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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谷成

情感长篇 【爱是一条毛毛虫】-共42章,发完 (5/1/2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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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1-12-2009 10:36 A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六章

本帖最后由 谷成 于 1-2-2010 11:06 PM 编辑

天花板的吊风扇翼在转动,却吹不散室内一股浓烈的药味。

东翼二楼是骨科病房,专治骨折性伤势的伤患。

他们挂着一条三角布,手肘弯成九十度的直角,好象一把曲尺;

也有人裹上石膏,一只腿挂在悬架下,既象待价而沽的羊腿肉,又象叫化鸡;等待时机成熟了,医生会把硬梆梆的石膏敲开来,取出焖烤熟了的腿肉;

也有人因为颈骨受创,必须在头肩之间安上圆形状的扶架,固定头部;小心翼翼的态度好比科学怪人;

更有人在喉部开一小窿,上面插了管子,唇部看似移动,却只有空气窜出来,就象默片中的演员;

我知道这样形容有点幸灾乐祸的意味,请相信我,我真的不是那种意思。

我只是想让给大家形容一下,好让大家能想象,要和这些伤患沟通,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更多时候,需要比手画脚,或需要非常丰富的面部表情,才能让对方明白我们的来意。

所以我随身都悬着一支圆珠笔,方便必要是让病人书写和记录之用。

就当我在病房里寻找服务的对象时,突然一只手从背后伸出来,搭在我肩上,吓我一跳。

“渡完长假,舍得回来了?”

一听到那讨厌的声音, 我就知道是Mr NG,黄文桂。

NG是他的英文姓氏,但是我们干脆叫他MR NO GOOD(不好先生)。

可是他七情上脸的演技,却是从来不NG,从来不Take Two的。因此为他赢得极佳的女人缘。

我勉强堆起笑容,果然看到他身边,又是一位天真无邪、等待入瓮的小姑娘。

“这位是新来的志工,她名叫薇薇,是我大学的学妹。”

我朝她露出微笑,眼睛却盯在文桂的下巴上,那颗隋着唇动的小黑痣,上头还长着一根弯曲的黑毛,让我觉到非常不舒服。

“至於谷师兄呢……嘿嘿”他的整张脸都在微笑,除了眼神之外,“他是典型的白羊座,大伙都叫他《乌龙》,因为他非常健忘。哈哈……”

我听到一阵尖锐的笑声在空中发酵,酸酸地刺激我的鼻子。

死乌龟,竟然这样起我的底。

我心里觉得,但是表面上,我却强迫自己的嘴角向上弯,装出率直而纯真的微笑。

但是薇薇听了只是腼腆的一笑,我巴不得找个隙缝钻进去。

“不谈了,我带你到护士柜台去查询病人的访客记录……”

Mr.NG表现得一副热血心肠的样子,对新来的姑娘处处殷勤,并且和她靠得很近,只差手没有搭在对方的膊头上。

他是典型的射手座,他的爱情哲学则是:“天下没有追不到的女子,只有不努力的男生。”

听来就象激励讲座一样振奋人心。

可是问题是,他永远都在追求新的恋情,到医院来不过是为了上演《凤求凰》;

对他而言,泡妞到变成老婆,就和炒股到逢亏不放,都是套牢,是一种经验的失败,所以要当断就断,避免反受其乱。

但是他总是可以功成身退,对他如何办到这一点,我感到颇多疑惑。

这时难免想起作家苦苓说过:“好女人早被坏男人骗去了,只留下坏女人和好男人。”

说得很有道理,不过我想把“好”字改成“姣”字,因为广东话的“姣”字和中文的“好”字同音。

不是吗?要不是春心蠢动,能被坏男人骗走吗;

至於被标榜“好男人”的男生,与其说是恭维,更不如说是一种尖酸嘲讽。

其实他们的心中痕痒寂寞难堪,却只能望洋兴叹。

这时,我也想起另一位情圣的至理名言:

“好男人在女人跟前经常失败,是因为好男人太认真。”

每想起这句话,那张嘲笑的神情仿佛又悬在我的脑海中。

一点也没错,这位情圣就是文桂。

这时证严法师的声音有出现了:“生气,就是拿别人的过错来惩罚自己。”

但是随即我又想:“遇到文桂那样《龟毛》的人,我能不生气吗?”

於是,我本来愉快的心情,此刻被几个气恼的想法扫得干干净净……




我是爱情的头皮屑,当风扬起你的秀发,

我就随着你对他的思念,象纤尘一样飘零,销沉……


*写给《爱情的头皮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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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2-12-2009 09:57 A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七章

本帖最后由 谷成 于 1-2-2010 11:08 PM 编辑

我们值日的时间是下午四时至六时。

在东翼男病室里,偶尔传来文桂和其他女志工们的嬉戏声,相对地我却比较形影孤单。

因为我有个奇怪的习惯,就是工作的不太允许玩闹,更不什喜欢开玩笑。

也许我是爱好孤单的人吧?

是的,我觉得一定程度上的孤独让我维持清醒,热闹喧哗的时候,我是不存在的。

而且医院里有许多的声音要听:

听病者发牢骚、帮忙提尿壶、替行动不便的病患连络家人、购买杂物、剃胡须、甚至洗澡和洗头,不要说两个小时,即使花上一整天也是不够的。

事实上,这些全是藉口,真正原因是―――我根本就不擅长热闹。

我可以随便和陌生人聊得很起劲,却很少有知心的朋友。

我曾经想过,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最后我发现原因不外是我的思维和兴趣和一般人有异。

一般人注重的不外生活上的消遣行为,谈哪里找乐去、找好吃的、好玩的,只要过得清闲就是福.

但是我却一刻也不能闲着,总是思考离奇古怪的问题,自小就是这样。

好比,我对云的形状变化,比较服装的潮流变化更有兴趣;

我会思考云为何是白色,而彩虹为何会是半弧形的?

我会闻到雨的味道,那种味道就象宁檬香加点盐,撒在麻布上散发出来的气息。

还有,我觉得所有看似毫无关系的东西,都会有一条隐形的关系链,而且我会去揣想那些关系是什么?

文桂说,我是生而下来去思考问题的人,享乐的事却交他处理好了。

我当然理解他的弦外之音,但是他不会明白,思考也是一种享乐的事,只是这种乐趣较难以分享。

我继续在东翼病房逗留一会,最后到D座病房去协助何师兄,六点多才和他双双走出来。

这时候,夕阳已经落山,只剩下西天挣扎的一抹残红。

“你们辛苦了。”

走出大堂后,看见刑师姐还在柜台上等待我们。

她很耐心地收起了用具和志工档案簿。

我才注意到青光白日灯下,她的身边还坐着一个人。

霎时脑袋象被重锤敲了一下,心里象一把响锤不断的敲打,觉得心跳一百下。

是的,我看到果然了她。

她穿着鸵色长袖衫和发褶的淡色牛仔裤,袖口很整齐的拉到手肘上,露出了白皙光滑的手臂,手腕上穿了SWATCH手表,束起小马尾。

“让我来介绍新志工,她是小瑜,上星期才报到的。”邢师姐替我介绍说。

我仍然站在原地,一下子恍神了,竟不晓得应该说什么,或做些什么。

“我们见过了。”她愉快的声音又脆又亮,眼眸好象梦幻的鱼群,卷长的睫毛象传说中天使的羽毛。

“世界真小……没想到,还会遇到你。”我刚把话说出去,立刻就后悔了。

我实在不该使用那个“还”字,听起来好象我一直惦记着她似的。我努力装出轻松的微笑,心里却觉得有一股说不清的别扭。

“是呀,世界真的很小,要感恩谷师兄的被盖。”她吃笑地回答,但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原来借你被盖的,就是谷师兄啊?”刑师姐这次的声音里带了点惊讶的语气。

看来她们好象无所不谈,我好奇地揣测两人是什么的关系,想不到刑师姐却自己说了。

“小瑜是我侄女的朋友,她目前暂住我家,顺道到这里帮忙。”

原来只是顺道来访,那么下一次是否就不再来了呢?

“下星期你会来吗?”我心里觉得失望,仍然试探性的询问。

她的答案却让我喜出望外,“会,当然会。我还要打扰师姐一段时间呢。”说着,她和师姐交目而笑。

我象孩子一样微笑,却仍然不敢直视她没有一丝云翳的眼睛。

接下来的日子,我继续穿梭在研究室和新山医院之间,游荡在东翼二楼和D座病房之间。

临走时,刑师姐和小瑜总是结伴等候我和何师兄,收拾后再各自散去。

虽然如此,我们还是谈不上几句话;或许应该说,我根本就没有插缝的机会。

古人果然明察秋毫,所以他们说:“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

自从小瑜出现后,Mr NO GOOD就好比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一样,他开始逗留在大堂的登记柜台,说是帮忙师姐收拾东西。

其实谁不知他正在鼓张三寸不烂的弹簧之舌,藉口缠住小瑜。

可是小瑜只是安静地听他发表伟论,却没有异常的反应。

从文桂的表情看来,他是棋逢对手了,我可以从他眼神感受那种难度。




爱,只是一个字,却比一座山还沉甸。

可没人要你承担它的重量,惟有爬上峰顶,才能触摸自由的飞翔。

                                                           *写给《爱,只是一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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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3-12-2009 07:39 A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八章

本帖最后由 谷成 于 1-2-2010 11:14 PM 编辑

谈了不少医院的事情,让我再度回到“折翼天使”的身上。

虽然我的网路还没装好,但是我们的交流却从未间断。

记得她说也会离开一段时间,但是我发现,她还是忍不住,而且经常回来检查信箱,并给捎来有趣的的文字和图片。

看来想戒掉我,不是一件易事,呵呵。

所以我们继续通过邮件,闲话家常,偶尔也会交换一些诗词。

然后有一天我检查信箱,收到她的一封信。

打开邮件,只见空白的信上,豆大的字母显示着的一个网络连结。

我点击连结,於是出现了一个新的窗口。

原来,她在某论坛上,发表了一篇文章:


*…*…*…*…*…*…*…*…*…*…*…*…*…*…*…*…*…*…*…*…*…

发帖人 :“折翼天使”

主题  :《折翼天使》


我是天使,有一双洁白的翅膀,但是我不能飞。

因为羽毛承受太重的伤悲,在飞翔的季节里,它只能畏缩到墙脚,象纤草一样干枯、凋零。

我是天使,顶着一环圣洁的光辉,但是我不再闪耀。

因为白天已被黑夜粉碎,好比明灭的墙灯,它抖擞着最后的勇气,挣扎着生命最后的悸动。

是的快乐的天使已经死去,只有神话苟且残存。

天堂的门已然关起,希望的号角渐渐吹远,连人间最后一座神殿,也在剧烈的疯狂中坍塌成废墟。

从此光明消失,天使的眼泪,正在散碎成酸湿的雨花,而我,准备在大地的振动中化为细泉和山谷。

但是上帝是慈悲的。

所以他遣来了一只天堂燕子,给我衔来了晶莹的红色宝石;

所以他遣来了一只金色的黄莺,给我唱出天国的绝唱。

就象一阵流状的春风,吹化了我的铅心,吹长了凋零的羽毛。

我的心里开始流出一道融泉,花草在一片水声中抬头弄姿。

黑色的巨门依然深沉,里面却开始透出微细的荧光。

我不知道那里是否通往天堂,抑或地狱。

於是我又开始振翼的飞翔,放下翅膀的梦中飞翔。也许我终於飞到那里,也许我到不了那里,我又何必在乎呢?

