原委,傅家和赵家原是旧识,几个人虽然没见过傅家人,却也听说过,点了头,一起出了门。
  等老太太们慢悠悠的走过来之后,一行人又重新见了礼,这才分次序上了车,江渝被青年拉走,君研和明锦姐妹俩坐在一辆马车上。
  来的时候走山路,回去却能搭顺风车,总算对得起刚才站了那么久又酸又麻的两只脚,明锦坐在不怎么宽敞的马车里,幸福的几乎要流泪。
  “这么颠簸的路,你还绣花啊?”明澜看着掏出阵线的君研吃惊坏了,“也不怕扎了手。”
  “左右无事。”君研温温柔柔的笑了,“不然在车里也怪烦闷的,我出门经常带着,也就习惯了,不会扎手。”
  “你手真巧。”明澜羡慕的看着君研,“我也就做些简单的还能凑合用,明瑞说死都不穿我做的衣服。”
  君研被明澜逗笑了,“你真有趣。”
  “我实话实说罢了,”明澜笑眯眯的看着君研,又骄傲道,“不过我姐姐绣的荷包是我见过最漂亮的。”
  她这么说,君研也好奇了,朝明锦看了过来。
  明锦有些尴尬,瞪了明澜一眼,对君研抱歉地道,“我没带针线在身边。”
  君研有些失望,明澜却道,“姐姐身上不一直带着那个荷包吗?给她看看呗。”
  明锦愣了一下,那是为了装陆家的那块玉佩才带在身上的,老太太说玉养人,一直没让摘下来,她想了想,伸手从怀里将荷包掏了出来。
  那是难得的一块好布料,给齐氏做了一身衣服之后剩下的布头被明锦用来做了这个荷包,因为布料难得,她很是花了一番心思,绣的不是整朵的花,倒是些花瓣,随风飘散的样子。
  老太太一点都不喜欢,觉得不够喜兴,更觉得明锦用这个荷包装自己定亲的玉佩实在不吉利,说了几次,明锦表面上应了,私底下还是偷偷用了这个,后来被明澜见了,觉得和平常见到的不一样,总是央着她也给自己绣一个,明锦怕老太太不高兴,一直也没答应。
  “真是漂亮。”君研看着荷包上的花,赞道,“明锦果然是一双巧手。”
  明锦正要谦虚两句,马车却忽然像是碰到了什么,剧烈的颠簸了起来,君研一个没拿住,荷包就滑落下去。
  三个姑娘都急了,明锦和明澜都伸手去接,君研更是离开了座位,俯身抓住荷包,谁知恰好遇到一处颠簸,一头撞在旁边的木头上,手里的荷包还是滑了下去,那块玉佩跌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明锦和明澜吓坏了,慌忙将君研搀扶起来,明锦又赶紧把她的荷包收好放进怀里,这才转头看君研。
  她脑袋上通红了一片,微微睁开眼,却又合上,身子也软了下去。
  “这可怎么办?”明澜带着哭腔,慌了神。
  明锦慌忙掀开门帘,对前面坐着的婆子道,“姑娘刚才撞了一下,晕过去了,快告诉你们老太太去。”
  那婆子应了一声,磨磨蹭蹭的往前去,明锦和明澜却没有等来众人的问询,只有那个少年过来看了一下,安慰了两人几句,说是马上就到家,等回去再说。
  明锦和明澜面面相觑。
  大户人家庶出的女儿未免也太不受重视了些,明锦忽然深刻的意识到这个时代和她从前以为的一点都不一样,不过是因为她生在自己生在了穷困的傅家,没有什么姨奶奶和庶出儿女,才会接触不到那样森严的等级制度,才会如此心安理得的过了那么久的快活日子。
  陆湛,你可千万别当什么劳什子官啊。
  明锦看着额头一块红肿的君研,心里乱七八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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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7-12-2010 12:18 A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六章 突如其来

  回到山下天色已晚,傅老太太立刻带着明锦几人回家,也不知道君研究竟如何。
  明锦回到家里细看的时候,才发现那块玉佩居然从中间裂了一道细痕,好在必须得在太阳光下照着才能看见,明锦慌忙把荷包带栓牢,再不敢拿出来,心里却忽然生出一丝异样。
  之前江渝来的时候,也是撞了头,然后摔了玉,这次君研又是如此,撞了头好半天也醒不过来,回想起最早她来的时候,好像也是一睁眼就看见这块玉……
  明锦越想越觉得渗得慌,却又安慰自己这不过是巧合,还是将玉佩带在了身上。
  傅老太太一番辛苦总算没有白费,没过两天,赵询就带着赵轩知来家中拜访,赵询跟傅老爹在书房说话,江渝风趣幽默,对付小孩子还是十拿九稳的,赵轩知很快就跟他玩在了一起,只可惜他口风很紧,从头到尾都没有透露半句君研的消息,江渝也是学乖了,从来不问赵家的事情,只是谈诗论句,偶尔抄袭一两句名言,倒也把赵轩知唬得团团转,让一向热心的明澜有些着急。
  傅家人正觉得一切都往好处发展,却忽然接到了陆家的来信,信上说陆家老太太身体忽然不好,陆夫人生怕再耽误三年,说是三天后就派人来接明锦成亲,嫁妆什么的准备不齐也就算了,只是陆家少爷因为不敢稍离,只能在婚后上门请罪。
  傅老太太心里很不乐意,齐氏这一次和婆婆站在了一起,这么仓促的嫁人,知道的是明媒正娶,不知道的还当是收房纳小,这叫什么事儿。
  可犹豫再三之后,傅老太太还是决定同意了陆家的请求,明锦年纪已经大了,陆湛又已经见过,人品不差,若是非得争这口气回了这门亲事,守了那么多年的信誉就算是功亏一篑,再说,难道要让明锦再重新找婆家?十七岁再找婆家,那可真不是一般的老大难,村里根本就没有什么合适的对象。
  一旦决定,傅家就开始上上下下的忙碌,虽然陆家说嫁妆可以从简,但齐氏哪儿能让自家闺女这么狼狈的出嫁,拼了老命帮忙张罗,她不让明锦自己来,到把明澜使唤的团团转,完全没工夫再玩闹。
  明锦倒是清闲,傅老太太将她单独叫去屋里,教她如何在陆家做人媳妇,如何讨好公婆,如何与小姑相处之类云云,听得明锦一阵头大,还得强打精神逼迫自己记下来,毕竟傅家和陆家是旧识,傅老太太那也算是有些对敌作战的经验,总比去了之后两眼一抹黑的好。
  “刘家丫头过来看看明锦。”齐氏低声对傅老太太道,“让她去见见吧,也算是道别。”
  傅老太太想了想,勉强点了个头,对她道,“下不为例。”
  齐氏点了头,忙带着明锦出了屋子,却又拉她去另一边,偷偷塞给明锦一个小荷包,“这个你自己收着,也别让陆家知道,没准儿将来会有用处。”
  明锦手抓住那个荷包的时候就明白齐氏究竟给了什么,心里一酸,“咱家本来就不富裕……”
  “不富裕,女儿出嫁总也得有点东西。”齐氏见明锦还想说话,又道,“我知道老太太也要给你,那是老太太的份儿,这是我的,比不得老太太那些东西,你别嫌弃。”
  “娘。”明锦捏着那个荷包,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
  “好好的,哭什么。”齐氏忙给她擦了,自己却也滴下泪来,慌忙别过头,“小玉还等着你呢。”
  明锦终于忍不住,伸手拥抱了齐氏一下,又立刻放开。
  “这孩子干什么呢!”齐氏脸红了,伸手狠狠打了她一记,“没大没小的。”
  明锦回头对她一笑,转身进了屋。
  刘小玉显然已经在屋里等了一会儿,见她过来,也红了眼眶,站起身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
  “这是做什么?”明锦拉她坐下,“好歹也是村里有名的厉害媳妇,哪儿能掉金豆,堕了威名。”
  “呸。”刘小玉啐了一口,终于露出些笑模样,“我刚才还在担心你嫁了那么远去,会不会受欺负,现在发现真是闲吃萝卜淡操心。”
  “知道就好。”明锦点头,仰着脖子,“不就是个大老粗,怕啥。”
  刘小玉知道她是在安慰自己,叹了口气,“得了吧,在我面前你也不用这么装样儿。”
  明锦沉默了,半天才讷讷地道,“我是真不怕。”
  “我知道你不怕。”刘小玉却不放过她,直盯盯的看过来。
  明锦终于红了眼眶,之前的张扬和骄傲全都扔在一边,垂下脑袋,“就是有点舍不得家里,舍不得你们。”
  刘小玉上前握住她的手,“我也舍不得你。”
  明锦伸手揽住刘小玉,用力扣住她的背,将脸埋进她的脖子,汲取温暖。
  这儿的人真是矜持,想要一个安慰的拥抱也那么难,明锦觉得自己几乎要沮丧的想咬人,却不得不努力调整心情,语气轻快地道,“你身上一股奶味儿。”
  刘小玉身上僵了一下,一把推开明锦,恨恨道,“一天不调侃你活不成啊?”
  “有点。”明锦吸了吸鼻子,老实点头。
  “得了,”刘小玉也从袖子里掏出一个荷包,“这是给你的。”又警告地看着明锦,“你别跟我说那些没用的,乖乖收下,不然我立马翻脸。”
  明锦知道她一向实在,也不推辞,郑重谢过便收下了。
  刘小玉见她收了东西,终于笑了起来,一脸老成地道,“得,明儿就要去别处继续祸害了。”
  明锦轻哼了一声,又瞅着刘小玉抱怨,“我明儿就要走了,你今天才过来,我还当你不来了呢。”
  “哪儿能不来啊。”刘小玉挥挥手,“是我家那口子帮赵家在外面盖了一间牲口棚,这不是正忙乎着,又脏又臭的,今天才得闲,洗吧干净了赶来替姑娘送行啊。”
  “赵家请人干活啦?”明锦有些吃惊,“他们不是都自己人干活么。”
  “只是在院子外面罢了,压根儿都没进过门。”刘小玉想了想,又压低嗓子道,“不过我倒是听说了一件事,不知真假。”
  明锦见她说的神秘,也探头过去小声问,“什么事?”
  “我听说,赵家姑娘好像摔坏了脑袋。”刘小玉神秘兮兮地道,“这两天被锁在屋里不让出来呢。”
  “摔坏了脑袋?”明锦有些吃惊,虽然她和明澜都惦记着君研的伤势,可也都觉得应该就是磕狠了,一时疼过劲儿去,怎么会摔坏了脑袋?“是呆了还是傻了?”
  “说是神志不清了,”刘小玉笑道,“也是因为那天正好赶上,我们那口子说喊得厉害,他在门口都听得清楚,还因为这个多给了一两银子的工钱。”
  “喊……什么?”明锦忽然觉得眼皮跳得厉害,心脏也有些不受控制,乱跳起来。
  “这我可不知道,”刘小玉摇头,“不过倒是听我家那口子说,像是……魔障了。”
  明锦觉得寒毛在背后一根一根的立了起来,抚着心口的手恰好碰到里面那个荷包,甚至能感觉出玉佩的坚硬,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你怎么了?”刘小玉看出明锦面色不对,忙问道。
  “没事。”明锦摇头,笑得勉强,“可能是这两天有些劳累,刚才笑过了劲,这会儿倒有些倦意。”
  “赶我走就直说。”刘小玉轻哼了一声,起身。
  “不是。”明锦可怜巴巴的拉住她,“我还想跟你再说会儿话。”
  “不用跟我客气,”刘小玉笑了,大手一挥,“我是逗你的,谁让你总是拿我取笑来着。”
  明锦顿时气得伸手拍她,“好好的气氛,都让你给毁了。”
  “究竟是谁毁的还不一定呢。”刘小玉转身往门外去,正色对明锦道,“你累了就休息,明天还有得折腾。”
  明锦这才点头,虽然她是真的舍不得这个发小,可是刚才那个消息的确让她震惊的没办法再跟刘小玉说话,只得依依不舍的将她送出门。
  “别送了,快回去。”刘小玉在门口驻足,伸手拍拍明锦道,“又不是什么太远的地方,没准儿过两年我就让李进带着一家子过去看你。”
  一句话倒是说得明锦豁然开朗,她总觉得古代交通条件差,出行不便,可说起来京城离着村子也不过几十里地,就算是走路,也用不着太长时间,还真没必要搞得跟生离死别似的,没了汽车飞机,总还有骡马,没有骡马,咱还有十一路呢。
  明锦这才重新露出笑容,点头看着刘小玉渐渐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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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7-12-2010 12:20 A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七章 出嫁

  送走了刘小玉,明锦慌忙走进内室,将怀里的玉佩摘了下来。
  阳光下,明锦再一次查看这个有些古怪的玉,是带一点透明的白色,玉质细腻,摸起来并不冰手,上面镂雕的缠枝莲纹,雕工精美,栩栩如生。
  看了好一会儿,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明锦想了想,还是将它重新放回荷包里,却不敢再贴身放,而是将它装进了整理出来的包裹里。
  就算她是个彻头彻尾的无神论者,经历了穿越这种不靠谱的事情之后,也多了几分谨慎。
  “姐,”明澜站在门口看着明锦,低声道,“爹说让你去书房,有话说。”
  这些天赵家总是来人,明锦又要准备出嫁,也就没再去书房习字,这会儿听傅老爹叫她,有些奇怪,“赵家今天没来人?”
  “没有。”明澜摇头,又道,“明瑞和江大哥在。”
  明锦点了点头,带着明澜一起去了书房。
  江渝坐在门口,正和明瑞说话,明瑞一脸沮丧,见了明锦才略高兴了一点,扑了过来,“姐来了。”
  明锦摸摸他的脑袋,“说什么呢,愁眉苦脸的。”
  “我在问江大哥有什么法子让姐姐能不走。”明瑞顿时又垮了肩膀,“可江大哥说他也没办法。”
  明锦笑了,知道这话不能再说,只得轻轻拍了拍明瑞的背,转身进门。
  傅老爹看着明锦款款走来,心里也是一阵难受,低声对她道,“你这两天可没来写字。”
  “呃。”明锦没想到傅老爹居然神来一笔,愣了一下,道,“是。”
  她乖乖点头,傅老爹倒益发觉得鼻酸,带着鼻音道,“下回补上。”
  明锦迎上傅老爹的目光,明知道定然是没什么下回,还是勉强笑道,“爹爹叫我来就是为了罚我啊。”
  傅老爹终于撑不住,伸手拍了拍明锦的肩膀,迟疑了一会儿才道,“若是……咳咳,当媳妇不比做姑娘,过日子总得有人让步,能退就退一步,别意气用事。”
  明锦点点头,垂下眼。
  过了好半天,傅老爹又补了一句,“有什么难处,记得来信。”
  明锦觉得视线变得有些模糊,然后地上忽然多了两团濡湿,这才哑着嗓子道,“我会过得好,还会回来看爹娘的。”
  “还有我。”明澜和明瑞在旁边生怕没人注意,异口同声的叫了起来。
  明锦笑了出来,看着他们点头,“不过是几十里地,总有机会。”
  傅老爹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什么,还是没说,也跟着笑了,回身继续看书去。
  一家人晚饭的时候情绪都有些低落,吃过之后,老太太看着明锦好一阵子才转身回去休息,该嘱咐的都已经嘱咐了,剩下的也没什么好说的。
  江渝似乎也想跟她说什么,却因为齐氏在一边虎视眈眈,只是拱手道了声,“珍重。”
  明锦点了头,道了谢。
  晚上齐氏过来跟明锦挤着一起睡,明澜原本还想撒娇留下,却被齐氏拎着耳朵送去了老太太屋里。
  明锦看着脸色有些泛红的齐氏,心里明白这就是所谓的古代生理卫生课了,却不知道齐氏要从何讲起。
  “明儿就要出嫁了。”齐氏轻轻抚mo着明锦的头发,说着已经不知道说了多少遍的开场白,“一个没留神,你都那么大了。”
  虽然天气有点热,明锦还是往齐氏身边凑了凑,挨着她躺了下来。
  “唔。”齐氏犹豫了半天,终于一咬牙道,“我看着陆湛年纪也挺大的,应该都明白。”
  “呃?”明锦愣住了。
  “到时候,呃,不管他怎么办,你都顺着他就好了。”齐氏脸色红通通的,一句话坑坑巴巴说了两遍才顺溜。
  明锦目瞪口呆,这就是齐氏所谓的房事课程?未免太过偷工减料了吧。
  齐氏似乎也觉得不大好,勉强道,“当年我娘也是这么跟我说的,你到时候别害怕,人家让干什么干什么,放得开就行了。”
  明锦无奈,要是真遇到个重口味的,难道也要让干什么就干什么?不过这话她可没胆跟齐氏说,只得乖巧的点了点头。
  “害怕么?”齐氏终于将明锦搂进怀里。
  “不怕。”明锦摇头,“人都见过了,也就不怎么害怕了。”
  “唔,”齐氏点头,“你倒是个好命的,结婚前还能见上面。”
  娘儿俩有一搭没一搭的瞎聊,直到天快亮才将将睡下。
  陆家的马车一大早就到了傅家门口,明锦穿着一身大红,拜别了家人,坐上了马车。
  来接亲的马车夫告诉傅家老小,因为不想让新娘太过疲惫,要在京城外的客栈休息一晚,第二天一早就能到。
  齐氏觉得安心了一些,陆家看上去并不像是穷困潦倒的样子,随行的有一个婆子,还专门带了一个小丫头在旁边伺候明锦,总是冲淡了一点心里的难过,欢欢喜喜的将明锦送上路。
  家里少了一个人,众人都有些失落,明澜和明瑞更像是霜打了的茄子,无论江渝如何逗笑,两人都没精打采。
  “江大哥,”明澜忽然开口问道,“你是不是也要离开了?”
  “怎么忽然这么问?”江渝愣了一下,又笑道,“我还能去哪儿啊。”
  “可是我觉着你已经在考虑离开的事情了。”明澜吸吸鼻子,不错眼的看着江渝。
  江渝有些尴尬,抓了抓脑袋,“我不是想走,只是……”
  “只是什么?”明瑞追问。
  “我想有自己的家。”江渝忽然有些哀伤,看着远方出了神,“你知道我有多羡慕你们吗?老太太虽然看着严厉,却一心为家里考虑,傅老爹学问渊博,又是难得的好脾气,傅夫人脾气直率,有股豪爽气,还有个疼爱你们的姐姐,就算你们做错事,也都舍不得责备,还要替你们遮掩收拾……真羡慕啊。”
  “江大哥,”明澜走到江渝身边,认真地道,“我娘虽然说话不好听,可她人很好。你就把我家当做自己家,住下来吧。”
  江渝看着明澜,眼神温和了些,却坚定的摇了摇头,“我必须找到我自己的家,如果没有,就自己建一个家。”
  明澜还想再说,被明瑞在身后捅了一下,委屈的闭上了嘴。
  江渝发了一会儿呆,忽然叹了口气,扭头看着明澜,眼睛亮晶晶的,“你知道我现在的感觉吗?”
  明澜眨眨眼,难得遇到江渝如此严肃的时候,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我现在就像是人生被人抢劫了,然后我他妈的还不知道绑匪在哪儿。”江渝抱住脑袋,使劲儿揉了揉,悲愤交加,“这次第,怎一个靠字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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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9-12-2010 12:35 A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八章 江家奇遇

  江渝正在COS愤怒青年,就听见门外忽然传来声响,两人以为是赵家老爷又一次来访,也就蹲在院子里没去理睬。
  “请问,傅老爷在家吗?”门外传来一个陌生的男声。
  江渝有些奇怪,对明澜道,“你去屋里说一声,我和明瑞去看看。”说着,带明瑞到了门口。
  门外停了一架很大的马车,做工精美,前面是赵老爷陪着一个陌生面孔的中年,那人看见两个孩子出来应门,脸上居然闪过一丝激动,又立刻压了下去。
  江渝看不出究竟,只当是傅老爹什么地方的故旧,拱手施礼,明瑞见他如此,也有学有样。
  赵老爷正要说话,却被中年人一个眼色阻止,微笑着递出手里的帖子,“烦劳通秉傅老爷。”
  江渝有些好笑,傅家都已经堪比农户,还搞这种繁文缛节,他转身将帖子交给明瑞,“你去叫傅老爹,我带客人进屋。”
  傅家除了书房还能入眼,其他地方都显得有些破旧,中年人走进来的时候眉头微微皱了一下,江渝心底暗笑,若不是之前烧坏了重建,又有前面陆湛帮忙整理过一遭,估计他连进屋的勇气都没有。
  既然客人讲究,江渝也就没带着他们进屋里去,而是领着他们去傅老爹圈出的小花园,古董玉器是没得比,花花草草总是都差不多。
  中年人见他带不自己进屋,似乎有些惊讶。
  江渝看出他的疑问,笑道,“先生既来傅家,傅老爷平时最为得意之处,不可不见。”
  “哦?”中年人扬眉。
  “这村子里谁人不知道咱们傅老爷的‘一庭花草半床书’。”江渝落落大方,指着花园里怯怯绽放的花笑了。
  傅老爹很快从里间迎了出来,看样子是才换过了衣服,将众人迎到书房,江渝正想带着明瑞去别处,就听见中年人对他道,“你也留下。”
  江渝愣了一下,傅老爹却开口道,“明瑞去屋里读书。”
  明瑞看了江渝一眼,垂头丧气的往外走。
  明澜在外面偷瞄,看见明瑞,忍不住问,“江大哥怎么没跟着一起出来?”
  “来得那个大叔让他留下。”明瑞没精打采地道,“爹让我过来读书。”
  明澜更加奇怪,眼珠子转了转,对他道,“跟我来。”
  两个孩子蹑手蹑脚地进了藏进偏屋里偷听,就听见中年人急切地问,“你真不记得?”
  “不记得。”是江渝的声音,然后他叫了起来,“干什么?”
  “是他。”中年人的声音很激动,“一点没错。”
  赵老爷笑道,“恭喜恭喜。”
  明澜和明瑞面面相觑,半天,明瑞终于吸吸鼻子,小声道,“江大哥也要走了。”
  一句话说得明澜顿时红了眼,狠狠踹了明瑞一脚,跑了出去。
  书房里的人并没有久留,很快就从里面出来,他们还要赶着进京,自然不能耽误时间。
  明澜躲在屋里没出来,明瑞出来对江渝也冷冷淡淡,江渝知道他们心里一时接受不了,暗地里对他道歉了好几次,最后还是齐氏狠狠掐了明瑞一把,才让他眼泪汪汪的跟江渝道了别。
  江渝还真姓江,只是从此要改作江含章了,看着渐渐远去的傅家院落,一时心里百感交集,他一直想着自己会什么时候离开傅家,却从没想过居然跟明锦出嫁是同一天。
  中年人叫做江枫,却是江家的管事,江渝捏了一大把汗,幸亏自己还是比较实在,直说记不得,不然若是扑过去大吼“爹啊”,估计现在也没脸再面对眼前的人了。
  江枫似乎不知道江渝究竟想什么,只是仔细问过他昏迷前的记忆,又惋惜的叹了一会儿气,便不再说话。
  为了让江渝体面的进城,江枫也决定先找一处休息,第二天一早进城,江家正好在城外有一处房产,一行人在中午过后就到了江家别院。
  江渝才到别院,就被一群丫头婆子们包围,然后送去洗刷干净,他从来了还没被这么伺候过,被一群中年妇女围观洗澡,实在让他羞愤难当,直到换上衣服还是觉得难受,扭来扭去的,总觉得身上衣服布料太滑,熏香太浓,腰带太娘,屋子里更是华丽的别扭,索性出了屋子在院子里瞎溜达。
  江家别院一片寂静,显然平时并没有江家人在这里居住,院子里几乎没什么人。
  江渝驱退了跟过来的婆子媳妇,却还是赶不走身边一个小丫头暖玉,据说是江夫人专门派来贴身伺候的,这丫头一上来就让江渝明白了究竟什么叫做“贴身”伺候,就连刚才洗澡,其他丫头都退出去了,就她一个虽然红着脸,但是一直跟在身边揉腰搓背。
  暖玉很快摸清江渝吃软不吃硬的性子,双眼含泪的让江渝再也说不出赶她走的话,乖巧地跟在他身边。
  江渝无奈地挠了挠头,将衣领扯了扯,往后面花园里去。
  看惯了傅家花草的纤弱风liu,如今看到怒放的花团锦簇反倒觉得有些腻味,江渝溜着墙边一路走得心不在焉。
  “三爷不喜欢花?”暖玉试探着开了口。
  “不喜欢。”江渝漫不经心地道。
  “这座花园是按照老太太的喜好建的,”暖玉小心翼翼地提醒,“城里江府还有一座更大的,花也更多更美。”
  江渝终于正眼看她,笑着道谢,“多谢姑娘提点。”
  暖玉红了脸,扭头道,“不知道三爷说的什么。”
  两个人终于打破了之前的尴尬,闲聊起来,江渝好奇,暖玉机灵,一问一答的,江渝也对江家内院初步有了了解。
  正说着话,却看到有人从后院走了进来,大老远都能看出那一身的尘土,两个人都是一身的精壮剽悍,显得和花园的柔美格格不入,他们似乎也并没有要往这边走,直直往另一条路上去。
  “那是什么人?”江渝好奇。
  “是丞相派给江家的几个侍卫。”暖玉低声道,“据说都是从战场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就连老爷都不敢拿他们怎样,少爷千万不能惹他们。”
  她要不说,江渝或许还就不看了,这么一说,反倒让他忍不住好奇的看了过去,这一看不要紧,居然让他惊呼出声。
  “陆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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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9-12-2010 12:37 A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九章 两个极端

  傅老爹离不开家,明瑞又太小,送亲的是齐靖宇和一个不知哪儿找来的堂兄,两个文弱书生在中午吃饭后双双水土不服,上吐下泻,陆家又赶着时间,没办法,只能让他们暂时休息,若是隔天再不好就得赶紧找大夫来瞧病。
  明锦无奈,再一次感慨家中壮丁的紧缺。
  马车上是一片寂静。
  明锦忍不住抬头看自己身边的那个小丫头,却察觉她在躲闪自己的目光,忽然觉得有些不安。
  这年头嫁人的方式实在不靠谱,要真是个人贩子冒充婆家过来,她被卖了都没处哭去。
  明锦努力挤出一个微笑,对那小丫头道,“你叫什么?”
  小丫头犹如惊弓之鸟,明锦一开口,差点跳了起来,哆哆嗦嗦地说不出话来。
  明锦暗自皱眉,这是怎么回事,家里的丫头如此拿不出手还要让她过来接亲,这算是打肿脸充胖子?还是有什么别的问题?
  旁边的婆子狠狠掐了小丫头一记,对明锦咧出一嘴黄牙的微笑,“她新来的,不懂事。”
  不知怎么,明锦居然觉得这个婆子身上有一种怪异的违和感,挥之不去,她不愿跟婆子说话,索性闭目养神。
  无论如何,一定要弄清楚怎么回事。
  马车走走停停,明锦却益发觉出不对,就算她并不认识路,也能看得出这个方向不是往城里去,太阳照射在马车上的阴影不会骗人。
  她看着那婆子一脸皮笑肉不笑,心里忽然一凉,该不会真的被她不幸言中吧?她怎么从来不知道自己居然如此乌鸦嘴?
  从马车窗户的缝隙只能看到地上暴起的尘土,明锦耐着性子等待,必须等到一个有人的地方,才能想着别的事情,这会儿车上三个人都是一伙儿的,万一真有个什么不对,撕破脸反倒对她自己最不利。
  她打定了主意,便闭上眼睛,养精蓄锐。
  直到太阳将要落山,马车才在一个小镇子里停了下来,婆子安排明锦单住了一间,自己就和小丫头住在隔壁。
  明锦心里松了口气,总是晚上住宿这件事还没说谎,也让她有点时间缓冲,搞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婆子送来的晚饭是无论如何不敢吃了,明锦偷偷倒在墙角屏风后,然后便和衣睡下。
  没一会儿就听见门外有响动,果然婆子和小丫头一起进来。
  婆子用力翻了翻明锦,掐得她生疼,见她没动静,终于松了口气。
  “这死丫头,就知道坏老娘的事儿。”婆子没了顾忌,一边打那个小丫头,一边骂骂咧咧。
  “娘,我错了。”小丫头哭着求饶,声音很低。
  “再不许出什么岔子。”婆子恶狠狠地啐了一口,“当心我揭了你的皮!”