也许只有飞翔,才是我最卑微的幸福……

*…*…*…*…*…*…*…*…*…*…*…*…*…*…*…*…*…*…*…*…*…




果然是天使,连悲伤的重量,也那么轻灵秀丽。

我突然想写下一些文字,回复她的帖子。

我想了一下,点击帖子上方的回复键,开始敲下我的想法:


*…*…*…*…*…*…*…*…*…*…*…*…*…*…*…*…*…*…*…*…*…

回复人 :”水晶羊男”


幸福的天堂,只存在想象的世界里。自从阿当夏娃被逐出伊匍园后,人间就没有所谓纯粹的天堂。

也许,人间更象一座森严的城堡,利用天堂的宽容、地狱的惩罚,砌筑而成。

这里有天堂宁静的乐声,也有地狱喧嚣的颓废;

这里有麦田和向日葵的清新生气,也有粉脂和刀锋的无情锐气;

天堂就象脚下的花草那般靠近,也好象头上的天空遥远不可及。

而我们在完美和缺陷的裂缝间,快乐和悲伤的存在,呼吸着污浊的空气,却冥思天国的幸福;

我们在爱的神话中飞翔,也在爱的现实中沉溺;

我们寄附在希望的泡泡上吸取氧气,也在希望的泡灭中消失。

但是天堂不在外境,天堂就在每个人的心里,就在那核桃大小的心中。

在那十万海哩深的的心灵幽黑处,隐藏一座天堂,也隐藏一座地狱。我们在那里被囚禁,也在那里获得飞翔和幸福。

天堂不可能在远方,因为人本身就是一座天堂,也可能就是一座地狱。

让人悲欢喜乐的不是自然外境,而是那些活生生、流动在我们身边的面孔,不是吗?

熟悉的、陌生的、喜欢的、痛恨的,只是天堂和地狱的缩影。我们从别人的脸上,望到天堂的幸福,也同时看到地狱的狰狞。每个人象一面镜子,照到别人,同时也照出我们自己。

所以我们不祈求,身边不是地狱,但是我们希望,自己就是天堂――――一座飞行的人间天堂。

所以我们学会了从容的轻舞,学会了微笑的发香。

所以说要光,就有了光,说要电,就有了电。

就在光电在交互之中,我们创造了生命的第一场风暴、第一场雪花,还有第一场感动。

虽然有人会否决童话的价值,虽然有人不再记得,生命中曾经坚信的天使和童话;

虽然我们怀疑天堂和地狱,只是道德家创作出来惩罚心灵的工具。

但即使是这样,我还是愿意去相信相信天堂的存在。

因为相信天堂,所以我幸福地追寻。

是的,幸福在於努力追寻,而不是抵达……

*…*…*…*…*…*…*…*…*…*…*…*…*…*…*…*…*…*…*…*…*…



写完了,我按下一个键,回复就象鸽子飞出去了.

同时,心里也收到刚寄出去的信,因为这段文字,我不只写给天使,也写给自己.




信仰就象一个人跳入无边的大海――――

“晓得游泳的浮起来,不懂游泳的却沉沦下去。”

其诡吊不在於海洋的深浅?而是泳者可否放松自己,相信海洋具有的浮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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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3-12-2009 07:43 A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九章

本帖最后由 谷成 于 1-2-2010 11:16 PM 编辑

东翼三楼病房有位老先生,我们都叫他“上校”,据听说他曾是二战时的联邦空军机师。

由於患上直肠癌,必须动手术切除溃烂的地方,因此医生在他肚脐下方开了一个窿,装上塑袋装粪便。

但是病痛的部位经常难以忍受,加上孩子都移民国外,很少回国探望他,所以他的脾气暴燥无常,时常吵着志工替他办这办那的。

梢不遂心,脾气就象焊工的电焊似地火花四射。

其实我们都里明白,他只是年老寂寞并加上病痛,十分希望别人关心他而已。

我常陪他聊天,喜欢听他重覆以前英勇的故事,听他说飞行的故事,因为我原来的第一志愿是当机师。

记得当年成绩放榜后,我曾经申请一份机师培训课程及奖学金。

结果很顺利就通过第一圈的笔试。

到第二圈口试时,面试者从原本四十多位只淘汰剩十一位,而最终将被录取五名,可以到美国接受的航空飞行训练。

但是我被淘汰了,被一条底裤害死的……

是的,你完全没听错,因为一条白色“国旗”,却不是我的。

那是一场公开的口试,其他应征者就坐在后方,完全可以看到你的应付作答。

当时应试的是一位航空公司的高级经理,但是他上一阵休闲间回来后,却忘了拉起裤链。

害的大家老盯向桌底下,大方摊开的白色国旗。

我担心他的“鸪鸪”会因此飞被放走,心里挣扎着要不要告诉他。

可是大家虽然在席上衔头接耳,等到口试时,全都答完问题后就灰溜溜地走出来,一声也不敢哼。

看来大家都不想节外生枝。


不知道是因为惦记这问题,而影响了我的面视表现,还是因为当时我提了这件让他觉得尴尬的事情。

我后来并没成功当成了机师,即使多年以后,我也不晓得正确原因是什么?

人生就是这样,很多时候,我们并不晓得事情究竟循着什么样的逻辑发展。

即便如此,我们还是要在黑箱里摸起下一件物品,用有限的能力去理解,我究竟拿到了什么,但是对错过的东西和机会,我们却永远的一无所知。

故事回到“上校”身上,我最喜欢听他说的事,就是在三万尺高空和敌人对击的惊险故事,听他如何借用阳光的折射使敌机失去他的踪影,再一个空中翻后从敌机的后方出现,轻易地解决了敌机。

但是有一次,他乘搭的运输机被日军的战机紧盯不放,而且被射穿了主油箱和副油箱。

敌机然后扬高到高空上,残酷地瞰视着失血的巨兽从下方而坠,化为一个尘点掉入海洋。

那是二战后期,物资严匮乏时期,任何不必要射击的弹药都要节约起来,保留到下一场攻防战上。

所以射击油箱变成一种有效又省力的战术。

上校当时只是乘顺风车的飞行机师,而机长决定尝试在北婆罗州的海岸线上做紧急降陆,原因是海岸上升的热气流有助於缓慢飞机的坠势,掌握更长的时间盘旋下落。

“在那千均一发的时候,机师会因为过度专注而进入一种静谧的平静……”上校出神的眼睛,凝在空中,仿佛当时的一景一物又在重现。

“当时天空很蓝,四下寂籁安静,除了飞机俯冲而下的声音……我从舷窗望出去,海岸线象一条闪闪发亮的金黄链子,弯弯曲曲地,围堵着翡翠绿色的浅湾。大海就象华丽的宝石,泛着淡淡的青绿……”

“那大概是我这辈子所见过的,最美的海岸,它此刻正在我的面前扩大,直到变成一片金光包住了我们……”

他说当时恍神了一阵子,仿佛忘了他处身於这架失速中的庞大飞鸟中。

直到一只海鸟从前方掠过,上校才回醒过神来。这时两位机师正在努力的调整飞机的斜度,藉空气的浮力让飞机滑翔,然后“轰”一声巨响,飞机终於在海水御去冲力后渐停下来,正好搁浅在那条金黄色的沙滩上!

他还记得全程中,副机师闷声也没响,而机长只是哼了一声,却是最后一次发出声音了……

结果飞机毁了,两位机师当场夹毙,而上校和后舱的几位士兵却奇迹只蒙受轻伤。

幸好,油箱的燃油早已流空,否则纵然逃过猛烈的冲击,也未必能够带伤逃出燃油引起的熊熊火海中。

说完的他的经验,上校抬高了嗓音对我说,死并不可怕,最可怕的是恐惧本身。

不过,我还从他澄黄而模糊的双眼中看到另一种惶恐―――

不是对死亡的害怕,而是惟恐没人陪伴的惊慌。

我还留意到,虽然他显得老态龙钟,但只要我们请他谈起故事,他就立即变得生龙活虎、思想敏捷起来,而且语气中显得坚定而具权威;仿佛时间回流到依然英姿焕发的年轻时代。

除此而外,他说过一句让我印象深刻的一句话是:

“人是不会死的,勇敢的活下去,就是要让自己慢慢出生!”

对他的话,我似懂非懂,我也不是很清楚他所谓的“慢慢出生”是什么意思,但是透由和他的交谈,启蒙了我们对死亡的一种认识。


人害怕的是他自己不是死亡,在即将死亡之时你所面对的不是死亡,

当身体进入死亡状态时,人的本质就会显现。人类就是一个结、一张网,

然后所有人的关系会出现在里面。最重要的就是这些人与人的关系……

*法国作家,圣修伯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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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3-12-2009 07:45 A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章

本帖最后由 谷成 于 1-2-2010 11:17 PM 编辑

有一天,当我正在为上校上剃胡须的时候,小瑜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我的身边。

她水灵灵的眼睛闪一闪,对我发了个“打扰”的手势,对我轻声耳语。

“刑师姐有事先走了,她留下柜台的阴匙让我等你。”

我感觉耳边象被人吹气地一阵酥痒,但是强作镇定地转过头来望着她。

“你已通知何师兄了吗?”

“刑师姐是和何师兄一块走的,好象是干部有会议。”

她看着我,双手放在腰后,一副“什么事可以效劳”的微笑。

我把目光从她身上移开,还是不敢直视她的眼睛。我怕那是一座黑牢,搞不好我是下一个深陷的囚徒。

“你把阴匙留下吧。”我听到自己严肃的声音说,“你先走,我还要替老先生洗头发。”

我不知道为什么要表现那些违心的表情,我讨厌这样,可是在节骨眼上却又无法自制。

我只好继续剃胡须的动作,不再理会她。

可是过了半响,她依然微笑兮兮的一旁站在,并没有有离去的意思,这次我又转过身来,和她的四目对上了。她只是微笑说:“没关系,让我来帮你,我不赶时间!”