  小丫头模模糊糊地应了一声,明锦听到有节奏的捶背的声音。
  在小丫头叫娘的瞬间,明锦忽然觉得血液倒流,浑身冰凉,她终于反应过来那婆子的违和感究竟是什么,她虽然一直装作大户人家的婆子,却掩不住身上一股风尘气息,坐着不动倒还看不出,说话扭腰却十足的烟花女子味道。
  明锦几乎想大喊,究竟这是哪里出错了?是陆家的问题?还是有人故意陷害?
  她面对着墙,努力平衡着呼吸,告诉自己,现在不是想那些的时候,她现在就像是被毒箭中伤的人,这箭从哪儿来,上面是什么毒已经不再是问题的重点,她只需要知道,自己究竟如何才能活下去。
  绝望到极点,明锦反倒镇定了,她和古代姑娘不一样,绝对没有什么为了守节赴死的坚持,就算迫不得已真的怎么样了,只要守得住自己的心,她是什么都不怕的。
  你连穿越这种事情都能过来,难道还怕青楼吗?
  明锦回想起自己刚穿过来时候的惊惧和惶恐,那是一种更深的无能为力,甚至连自己都没办法控制,要知道从镜子里看到的容颜跟自己完全不同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她整晚整晚的睡不着觉,睡着了就是噩梦,醒来又觉得比噩梦还要更糟,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
  心灵的折磨永远比肉体更为可怖。
  明锦尝到嘴里有一丝腥咸,却丝毫感觉不出疼痛,觉得稍稍放松下来,敛神静气听婆子说话。
  这屋子里桌上放了好几样点心,婆子吃得正开心,又忽然高兴道,“没想到这傅家还挺有钱的,陪嫁比一般人家多多了。”
  “会不会,会不会……”小丫头坑坑巴巴地说不全话。
  “会什么?”婆子哼了一声,“你瞅瞅他们家那破屋破院的,绝对不是什么有势力的家族,这是心疼女儿,把家底都翻出来给做嫁妆了。”
  一句话说得明锦几乎将嘴唇咬烂,这是一家人凑出来的嫁妆,老太太攒了那么多年的首饰,齐氏省吃俭用加上自己带过来的陪嫁……
  “这样的好生意,真是多少年都不见得有。”婆子走过去翻出明锦的首饰盒,一件一件的看,还用牙咬了咬,啧啧两声,“陆家给了一份钱,傅家姑娘还带了一份嫁妆,这傅家姑娘长得不错,将来也是个能挣钱的主儿。”
  她越想越高兴,嘿嘿笑出了声。
  明锦气得眼里一阵发黑,那个被傅老太太一直信任着的,曾经是书香门第的陆家,居然把她卖到妓院?她怎么也想不通,既然要卖掉她,陆湛又何必千里迢迢的过来看她?看了之后,就算觉得不满意,又何必做出如此下作的事情?
  陆家和傅家可是世交啊。
  明锦想起老太太的话,心里一阵发寒,这世上,果然谁都不可轻信。
  “娘,我瞅着这个姐姐,是个有主意的。”小丫头低声道,“若是到时候寻死觅活,可就麻烦了。”
  “怕什么?”婆子冷笑,“就算是三贞九烈的圣女,我也有的是办法让她服软。”
  “让我来吧。”小丫头忽然有些热切地道。
  “我倒是没看出,”婆子像是不认识似的,看了她一眼,“你看上去怯懦,心肠比我还狠。”
  “娘,”小丫头委屈的抽泣,“我这是看您平日太过劳累,想帮您做事又怕自己做不好,捡些不大费事的活儿让我做做,也好成全我一片孝心。”
  “再说吧。”婆子不耐烦地挥挥手,“这件事得做稳当了。吴姨娘出钱就是不想让这事闹大了,要不也不能找到咱们这家。”
  “咱们那儿离这两家都远着呢。”小丫头满不在乎地道。
  “她也是个可怜的,”婆子倒不知怎么,感慨起来,“那陆子明都已经战死沙场,唯独她留了个孩子,原以为能就此享了清福,谁知老太太还嫌弃她出身不够干净,前些日子又不断收到傅家的消息,居然动了心思想要迎娶傅家闺女过门做家中的主母,这些个读书人家,啧啧,比咱们那儿不见得就干净到哪儿去。”
  什么叫做虱子多了不痒,明锦在此时深有体会,坏事太多,反倒不再惊慌了。
  陆家少爷居然不叫陆湛,而是叫陆子明,还是个风liu鬼,临走前找了个出身不干净的人留了个种,如今战死沙场,陆家老人居然还想娶个媳妇进门守活寡?
  于是这个吴姨娘终于忍不住花了重金使坏,直接将傅家姑娘迎去青楼,这样一来就算两家后来知道,她也已经打上不贞洁的标签,陆家和傅家怕是都容她不得了,吴姨娘也绝对不是个省油的灯。
  这算是安慰吗?明锦苦笑,嫁过去未必就比这样更好,守一辈子活寡和青楼卖笑,真是两个极端,偏偏还没她什么选择的余地。
  婆子将首饰盒里的东西全都把玩了一遍,这才将东西收好,对小丫头道,“你在这儿守着。”转身回去睡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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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9-12-2010 12:38 A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十章 烧出一条路

  怎么办?
  除非天生犯贱,估计不会有女人希望自己去青楼寻发展创事业。
  卖艺不卖身根本就是个笑话,去妓院的那都是什么人,哪儿能轮得到她来划定规矩?噱头只不过是噱头,不卖身也不过是为了卖得更高价,若是当真就是活该找死了。
  小丫头却不像婆子那么有睡意,她反手插上门,蹑手蹑脚地回来,也掏出明锦的嫁妆,一件一件的看。
  “啧啧,”小丫头咋舌,“傅家穷成这样居然还能有这样的好东西。”
  她似乎有些恼怒,走过来,狠狠掐了明锦一记,明锦终于忍不住,装作迷迷糊糊的翻了个身,面对她。
  小丫头吓了一跳,登时后退好几步,差点撞倒了旁边的桌子。
  明锦心中一亮,忽然觉得有些灵感。
  小丫头见明锦不再动,像是又睡了去,啐了一口,“呸,现在装得像个小姐似的,最后还不是个贱货。”转身仔细看那些首饰,又是亲又是咬,那眼神几乎要把那几样首饰吃进嘴里去。
  明锦按耐住心里的烦恶,不敢乱动。
  小丫头却不知足,将明锦的外衣挂在身上,她身材短小,在明锦嫁衣上踩了好几个脚印,再把傅老太太给的手镯带上,又将齐氏的金步摇插上,晃晃悠悠的走了两步,揽镜自照陶醉了好一阵子,只是她年岁尚小,头发又稀少枯黄,戴上只让人觉得可笑,半点美感都没有。
  明锦看着自己的东西被她如此猥琐的摸来蹭去,恶心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正对着桌子虽然能眯着眼睛偷看,却也容易被发现,明锦一动也不敢动,一直到肌肉又酸又麻,皮肤也有些刺痛的麻胀感,她知道这样下去就算有机会,也没办法立刻起身离开,心里益发焦急难耐,伸手捏了捏自己的指尖,努力保持镇定。
  屋子里的蜡烛渐渐没了亮,小丫头也折腾的困倦,终于耐不住趴在桌上睡了过去,明锦支愣着耳朵听到她呼吸渐渐均匀,终于放了心。
  明锦心里默念了好几遍早就在脑海里演习数次的步骤,终于睁大了眼,看清楚四周,她装作要醒,弄出了些声响,小丫头浑然未觉,继续磨牙打呼噜。
  然后是慢慢起身下地,抓起身旁的笤帚,轻手轻脚走过去,一手迅速捂住小丫头的嘴,在她睁开眼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朝着她的脖子狠狠打下去。
  明锦毕竟没做过什么杀人放火的事情,手一落下心里就觉得不对,果然,她不忍杀人,下手太轻,小丫头立刻就剧烈挣扎起来,幸好明锦早就从后面捂住了她的嘴,索性将她口鼻紧紧朝自己勒,仍开恼人的笤帚,伸手用力在小丫头脖子上砍了一记,再一下,再一下……
  小丫头终于软在一边,也不知究竟是憋得还是砍得,明锦顾不得看她究竟死了没有,慌忙用衣服塞紧了她的嘴,再将她手脚都反着捆好,几脚踢进床下。
  一系列动作下来,明锦浑身大汗,气喘吁吁,却丝毫不敢停下来,从衣服里找出自己干活用的粗布衣服,这是打包的时候她坚持放进包裹里的,想的是万一到陆家要干活,总得有件衣服,没想到居然在这儿用得到,她里面多穿了几层,显得整个人臃肿浑圆。
  桌上还有些吃剩的点心,明锦仔细将它们用旁边的油纸包好,这些东西可能就是她剩下几天的口粮,就连在盘子里的点心渣,都让明锦倒进嘴里,一面咀嚼一面心酸,昨天还一家子其乐融融的吃最后的团圆饭,好鸡好鱼她居然没胃口,才一天之隔,自己就沦落到吃这种东西的地步,还连点小渣子都舍不得扔。
  明锦看了一眼旁边的首饰盒,心里更是一痛,最好的那几件居然已经被那婆子拿了去,只剩下寥寥无几的几样,明锦想到刚才小丫头不知流了多少口水在上面,心里一阵恶心,却还是迅速掏出一个荷包,将东西一股脑的塞了进去。
  那么多嫁妆都带不了了,明锦觉得有些心疼,倒不是因为那些钱财,傅家不富裕,这所有的嫁妆都是家人东拼西凑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在三天时间内凑出来的,里面装了全家人对明锦未来生活的所有希望和期待。
  而如今,全被陆家和那个婆子毁了。
  明锦甚至已经明白过来,她此生怕是再也不能回家去了。
  对于这个世界的规则,她再明白不过,就算做错事的不是她,她只是那个最无辜的受害者,也不能再回傅家去,就算她还没有到青楼,身上也已经打上了不洁的烙印,退一万步,哪怕陆家的事情没有败露,也从没有过嫁出去的女儿回家的道。
  回去就是家里的耻辱,明澜还要嫁人,明瑞还未娶妻,就算她真厚着脸皮回去,傅老太太估计也会狠下心肠赶她出门,到时候齐氏再与老太太杠上,一家子不得安宁。
  那是她的家,却再也回不去了。
  明锦通红着眼睛,只觉得恨意滔天,却不敢稍慢一点,将水盆里的水洒了些在地上,好在这间客栈没铺地板,尘土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连灰带泥的在脸上乱抹,再拆开头发,用沾满灰土和泥巴的手胡乱揉了几把。
  她咬紧了牙,用粗布巾将头发全部包裹起来,脚底下的绣鞋却实在掩饰不住,明锦咬了咬牙,将小丫头的鞋子脱了下来,穿在自己脚上,又在鞋底垫了好几层布,把身高拔起来一些,再加上她脑袋上包的粗布,整个人瞬间变作一个粗壮的婆子。
  高壮了一圈的明锦偷偷从门缝往外看,却看到那个车夫就坐在门口打瞌睡,天气热,时不时的有蚊蝇骚扰着,他还真没睡着。
  明锦僵在原地,千算万算却没料到这一招,她可不认为自己能够打得过那么高大的车夫,眼看着时间一点点过去,明锦手心里全是汗水。
  不管怎样,她自己不能放弃自己,就算是从此孑然一身,也不能在这个时候妥协认命。
  她来回走着,一转身不小心踹到了屏风,忽然愣住了,忙扑过去看桌上的蜡烛。
  客栈果然为了方便客人起夜留了一个火折子,明锦看了一眼嫁妆里的女儿红,咬了咬牙,心里暗自对客栈掌柜道了歉。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若是我真能见到佛祖他老人家,一定帮你美言几句,若真的将来能有机会,也一定赔偿你损失。”明锦喃喃道,“我只是为了活命罢了。”
  如何能引火,还不至于烧身,这是个技术活儿。
  纵火可是大罪,一旦被发现就是死命一条,明锦是实在被逼的没了法子,豁出去了,她就不信自己运气能有这么差。
  明锦将小丫头重新拖了出来,发现那个生命力堪比小强的丫头居然醒了,不断挣扎着,还想叫唤。
  明锦怒了,她都已经这样了,老天还给她添乱,顿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她把那些倒掉的饭食全塞进小丫头嘴里,把那小丫头噎得直翻白眼,然后又将嫁衣披在她身上,谁让她刚才喜欢穿,这会儿不穿都不行了,再让她头朝里躺在床上,一棍子打晕。
  这么一通折腾,明锦已经手软脚软,只差趴在地上,最重要的事情却还没有做,她狼狈地把所有一点就着的东西都集中在门口,然后将女儿红泼在上面,
  统筹学没学好的下场就是她现在这样了,先穿了衣服,一番活动下来浑身臭汗不说,还被那好几层衣服累得胳膊都抬不起来。
  明锦最后环视了四周一圈,觉得应该不差什么,点了火朝那一堆乱七八糟扔了过去。
  火苗很快窜了上来,明锦蹲在旁边顺了气,冷眼看着火势旺了,才躲进门后尖着嗓子喊,“走水啦!”
  一声喊惊得整个客栈都沸腾起来,怒骂,尖叫,哭号,一时齐发。
  车夫腾地跳起来推门往里看,差点把门后的明锦拍成一张纸,痛的她眼泪直流,车夫原本想过去里面救人,却发现火苗挡住了路,看见里面的人还睡着,松了口气,也没多想,立刻回身去寻水。
  明锦抓紧时间贴在他身后冲了出去,才走出门,就看见旁边屋子里的人也跟着出来,一边是那个青楼老鸨,一脸气急败坏,另一边似乎住着不知哪里的女眷,主人家没出来,倒是几个婆子媳妇先走了出来看究竟,明锦慌忙往几个人里一站,眼看着青楼老鸨蹭着自己的鼻尖过去,惊得她流了一脊背的冷汗。
  客栈的人纷纷往外去,明锦顺着人潮很快就出了客栈,没一会儿就听见婆子的怒吼,她慌忙加快了脚步,使劲儿推挤着前面的人群,招来大声的抱怨。
  “挤什么挤?怕死也不是这样的。”
  “要死啊,赶着投胎哟!”