也没等我回答,她就径自走开了,回来时提了一盆清水。

由於老先生行动不便,我们於是把水盆放在床边的桌台上,就地为他洗发。

我把发精倒在“上校”头发稀疏的脑盖上,开始为他搓洗;小瑜就站在一旁,很自发地用毛巾帮忙抹掉脸上的泡沫,偶尔还伸出另一只纤手帮忙搓洗。

有好几次,我无意中碰触到她的手,她却没有一点闪避,那冰凉柔嫩的感触,引起了一丝迷糊的恍神。

我觉得静电透过指间窜入神经中枢,心情突然触得急速调动起来。

表面上我并不动声色,但是实际上心情象一座将复活的火山,外表结着冷漠的岩浆,但是内心早已融成热浆了。

“来,年轻人,顺便帮我做些按摩。”

耳际响起上校宏亮的声音,让我从迷思中醒悟过来。我结巴巴点头,在他的后脑勺上做起指压按摩。

别看文质书生,按摩的手法还是得到“真传”的。

那是经常陪ROBOT到发厅和洗发小姐搭讪,久而久之,也学到了她们搓头的一些功夫.

两个人工作的效率果然很快,上校对我们的“服务”显得非常满意。

我们帮助弄干头发后,让他躺回床上休息。

收拾一切器具后,我和她走出了医院。

这时候,黑暗已经重重压到头上了,北方出现天狼星的微弱亮光。

“你回刑姐家用晚餐吗?”我忽然想起她还没吃饭。

“刑师姐去开会了,她吩咐我自己解决。”她笑吟吟的说,一双眼睛期待地望着我。

“那一起用晚餐吧?”我不够自信地问她。

“我说不行……”小瑜旋及停下来,瞪大眼睛看着我。

我没预期她会一口拒绝,瞬间手足无措,不知如何反应。

可是她快乐地抬望着天空,然后朝我吐了吐舌,说完下半句话:“……那是假的。”

我看她噗嗤笑出来,象淘气小孩的笑容,顿时觉得松一口气,连带的没先前那么紧张了。

“那走吧,你想吃壁虎,还是makudonaludo?”

小瑜显然觉得奇怪,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问我说:“我只听过吃蜗牛,但是壁虎能吃吗?”

“当然可以。”我恢复自信的神情。“我有一位研究室的朋友,有一次到西餐厅时,对服务生说:给我一客烤壁虎。搞得服务员一脸厌恶地对他说:我们不卖烤壁虎。”

然后我暗示她一种头部长角、鼻孔穿环的家畜动物。

她一下子领悟过来。我想她要笑出来了,不过她还是控制住不让自己失控,所以微笑点了点头。

“原来你朋友把BEEF读成BEEFU,难怪和壁虎的发音很象。”

小瑜的眼睛转动一下,接着问我:“那个……什么makodunoko……”

我看她七情上脸,努力拼凑出那个词的严肃神情就特别觉得好笑。

然后我纠正她说:“是ma-ku-do-na-lu-do,而不是makodunoko”

她竟然认真跟着我念了一遍,才抬头问我:“那究竟是什么?”

於是我和她说有一次路上碰到一位日本游客,他用着蹩角的英文问我那里有makudonaludo?

我听了老半天,才知道他问的原来是麦当劳(Mc Donald)。

这次她终於笑弯腰,有点上气不接下气的对我说:

“其实你不象我以为的严肃嘛……”

我微笑地耸耸肩,我们继续向前走。

“为何你有这个想法呢?”

“在医院里,你总是那么匆忙,没时间说话的样子……”

“哦……”其实是我没勇气向她搭讪,但我当然不会照实说。“因为是办公事时间,其实我蛮喜欢说话的……”

“我不相信。”我觉得她的用字和遣词和某个人的习惯很相似。

旋及我放慢了脚步。

“而且妈说,才生下我,我就在现场说出一句话了。”

“说话,真的?”她覷了我一眼,半信半疑的样子。

“我对天发誓,不然我是狗。”

这回轮到小瑜停下来了,她瞪大本来已经够大的眼睛。

女人可以不相信你,但是对男人信誓旦旦的说词,几乎是毫无抵抗能力的。

“是那一句话?”她好奇地问我。

“当时我叫了《娃娃》……”

“这真是不可置信?”

看她好像相信的样子,我恶作剧的笑容已忍不住从嘴角冒出来。

於是我扮娃娃的哭声:哇哇……她这忽然才懂我是在戏弄她。

“HAAA……你戏弄我……”

她一蹬脚,一只纤手拍了我的手肘一下,感觉一阵酥酸的疼。

她这才做状生气的样子,却又忍不住要笑出来。

“你果然不正经。”

小瑜才收起了笑容,问我到哪儿吃东西?

“你吃饱还是吃爽的?”

“不一样吗?当然是又饱又爽的。”

“那么我们吃棺材板吧。”

“你又戏弄我。”

“我对天发誓……”

“不要相信你的话了。”

“骗你我不是狗。”

“废话少说……”





专家说多笑反而导致皱纹;

我宁可增加你的皱纹,也要让你开心地笑。人生若不开心,美来屁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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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6-12-2009 10:10 A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一章 (上)

本帖最后由 谷成 于 9-2-2010 05:11 PM 编辑

医院附近有个民歌餐厅,走上十分钟就到了。

餐厅内不到二十张桌子,简单的设计,可是室内的墙壁上满满的涂鸭可谓为奇观。

我们挑一个靠窗的位子坐了下来。

正想要在对面坐下来时,想起ROBOT对我说过的话:“和女孩约会,应避免坐正对面,以免造成眼神对视上的压力。侧左最好,可以旁敲侧击攻其不备。”

所以我坐下后,又站起来移到她侧90度的座位上。

小瑜似乎察觉到我的一丝犹豫,她於是问我:

“你背对后台,不是看不见表演台了吗?不如坐对面好了……”

我支吾无言以对,只好干笑几声,再笨拙地移回到她对面的座位上,然而耳际却响起ROBOT揶揄的声音:“真是蠢蛋,学兵法当然要审时势而谋进,据地形而变化。连如此简单的道理也搞不懂,你应该用自己的肠子上吊。”

想不到一开始就被她将了一局。我心里暗自叹息,心想自己实在不是学习沟女兵法的料子,不然也不会闻十只知一矣。不如还是顺心随意好了,免得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

“谷师兄,你在想什么啊?”

我吓一跳,发现她澄闪灵的眸子看着我,丝毫没有要从我脸上移开的意思,好象看透我在想什么。

“我在想,今晚的月亮是圆不是圆的……”我心神一慌,七不搭八的,也不知道自己乱掰些什么。

“你在说什什么啊?”她嬉皮笑脸地说:“我是叫你点菜呀!”

这时她向我后方一指,原来待应小姐已不耐烦地站在身边,等侯我点菜。

我发窘地恨不得挖个洞让我钻进去。

“那……你想吃什么呢?”我故作镇定问她说。

“你介绍我来的,你作主好了。”她愉快的回答。

我又想起ROBOT的话,女人讲让你作主的时候,有的时候是反话,有的时候又是当真的,其实她们只是表示礼貌同时,又想试你是否的懂得尊重她的意见。所以,好歹都要多讨一些意见。

“那你可以吃辣吗?”

小瑜朝我微笑地点头,“只要少肉就可以了。”

我於是回过头来,向待应小姐说了几句话。她点头,收拾菜谱匆匆忙忙地离开了。

然后是一阵沉默,我在寻找适当的话题,但是脑袋空空的。

我虽然知道只需要一句有趣的开场白,接下来的话题自会源源而来,可是今天灵感都离我远去,就是没办法想到任何有趣的东西。最后,还是她的问题解救了我。

“那些是什么啊?”

小瑜忍不住仰起脸,打量着天花板上垂下的纸条状的东西,好奇地问起我。

“这里的人称它叫许愿纸绳。”我指着其中一条垂落的绳子,上面挂着各种颜色的卡片。

“把你的愿望,或寄语写在店里提供的卡片,店员自会将它们串起来,再挂上去。也许你的美梦会成真。”

“哗,整个天花板都是呢……”

她的表情,就象小孩在暗夜见到流星时,露出的幸福笑容。这时黄灯照在她侧脸上,仿佛有一层金属的光弧,我不由看呆了眼。

“那样挂起来,岂不是每个人都看到?”

那把悠柔的声音把我从恍神中唤回来。可是她仍然盯着许愿绳上的字条,甚至眯着眼睛,尝试一读许愿卡上的内容。

“不想让人知道的话,你可以不署名。”我小声解释,“不然也可以把纸张把折成纸鹤,他们同样可以会替你挂上去。”

经我一说,她才豁然注意到不是所有的许愿纸绳上都是卡片,也有一些挂满了振翼欲飞的纸鹤。由於从外面看不到里面的字体,她以为那些纸鹤只是店里的装饰而已,想不到纸鹤的腹里都是许愿语。

“真有意思。”她看看收银柜台上摆满的幸运星罐子,眨眼说:“让我想起曾经去过一家西班牙餐厅……厨师端来一只烤乳猪后,拿起一只白色的瓷碟,用瓷碟的边沿把乳猪分成四五分……”

“真的用碟子,不是用刀吗?”我打断她的话。

她微微点头,接着说下去:“我所没意料地是,他最后竟然举起瓷碟,猛然向地下摔破。”然后她顿一下,继续把话说完:“后来我才知道是西班牙人的习俗,据说可以为顾客带来好运。”

小瑜把脸腮托在双手上,露出一个迷人的微笑。

“在华人餐厅,搞不好引起双方火拼了。”我冲口而出说。

“你港匪片看多了。”她浅浅地笑起来,双眸好象贝齿会轻轻的咬人。她的表情很丰富,单是笑容就有好几十种表情,不象我的表情用来用去只是两种而已,不过是小u(微笑)就是大U(狂笑)。

“你说的地方在那里,改次我也想见识见识。”

她的表情微露难色,“不好意思,那是在美国……”

她话没说完,又住了嘴,仿佛沉思着要不要告诉我什么事情。

“你去过美国求学不成?”我迅速把两件事联想在一起。

小瑜点了点头,然后又摇头。可是她没解释那摇头是什么意思,而是岔开了话题。她迅速指着左边墙板上的涂鸭,“你看,这里也有留言呢。”

墙上的文字密密麻麻的交叠着,但是用心细读,还是可以辨识出上面的内容。

她好奇地把其中两则留言读出声来:


《今天忍不住又来了,依然没见到你。花字。》

幸福鱼,可以别再再当我是空气,好吗?未署名》


“谷师兄做过这样的傻事吗?”小瑜嬉皮笑脸地问。

“如果当年你在我班级上,我也许会考虑。”我乘机开她玩笑说。

“你这样是暗示吗?”她淘气看着我,好象捉到了我的尾巴。

我冷不防被又她将了一棋。忽然恢复清醒了,脑筋开始运转起来。记得哲学课曾学过,不是每一个问题都必需回答的,有时候回答问题的秘诀,就是把球踢回去。

“如果我说是,那你的回答会是什么?”我将计就计,把她迫回墙角。

可是她毫不费力地就折断了我的剑矛。

“我的回答……当然不!”