  明锦在一片骂声之中,弯起唇角,脚步轻快地离开那条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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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9-12-2010 12:40 A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十一章 一个包子引发的血案

  明锦觉得自己快要饿死了。
  那些点心只够她一天的食物,还是省吃俭用,勉强凑合到第三天清晨,她已经把这个镇子转了个遍,却还是没想到自己究竟能干什么,回家路途又太过遥远,出了城门就是一片荒凉,她身上只带了些陪嫁的首饰,不能吃不能穿的,就这么去郊外实在太过冒险,万一再有个什么猛禽野兽……她宁可留在这里饿死也算是有个全尸。
  现在,她眼睛冒火的看着守在镇子唯一当铺门口的小丫头,咬牙切齿。
  好吧,就算她放了火,可也并没有杀人啊,至于这么紧追不放吗?她最值钱的嫁妆不也都被她们拿走了吗?她最华美的衣服不也一把火烧光了吗?她的一辈子不都已经被她们毁了吗?还要怎样?!
  明锦看着当铺往来的人,忽然有些绝望,自从来到这里她就想过自己各种各样的死法,或许是因为露馅被当做妖怪烧死,或许是因为太不习惯古代生活抑郁致死,再或者是忍不住反抗而被礼教压死,可她还从没想过自己居然会因为吃不着饭而饿死!
  她一路走过去,压根就没遇到所谓善良的大娘和慈祥的婆婆,所有人见到脏兮兮又陌生的面孔,都是同样冷漠又嫌恶的眼神,倒是有一户人家给了她食物,可那是已经长了绿毛正准备往出扔的!
  明锦表示不要的时候,那小姑娘还有些鄙夷的看了她一眼,要饭的还那么挑拣。
  一句话说得明锦差点背过气去,可回头想想又苦笑,这样不算要饭的,还能算什么?
  她只能在饭点闻着饭馆飘出来的香味,努力做心理暗示,你已经吃了一条鱼,还有一只鸡,还有……
  明锦忽然睁开眼,满脸兴奋地翻找自己随身的那个荷包,她刚才忽然想起来,上面有一枚铜板,是她用来当扣子使的,这会儿饿狠了,直接上牙咬断丝线,将那枚铜板攥在手里,心潮澎湃地往卖包子大娘方向走去。
  “给我一个包子。”明锦贪婪的看了一眼成堆的包子,压抑住自己的兴奋,对大娘伸出手。
  大娘看着她黢黑的手,皱了一下眉头,拿起铜板,将包子递给她。
  被饿得失去理智的明锦张口就咬,全然忘记还应该四下看几眼再说,浑然不觉当铺门口的小丫头正撇着嘴走过来。
  “给我一个包子。”小丫头也对大娘道。
  明锦听了这个声音,差点咬断自己的舌头,浑身僵硬住,不知是该跑还是该停,她缓缓转身,背对那个丫头。
  “脏鬼,滚开一点。”小丫头不客气地对明锦道。
  明锦像是得了特赦,立马头也不回的往前走。
  “哎!”小丫头看了她几眼,忽然在她身后叫,“你等一下。”
  明锦心里暗骂,更加不敢回头,脚下加快了速度。
  “喂!”小丫头声音拔高,“你给我站住!”
  明锦撒腿就跑,只是饿得没了力气,没几步就跑得眼冒金星。
  小丫头却显然是吃饱喝足,浑身有劲儿,几步就追了上来,一把扯下她抱住脑袋的布巾,冷笑出来。
  明锦怒极,扑过去用力将她推dao在地上,夺路而逃。
  小丫头一面尖叫一面从地上爬起来,追了过来。
  明锦攥紧了拳头,她自信身高体能各项软硬件素质都比那小丫头高出一大截,只是少吃了两顿饭罢了,就凭她一个小破丫头,难道她还怕吗?
  “就是她!”小丫头大声叫道,“快给我抓住!”
  明锦心中一寒,果然发现身后多了两个高大的身影,两步就窜到自己面前,铁塔似的挡住去路,她只能慌忙躲开,却没刹住,重重的摔在地上。
  小丫头也追了上来,一脚踩在明锦胳膊上,疼得明锦顿时眼泪喷涌,这不是骨气不骨气的问题,而是生理反应,挡都挡不住,她只能尽量控制,不让自己呻吟出声,低低地喘着,眼角不断搜寻着逃跑路线。
  “让你跑。”小丫头伸脚就踢过来。
  明锦蜷住身体挡下一记,这丫头估计是干活力气活的,脚力重的像个男人,明锦疼得呲牙裂嘴,努力调整姿势,伸手探进怀里。
  “把她带走!”小丫头趾高气昂地对那两个男人道。
  一个男人漫不经心的朝明锦走过来,伸出一只手拽她,却没想到明锦居然从怀里抓出拆开的一半剪刀,直直扎进他胳膊里。
  鲜血顿时涌了出来,溅到明锦手臂上,电视电影毕竟不是真实,明锦被如此血淋淋的场面吓了一跳,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手也抓不住,松开来。
  男人一声哀嚎,众人都惊呆了,似乎都没想到一个女人居然还能有如此强大的杀伤力,明锦趁另一个男人走神,跳起来照着小丫头肚子上就是一脚,将她踹倒后跨过她往回跑。
  不行了,她真是跑不动了。
  明锦觉得浑身酸疼,两条腿像是灌了铅一般,每抬起一次都感到浑身的肌肉在战栗,她不由得张开嘴大口大口的呼吸,空气猛的灌进喉管,留下一路的灼烧感,肺叶生疼。
  身后忽然有一只手伸过来。
  明锦捏住另一半剪刀,反手就刺过去,却被拿人轻易夺了过去,还顺势将她整个人都拎了起来,明锦奋力扑腾,几乎用了吃奶的力气,又抓又挠又踹又打,却还是逃不开那一只手的桎梏。
  被抓住了。
  明锦脑海里冒出这几个字,想到老鸨气急败坏的脸,再想到小丫头阴森可怖的笑,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全身的血液倒流,冷汗不断的往外冒。
  没时间让她再迟疑,明锦转身照着那人就抱过去,那人似乎有些惊讶于她的*,动作也慢了下来,谁知明锦居然张开嘴,照着他的脖颈上狠狠咬下去。
  好硬。
  明锦懊恼的几乎想要尖叫,这人反应太快了,只微微一扭身,就把自己的脖颈让开,明锦一口咬在了他的肩膀上,紧实的肌肉咬得明锦牙口一阵酸麻,只是尝到了一点点咸腥的味道。
  没等明锦再做什么反应,就觉得颈间一痛,没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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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9-12-2010 04:51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十二章 好大的乌龙

  诱人的饭菜香气不断的传过来,让睡梦中的人翻来覆去的睡不踏实。
  明锦迷迷糊糊终于醒了过来,顿时觉得浑身像是被大象踩过,脖颈上更是火辣辣的疼,想到之前的追赶,顿时身上一僵,不敢动弹。
  身下的床铺不够软,却很暖,周围没有空气流动的感觉,显然已经是在屋子里。
  明锦不敢睁开眼睛,手脚却都不自觉的绷上了劲儿。
  “醒了就吃饭吧。”陌生又熟悉的声音传来,低沉醇厚,有金石声。
  那声音像是切开了明锦的身体,直扎入她心脏,让她忽然战栗起来。
  明锦猛然睁开眼,顾不得身上的疼痛,腾地坐起身来,瞪眼看着眼前的人,她之前只顾着逃命,现在想起来,一切问题似乎都是从眼前这个人开始,而他却出现在这里,究竟是怎么回事?
  太过用力的后果是脖子更加疼痛,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难道自己被下了药,动弹不得?明锦心跳过速惊慌失措,勉强维持着面无表情,抬眼看眼前的人。
  “咳咳,”陆湛显然被明锦的动作和眼神吓了一跳,慢悠悠的退开了一点,“我说,也不用那么激动。”
  明锦没有放松,反倒更加警惕,她瞥了一眼四周的环境,周围很明显不是她之前以为的青楼,总算略松了口气。
  可转眼明锦又疑惑了,她难道是在陆家?不对,这里看起来倒更像是一间客栈。
  “你是陆家的人?”明锦眼睛直盯着陆湛看,目光刺人。
  或许是陆家发现了姨娘做的事情,让他过来接她回去?
  明锦转瞬又懊恼起来,那陆子明既然已经死了,为什么要让陆湛过去装作陆家少爷的样子?他难道不知道这样是毁了别人一生吗?
  她分不清自己心里到底是什么感觉,失望,痛恨,鄙夷,全部的负面情绪倾来,让她几乎有些招架不住,只能用眼直盯着他。
  “是,”陆湛没有躲闪,任凭明锦用目光扫射,又苦笑着摇摇头,“也不是。”
  明锦瞪得眼睛都酸了,却丝毫没有放松,追问道,“究竟是不是?”
  “我姓陆,自然就是陆家的人。”陆湛似乎也觉得自己说的可笑,用力耙了耙头发,“但不是你说的那个陆家。”
  “你到底是谁?”明锦终于忍不住眨眨眼,语气也有些无奈。
  “陆湛。”陆湛笑得几乎有些可恶。
  “为什么会去我家?”明锦忍住向他挥拳的冲动,耐着性子继续。
  “我在江家做事。”陆湛似乎也有些无奈的摊了摊手,“江家办事效率没有你们想的那么糟。”
  明锦愣愣地看着他,有好一阵子都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直到陆湛忍不住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才回过神,“原来是一场误会。”
  原来之前的种种竟都是傅家人自己为是,陆湛去了之后的确没有说过自己就是陆家少爷,更没有提过半句亲事,也不曾对明锦有过什么不一般的举动,但是他所有的行为却都被傅家人看作了理所当然。
  因为他姓陆,所以他是明锦的未婚夫。
  因为他是偷看,所以不表明身份。
  因为他是大户出身,所以不会像个色鬼一般盯着明锦看。
  瞧瞧,傅家给陆湛找了多么合情合理的解释。
  “确然是误会。”陆湛点头,像是有点愧疚。
  他也是在听了江渝的话之后才茅塞顿开,为什么他明明很蹩脚的理由被傅家全员接受,为什么傅家人会对自己如此亲切关照,为什么这个小丫头当时总是用审视的目光看着自己,还经常略带羞涩地出没在自己身边,原来一切都是因为她把自己当做了未婚夫婿。
  这个发现让一向大喇喇的陆湛忽然觉得耳根子有些发热,他稍微挪开了目光,看向窗外。
  “那你当时为什么不和江渝相认?”明锦声音带了一丝愤怒和苦涩,若不是因为他曾经去过,傅家人怎么可能那么信任陆家来人,若不是因为他恰好符合明锦喜欢的那个类型,她又怎么可能那么轻易的就允了嫁?
  “他变得和从前有些不同。”说到正事,陆湛表情严肃了起来,“我过去没见过江含章,全凭他们的描述寻人,因此有好一阵子都不敢确定。”
  “江含章?”明锦有些疑惑。
  “就是江渝,”或许也是因为心存愧疚,陆湛显得异常耐心,“我在你家外面观察了两天,总觉得这个人跟他们所说的江含章有些不同,但一切又太过符合,让我不得不找个法子进你家接触他。”
  明锦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接触之后呢?”
  “咳咳,”陆湛似乎有些尴尬,“江家少爷身上有胎记和疤痕。”
  “你偷看他洗澡?”明锦忽然觉得有些好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任务嘛。”陆湛含泪点头,心中悲愤,老子为了完成任务看男娃洗澡就已经够烦的了,现在居然还要为了安抚一个小姑娘再说一次,冲锋陷阵都比这个容易!
  明锦微微颌首,低下头再没说话。
  陆湛见明锦还有些呆滞,又解释了一句,“江家那时候正有事,不能大张旗鼓的让人知道他家丢了少爷。”
  明锦心里轻轻叹了口气,江渝为什么会变得不一样,她再清楚不过,若说这事的确也不能怪陆湛谨慎,若是她遇到一个被穿了的人怕是也不敢确定,这年头又没有照相录像的仪器,能做到这样也算是他不易,一切居然如此顺理成章的全部乌龙,这要她如何再去怪他?
  “那……你是路过这里,顺便救了我?”明锦的声音有点发飘,她甚至不敢回想当时自己所处的境地。
  当时虽然壮着胆子反抗,现在回想起来却是几乎令人窒息的后怕,若是当时陆湛不在……
  “不是。”陆湛摇头,“我从江渝那里听到了消息,就赶过来了。”
  明锦松了口气,起身郑重地行了一个礼,“多谢相救。”
  一码归一码,之前的乌龙既然不能赖他,现在他救了她一命,自然也该道谢。
  “不用客气。”陆湛摇头,终于说了句安慰的话,“你别怕。”
  “我没有。”明锦扬了扬脖子,她才不怕,她一路镇定自若,放火逃走,刚才又奋力夺路而逃,虽然说不上精心安排,但每一步都没有半点怯懦,甚至可以自豪的说她是尽了自己全部的力量抗争,若是有半点胆寒,又怎么可能独自一个人完成这么多事情。
  这人,怎么可以说她害怕?
  “别逞强。”陆湛想了想,走过来,有些笨拙的拍在明锦背上。
  明锦差点被拍得吐血,慌忙挡住他的手,“疼。”
  陆湛停下了,看着她,目光澄澈,语气真挚地道,“别怕。”
  “我没有害怕。”明锦强迫自己目光迎上他的。
  “你还没发现吗?”陆湛轻轻笑了,“从醒来开始,你就一直在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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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9-12-2010 04:54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十三章 醉酒误事

  明锦这才发现自己居然浑身都在不由自主地颤抖,她握了握拳,却发现自己完全控制不了,胳膊,腿,身体,胸腔,就连脑袋都嗡嗡的作响,声音越响越大,雷鸣电闪的,不断在脑海里轰炸。
  “我,停不下来。”明锦眼里闪过一丝慌乱,近乎求助的看着陆湛。
  陆湛还是头一次见到明锦这副表情。
  在傅家,最常出现在他面前的就是明锦,难免也对她多看了几眼,明锦一贯是从容不迫的,或许还有些谦虚的平和,这种表情并不多见,但是他明白那是什么样的人才会有。
  谦虚这个词带了一种很隐晦的优越感,陆湛明白那是什么。
  那是一种趋于高傲的优雅,陆湛明白,内心越稳定的人,越容易有这样的气质,那是真正的自信,是知识堆出来的从容。
  可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
  陆湛觉得有些荒谬,却觉得明锦不是在装样。
  这是一个跟自己完全不一样的人,无关风月,亦不分男女,陆湛当时甚至希望能够在傅家多停留几天,好再观察一下这个让他感到奇怪的女孩。
  陆湛看着眼前的明锦,将腰间挂的皮囊递给她,“喝一口。”
  明锦看都不看,打开便往嘴里灌了一口。
  居然是酒!
  并且是度数很高的烈酒。一口灌下去就让明锦大声的咳了出来,差点抓不住手里的皮囊,一时涕泪俱下,狼狈不堪。
  明锦觉得喉咙生疼,一路火辣辣的烧灼下去,一直将胃烧穿,贯到小腹,驱散了一些从骨头里散发出来的冰冷,抽搐的肌肉似乎也得到了缓解,渐渐松弛了些。
  陆湛看着明锦狼狈的样子,似乎有些好笑,随意坐在一边,也不说话。
  虽然喝起来难受,效果却还不错,明锦咬了咬唇,鼓起勇气又喝了一口。
  陆湛看着明锦的动作,心疼坏了,这姑娘喝酒忒豪爽,那可是他好容易从老友处讨来的烈酒,喝一口少一口,忙伸手过去想把酒囊收回来。
  明锦看着陆湛一脸肉痛的样子,忍不住弯了弯唇角,抓着酒囊侧身让开。
  陆湛看出她眼里的笑意,故作凶狠,“女娃娃喝什么酒。”
  “是你让喝的。”明锦一脸无辜,又忽而认真道,“真的谢谢你。”说着,将酒囊放在桌上。
  “不客气。”陆湛一脸受用的接受明锦的道谢,又道,“早点休息,明早送你回家。”
  明锦脸上的笑意变淡了些,没有说话。
  回家?
  她这些天一直期盼的不就是回家吗,这会儿听了陆湛的话,反倒迟疑犹豫,明锦心里暗骂自己婆婆妈妈,却还是下不了决心点头。
  “怎么?”陆湛发觉她神色不对,问道。
  “我……”明锦没有看他,扭头看窗外,“你觉得人应该自私一点,还是应该为别人考虑?”
  “要看什么事儿了。”陆湛似乎明白明锦的顾虑,劝道,“你家人若是知道你的事情,怕是也希望你能早点回去。”
  “他们知道了吗?”明锦抬头认真的看着陆湛。
  “应该不知道。”陆湛摇头,“我是在江家别院里见到江渝的。”
  “所以,”明锦声音很小,几乎在低喃,“他们还是以为我嫁给了你。”
  陆湛抬头望天,半天才道,“你们家怎么会以为我是陆家少爷?我比你大太多了。”
  这是他老早就有的疑问,就算是没见过陆家少爷,年龄总不能差太远吧。
  “你当陆家少爷多大呢?”明锦笑得讽刺,“陆子明原本就比我大得多。家中也早有妾室和一个孩子。”
  年纪这么大还未婚配的人确实不多,若不是这些条件都那么符合,傅家怎么可能将他认错。
  明锦忽然眯了眯眼,眼前的这个人,该不会是喜欢男人吧,所以才会一直没娶老婆?
  喝了酒的思维,果然如同撒了缰的野马,四处狂奔。
  “陆子明?”陆湛皱了皱眉头,又问,“你们家怎么会让你嫁给那么一个老男人?”
  明锦好笑的看了一眼面前的“老男人”,解释道,“陆家和傅家在孙辈还没出世的时候就定了亲。”
  “读书人。”陆湛撇了撇嘴,似乎有些不以为然。
  “江渝回家了?”明锦忽然问道,“他让你来找我?”
  “是。”陆湛点点头,“他看到我之后脸都绿了,一直嚷嚷着让我找你。”
  “那他有没有说过,找到后怎么办?”明锦又问。
  陆湛似乎愣了一下,仔细看了明锦一眼,才道,“他让我带你回江家。”
  明锦微微点头,闭上了眼。
  “那么,就带我去江家吧。”明锦深吸了一口气,对陆湛道。
  “没人需要你如此牺牲,”陆湛冷笑,“你以为你在做什么?牺牲自己成全一家吗?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倍儿伟大,可你问过你父母兄弟,他们同意吗?”
  “我不是牺牲自己成全大家。”明锦不理会他的讽刺,摇头道,“我是经过考虑的。”
  陆湛轻哼了一声,没说话。
  “我不能否认,回去之后傅家的确会受到影响,”明锦手里攥着酒囊的带子来回翻卷,“明澜需要有一个好婆家,明瑞更需要有一个好媳妇,这都是我身为姐姐必须要顾虑的,还有,老太太如今身体已经不那么好,如果我的回去,打碎了她一辈子的坚持,你觉得她会怎样?”
  陆湛愣住了,摇头,“我不知道。”
  “她会一辈子都在痛苦和折磨中度过。”明锦一字一句地道,“她年事已高,身体又不好,你再带着我去把她这辈子最骄傲,最值得自豪的事情全部打翻在地,她还能活吗?”
  “可你该劝劝她,那都是虚家伙。”陆湛反驳道。
  “你让我去劝一个年近六旬的老太太,说她这辈子坚持的东西都是错的?”明锦似笑非笑地看着陆湛,看着他尴尬的神情,点了点头道,“你说得对,这都是虚的,可正是这些虚的,让傅家一直在村子里屹立不倒,就算是傅家再穷困,遇到谁说起我们家,都得竖起大拇指,”明锦说得有几分骄傲,“你道是谁一直这样坚持着?支撑着傅家的荣耀?”
  “是你家老太太。”陆湛似乎说的有些不大情愿,却还是承认了事实。
  “陆家在失去权位之后将这些虚家伙抛弃了,”明锦越说越冷静,“我能理解陆家的选择,经过大起大落之后的确不容易把持住自己。但是他们让我嫁过去守活寡就足以证明他们道德沦丧人品缺失,现在又让一个妾室瞒天过海兴风作浪,如果你说的那个虚家伙还在,陆家不至于如此。”
  陆湛看着明锦,将手里的酒囊默默递了过去。
  “你别担心,我不回去自然也考虑了自己。”明锦勉强笑了笑,接过酒囊喝了一口,“回家去只会把家里闹得一团糟,对我,对亲人没有半点好处,没好处的事情,傻子才做。”
  “敢问聪明姑娘,”陆湛好笑地问,“你有什么打算?”
  “敲诈勒索。”明锦无奈地摇摇头,“我估摸着江渝他们家既然能雇得起你,家底应该还算充实,索性胁恩让江渝给我找个地方安置一阵子,对江家而言应该不是难事。”
  “一阵子?”陆湛愕然。
  “我还能总不回家啊。”明锦嗔了他一眼,“才嫁出去立刻回家是最坏的选择。我不是大家娇小姐,也能吃苦,等我安顿好了之后会给家里去信,让他们知道我过得很好,等弟弟妹妹们也都成家立业,他们也就不会那么伤心难过,再等时机成熟,我就能以寡居的身份回家去生活,帮助弟弟一起照顾父母,就算有些闲话,总不像现在这样难过。”
  明锦的确已经全盘考虑过了,她有自信,能够一个人在这里生存下去,就算不能真的做出点什么傲人成就,在江渝的资助下勉强糊口总还是能做到的。
  就算是陌生人都得给留条路呢,更何况是自己的亲人?如果她为了弟妹连这点委屈和负担都不愿意忍受和承担,只想着自己舒心,最终的结果注定是一家子难过。
  陆湛看着明锦,半天这才点了头,“好。”
  “我明白你在顾虑什么。”明锦忽然嗤笑,“你怕我因为眼红江家高门大户,想借着自己被江渝解救,以身相许,赖进江家吧。”
  陆湛尴尬的挠了挠头,他刚才还真这么想的,明锦不回家,反而要去找江渝,立刻让他有了某种不大好的联想。
  “看来你也遇到过不少这样的。”明锦看着他,笑意更浓,“只不过每次都是你救人,姑娘们却都以身相许给少爷们,也怪郁闷的。”
  陆湛哈哈大笑,“我要是说自己不喜欢一碰就碎的姑娘,你又得笑话我自己得不到就说不好吧。”
  “你开始了解我了,”明锦斜睨了陆湛一记,又了解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过我这人冤有头债有主,你放心,若是真的以身相许,我第一个考虑救命恩人,不会找你家少爷麻烦。”
  陆湛苦笑,却忽然觉得似乎有些不对劲,明锦刚才那一眼目光流转,居然还带了一丝娇媚,而且这话,似乎说得也越来越离谱了,忙看了过去。
  明锦一只手撑着下巴,看着陆湛笑,她的脸泛着红潮,似乎酒意上涌,带着薄醉的娇憨神态。
  陆湛终于皱了皱眉头,将酒囊拽了回来,“你醉了。”
  “我小脑是有点不行了。”明锦一脸严肃地道,又认真地凑近了他耳朵道,“可我觉得大脑还挺清醒的。”
  “什么?”陆湛听得有些傻眼,看着明锦白皙的皮肤透着一层淡淡的红晕凑近自己,不由得苦笑,就这还清醒呢?
  “没文化真可怕。”明锦看着陆湛,一脸可惜。
  陆湛被气得没了脾气,对她道,“你还是早点休息吧。”
  “喂!”明锦忽然扬起下巴,“你说,我如今这么惨,是不是因为你?”
  陆湛认真考虑了一会儿,点头,“这倒是。”
  “那你为啥不说要负责呢?”明锦眨巴着眼,看陆湛。
  陆湛愣住了,半天没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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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30-12-2010 04:59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十四章 相许

  果然是喝酒误事。
  明锦将发烧的脸埋进被子里,心里哀嚎,自己都干了些什么啊。
  借酒装疯的调戏陆湛?还厚脸皮的自荐枕席?
  明锦习惯的咬住嘴唇,却被一阵疼揪回飞离的思绪,之前咬狠了,现在一碰就是疼,让她忍不住低声哀嚎起来。
  倘若她是那种喝醉了什么都忘记的人也好,可偏偏她全都记得,之前发生的所有事情,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历历在目,仿佛一闭上眼就能重新再来一遍。
  明锦分明记得,她凑过去的时候,陆湛离的很近,明锦甚至可以感觉出他身上传来的热度,染红了她的双颊,他皮肤不很细腻,有点粗糙的感觉,颜色深,看起来却异常的顺眼,然后……
  然后就是他傻眼的看着明锦,落荒而逃。
  明锦泄气地捶了捶墙,这要她再如何面对陆湛?
  “醒啦?”旁边传来陆湛的声音,可能许久没说话,略带了一丝沙哑。
  明锦顾不得疼,再一次咬住了嘴唇,要命,就连这种粗噶到难听的声音,她都觉着性感迷人,自己真是中毒了。
  “唔。”既然已经被发现,就不得不起身了,明锦努力镇定神色,对陆湛微微一笑。
  “再不出来,咱们今天就没法赶到江家了。”陆湛看着面上还泛着红潮的明锦,笑着道,像是什么都没发生。
  他显然是在旁边守了一夜,这会儿胡子拉茬的,眼睛里也有些血丝,整个人都显得疲惫不堪。
  明锦有些失落,全然忘记自己刚才还希望陆湛能把昨天的事情全都忘记,反倒暗自埋怨陆湛怎么会不开口提昨天的事情,他不开口,倒要让她如何提起。
  “你要不先睡一下,换件衣服?”明锦小心翼翼地建议,他的样子真是不怎么样,身上的衣服也沾了灰尘。
  “来得及,没带换洗衣物。”陆湛顺着明锦的目光看到了自己,却混不在意的伸了个懒腰。
  他穿了一身劲装,就算有褶皱也显不出来,不像是最初在傅家时候的样子,反倒觉得比穿长衫更顺眼。
  “怎么?”陆湛看明锦似乎还瞅着自己的衣服,“看着不习惯?”
  “没有。”明锦忙摇头,笑得有些意味不明,“很好,很符合你的……气质。”
  陆湛看了一眼自从获救之后就明显胆肥和活泼的明锦,忽然觉得自已在这种问题上一直落在下风,索性闭口不说话了。
  “你,几天没合眼了?”明锦看着他把自己的头发揉乱了,忍不住将梳子递了过去。
  陆湛看了明锦的梳子一眼,摇了摇头,用手随便抓了两下,把头发理顺,随口道,“我是从外面三天没合眼回到江家,然后又听说你这茬事儿,这会儿估计也有五天没怎么睡了。”
  “啊。”明锦吃惊,“那你昨晚怎么不睡?”
  “等把你送回去,我自然能睡。”陆湛不在意地道,短程任务期间不睡觉,这是惯例。
  “抱歉……”明锦想起昨晚自己的种种行径,硬着头皮道,“我昨天失态了。”
  “唔。”陆湛玩味地看着明锦难得的尴尬面孔,状似无意地道,“可惜了我的一袋子酒。”
  “我也没喝那么多吧。”明锦忍不住反驳,她分明记得临被他拿走的时候还剩了多半袋呢。
  “你记得?”陆湛扬眉,神情里带了狡猾。
  明锦顿时哑然,慌忙摇头,这人是专门学过逼口供还是怎的,居然套她的话。
  陆湛似乎有些可惜,看了明锦一眼,转身道,“快点把东西都收拾好,咱们这就出发。”
  明锦看着陆湛高大的背影,也不知道被触动了那根神经,鬼使神差的低声道,“若是我记得呢?”
  她以为自己已经离得足够远,却没想到陆湛骤然回头,眼神晶亮的看了过来,“你还记得?”