於是球又回到我这边。要知道,我如果沉默,就表示已经败下阵来,但我若是斩铁截钉的话,难免又自断后路。所以必需找折衷的方法,既不能拒绝,却又维持决然的态度。

“那我也是肯定的…”

这个答案模拟两可,既可解成“肯定是”,也可以是“肯定不”。

万一她看出我的诡计,也许她会继续咬着我不放,或许会问我:“意思Yes,或No?”

不过,我也想好了应付的方法。我当然会顺水推舟,问她何必如此在乎我的立场,莫非……那她算是在这场语战中被我将死了。

我不知道是她对我留有余地,还是看透了我的心机。她并没有死咬我的话尾不放。
就在这时,餐厅小姐终於端来两块金黄色四方状的东西。

“这是什么呀?”

“就是我刚才说的《棺材板》。”

“还真有那么一回事,好,算你没有骗我!”

“可惜,我已经那么做了。”

“那是为何?”她一脸疑惑的表情

“其实,这道菜真正的名字叫《金枕头》,《棺材板》是我乱掰的啦。”我还是成功扳回一分,现在双方算是打平。

“哼,你真是坏,总别爱欺负人。我再不相信你了。”

她把双手插在腰上,作势很生气的样子。但即使是她真生气的表情,依然是很可爱。

我知道她是说着玩的,因为她的眼里并没有怒气。

突然觉得,她对待我的态度,明显比起对文桂好很多了,但是为什么呢?

“嗯,味道还不错。”(这里说明一下,《金枕头》其实是长方形状的面包,放到油锅里炸,然后沿着面包边用小刀切出四方形盖状,再倒进咖哩面或其食他面食类食物作成。)

旋及我们都沉默下来,安静的吃着眼前的食物……

桌子很小,我们埋头吃着东西的时候,脸部靠的很近,我甚至可以听到她很小心的呼吸声。

但是我想到自己正吸入她身上发出来的香气时,我反而有点兴奋。

就好象她身上有些气息分变成我身上的一部分那样,我心想那算不算是一种亲密的接触?

“对了,你是否常来这里?”她终于放下餐匙,取出纸巾抹嘴说。

“算是吧,通常在周六值日后,我就会来这里。”

“一个人?”

“是啊,经常一个人在这发呆。”

“那我岂不是打扰你了?”

“怎么会呢?花前月下,有美女相伴。”

“巧言如簧,颜之厚矣!”

想不到被她用文言文顶了回来,而且更胜我一筹。看来必须打醒二十四分精神才是。

就在这时候,台阶上一位男歌手,抱着吉他,自弹自唱着一首叫《伦敦之街》的西洋民歌,歌词饶有兴味地在空气中飘扬着:


你曾见过那老人吗?

在打烊了的市集里,他用破烂的鞋踢起旧报纸。

从他眼中你看不到任何骄傲,他的双手就松垂在身旁。

昨天的报纸,只能讲述昨天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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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6-12-2009 10:13 A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一章(下)

本帖最后由 谷成 于 9-2-2010 05:13 PM 编辑



“啊,好久没听到这首歌了,爱死了!”

她孩子般天真的叫了起来,象找到了多年散失的玩具一样。

“我也很喜欢,大学时最喜欢弹唱这首歌。”

“你玩什么乐器?”

“空心吉他。”

“那你会弹这首歌吗?”

小瑜突然拿起绿色的背包,打开从里面拿出一本音乐谱出来,好象是钢琴谱。

很小心地翻开其中一页,手指停在一页曲谱上,曲目是《凡高之歌(Vincent)》。

“原来是唐·麦克莱恩(Don Mclean)献给画家凡高的曲子。”

她抬起头看我:“你也知道这首曲子?”

小瑜的脸颊上好象有两团火光荧耀,发出漂亮的红晕。

“当然,那是我中学时期的最爱,可是我听的齐豫的翻唱版本。”

“在那张《Stories》的专辑内。”她闭目点点头,“不过我还是喜欢原唱版。”

再度张开眼睛时,她望窗外轻哼起开始的一段歌词:


繁星、繁星的夜

燃烧的鲜花正盛开……


(Starry, starry night)

(Flaming flowers that brightly blaze……)

小瑜不但爱笑,歌也唱得很好。

她的声音悠悠荡荡在耳边,我好象看见一个静静飘雪的夜晚,薄薄的雪絮从深邃的夜空轻轻扬扬落下,覆盖一个星夜下的村庄。

我还在陶醉在她的歌声中时,她突然停下来,心情兴奋的和我谈起她的感想。

“你知道吗,当我到艺术馆,站在这幅《星月夜》的油画时,一股无名的感动,突然充满我的内心和灵魂。你也许不相信,我可是当场哭了。”

想不到,这世界上还有看画会哭的人。我想她不只是漂亮,还是频临灭绝的物种。

可是我当时没想到,后来我竟然也一个人跑到纽约的现代艺术馆。

我站在那幅凡高的画前方,虽然没有哭,却被一种巨大的伤悲所笼罩。那时我才明白,看一幅平版画和一幅真迹之间的差别有多么庞大。

我注视着画中饱满而充满爆发力的曲线……看到火苗状的树影……

看到受星光感召而开始流动如水的物体……

所有东西全是活生生充满生命的,就连黑暗的月亮,也清醒的燃烧着。

而且回国以后,我还作了一个充满漩涡状云彩的梦,醒来后恍然体悟生命的感动,只在杀那的心灵流灿之间,不然生活只能是一副行尸走肉。

“那么你会弹这首曲吧?”

“如果只是和弦,那没问题。”

“那太好了,改次可以找你合唱这首歌。”

“好啊,我是求之不得!”

“你说什么?”她闪灵着一双大眼睛。

“没有,我的意思是随时奉陪。”

差点要漏口风了,幸亏被我含糊带过去了,所以我也赶快转开话题。

“你有一把好的嗓子,不如和大家分享吧……”

“什么意思?”她瞪大着眼睛的望住我。

我微笑指着那小平台上的乐器,刚才的歌手已不知所踪,墙角还摆着一把民歌吉他,还有一张高脚凳以及摆放曲谱的铁架子。

“真的要我唱吗?”小瑜不大确定地定着我。

“我帮你伴奏好了。”我鼓励她说。

一分钟后,我已坐在那张高脚凳上,拨弄着吉他弦。

小瑜就站在我身边,靠着麦克风,唱起那一首《凡高之歌》。

虽然是第一次配合,我弹错了不少地方,但是凭着她天籁般的嗓音,顿时全场鸦雀无声,全部人的目光集焦在她身上,没人会注意我弹错什么。

於是,她恬丽的歌绕着室内荡开来:


Now I understand

What you tried to say to me

How you suffered for your sanity

How you tried to set them free

They would not listen they did not know how

Perhaps they'll listen now


(如今我懂得了)

(你试着告诉我什么)

(你的敏感让你多痛苦)

(你多么想帮助人们从桎梏中解脱)

(他们不会听也不想知道)

(或不定现在他们会了)


当她唱到(他们不会听也不想知道)这段歌词时,我不经意地抬头,却看到一滴泪珠从她的眼角淌下。黑色的眼睛中充满了难以捉摸的复杂感情。

我不知道她此刻想起了什么回忆,只是被她的凄柔婉丽杀死不少细胞。

我想回去要休息几天时间,我的免疫才会复原。

就是那一晚,她的歌声博得满堂如雷的掌声,还有人在台下大喊“安哥”。

终於夜深了,我们从餐厅出来后,我们走向附近的候车站,等待德士。

晕黄色的街灯,象悬浮着的幽浮,我的心也正悬浮着。

我和她,走在晕黄的灯光下,新柔海峡的夜风,吹来了一阵清凉。

我们安静的走在路上,我多么希望这是一段走不完的路,但是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然后德士来了,我目送她先上车离去。

但是坐上车前,她莫名地对我说了一句话。

“你是个奇怪的人,但是跟你一起很开心。”

我虽然不明她真正的意思,但是足以让我一夜亢奋难眠。



临走前,我向待应小姐索来一支颜色笔,在左边墙上涂写道:“下个周六,你还会上来吗?”

她读了吃吃地笑,然后在墙上回复:“申请批准。”

我心里高兴的想,这样算是约会吗?我想,答案也许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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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6-12-2009 10:23 A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二章

本帖最后由 谷成 于 9-2-2010 05:16 PM 编辑



小瑜说我是一个奇怪的人,可是我狐疑着她从何得到这样的印象。

我回想那一夜共餐时的言谈话语,不认为自己做了任何出位的表现。

不过比起我,小瑜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不过喜欢胡思乱想而已,而她却象一个无底坑,无论你丢多少东西下去,都不会得到回音,也不知道她真正在想些什么。

有时我觉得自己非常了解她,有时却一点头绪也没有,她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表面上,她直率得象一位天真烂漫的孩子,思想如一坛清水,可以一眼就看透到底。

但是她的率性,藏着精灵的快速反应,更象就一尾悠游的鱼。

你明明看到她就在那儿,稍一惊动就失去了踪影,你却永远揣摸不到,她下一瞬间的行踪。

但是当你停止寻找时,她竟又摇着尾巴出现,在近处对你微笑。

我想不透,也不要想。

想比起小瑜,“折翼天使”倒是相对地容易揣摩。

虽然她也是机灵敏锐,可是她一直就在屏幕里,只要约好时间,她必会欣然赴约。

同她网聊,我无需如坐针毯,战战兢兢,想掰就掰,不必顾及男女间的礼仪,和约会的顾忌。

反正在对方的屏幕里,我们只是一个会表达想法的符号而已。

符号让我们隐藏起来,也让我们释放更多的自己出来。

谈到这一点,我的脑海不期然地切入一个问题:

“网络究竟是什么?”

“为何它会成功吸引到那么多人,把那么长的宝贵时间,浸淫在一个建立虚拟条件上的泡影空间里?”

我的看法是,网络和文学有种异曲同工的道理。

文学之所以吸引人,因为它闭上了读者的眼睛,让我们在抽象的文字中寻找想象的体验。

因为最美好的东西,用眼睛是看不见的。

从这个条件来看,网络确实具备了文学抽象的性质,因为在网络中,每个人都是盲人。

在虚拟的网络世界里,事情来来去去,有时存在;有时不存在,而且以相当惊人的速度在发生着,似乎没有中间的缓冲地带。

如果你只是坐在那儿,不发出讯息,那没有人会发觉你的存在,因为大家都以符号来表达自己的形体,就象盲人根据你发出的声音来摸索你的存在一样。

而我对你的认识,完全根据和你的谈话,和大家一起经历过的事情,并不是你长得什么样子。

正因为如此,反而提供开发丰富的想象力的平台,让大家的思想都长出翅膀,象鸟飞翔。

但是网络毕竟和文学不同,因为在网络中,永远没有开始,也没有结束,有的只是间隔。

我们好比坐在游乐场的旋转木马上,随着音乐亮起而旋转,但是旋转不会结束,只有暂休的间隔,还有爬上爬下不同的玩客而已。

随着下一班人坐上后,音乐又再播发,於是生命进入了短暂永恒的感觉。

所以网络就象一座二十四小时娱乐城市,在许多人离场的时候,有更多的人刚入场,永远有淘不尽的新思和玩意。

难怪有人说,如果你在网络世界中找不到感兴趣的事情,那么在现实生活中,你也不会找到。

我承认这句话不算言过其实。

实际上,网络并没有虚拟的人物,而只有虚拟的身份。

在每一个冰冷的ID符号背后,都有如和我一样活生生的一个人,一样的有性情,一样的有脾气。

在看似泡影的思想空间内,隐隐透出几分幻如人生的真实性。

就好象翅膀在天空飞过,它看似遥远,无法被捉摸,但是确实有那么一只鸟儿,曾经从天际飞过。

从没有一种科技象网络那么深刻地渗入人们的精神生存空间。

甚至该说,网络已经构成人类文明的第二,甚至是第一的生存空间。

不相信,看看许多网上的论坛,样样俱全。有银行、赌场、澡堂……

活象一座灯火霓烂的世界,具备了供长期居留的设施。

我想,再不久,网上也会出现酒店,让人们相约到那里开房神交。

似乎扯远了,让我把话题拉回到故事吧。

时间就在我的亢奋和忧心中快速移动,转眼又到和“天使”约定重逢的时刻。

很不凑巧的,这天竟然是周六下午。

我站在交叉路口,前方向着小瑜,后方却通往天使的约会,我竟然不知道该作什么选择?

人生有很多个关键的抉择,都发生在的十字路口。

有时明知道自己想去那里,但是在直觉的指挥灯下,却会朝往相反的路向走去。

我决定去医院值日,结果留在试验室里等候“天使”上网。

为什么?我不知道。有时候,事情就是没有答案


我等待白云,云微笑不见双眼。我等待秋叶,叶只顾簌簌私语。

我等待凉风,风经过却不停留。我在校门口等你,请你不要象风,当没事走过好吗?

*写给《校园冷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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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8-12-2009 08:10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三章

本帖最后由 谷成 于 9-2-2010 05:18 PM 编辑

下午四点一刻正,“折翼天使”进入聊天室。

“折翼天使” :你没失约……我真的很开心。

“水晶羊男” :怎么?我象是会说谎的人吗

“折翼天使” :亲爱的,你不象……你不象那种会说实话的人


一见面,就被她顶得一时语塞。

不过她的话倒一点不假,我只好干笑几声,随便含糊过去。

而且我很高兴听到她第一次叫我“亲爱的”。


“水晶羊男” :呵呵,这些日子以来,可有想我?

“折翼天使” :想……当然想,而且还恨你……厌你……诅咒你呢……

那么说就是爱我到入骨入肺,是一个好现象。

“水晶羊男” :呵呵,为什么 (这是明知故问,要知道男人也有虚荣心的。)

“折翼天使” :讨厌你……是因为要我痴等一个月……恨你是因为你无法专心做事……诅咒你是因为说我是猪……

原来她还记惦这上次猜谜的事。

“水晶羊男” :亲爱的,谁叫你说我是狗?

我也学她亲密的叫“亲爱的”……

“折翼天使” :那是当你心肝宝贝……怎可说我是猪呢……

“水晶羊男” :既然如此,我也是当你心肝猪肺呀 ^.^

“折翼天使” :那你干脆……抱猪去睡好了…… 


我原本想顶回去,但是想想后却作罢。

因为女人抱着狗睡觉,那是有爱心;可一个男人抱着猪母上床,那却是恶心。

唉,这就是女人的逻辑,她说什么全对,一旦你如法炮制,就要落个千赔不是的下场。


“折翼天使” :怎么样……没法掰了吧……呵……

人的脑细胞那么多,不可能每个思维都能搭对线,遇上暂时的短路也不足为奇。

我只好退一步,当作讨她的欢心。

“水晶羊男” :算我不是,赔个笑好了

“折翼天使” :你的笑又不值钱……

“水晶羊男” :那你要怎么样

“折翼天使” : 既然你让姑娘不开心……就要受惩罚……

“水晶羊男” :别罚我抱你去睡,我打死一定从命

“折翼天使” :你想得美……

“水晶羊男” :那是怎样

“折翼天使” :嗯……我喜欢听你扯,就掰些有趣的东西吧

“水晶羊男” :还是古诗吗

“折翼天使” :好吧……就古诗……不过由我命题……

我靠,竟然蒙我。再这样耗脑,是会短命的…… 

“折翼天使” :亲爱的……今天就点这首《爱莲说》好了……

我才开始意识到,每次她叫“亲爱的”时候,就不会有什么好的事情。

然后,她传来《爱莲说》的一段散文,那是宋朝周敦颐的传世之作:


水陆草木之花,可爱者甚藩。晋陶渊明独爱菊。自李唐来,世人甚爱牡丹。

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

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我搔耳抓腮、搜肠索肚却一点灵光也没有,就象呆子拿着屠刀,面对一具牛尸不知从而剖起。

“水晶羊男” :不如我们聊点别的,我告诉你一个故事 ^.^

“折翼天使” :亲爱的……别想转移话题…… 


她说得斩铁截钉,丝毫转圜的余地也没有。

可是极尽讽刺的是,我绞尽脑汁,竟然只是想到港剧《大时代》中那位坏角色丁蟹(郑少秋)把儿子掟下楼的画面。莫非天欲绝我,故陷我於此进退维谷的绝地?

就在同时候,灵感如却同涌泉之水,汩汩而出。我捉住灵光写下了火车般出现的文思:


网路花草虽盛,可美女甚稀,今水晶羊独爱你。自网络兴,男人皆爱性交,

我独爱天使出於云端而渺渺,娴灵秀而不妖,中直外平,不慢不骄,香远益清,亭亭玉白,

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征服高峰的攀山者对山峰说,世人说你多雄巍、多挺峻,我今觉得你不过尔尔。

山峰微笑,透过空谷的回音说:我还没站起来;你不过是踩在,我曲直的膝盖头而已……

*写给《攀山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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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8-12-2009 08:13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四章

本帖最后由 谷成 于 9-2-2010 05:21 PM 编辑



“水晶羊男” :怎样,可以饶了我吧 ^.^

“折翼天使” :嗯……还可以……可是那句 “中直外平”是什么意思……

还用问吗……当然是说你腰直胸平,不然还会是意思。

其他事情可以乱掰,但是这句话,可是经过逻辑论的三段式辩证。

要知道,我是学流力的……而根据无压流的理论显示,波浪的前进速率是水深的二次方。

也就是说,当海水冲上浅滩时,波浪的前进速率会突然递减而导致波峰堆积而增高。

因此波峰的高度,实际上和水的深度成反比(这也是海啸为何发生在浅滩的道理)。

如果把波峰的高度比拟成女人身材的浮凸度,而水深代表美眉的智商度。

便可以得到这样的结论:就是“胸大的女人无脑,而聪明的女人胸平。”

姑娘的文思敏捷,冰雪聪明,所以当然属于后者。


“折翼天使” :喂……你又欺负我……

她顿一下又继续敲着键盘说。

“折翼天使” :姑娘我可是有身材的……不是你说的飞机场……

“水晶羊男” :没图为证的话,我宁可相信自己的推论,呵


女人最在意的就是别人议论她的身材,而这招激将法果然起作用了,她马上来给我发过来一张相片。

我打开一看,果然是一位身材标致、玲珑起伏的长发美女,可惜脸上全部涂黑了。

不过,聊胜於无。至少肯定了我的先见之明:“天使”不是寻常美眉,凭她百晢的皮肤、一头秀丽的长发、苗条的身材,再加上秀女的才情,我可以打上七十分了。

不过奇怪,这次她竟然提都没提起要我的相片,难道她打算一辈子躲在四方的屏幕里?


“折翼天使” :记住……下次别再拿身材作文章了……

“水晶羊男” :今后应改,谨遵从命

“折翼天使” :还有刚才写的都不正经……所以不算……罚你另写一诗……

“水晶羊男” :可以是可以,不过这次写了,是否就可以一睹芳容 ^.^

我见机不可失,赶紧快蛇随棍上,可是她竟然爽快就答应了。

“折翼天使” :亲爱的……如果写得好……我可以答应你……

她的承诺,使我精神大振,不由腰板挺直起来。

“水晶羊男” :你快出题吧,我必定全力以博姑娘芳心。

“折翼天使” :呵……好吧……最近喜欢赵咏华的《风的颜色》……就以此为题……

“水晶羊男” :K……你等等   

我闭上眼睛,脑海中就出现一幕景象,仿佛“天使”伫立在绿油的草坡上……然后一阵风吹过,她回眸对我温柔一笑…….

於是我开始敲下 :


你问我 / 风是什么颜色/

当你飘逸的秀发扬起的时候/

我说风是黑色/


你又问/


风怎会是黑色/当你蓝色的星眸闪动的时候/

我说风是蓝色 /


你摇头问 /


风究竟是什么颜色/

当你对着我微笑的时候/

风没有颜色/


因为风从我的眼前吹过/

我只看到你/

没看到风……/


又一阵风从窗口吹过,我看到窗外的雨树轻轻抖动枝叶,阳光下的影子开始倾斜……


“折翼天使” :哗……呼吸停止了……

“折翼天使” :仿佛可以进入画面……唯美……

“水晶羊男” :呵,最近少练习,笔触生疏了

“折翼天使” :不会啊……我倒觉得很好……

“水晶羊男” :那你的意思,就是会给我照片

“折翼天使” :亲爱的……我象是那种会说谎的人吗……

竟然引述我的话,果然学习神速。

“水晶羊男” :你不象……当然……不象……

我没苯到会引述她刚才的话,因为我不想让烤好的鸭子从架上飞走。

“折翼天使” :我不会给你相片……但是会让你见上一面……

她是脑壳烧坏了……还是被我感动了,竟然会自动提出见面?