  明锦顿时红了脸,却不能再否认,只得故作镇定的点头,“记得。”
  “这事不能开玩笑。”陆湛声音沉了下来。
  明锦已经没有勇气再说什么,全凭陆湛一个人决定,天知道不论是在现代还是在这里,她还从来没有如此主动的对一个男人示好,这已经是极限,再多说一句话都能让她血喷心,然后失血过多致死。
  陆湛不错眼的看着明锦,看着她红着脸,却仍然挺得笔直的腰,还有染着淡淡羞涩的眼。
  他老早就对娶媳妇这件事情不耐烦,一直拖到现在,虽然主要是因为他这些年身在战场的时候多,也未尝不是因为他烦透了和女人打交道,但如果对象是眼前的这个人,成亲似乎也并不是件多么令人难以接受的事情,居然还让他觉得有一丝期待。
  陆湛走了回来,仔细看着明锦道,“你要知道,我只是一个小小的侍卫,养家糊口是没问题,可若说奢华享乐,却谈不上。”
  “傅家也没有奢华日子。”明锦心里升起一丝莫名的喜悦,低声道。
  若真想要过奢华日子,她就该去找江渝,而不是眼前这个人了。
  “怕是连这个侍卫,也不一定能做的长远。”陆湛又道。
  明锦有些傻眼,问道,“那你要做什么?”
  “回家种地。”陆湛笑出一口白牙,似乎有些洋洋得意。
  “我不会干农活。”明锦有些苦恼,她虽然在村里长大,却真的没有下地干过活,又忙为自己加分道,“不过我会针线。”
  “不用你下地干活。”陆湛似乎有些好笑的看了明锦一眼,“能在家里做做针线,做口饭吃就好了。”
  “做饭啊。”明锦眨眨眼,诚实地道,“我会做饭,但是估计你不会愿意让我做。”
  她做饭毛病特多,进了厨房先得煮一大盆碱水,从卫生做起,通常好几个时辰下来,饭都还没开始做,几次下来,没人敢让她进厨房。
  傅老爹曾经为了等她的饭菜,饿得用点心吃饱了肚子,等她做好了午饭出来,发现居然天都黑了,当然齐氏的脸也黑了。
  陆湛看着明锦一脸诚恳的样子,终于忍不住伸手捏了她的小脸一把,“得,我会去提亲。”
  明锦心里狂喜,唇角几乎要咧到耳际,红着脸低下头。
  “不过还是先把你送去江家。”陆湛低声笑起来。
  “嗯。”明锦轻声应了,忽然发现自己居然做了一件想都不曾想过的事情,说起来,这叫做私定终身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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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30-12-2010 05:00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十五章 天生绝配

  从这个小镇到江家别院,其实离得并不算远。
  明锦一路并没有和陆湛太多交谈,一切都太快了,她还有点调整不过来。
  陆湛倒是体贴的没有说话,一路沉默的走着,只是在偶尔明锦累得走不动的时候建议停下了休息一会儿。
  他真是个奇怪的人。
  陆湛在旁边靠着石头闭目养神,明锦偷瞄着他的侧脸,这个角度看来,他的线条更加分明,虽然是席地而坐,又靠着休息,可他手臂肌肉隆起的样子,却像是蓄势待发,随时都可以跳起来打上一场似的。
  似乎是感觉到明锦的视线在自己身上停留时间太长,陆湛忽然毫无预警的睁开了眼,眼神犹如刀锋,又瞬间归于平静。
  明锦一惊,她怎么忘了这人眼神的厉害,慌忙别过头去,装作看周围的风景。
  “休息好了就走吧。”陆湛淡淡道。
  明锦点头,还是没忍住,问道,“还有多久的路程?”
  “天黑之前一定能到。”陆湛不知道从哪儿摸来一根树枝,递给明锦,“你拄着走路,会轻松一点。”
  原来他早就看出自己脚底起了泡,走不动路,明锦将脚丫往裙底缩了缩,有点嫌弃的看着那根树枝,“不用。”
  原本已经够没形象了,再拄个棍儿,难看死了。
  陆湛知道她在逞强,也不多说,随手拎着那根树枝大步朝前走去。
  明锦一路在后面跟得辛苦,心里不住暗骂,脚底的泡似乎磨破了,疼得她直吸气,又后悔之前不该矫情,难看总比难受强的多。
  陆湛像是知道明锦在想什么,很快就调整了步伐,放缓了速度,又将那个树枝递给明锦,明锦无奈,红着脸接了过来,却发现手下是一片光滑,刚才看到的那些木刺和枝杈全数被削平,似乎还经过了打磨。
  究竟是什么时候做的这些事情?
  明锦盯着陆湛那双手,满腹狐疑得不到解决,只好又开始胡思乱想。
  从陆湛的反应和言谈都可以看出,他是一个极敏锐的人,明锦那番小心思,自然不可能瞒得过他。
  一切都太快了。
  就算明锦真的倾心仰慕陆湛,以她的个性,也不可能如此急切的寻求承诺。
  可她却必须在到江家之前做出决定。挟恩求报实在是最下策,她寡居的身份也就此落下,如果说过去的明锦还有的挑,现在她这样的境遇却是完全不由自主,而陆湛,是她目前唯一的选择。
  陆湛之于明锦,就是救命稻草,加上明锦又对他印象不错,只得豁出脸皮不要,也得在最后关头试上一把,连她自己都有些唾弃自己的无耻和卑鄙,这和那些哭着喊着以身相许的姑娘们,其实并没有本质的区别。
  可陆湛若是看出明锦的算盘,又为什么会同意呢?
  和陆湛相处时间虽然不长,明锦也能看出来,他并不是一个没有主见的人,婚姻毕竟是一生之中的大事,他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的点头同意下来?还是说,其实他也有什么后顾之忧?
  “有件事我还是先说在头里。”或许是看出了明锦的疑虑,陆湛忽然开口,面色有些严肃,“若是我说完你变了主意,也未可知。”
  “你已有妻室?”明锦大惊,她能想到最坏的情形莫过于此,如若真的这样,那她的确不可能去给陆湛做妾。
  “若是我有妻室,又何必跟你说这些?”陆湛失笑摇头,“没顾上。”
  “家里有孩子不?”明锦发现自己居然倒着问,忍不住也笑出来。
  “有。”陆湛居然点了头。
  “啊?”明锦傻眼,没成亲,倒是连孩子都有了,难得姓陆的都喜欢来这手?明锦看着陆湛,心里一时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是兄弟的孩子。临死之前托付给我,如今便是我自己的儿女。”陆湛低声道,“若是你觉得不成,这事我也不会再提,依旧把你送去江家。”
  明锦愣了一下,沉默了,怪不得他立刻答应了下来,原来不光是因为超龄没得找,还有个拖油瓶带在身边,家里就算找也都是些年轻寡妇,或是实在条件很不好的老姑娘,这么比起来,明锦倒真是最佳人选,还是送上门的。
  他一直没娶妻估计也是为了这个,年纪那么大,家里又有拖油瓶,但凡是个体面人家的姑娘,也不可能嫁给这样一个人。
  若是明锦不是如今这番境地,这桩婚事也是决不可能,傅老太太和齐氏都不可能同意明锦嫁过去就给人做娘。
  搭伙过日子。
  明锦脑海里忽然闪出这几个字。
  可不是这样,两个人都有致命的弱点,一个是嫁错了人,一个是多养了孩子,若说互相之间有什么生死相许的爱情,还真是有些玩笑,两方这会儿摊牌明说,明锦也终于明白了陆湛的顾虑,反倒让她安了心。
  如今两人倒是条件互补,谁也不吃亏,就算将来过日子,估计也不会有人翻旧账,说起来还是明锦占了便宜。
  最让明锦满意的是,她从开始就觉得陆湛挺顺眼,爱或许谈不上,喜欢却已经生根,若是她再诚实一些,还得承认自己对陆湛的身材有点着迷,在这种没得挑的世界,能嫁一个自己感觉很对的人,也算是相当难得。
  只是不知道陆湛究竟如何看她,是因为条件合适,对她本人完全没在意,还是稍微也对她有些感觉?
  明锦心里有了疑问,面上也带出来一些。
  “想问什么,就说吧。”陆湛倒是爽快。
  “为什么是我?”明锦想了一会儿,终于开始问出了口,若是这个心结不能开解,怕是两人就算成了亲,也难以互相信任。
  建立在现实基础上的婚姻是比较稳定的,可若是婚姻中完全的现实,没有一点感情因素,危险系数或许更大。
  “因为你长得好看。”陆湛笑。
  “喂。”明锦有些恼,脸上也在隐隐的发烧,“说正经的呢。”
  居然被这个老男人调戏了,谁说他沉稳老实的?明锦心里哀嚎,根本就是个流氓。
  “我家里人催我好几年了。”陆湛老实道,“可我年纪大了,又只不过是个侍卫,家中还有人需要我照顾。”他似乎还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
  “委屈你凑合了啊。”明锦眯起了眼,心里全不是滋味。
  “哪儿能啊。”陆湛笑意更浓,“我这是想睡觉立刻就有人送枕头。”
  “我原来是枕头啊。”明锦喃喃,忽然察觉自己的话似乎带了些暧mei,又忙岔开话题,“你之前说侍卫做不长,是不是也为了孩子?”
  “不完全是。”陆湛笑容变得很淡,“战争毕竟已经结束了,不上战场,在京城里跟着纨绔们玩闹,还不如回家种地。”
  明锦点了点头,她明白陆湛的想法,他是一把利剑,用来杀敌的,如今困在京城里却像是被纨绔们炫耀标榜的一件物品,对于一个战士而言,这是耻辱。
  “你是属于战场的。”明锦轻声叹道。
  “不。”陆湛认真的回头看着明锦道,“没有人是属于战场的。”
  明锦愣住了,看着陆湛,一时说不出话。
  “没有人应该属于那里。”陆湛一字一顿的重复,“战争是为了不战,拿起兵器是为了阻止屠戮,我手里沾了那么多的鲜血,并不代表我会因为它而自豪或是理所当然的嗜血,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能够重新回家,安稳的生活。”
  明锦站在原地,就那么安静的看着陆湛。
  她还是头一次如此认真的审视着眼前的人,他不是一个古板固执的男人,但是明锦心里却明白,在这件事情上,陆湛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是板上钉钉,绝不容半点含糊,若是她露出半点嘲笑或是鄙夷,那两人必定是陌路,就算是她长得再美,身份再高,也是枉然。
  “那我就陪你一起回家种田。”明锦唇角扬起,鼓起勇气,红着脸将手搭在他的手臂上,低声道,“你觉得手上沾了血,我却觉得战争的结束就已经将它们清洗干净。”
  陆湛看着明锦的笑容,半天,伸手握了一下明锦的肩膀,转身继续往前走。
  明锦感觉肩上一疼,然后是他大步流星的往前走,几步就将自己落在后面老远,忍不住气急败坏地道,“你慢点,我脚疼。”
  陆湛身形顿了一下,放缓了脚步。
  明锦一时坏心,跟在他身后越走越慢,他也就越走越慢,最后无奈回头看她,“你要我扛着你走?”说着,往回走,像是琢磨着从哪儿下手。
  明锦吓得跳起来,他没皮没脸,她可丢不起那个人,快走两步赶在前面,一路小跑的往前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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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30-12-2010 05:01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十六章 信任

  江家的别院很大,明锦跟着陆湛一路往里走了好长时间,才终于见到等在门口的江渝。
  此时的江渝和过去她所见到的有些不同,果然是人靠衣装,他原本就粉雕玉琢,再穿戴上华服玉冠,更显出浊世佳公子的风度。
  江渝看见明锦风尘仆仆的样子,知道有事发生,却对他们道,“先不急说话,休息好了再说不迟,就且安心住这里。”
  明锦想想也对,扭头看了陆湛一眼。
  陆湛对她点了点头,利落的转身离去。
  明锦再回过头,就发现自己被丫头婆子们包围了,一路扶着去了厢房,好像她已经不能走路了似的,让她一阵不习惯。
  热水不光能洗去尘土,还能招来倦意,明锦披散着湿漉漉的头发,靠在床上昏昏欲睡,只因为脚底隐隐的疼,一时没能睡着,丫头婆子们全都被她打发走了,虽然众人环侍是挺威风,可一人一句话都能让耳朵爆炸,明锦见识了她们的厉害,忽然庆幸自己没有生在这样的人家,这么多人看管束缚着,怎么可能过得快活。
  “姑娘可是歇了?”
  一道温和柔软的声音传来,高低强弱拿捏得恰到好处,听得明锦更加骨酥眼乏,轻轻嗯了一声,没有动弹。
  “我们爷准备了晚饭,请姑娘先用了饭再休息。”声音走近了些,像是轻轻响在明锦耳边,却又保持了一定的距离,不至于让人心中生厌。
  明锦心里暗叹,果然是大户人家,连丫头都这么不一般,有些不情愿的睁开了眼,毕竟在人屋檐下,总还是得随着主人家的便宜行事。
  “我是爷身边的暖玉,姑娘有事尽管找我就好。”暖玉笑得温和,“若是缺了什么用的,也尽管吩咐。”
  明锦慢慢坐起身来,看着暖玉的眼,若有所思。
  暖玉虽然掩藏的好,眼里那一抹审视却还是让明锦无意中看到,那是带了一点刺探和妒意,出现在江渝贴身丫头眼里,倒是颇有些耐人回味。
  才几天的时间,江渝居然就已经又收服了一个怀春少女?