无论理由是什么,这实在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情。

“水晶羊男” :真的吗,那我要酬神谢佛,终于可以一睹仙容了

“折翼天使” :别高兴太早……

“水晶羊男” :为什么

“折翼天使” :亲爱的……我只是答应和你见面……但没答应你什么时候……

TMD$^^#$3%$#$##……又被她耍了。

早说过,她每次叫“亲爱的”时候,总没好事情发生。

“折翼天使” :我答应你……那一天不会太久的……所以你要加倍努力哦……

“水晶羊男” :可怜我严重操劳的脑细胞啊………(呜咽声)

“折翼天使” :别哭别哭……姑娘我给你慰劳一下……

“水晶羊男” :怎么慰劳法 (停止抽泣)

“折翼天使” :给你念一首诗吧……

“水晶羊男” :(象小狗猛点头)

“折翼天使” :这一首是我晨运时……有感而写的……

“水晶羊男” :快点,听诗我就不哭了

“折翼天使” :那姑娘我献丑了……   

她的文字开始象团团的寒雾,从窗口沁入室内……


黑夜夹着尾/从西天渐渐退去/

我把门窗掩起 /走入晨里呼吸/


轻纱笼住大地 /露水盈盈/

湿了遍满山谷的灯花/


请别问我 / 一个人是否寒冷清寂/

且看我 / 剪下一衣的露水/

蓦然消失在 / 白茫茫的晨雾之中/


如果生命 /终逃不过消逝 /

我情愿是 / 一颗透明的晨露 /

可以晶莹的蒸发…… /


恍神间,晨雾缭绕。我仿佛站在一条山林小俓上,看见伊人轻灵秀丽的背影,在一片晨雾之中,缥缈渐失去踪影,来去如云雾。我享受着读毕一道诗后,片刻灵魂出窍的空白……


“折翼天使” :写得不好的地方……还请诗人赐教……


“水晶羊男” :呆了……

“折翼天使” :没……那么夸张吧……呵

“水晶羊男” :你知道吗,我的试验室里,都被露水氲湿了……


说真的,我真不知如何评论她的诗,那里面有一种轻灵的悲伤在跃动,那是天使专有的气息。

我最喜欢这样的诗,轻轻淡淡地,让你不知该说什么好,就象一个人来到爱情的面前,除了迷惘,还是无言。

CARL SANDBURD说:“诗是把门开一下又关上,让往里面看的人去猜那一瞬间看到的是什么?”

我很肯定自己看到了一些她内心的东西,却又说不出所以然,那种感觉让我迷惘。




有人说诗象雨 、那么爱象什么?

我说诗更象雷,因为我常听到它的声响,却从未见过它的影踪。

相反的爱就象一场骤雨,一瞬间,让你装得满满的,片刻却消失得全然无踪……

*写给《诗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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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8-12-2009 08:19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五章

本帖最后由 谷成 于 9-2-2010 05:24 PM 编辑

这次的谈话就在吟诗墨斗中鸣鼓收兵了。

但是“天使”的诗,着实让我怦然心动,好比阳光下的寂寞小花,让我有忍不住想摘下的冲动。

可是我更喜欢小瑜,不是吗?倒底是天使,抑或小瑜,这个问题,着实让我头脑发痛。

我想起西方的谚语语:手中一只鸟,比丛里两只鸟稳当多了……

网路的天使,就好比藏在草丛里的鸟,而小瑜却是活生生地站在身边,等待我去追猎的布谷鸟。

更何况丛里只有一只鸟,甚至什么都不是。但真的是那么简单吗?

我常想,“天使”该不会是我深层内心中对纯心灵式爱恋而投射出来的向往?

说它“柏拉图式”也好、神交也好,我们都在闭上目的黑暗世界中,相互探索对方的内在形象。

如果说,某些事实非要闭上目才能看见的,我想大家都瞥见了对方的一点什么,也因此而互相欣赏。

但是小瑜却是我睁眼的世界中,梦寐以求的一个完美形象。

她年轻、美丽、充满神秘的魅力,她代表我男人在荷尔蒙层面上的一种欲望投射,可是我对她的心灵面貌却一无所知。

可是我应该追求谁呢?选择可以很简单,也可以很复杂。

我只能说,在睁眼的世界里,我会毫不犹豫地冲向小瑜;不过,内心一旦平静下来,我却自不由主地想起网路上的“天使”。

我也不是没有想过,如果两人合而为一,那该有多好啊。

但是我心里知道,这是现实的人生,不是我在网路上涂涂写写、乱七搭八的爱情故事。

完美的事情是不存在的,纵然存在也不轮到我。

既然想不透,我索性放任自己的心情飘浮,见步行事。

我继续和天使上网同时,和小瑜的交往却有突飞猛进的现象。




网恋就象风景玻璃球,捧在双手之间看雪花飞扬的幸福,但是玻璃里的一切,都不是真的。

因为仅靠文字来堆砌对一个人的印象,感觉就象浸在雾里看风景。

她可以一行字就来到你的面前,也可以一声不响地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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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30-12-2009 01:04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六章

本帖最后由 谷成 于 9-2-2010 05:25 PM 编辑



自从那次共进晚餐以后,我和小瑜的话题变多了。

她也索性向刑师姐要求转到我这一组,所以被编和我一起。

对於这个调动,我当然是求之不得,但是我也绝非那种监守自盗的人。

值日时,我还是不常说话,还是独来独往,而她在我的视线里走得不远,偶而会走过来帮忙一些杂务。

仿佛我身上有一条细线拴住她,象美丽的纸鹞在我身边曼妙地飞舞着。

也许我就是那位握线的人?

事实正好相反。

要我觉得,自己才是那只纸鹞,而她就象天边的一片云。

我摇摇晃晃地向她靠近,但是冥冥之中,却有一条细线,让我始终保持着一段安全的距离;

我也想飞得更高,却怕绳子会承受不住张力而扯断。

我们经常收拾下班后,一块到民歌餐厅去用餐。

我们的谈话,也不尽然是严肃而安静的,随着我们逐渐熟络,她就一直和我抬杠。

有人说,女人如果对你有好感,虽然表面不说,但心里还是特别注意你的,跟你抬杠也是注意你的一种方式。

但是也有相反的说法认为,这么做只是当你是好朋友,却不是认真想发展爱情的那一种。一旦落入这种关系中,你就不是对方心目中的首选了。毕竟,她只是和你唱反调,而不是跟你打情骂俏。

不过我肯定的是,好抬杠的女人必定是心思缜密的女人。

她们善於语言思考,有一种对问题不追究到底死不罢休的精神。

跟这种语言学家过招,要避免犯下语病,免得被她们挑出话中的疏漏,而自辱颜面。

虽然整人是我的长项,但她也绝非浅池的小虾,而且我终於尝到什么叫自食其果。

记得有一次,我们在同样的餐厅聊起起童年的趣事。

我谈起童年时如何作弄邻居小孩时,她笑眯了眼睛,笑花溅到眼睛底下,凝成一个小酒窝。

小瑜微笑着,看起来很高兴地说:

“小时候,我们也喜欢三五成群的凑在一起,最常玩的就是跳皮筋。 ”

“先把皮筋绑在脚踝上,然后随着“跳舞”者的不断升级,将皮筋分阶段提高,膝下,腰间,腋窝,最终举过头顶……”

她的声音又细又柔,一把棉花塞进我的耳洞,酥酥痒痒的……

“跳皮筋我可不行,只能被女孩逗着玩。”

“那你们都玩些什么啊?还有没有特别的?”

我抓抓头皮,想说的都已说了,但是她不是听说过、就是都玩过。

这妞可不是一般的孩子头,必须想一个非常特别的才行。

啊,有了,我露出一个慧黠的微笑。

“有一个包你没玩过。”

“什么啊,我要玩!”

“嘿,你不敢玩的。”

“胡说,我偏要玩!”

“好的,我说……”

看她终於掉入我的圈套了,我心里的魔鬼开始微笑。

“小时候我们发明了一个洗澡的游戏!”

“洗澡有舍好玩的?”

“洗澡当然没舍好玩,但是要能精确地说出洗澡的整个过程,那可就难了。”

“那有何难!”

“那你试试如何?当你还是五岁小孩好了,说出你洗澡的过程,但是可免了敏感的细节。”

“好的,看谁怕谁!”

我们於是互勾手指,她想一下,眨眨眼就开始了:

“首先我拿了毛巾衣服,开门进去……然后把东西挂好……”

“然后呢?”

我暗想精彩的来了,果然不出所料……

“然后除衣服,打开花洒冲水啊。”

我笑得前仰后俯,笑声象午后的骤雨,漫然飘飞起来……哈哈……

“怎么,我有说错吗?”她的神情显得迷惘。

“嘿……那个……你还没有关门呢。”

我指着店旁的小门,脑海一晃而过那对可爱的小粉臀。

(男人都是会幻想的,说没有,那肯定是在蒙你。)

小瑜终於意识到游戏的吊诡,开始赖皮不忍帐。

“这不算,你没有解释好规矩,重来!”

她想了一想,象背台词地读出她脑中的影象:

“我拿了衣物,开门进去,把东西挂好……然后我打开花洒……”

“打住,你衣服还没除呢……”

“小姐,原来你洗澡不用肥皂吗……”

“门还没开呢,你就出去,撞墙呀你……”

她被我逗的没好气,一张脸象气球通红起来,反唇问我:

“不如你来说,我挑你的语病?”

“奉陪。”

我对背如流地把洗澡的细节重复了一遍,她似乎挑不出任何毛病。

该说的都说了,不该说的属於私人细节,她连发几个问题都被我反挡回去。

当然啊,要不然我当年何德何能,可以整人无数而置身度外?

小瑜被我耍得团团转,突然在我的笑声中静了下来,我感觉一阵杀气闪过。

她抬起头,眼神多了一丝光芒。

“不玩了,不如听我说故事吧?”

“听故事,好啊,我最喜欢听人说故事了,但必须是好笑的……”

“火辣辣,刚新鲜出炉的故事,包君满意。”

她露出清爽的微笑,整张脸都微笑,只除了眼神之外。

“那你说好了。”

“好的,这里有四个相互关联的故事,听清楚了。”

“第一个故事:有一位先生答应太太到海滨野餐。”

“太太打扮良久,先生等得很不耐烦。终於他们上车了,先生却把车子开到高尔夫球场去。”

“太太不明白,疑惑地问先生怎么开到那里了?”

“突然啪一声,先生刮了太太一巴掌。”

“先生说:《是我还是你在开车》”

“继续说……”

故事并不吸引人,但是瞧在美女的份上,我唯好装作饶有兴味地听下去。

“第二个故事:太太从市场回来,告诉先生晚餐会煮他喜欢的清蒸鱼。”

“晚餐弄好后,先生很高兴到饭桌上一看,只有一粒煎蛋,并没有蒸鱼。”

“先生不明白,为何太太没蒸鱼,才说到一半……就听到啪一声,太太回了先生一巴掌。”

“太太一脸报了仇的表情说:《是我煮还是你煮》”

“然后,然后呢……”我开始感到兴趣,想听下一个故事了。

“然后是第四个故事.……”

“什么?”我没听清楚,又听到她重复:

“听清楚了,现在说第《四》个故事!”

奇怪,怎么突然跳过了,不是还有第三个故事没说?

“你怎么跳过了第三个故事?” 我没想就冲口而出。

咻然间,耳边响起一道巨响 “啪”!

一个热辣辣的巴掌,印章一样的盖在我的左脸颊上,留下了五道手指印。

金星土星直冒上我头上旋转,我当场犯傻,竟然说不出一句话来。

小瑜拍拍手掌,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接着移动唇,在舌齿之间点贴卷放,声音一字一字从她的嘴里释放出来:

“傻瓜……究竟我说还是你说呀?”

这下象一道闪电划过天际―――――全都明白了,是我被耍了……

$#$%^^%^%^#^$#$……


这婆娘果然狠毒,你给我记住!




女人最厉害的武器果然是朱砂掌,想不到我生平的“第一次”,就这样被她夺走了。

可是这一巴掌,打得实在活该,所以我服。

结果回到试验室,我连续打了好几位朋友的耳光,果然觉得超级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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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30-12-2009 01:07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七章

本帖最后由 谷成 于 9-2-2010 05:28 PM 编辑

虽然我与小瑜的关系突飞猛进,但是文桂也不是省油的灯。

这一切都看在他眼里,於是他展开了紧密的龙门攻势。

单是应付那些名堂炫目的“邀请”,我可以感受到小瑜所面对的压力,譬如:

“周末有个捐血运动,我来接你吧。”

“访视组需要志工,许多居家关怀的个案没人处理,我提了你名字上去,咱们一组如何?”

“博爱辅导有个关於《家庭暴力》的讲座,女性一定要去,对你们很有帮助。”

“朋友送我两张光良品冠的演唱会入场劵,一张送你吧,明天傍晚六点正我来接你。”

“宽柔中学有个中秋园艺晚会,你去吗?”

我现在明白了,为什么文桂总是能够攻破对方的防线、长驱直入。

因为他擅长踢球的原理,知道如何声东击西,乘机抄下对方的空隙,直驱龙门。

他说:“追女孩就象踢球一样,无论守门员的技术如何娴熟,但是龙门的阔度为7.32米,高度为2.44米,一定有她大意忽略的地方。所以我们要知道如何盘球运球,冲破层层的防卫,再来几个假动作,然后用正脚背猛射入龙门的死角。这时她即使觉察了,也会因为觉悟太迟而傻着看球入网。”

话语未落,身边的众男跟着发出狂笑。

有时候,我实在看不过眼了,於是会找藉口,解除小瑜的窘境。

文桂以死鱼般的眼色瞪着我、一语不发。

我知道他心里瞧不起我、讨厌我、也许还恨我呢。

我们的心理都明白,他总会有攻破龙门的时候,那一天,只争早迟而已。

后来,事情终于发生了……

我还记得,那是一个沉冥的阴雨天,厚厚的雨云,让天空始终蒙着一层灰。

虽然是周日,但是我躲在试验室里没有出去,因为我赶着修改计算程序。

那是关於压缩器的流力计算程序,当初会选择这个课题,有可能因为喜欢写诗。

没错,就是这个原因。

我觉得从某个观点上,程序编写员的工作类似诗的创作,需要丰富的想象力,和跳跃性的思维。虽然前者比较倾向逻辑。

为何说编写程序就象写诗呢?

因为一部清晰有力的电脑程序,本质上就是一首诗,能够激发对逻辑和艺术的感受力:

一部好的程序,必须应用最少的文字,表达最深的数学内涵或现象;而一位好的程序编写员,必须很娴熟地应用语言来诠释复杂的现象,就象诗人写诗一样。

是谁说数学和艺术是两个截然不同的载体,必定指向不同的感知面呢?

数学家应用公式来解开自然奥秘,这和画家利用色彩来捕捉自然美,就其心灵的专注情况是很相似的;就象程序员应用语言砌合出庞巨的程序,让指令在繁杂的语言网中执行计算工作,就其创作过程来说,倒很相似诗人在堆砌文字的积木、或是钢琴家在编织音符的乐章,同样结合美与和谐的瞬间。

因此我同意某位作家的看法,他说:

“数学家和诗人、狂热和慎思、热情和精确的结合,再理想不过了……”不是吗?

这时桌上的手表发出矫作的走针声,而我的思索正在时间的隙缝中穿针引线,正在建构脑海中若隐若现的语言程序。

荧幕上的字幕,就象诗句一样地燃烧、闪烁跳跃。

正值一片空灵之中时,我的专注被打断了。

桌上的诺基亚 手机,随着响起的铃声,开始跳动不止!

我拿起手机,不情愿地在嘴边碎碎念……

电话那头,传来了小瑜的声音。她的声音有点局促不安、甚至有些疲惫。

“谷师兄吗,你正在骂谁呀?”

她至今依然师兄长、师兄短的叫我,仿佛在我们之间留了一面安全玻璃墙,随时可以安全撤退到墙后面,使我不得其门而入。

我心里想“糟糕”,赶紧学认错主人的家犬,朝别的方向乱吠一轮,然摇着尾巴回到主人面前。

“我叫朋友别搞我的计算机,我的程序仍未存盘。”

我的额头冒出细细的冷汗,想不到会撒了谎。

“我还以为你不欢迎我呢。”她清脆的笑声传了过来。

“当然不……不是的,怎会呢?”

作贼的心虚,难怪说话也会打结,我对挂在墙上的小圆镜伸出舌头,运动一下神经解压…….

“是不是我打扰你了?”

“不会啊……”我急忙转移话题,“对了,你找我有事吗?”

“没事就不能找你吗?”

她今天怎么啦,死都要和我抬杠!

“当然可以……”我尽力克制着自己的不安。

她突然找我,不会只是和我打屁吧?

“呵呵……我不和你兜转圈子了……其实有一件事情,要麻烦你。”

麻烦?不麻烦……

别说一件事,一百件事我都干。

“我尽力而为吧。”我违心地摆出一幅“看是什么事情”的语气。

“事情是这样的……我答应了文桂师兄去看戏…….”

我的耳孔突然增大了,但是我仍然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消息。

小瑜答应和他看戏,那跑来告诉我干嘛?不是故意激我难过吧,还是……

“是吗……”我冷淡地说。

“嗯……我拒绝太多次了,这次推无可推。”

我感觉危机象一面墙,压到我身上。文桂果然攻破防线了,但是既她肯告诉我,可见事情还有转机。

“其实我很不想去,除非……”

“除非什么?”我心急如焚。

“除非你也一起来……”

“这……”

我的思绪好比急速运转的硬盘,在漆黑中闪过一道预告片段。

我在漆黑的戏院中,文桂乘黑捉住小瑜的手,她却一脸失措地走在其后;

再不然就是在车流涌动的路中央,惊叫“注意车子”,然后顺理成章地将她拉到身边、搂她入怀。小瑜红着脸,充满感激地默视着文桂…….

不,绝对不能让预告成真,保护花儿免受草龟的践踏,是我的职责,绝不能让文桂得逞。

想到这里,我就义愤填胸。

“你答应了?”

“嗯!”我的语气是坚定不移。

“那……你一定要来哦。”

“一定来,我们不见不散。”

小瑜要我四点正在戏院出现,却要装做不期而遇的样子。

看看手表,时间已过正午,看来必须放下手边的工作了,还是“志愿”工作要紧……

我熄掉电脑,火速赶回去准备。

文桂果然高招,看完午场还可以顺道吃晚餐,再载去那里什么什么的…

只可惜,今天他可要跌碎眼镜,眼见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抢走他的天鹅肉。

我洗了一个不算彻底的澡,穿上一件印上趣味文字的T衫,在胸口上英文句子是《我迷了路,请带我回你家》,那是喜欢泡酒巴的朋友送我的。然后我的梳了个平头,就急着出门了。

接着就是冗长的等车、上车、下车、转车、过移民厅、盖印,然后又重复上车、下车……

虽然这过程很烦闷,但是想到又要见到小瑜,那些舟车劳顿都不算什么了。




七彩旋转盘,在急速旋转中变成一片白色;七彩的爱情,在急速旋转中让我们忘记自己。

时间在那一秒定格,没有开始,也没有结束。心情转动的时候,就是永恒―――


*写给《七彩旋转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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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30-12-2009 01:09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八章

本帖最后由 谷成 于 9-2-2010 05:30 PM 编辑

星期天的假日广场人头攒动。

我早到半个时辰,在戏院外的人海中寻找小瑜。

我倚在栏杆处,看生命似天上的流云,看似不动,却在细微地变化。

它从这一端,流向另一端,象沙漏,除了不能倒转……

倐地一只温暖的纤手搭在我的手肘上,我听到她清爽的声音。

“谷师兄,是你吗?”

我转过身,看到小瑜对我滑过一个古灵精怪的眼色。

“啊……这麽巧……你们也来看戏?”

文桂看到我有些意外,但他很快就收拾起错谔的表情,勉强挤出一个人工的笑容:

“来看戏?一个人?” 他站在旁边,微笑揶揄着。

“不,我约了一位朋友。”

我不经意地瞟小瑜一眼,她乌溜溜的双眼好象暗示我别露出蛛丝马迹。

“迟了,也许她有事,不来了……”我装着望一下腕表,挤出疲惫的微笑。

“被人耍了,好可怜哦……”

他依然不肯放过我,仿佛当我是一只讨厌的蟑螂,非要踩到烂掉才肯放开自己的脚。

但我不怪他,因为即使不走的钟,一天也能准两次,更何况今天是我走运的时刻。

我和小瑜正在尽量顾全他的面子,他却蒙在鼓里不晓得。

这时小瑜为我解围了:

“谷师兄,其实你来得正好,我也想着找你呢,不如我们一齐吧。”

文桂眯起眼睛,我看到他从眼角里挤出不悦的眼神。

我知道文桂想传达什么讯息,但是小瑜却牵了我的衣袖,拉着我往售票处走去。

直到现在,我仍然能忆起他当时不友善的眼神,好比水泥搅拌器的石子正在翻滚……

幸好他的眼神不是利箭,否之,我不知死上多少遍了。

结果我们三个人坐在一列席位上,小瑜就夹在我们中间。

我想除了小瑜,我和文桂在彼此的眼中,都是多余的灯泡。

那一定是个令人尴尬的约会,文桂势必以此为耻,但是我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整场戏我都没说一句话,我终究是半路杀出来的第三者,更不应显得喧兵夺主。

反而是小瑜不断摇头、漫应着文桂的嘘寒问暖时,不断给我递来爆米花和饮品……全都是文桂买来的东西,我不知该不该吃,因此只是象征性地吃了一点点。

当银幕播放着预告片的时候,我不禁想起了泰戈尔的诗:

“小草在地上寻找拥挤,大树在天空找寻孤寂!”