  明锦看着眼前娇柔妩媚的暖玉,忽然有点怀疑,自己选择投奔江渝会不会是个错误的决定。
  江渝一早等在饭厅里,见明锦过来,忙张罗她坐下。
  明锦抬眼,正看见一身清爽的陆湛也坐在一边,垂下眼睛,居然觉得有些害羞。
  好在江家规矩大,吃饭的时候没人说话,除了丫头们衣服摩擦的响动,几乎没有一丝声响,明锦看着身边丫头摆出各种各样中看不中用的花样,偏还得她配合着一起折腾,登时觉得没了胃口,这哪儿叫吃饭,分明是遭罪。
  偷空瞧了一眼另一边的陆湛,他显然也没什么胃口,大口将碗里的饭吃净,便放下了筷子。
  江渝倒像是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举止优雅从容,每一个动作都漂亮的不像话,明锦心里暗道,怨不得那么多姑娘都喜欢他,这么一个玉人儿,看着就让人心中难以对他有什么反面的情绪,好皮相到底还是不一样,不用做事,就够让所有人疼宠。
  吃过了饭,又转去书房喝了一道茶,江渝才试探着问明锦究竟发生了什么。
  既然要在江家暂住,这些事情是瞒不得江渝的,明锦轻描淡写的说了自己一路的险恶,从发现陆子明不是陆湛开始,到从客栈里逃出生天,她不想激起江渝的同情和关爱,自然也尽量用了平淡客观的语气,几句话便把事情干巴巴的描述清楚。
  江渝听着,脸上露出不忍,语气诚恳的对明锦道,“都是我不好,若不是为了我……”
  明锦有些莫名其妙,心里暗忖关你什么事儿啊,口上却还是道,“是我运气不好,怨不得别人。”
  “你能在那样的境地还想出法子自救,着实不易。”江渝看着明锦的眼里带了一丝激赏。
  “本能而已,逼急了谁都做得出。”明锦轻轻扯了扯唇角。
  “刚才陆大哥已经跟我说了你们的事。”江渝的声音有些迟疑,“只是,这样会不会太仓促了些……”
  明锦听了这话,终于有些不好意思,却明白现在没有家中长辈替她说话,只能厚着脸皮自己来,便一咬牙,直说道,“想必你也明白我现在的困境,这是最好的法子,不然不光我会很难过,家里更是要受到连累。”
  “我觉得应该找一个真心喜欢的对象,”江渝喃喃道,“而不是那么轻易的就……”
  “江少爷,天下哪一对夫妻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明锦低低地笑,“若是没有这次的事情,我不一样是嫁给一个陌生的人,度过一生?就算是你自己,也不见得能如愿。”
  她最后一句倒是在点江渝,不要再招惹别家姑娘,承诺不是他一个人能给得起的,这里毕竟不是现代,可以自由恋爱结婚,若是不爱,还能随时抽身离去。
  在这个地方,结婚不是自己一个人就能决定的,尤其是江渝所在的这种大户人家更是对配偶要求严格,江渝跟明澜之间的鸿沟已经注定,绝对不可能有什么好结果。
  也正是因为这样,明锦才会在慌乱过后立刻为自己找一条路,如果她不抓住陆湛,那么将来的命运还是掌握在傅家长辈手中,最差就是一辈子孤家寡人,好也不过是找个有钱的老鳏夫,再或者是个穷的叮当娶不上老婆的村里汉子,总之,绝对没有明锦的半点参与权,到时候估计连否定的权利都没有。
  江渝沉默了好一阵子,开口道,“只是要如何跟傅老爷解释?”
  明锦也有些苦恼,看了陆湛一眼,轻声道,“我还没想好。”
  这两天过得惊心动魄,她能抓住陆湛这根救命稻草就已经不错,哪里还有时间想什么细节?
  “这里倒是还有客房,就算傅家都过来,也能住得下。”江渝声音忽然显得有些热切,眼睛也亮了起来。
  “不行,这事儿要是让家里知道,我娘非得闹出事来,老太太更得病倒了不可。”明锦恼怒的剜了他一眼,她明白他是为什么兴奋,若是能将他们接过来,明澜自然也要跟着一并过来,美得他肝儿疼!
  若是能让家里知道,她又何必巴巴的跑到江家来?直接让陆湛送回家里不是更好,还免得家丑外传。
  “我倒是有个主意。”陆湛忽然开口道,“不如将错就错。”
  明锦和江渝双双看过去。
  “既然我也姓陆,”陆湛摊手,“傅家也一直以为我是姑爷,不如这事就这么办下去吧。”
  “办下去?”明锦有些傻眼,“你是说,成亲?”
  “这主意好。”江渝一合掌,“原本就是要嫁的,你嫁过去,再跟傅老爷说明,老太太也可以瞒过去。”
  “只是,”明锦低下头,“嫁妆没了。”
  “我连聘礼都没出。”陆湛看着明锦,对她眨了眨眼,“你不会嫌弃我家太穷吧?”
  明锦愣了一下,撇嘴,“那我得再考虑考虑。”
  江渝在旁边望天,嘴里喃喃低语,“公众场所,众目睽睽,光天化日,大庭广众……”
  明锦一下子脸红到地板,狠狠瞪了江渝一眼,起身就要离开,又被江渝慌忙拦下,“我浑说的,还是说正事要紧。”又一脸严肃地扭头问陆湛,“陆大哥家里可有长辈?”
  陆湛也一脸正直,像是刚从什么都没发生,点头道,“父母健在。”
  明锦心里咯噔一声,江渝看了脸色变化的明锦,忙问,“那这事情是否得告知一下老人家,你自己能做主吗?”
  “我今晚就动身回家。”陆湛混不在意地道,“三天之后估计就能准备好。”
  “那我……”明锦心里一团乱麻,这才觉得自己胡乱做出的决定有多草率和莽撞,居然什么都不想就胡乱许了愿。
  “无妨,”陆湛摇头,安慰明锦道,“你且去休息,一切有我。”
  该相信眼前的人,明锦对自己说。
  沉稳踏实,值得依靠,她不是一直想要找一个这样的人吗,如今这个人站在她眼前,对她说一切都有他来处理,不用她再操心,还在犹豫什么?她原本就有点怵公婆那一关,如今让陆湛自己去处理不是正和她的心意?
  明锦咬住了唇,半天才点了点头。
  “放心吧。”陆湛轻声道,“我去跟傅老爷解释,不会让你娘和老太太知道,也不会让我爹娘知道。”
  “是啊,”江渝也道,“这事就交给我和陆大哥吧,你还是回屋里休息。”他这么说着,唤来了暖玉,吩咐她带明锦回屋里去休息。
  一生的路还很长,既然决定要跟这个人一同度过,就得学会放手,学会相信,她不再是一个人,而是有个人能够分担,这种感觉让明锦略微有点不适应,却又感觉胸口好像有些暖意上升。
  明锦的眉头渐渐舒展了些,跟着暖玉离开了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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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31-12-2010 04:18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十七章 不欢而散

  陆湛第二天一大早就离开江家别院。
  明锦也如她所言,安心等在屋里,并不出门。
  江渝最初还会过来陪明锦说说话,这些日子江家在京城里的事情还没解决,让他在别院里再多停一阵子,又专门请了西席教授四书,每天苦不堪言,唯有过来跟明锦说两句话,还能让他觉得松快一些。
  让明锦感到有趣的却是暖玉丫头的反应,她对着明锦的表情越来越怪异,像是在责备她为什么已经有了婚配对象还要勾引她家少爷。
  明锦来了脾气,索性闭门不出,让暖玉帮忙找来红绸,重新为自己做嫁衣,就算嫁妆缩水太多,嫁衣总是不能马虎,连裁剪到绣花,总也得有段日子。
  一想起之前丢掉的那些枕套被褥之类的大件,明锦心里就疼得直抽抽,那可是她们全家的女人们熬夜点灯做出来的,不光是费了功夫,还有一家人的心意。
  三天过去了,陆湛却还没回来。
  明锦养足了精神,擦破的伤口也都结痂,新的嫁衣也让明锦两晚上赶了出来,这一次比上一次的布料更好,明锦穿在身上往镜子里看,只觉得一片大红,在太阳底下看得耀眼。
  又是两天过去,就连枕套被套那些零七八碎的东西也都在暖玉的安排下置办齐整了,陆湛还是没有回来。
  就在明锦快要坐不住的时候,江渝终于敲了明锦的门。
  “什么事?”明锦眨了眨有些酸疼的眼,这几天做活手倒是还好,脖子和眼却有点受不了,她也不敢太勉强自己,晚上还是按时休息。
  “陆大哥家里来信了。”江渝低声道。
  明锦忙让他进来,又倒了茶,这才问,“怎么?”
  “来了消息,说是二十八那天过来迎娶。”江渝笑得有些勉强。
  明锦心里一喜,这日子定的很快,也就是三天后,看起来陆湛家人那边确实已经说妥了。
  江渝像是犹豫了一会儿,张了几次口,却还是没说出话来。
  明锦疑惑的看着江渝,“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陆大哥不见了。”江渝苦着脸道,“这两天我派人过去寻他,他回了一趟家,又去了一趟傅家,之后就不见了,到现在也没回来。”
  明锦呆愣在当场,她想过陆家会不同意,也想过傅家会有什么波澜,却从没想过,关键时刻新郎居然会失踪。
  “会不会,”明锦觉得喉咙有些干涩,忙轻咳两声,“是有什么事情?”
  “没有。”江渝觉得一阵头大,“我都问过好几次,他确实是去处理婚事了。”
  明锦想了一会儿,低声道,“那就等吧。”
  既然已经决定要生活在一起,最起码的信任总该有一些,如果陆湛真是临阵脱逃的人,也不至于现在折腾了那么多人之后才想到走,连自己亲爹娘都一起玩了,今后回家难道就不怕老爹用笤帚揍他?
  江渝看着明锦一脸安然,倒有几分不自在,他原本是听了坏消息,准备过来安慰明锦,谁知她听过之后居然神色都没变,只留下这么四个字,让他打了一肚子的草稿完全没有发挥的余地,悻悻地端起茶杯化解尴尬。
  明锦察言观色,微笑着对江渝道,“这些天还真是麻烦你了。”
  “不麻烦,”江渝摇头,笑得温和,“一家人嘛。”
  “一家人?”明锦皱了皱眉头,“什么意思?”
  “你是明澜的姐姐,自然跟我也就是一家人。”江渝看着明锦,一字一顿的说,像是在宣誓什么。
  “什么?!”明锦差点跳起来,柳眉倒竖,只差叉腰怒吼,“你跟明澜怎么了?”
  千防万防,居然还是没防住这个家伙,难道还是趁她不备把明澜勾走了?明锦顿时觉得心里面烧起了一把火,恨不能伸脚踩扁他那张笑脸。
  “我是真心喜欢她。”江渝低声道,“你不明白。”
  “明白什么?”明锦没好气地道。
  “她是我到这里来遇见的第一个姑娘,”江渝声音很轻,眼睛望着窗外,像是出了神,“你不知道这对我而言意义有多重大。她是救我的人,是第一个对我微笑着表露善意的姑娘,她跟别的姑娘一点都不一样,她虽然是个,咳咳,村里姑娘,可身上有我们那边的影子。”
  “咳咳。”明锦被呛到了。
  在江渝眼里,土生土长的明澜居然有现代影子,而她这个穿越者,却让他觉得是个土着?
  身为穿越同仁,自己会不会太过失败了一点?明锦不由得无语望天。
  “乐观向上,勇往直前,她从不看轻什么人,也不会因为谁权高势重就青眼相加,对每一个人都是一样的和善热情。”江渝说着,脸上露出温柔的笑意,和之前那种客套的微笑全然不同,带了眷恋和思念,“她总是笑,像是没有烦恼似的……”
  “是,”明锦点头,打断了江渝的真情告白,“如果你希望她能保持这份心情,留住笑容,就不要招惹她。”
  江渝脸上的笑意淡了许多,却站在明锦面前,看进了她眼里,“我明白你的顾虑,也很感激你对明澜的情意……”
  “我是她亲姐姐,”明锦再一次不客气的打断江渝,“用不着你一个外人来替她感激。”
  “我不会现在就说出来的,”江渝毫不介意明锦此时的粗鲁无礼,反而真诚的道,“我会为我们的将来努力的。”
  “你现在才多大?”明锦恼了,“你要花多长时间才能在江家有分量说句话?明澜等得起吗?还是你希望她跟我一样,为了等你面对如今的窘境?”
  “我。”江渝急了,却发现自己无从反驳,顿时急出一头的汗。
  “别说了。”明锦冷着脸道,“我明天就离开这里,明澜的事情再不要说,她年纪大了,也受不得这些流言蜚语。”
  “不行。”江渝语气强硬地道,“一码归一码,就算你不同意我和明澜的事情,也不能离开。我还不至于没品到这个地步。”
  明锦回头看着江渝显得沮丧的脸,终于有些心软,重新坐了下来。
  “你要知道,江家别院都已经如此排场,”明锦轻声劝道,“京城江家又是怎样一番景象?就连傅家这样的没落书香,明瑞都不可能随便因为喜欢而娶一个村姑回家。更何况是你?傅家虽然也算是书香门第,但江家是绝对高攀不上,你难道舍得让明澜那样的姑娘给你做妾?做了妾的明澜还可能像现在这样笑闹吗?”
  “我明白。”江渝的神色显得有些痛苦。
  “你不明白。”明锦摇头,“江家这么大的家业,不可能只有你一个儿子。在家里,你需要为你的母亲考虑,在外面,你还需要为整个江家的体面考虑,这么多事情压在你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身上,你还能扛得起明澜的一片天吗?”
  “他们跟我有半毛钱的关系!”江渝终于怒了,拍桌子就想起来。
  “你姓江!”明锦语带警告的看着江渝,“难道连命都不想要了!”
  一句话犹如当头棒喝,江渝冷汗涔涔,倒在椅子上动弹不得,半天才勉强抬头对明锦道,“我只是希望……”
  “你有没有发现一件事。”明锦看着桌上的茶具,淡淡道,“暖玉对你身边出现的傅家人极度敏感,她若真的仅仅是一个小丫头,怎么敢这样?”
  “她只是个孩子。”江渝脸色变了。
  “是啊,”明锦看着江渝,语带怜悯地道,“你和明澜,又何尝不是孩子?”
  江渝一脸沉重的离开,明锦坐在屋里皱紧了眉头,看样子他并不是一个容易被说服的人,可如今倒也让他明白在古代立足的困难,如果真的闯出了一条路……
  明锦摇了摇头,如果妄图凭借一人之力就撼动整个社会,那未免也太过可笑,而江渝想要做出些什么,光江家的势力是不够的,起码还得加上妻子的家族势力,那个人,绝对不是明澜。
  “都快出嫁的人,怎么脸皱得跟老太婆似的。”
  陆湛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明锦几乎惊跳起来,扭头就见他一身劲装蹲在窗下,浑身的尘土几乎将黑色的衣服变成土黄色,这人似乎丝毫没觉出自己的脏污和狼狈,正笑眯眯地看着明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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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31-12-2010 04:19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十八章 春种秋收的嫁妆

  “你……”明锦几乎不能成言,看着他灰头土脑的样子,半天才结结巴巴地道,“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我要是不趁现在过来,等进了院门,就更不能过来了。”陆湛笑着解释,将手里的包裹放了下来,“看看对不对。”
  “什么东西?”明锦低头看那个脏兮兮的包裹,越看越觉得眼熟,花纹和裁剪都似曾相识,只是这块布料此时沾满了泥巴,已经变成黄色花布,一时也看不出那究竟是什么。
  “打开看看就知道了。”陆湛似乎有些疲惫,直接坐在地上,展开四肢,手长脚长的满满占据了明锦屋子的一角。
  明锦看他一眼,走进了些,蹲在他面前道:“怎么弄得这么狼狈?又是几天没睡了?”
  “无事。”陆湛混不在意的摇摇头,笑得无赖,“这不赶时间娶媳妇么。不然你要是以为我跑了,寻死觅活可咋办。”
  明锦原本还想撑着形象,听他这么说终于忍不住,啐了他一口,“我才不会,你倒是想得美。”
  “快去看看吧,”陆湛挪了个舒服姿势,懒洋洋地道,“看东西齐全不,还缺什么?”
  明锦这才走过去,低头解那个硕大的包裹,可惜绳子捆得太结实,差点把她的指甲掰断了,只得转身找剪刀,却见陆湛一早伸手擎出一把短刀,他攥着刀鞘,将刀柄转过去对着明锦。
  这把刀入手很沉,明锦低头看了一眼,只觉得寒气扑面而来,想凑近看看,却被陆湛阻止。
  “那不是玩的,”陆湛瞥了她一记,“别弄伤了自己。”
  明锦暗自撇嘴,也太小瞧她,关二爷的偃月大刀她或许拿不起来,一把小短刀难道还会弄伤了自己吗?
  谁知那刀锋比看上去锋利的多,明锦一个用力,不光绳索全数划开,里面的布料也被划破,包裹里的东西顿时散落出来,里面的首饰盒摔在地上,开了口,乱七八糟的撒了一地。
  明锦眨了眨眼,羞涩的看了陆湛一眼,默默将短刀递了过去。
  陆湛想笑,又不敢出声,憋得难过,伸手接过短刀,顺手插进靴子里。
  明锦不好意思再说话,终于专心面对那一地的狼籍。
  “这是我的嫁妆!”明锦惊喜的看着地上熟悉的物件,首饰盒里跌落出一串饰物,老太太给的,齐氏给的,地上还有明澜送的绣鞋,明瑞送的书和笔墨,甚至还有那副傅老爹送的字画……
  她现在终于看出包裹布是什么了,居然是她那件大红的嫁衣,不知被陆湛怎么扭了两下变成了包裹,现在已经脏到认不出来原先的颜色,忍不住嗔怪的看了陆湛一眼,“嫁衣当包裹,你可真够糟蹋东西的。”
  “好看是好看,可我去的时候,已经被人穿过,正洗了晾在外面。”陆湛嘿嘿一笑。
  “那还拿回来做什么,索性丢了就好。”明锦撇嘴,嫌恶地丢开那件已经变成布条、不成样的嫁衣。
  “我媳妇做的嫁衣,哪儿能让她们得了去,就算扔,也得咱自家扔。”陆湛却不以为然,走过来笑,“这不也是物尽其用,等一会儿你看什么东西不要,都放一起,我找个地方一把火烧了,总是干净。”
  明锦看着陆湛脸上全是尘土没一处看出原来的皮肤,忽然叹息出声,完了,这么一张车祸现场的脸,她居然觉得他帅得不可救药,甚至连那胡子拉茬,都让她看出可爱来。
  “别感动了,快收拾,”陆湛像是看出明锦在想什么,笑着伸手拍了拍明锦的肩膀,“我困死了。”
  “谁感动了。”明锦白了他一眼,却喜滋滋的走过去低头翻找着自己的嫁妆。
  都是自己一手置办的,自然心里明白,明锦只需要看一遍,就大概有了数,她笑得无声,却总是克制不住唇角咧到了耳边。
  何止是不少,首饰拿走了五件,还回来居然有十一件,多出来的那些虽然比不上傅老太太那个,但也都起码是成色不错,其他东西倒是都规规矩矩的还了回来,只有些大件却带不回来了。
  明锦查看了一番,将那些显然没有打开过的留下,其他全数打进包裹,她宁可东西少些,也不想得些个小广告上的传染病。
  “那个,”明锦翻着手中的首饰,终于忍不住,重新打量陆湛,“你是怎么拿回来的?”她其实更想用“抢”这个字,不是用抢的,怎么可能拿来这么多?
  “东西对吗?”陆湛已经困得眼皮粘连,听到明锦说话,忙抬头看她,眼里全是血丝。
  “也对,也不对。”明锦忽然觉得有些心疼,走过去在水盆里倒了些热水,绞了一方干净布巾,递给陆湛。
  她倒是想替他擦脸,可毕竟没那个勇气和脸皮,也只能替他递个帕子什么的了。
  “哪儿不对?我再去找。”陆湛漫不经心的胡乱抹了一把脸,“不过得成亲之后了,就这几天,来回估计赶不及。”
  “不是那种不对。”明锦哭笑不得,指着首饰匣子,“我只是怀疑,你是去做土匪了还是做强盗了,东西没少,反而多了。”
  “多了?”陆湛的脸从布巾里露了出来,显得惊讶,“怎么会多了?”
  明锦终于忍不住,扑哧笑弯了腰,“我也不知道,首饰丢了五件,你拿回来却有十一件,春种秋收也没那么快,不光个个生了娃,还有一对双胞胎。”
  陆湛明显有点傻眼,挠了挠头:“这咋回事啊。”
  “我正想问你呢。”明锦看着他终于露出真实肤色的脸,笑得更欢,这些日子总是在烦这个,愁那个,今天倒是真正开怀了一把,不劳而获果然是所有人都喜欢的事情。
  “我就让她们把贪了你的交出来。”陆湛眨巴着眼,显得有些委屈,“要不,我再给还回去?”
  “不用,”明锦豪爽的一挥手,不要脸地道,“人家这是给我压惊的。”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和陆湛在一起,明锦总是觉得无比放松,原先那些顾忌和规矩也都有些疏懒,不过光看他这种随地而坐,不修边幅的样子,若是明锦还要守着规矩,怕是两人也没法说什么话了。
  陆湛面色古怪地看了明锦一会儿,才叹了一口气,“还没嫁呢,就开始随我了。”
  明锦嗔了他一眼,转身把那个包裹收拾好,递给他道,“早点休息吧。”
  陆湛微微一笑,随手拎着包裹,翻窗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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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1-2011 02:05 A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十九章 傅家的长辈们

  明锦没想过自己居然这么快就再一次成亲。
  陆湛很不满意的纠正说是就这一次,明锦笑着点了头,转过脸却觉得眼泪几乎要掉下来。
  她还是头一次觉得上苍待她不薄。
  就算迷失在这样一个地方,起码还有一家相亲相爱的亲人,就算成亲遇挫,起码能有一个人还愿意同她一起携手,如果这样都不算幸运,那什么才算呢?
  江渝从外面进来的时候,明锦正在最后核对婚礼的事宜,这一次没有齐氏帮忙张罗,却有手底下一干丫头婆子可以使唤,琐碎事情一概不用去做,只是需要拿个主意罢了,一切都顺利的像是做梦。
  “都准备好了吗?”江渝轻声问道。
  自从上次不欢而散之后,江渝几乎不再过来,明锦心里也有些不好意思,毕竟人家在她最困难的时候帮了她一把,又不遗余力的帮她张罗婚事,没有半点间隙,对婚礼更是一丝不苟,全不马虎,若是明锦再倒眉怒视,未免太不近情理。
  “准备的差不多了,”明锦轻声道,“多谢。”
  “不用客气。”江渝摇头,“我这也是做我力所能及,若是江家没那么多仆从,没这个别院,我现在没那么多闲工夫,自然也不可能帮你。”
  “不管怎样,这次……”明锦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江渝阻止。
  “那我是不是还得感激陆大哥去你家把我找到?还有你家那么困难的时候还收留我那么长时间?”江渝有趣的看着明锦,“你该不会是想借着这个,让我给你再添一份嫁妆吧。”
  明锦失笑摇头:“算了,是我多余。”
  “原就如此。”江渝这才满意的点头,一打折扇,似乎觉得自己动作挺帅。
  “敢问江少爷今天过来,是为了哪般呢?”明锦看着江渝自命潇洒的样子,忍住了笑问。
  “刚才忽然想起来件事情,”江渝道,“这次你从江家别院出嫁,总是会有些闲话,我已经说通了教我四书的先生,他正好也姓傅,一会儿我带你过去见个礼,就当是从伯父家嫁出去的。”
  明锦看着江渝,一时百感交集,如果抛开明澜不提,江渝真是个不错的人,善良热心,乐观向上,并且还有一份难得的体贴,并且还有这个世界的人没有的品质,他是真的信奉众生平等,就算知道暖玉是他家人派来监视他的丫头,说话也从来都客气温和,并没有动过半点坏心思算计谁,或许有些喜欢幻想,但到这样一个地方原本就是再神奇不过的事情,少年心性,又怎么可能没有一点抱负和幻想?
  她自然也想过从江家别院出嫁的问题,可左思右想也没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江家这边没人才会信着江渝这个小少爷瞎折腾,断不可能来个长辈为明锦撑脸面,如今这个问题居然被江渝轻描淡写的解决。
  再欠一份人情,将来她还能在江渝和明澜的婚事上说什么吗?
  明锦不由得苦笑,慢吞吞地道:“会不会太急了,我这边什么都没准备。”
  “礼物都已经帮你备好了。”江渝笑着起身,“快点过去,也好早些安排。”
  明锦无奈,只得跟着江渝去了书房。
  那傅老先生着实不好应付,居然还要考校明锦的学问,摇头晃脑的问了好几个问题,俱都是女诫和列女传中的典故。
  索性明锦临出嫁前曾经为了应付陆家,也对这几本出嫁必考科目做了准备,那些刁钻问题虽然答不出,倒是能保证基本问题不丢分。
  傅老先生问了五个问题,然后眯着眼睛看了明锦一会儿,微微露出笑意,点了点头。
  明锦松了口气,总是过了一关。
  “你可曾读过别的书?”傅老先生忽然开口问。
  “只是弟弟读书的时候,跟着听过几句。”明锦低眉顺目。
  “女子无才便是德。”傅老先生像是不以为然,“那些书本上的东西,女子读来无用,多读反倒浮躁了心性,守不住内院。今后只读女诫一本就好。”
  “是。”明锦低头应道。
  虽然傅老先生说的话并不中听,但明锦心里也明白,这是他在用自己的方式告诫和劝慰她嫁人之后的规矩,这老先生虽然有些古板,但却有些言出必践的风格,既然答应了做明锦的家长,便得做出家长该做的事情。
  江渝在旁边显得有些尴尬的冲明锦挤了挤眼,像是在替老先生道歉。
  明锦努力压住唇角,对江渝微微颌首。
  拜见了傅老先生,还不算完,明锦很快又发现自己少的那些大件全都补齐了,跟着一道过来的人,却让明锦忽然觉得一切都不真实了,像是一个特别真实的美梦。
  齐思荣带着齐靖宇,赶着一车的嫁妆,风尘仆仆的赶到江家别院,看着明锦安然,两个人都是松了口气。
  “闺女,别怕。”齐思荣像是想过去拍拍明锦,却还是没动,只是看着她道,“我知道你这次受委屈了,不过没事,咱们现在都到了,这次一定看着你风风光光的嫁出去。”
  明锦隐忍许久的泪还是掉了出来,她没有办法开口,只能红着眼睛对齐思荣拜了又拜。
  齐靖宇也悄悄对明锦道:“家中大家都好,你娘和老太太都不知道,就你爹一个人知道,他原本想来,可临出门却又染了风寒,没法起来。”
  “怎么会生病?”明锦有些着急,傅老爹虽然是个文弱书生,但身体一向都好,从她来了也没见他病过,怎么会病到起不来床?
  “据说是有天晚上在院子里站到半夜。”齐靖宇看着明锦,眼里有些愧疚,“都是我们不好,当时若是坚持一下……”
  傅老爹虽然是一家之主,却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等大事,听说女儿的事情心里焦急,却又不能跟家里任何人倾诉,才会一个人在院子里呆立了半夜。
  听了舅舅的话,明锦更加庆幸自己没有直接回家去,就连傅老爹都病倒了,若是她真的凄凄惨惨的回家,傅家估计就直接倒了,再加上村里的流言蜚语,明锦一阵后怕,忍不住一个打了个颤。
  “不怪你们。”明锦忍着泪摇头,“阴错阳差的,又是一早都准备好了的,换了是谁都会上当。”
  他们一家老小都是淳朴善良的村民,自然不懂得这些算计和陷害,不设防自然容易受到伤害,如果当时齐思荣跟着,或许真能看出什么,可谁能在成亲的时候疑神疑鬼的认为对方不怀好意呢?
  “陆湛……”齐思荣有些迟疑,半天才用极低的声音道,“你可想好了?你们傅家虽然在意,咱齐家却不重这个,大不了你跟我回齐家去。”
  “我想好了。”明锦低着头,声音坚定,“就嫁给他。”
  “可他只不过是个江家的侍卫,”齐思荣再劝道,“他家也不是城里,在城郊的村子里,我问过了,他父母都是土生土长的乡下人,你想想你家那些佃户,你那个性子,受得住那样的公婆吗?”
  “我会适应的。”明锦想了一会儿,还是笑着道谢,“多谢舅舅。”
  齐思荣见明锦主意不变,悻悻地挥挥手:“你也别谢我,自己多注意吧。”
  明锦终于抬起头,看着两个人郑重点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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