那么人呢,寂寞的人们挤在黑漆的电影院中,寻找什么呢?

我想,大家都在扶手和排椅之间,寻找小时候藏在被窝里,打开手电筒的那种心灵依偎吧。


想着想着,电影也开始了,上映的是约翰屈瓦特主演的《天使不设防》:

故事专门叙述天使迈克出现在一个小镇上,结果引起了报导花边新闻的报馆主编的关注。

因此他遣出一位记者、一位摄影师和一位专门研究天使的“专家”,前去探访那位天使……

但是令他们大跌眼镜的是:这位天使除了一双洁白的翅膀之外,并没有天使的光辉、慈祥和敦朴;

他花言巧语、喜欢抽烟、不顾公众卫生、甚至口操秽语……

相形渐秽之下,他更象是一位花花公子,颠覆了传统中天使的美好形象。

其实他只是故弄玄虚、故意让人感到迷惑……

因为人类总是太注意表面,以致经常错过更美丽的东西―――那就是内涵。

只有那些和他交心的人,才会相信他是真正的天使,因为他有一颗美丽的心。

至於一般世人所推崇拜的神力,他却感到不屑地说:

“我已经不再需要那东西了,我不需要再代替某人活着,不需要再害怕比自己更强的权力者,更不需要再畏惧不知名的强大力量。”

在他的感染下,人们才开始了解到,人类在相处之间互相需要的不是互相控制的权力欲,而是让自己和别人感动的本质和能力,就是爱心。

在电影中最后他牺牲自己的生命,只为救回了朋友的一只爱犬。

最后电影散场了,观众们陆续起身离去……

我们三人继续坐着让别人先离开,静静地享受着这无言的一刻。

黑暗中,我看不到文桂的表情,但是我想,一定是阴沉之极。

对他来说,“看戏”不过是打发时间、骗美眉约会上床的润滑剂而已,他不会真地在乎剧中所表达的哲涵和感思。他绝不是那种会为了爱看戏,而独自去泡戏院的人。

也许此刻,他还在心里咒骂着我撞破他的好事,可是小瑜呢?她正在想什么?

她显然哭过了,一对乌黑的瞳仁充满了难以捉摸的感情。

在她闪动的睫毛下,会不会也在想着某一个人?

如果是的话,那个人有没可能是我?



天使也会死吗?如果天使死了,那么谁来回应人类对爱的呼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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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30-12-2009 01:13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九章

本帖最后由 谷成 于 9-2-2010 05:32 PM 编辑




走出戏院的时候,已是黄昏。

燃烧如火焰的夕阳圆如车轮、妖冶的火舌渐渐收敛。

血红的晚霞,象是轮子辗过而喷薄的鲜血,象水墨渲染着暮色……

街上每隔开几个灯柱,都被挂起了飘扬的星月红白线条旗子,国庆近了。

文桂走在小瑜前面,而我尾随着小瑜,大致和她保持一米的距离,随散场的人流走出去。

从这个距离的后方,我可以看她白晢而小巧的耳朵,和乌黑束起的秀发。

这时小瑜抬起天鹅颈似的双手,把束上的头发一撂,头发就自然蓬松软地垂在肩上,把双耳掩去。

她的黑发一点也不长,刚好触到肩上,但是看她撂发的优美动作,就好象看到美丽的音符从她发上滑落下来一样。

如果我有大雄的瞬间固定照相机,真想把这一瞬间固定下来,然后安静地欣赏那瞬美。

我有大雄的相机吗?当然没有。所以我只好无声地跟着她走。

“我知道那里有好吃的椰浆饭,而且可以在棚下看海景……”

文桂正在说服小瑜陪他吃晚餐,他的神情就象为了达至销售目标,把优待劵全掏出来的销售员。

他对小瑜说话时,用眼尾扫了我一下,是傻瓜都知道那是暗示我应该告辞了……

但是小瑜显得心不在焉,似乎没将他的话听入耳里,却用一对黑眸盯着我。

“谷师兄,有本书我借得太久,都不好意思了,不如你顺便带回去吧!”


书?我实在想不起曾借过她那些书,但是她也不等我答应,就立刻对文桂说:

“谢谢你的电影,改天好了。难得撞上谷师兄,我想让他取回一些东西。”

文桂瞪大着眼盯着我瞧,一时间还转不过来是什么回事,慌忙说:

“我送你们,一块去好了……”

谁不知道他把家里的黑色宝马都驾出来了,此刻就在戏院对面的泊车位上闪亮地反着光。

“不必了,我们可以搭计程车,再见。”

小瑜一只手对文桂挥别,另一只手却推着我就走,我们於是抛下他急速离去。

我没回头看,但是不用看也知道,他的表情就象在主场输球的球员一样失望。

他到现在还不明白,这根本就不是一场球赛,他的对手并不是我,而是对他有设防的小瑜。

打从一开始,小瑜就不想给他任何发球的机会。

虽然说“天下没有追不到的女子,只有不努力的男生”这句话没错。

但是文桂他忽略了世上还有一种女孩,她们算是稀有品种,追是追不来的,因为她们只相信缘分。

她们是如此地相信缘分,以至最初的邂逅大致决定了后来的发展和变化。

也许她们不会马上和你发展关系,但是一旦开始考虑你了,她们就会把其他门窗给封上。

我希望小瑜就是这样的女孩……自从第一次在长途车巴上邂逅以后,她其实都在给我机会靠近。

你可以说这场竞争对文桂并不公平,确实是不公平。

但是爱情这东西,几千年来就从来不曾公平过。

爱情不是自由贸易,并不是商品,未必是价高者得之,也未必付出最多者就能得到恩宠。

如果你把“爱”这个字拆开,就会发现爱字由“心”和“受”两字所组成。

只是付出真心是不够的,还必须接受对方的选择,那才是完整的爱。

不过话说回来,我的想法只是猜测而已。

未到尘土落定以前,我不肯定自己是否就是真命天子,不过看来机会是不错的……

我忍住心中痒痒的喜悦,陪小瑜守在路边,截下一辆德士。

终於跳上德士后,小瑜再也忍唆不住,噗嗤笑了出来。

她的笑容象云雾里忽然明亮的阳光,亮丽得耀目。

“终於都逃出来了……”她喘一口气接着说:“还骗我说其他师兄也出来,上了车又改口说他们不来了……”


“他真的那样对你说?”

小瑜点头,转开了话题。

“真的谢谢你呢……这样吧,晚餐我请客,当是酬谢。”

“那还用说。”

她没好气地瞪我一眼。

“不如,到我家附近的嘛嘛档吧……那里靠近室内体育馆,也许可以看到国庆彩排的烟花。”

“那好啊,反正我不赶时间。”

说不赶是假的,看来今晚是不可能赶完程序了,明儿得编一些藉口推迟和导师的APPOINTMENT。

小瑜向司机说了地址,司机把方向盘一转,车子穿过巷口,在暮色渐暗的城市中,往城市边缘处走去。

大约十分钟后,我们抵达达体育馆附近。

我们用了一顿很平常的晚餐后,天空仍然没有烟火的踪迹。

小瑜仰首、慽着眉头,好象旱天没等到下雨的神情。

“总不能这样枯等下去吧?”

“有何建议?”

她指着我身上的一排文字,哧哧笑起来:“既然你都暗示了,那就到我家吧……”

我才想起T衫上的英文字母,不由觉得尴尬,只好干笑几下。

接着我们并肩穿过一条鸡肠小巷,漫步到她家去。

这时月明晃晃的挂在天上,发出磁石般的亮光;

我反觉得月亮更象是太阳,而灰蓝的天空象海,厚积的云层象陆地。

是否在云层的那端,也有一位天使,托着腮在好奇地正瞪向人间,

象我正望向天空一样?




你象五月的白兔,蹦进我的花园;不然我不知道,那里结满红萝蔔,和绿色的草坡;

你象五月的白兔,蹦进我的眼睛;不然我不知道,那里有一潭深水,和会哭的瀑布;

你象五月的白兔,蹦进我的世界;终于我才知道,爱情需要聆听的长耳朵,和自由的弹性跳;

你象五月的白兔,蹦进了我们的爱情洞穴――――


*写给《五月白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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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30-12-2009 01:14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十章

本帖最后由 谷成 于 9-2-2010 05:34 PM 编辑

小瑜住在一间廉价的单层屋,二房一厅的那种。

室内空荡荡的,没有几件家具,空旷得可以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墙上挂着一本日历,随着被开启转动的风扇叶吹得翻动,好象翅膀扑动的声音。

她走进厨房,我听到冰箱被打开、还有水槽哗啦的水声瞬间又静了下来。

一分钟后,她提了两个罐庄可乐和两个杯子从厨房出来。

“这里很空旷啊,呵。”我打量着空无一物的客厅说。 

“是啊,我每天醒起来就象面对一片空谷……自言自语的时候还可以听到自己的回声。”

“呵,你都对自己说些什么?”

“我不告诉你。”她抿起嘴,觑了我一眼。但是她的双眸隐约地闪动着温柔。

我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只好切换话题。

“这里还有房客吗。”

小瑜点头,“还有一位小姐,她值夜班,很夜才回来。”

“这间屋子只是暂时借我住而已。”

“哦,你说刑师姐吗?”

“嗯……”她漫应一声,随即走入房里,扭开了音乐。

蓦地,艾莉森.克罗丝(Alison Krauss)的《You say nothing to me at all》在室内流转:


It's amazing how you can speak right to my heart

Without saying a word, you can light up the dark……


此歌的原唱者是Keith Whitley,后来艾莉森她以蓝草莓风格的传情翻唱,而勇夺格莱美奖。

我手捧着可乐,沉迷於艾莉森美妙及空灵的声音之中时,她又从房里走了出来。

“屋内没什么家具,实在很抱歉……”小瑜淡淡一笑。

於是我们走出户外,重新穿上鞋子,在屋前的两张藤椅上坐下乘凉。

夜晚的凉风习习,月亮就象银壶嘴,月光泄下来,银白的水花四处溅飞成点点的星星。

这样夜晚最适合思念一个人,而此刻,她就在咫尺的身边。

她从我手中接过可乐和杯子,把可乐罐的拉环拔掉,然后把罐里的汽水倒进玻璃瓶子。

她正想把空罐扔到篓子里时,被我急忙阻住了。

“这么好的东西,别浪费。”

“你是不是想交去循环中心?”

“不是的。”

我的答案让她有点困惑,一双乌黑的眸子有所期待的凝视着我。

我从她手上接过空罐子,把在手上把玩……

“能不能借把剪刀?”

“你要剪刀来做什么?”

她摸不清我的目的,更是好奇了。

“你别问,拿来就是。”

我还是守口如瓶。

她不晓得在搞什么玩意,依然从厨房取出一把剪刀给我。

我没有说话,提起剪刀就对那只铝罐剪下,一张一合的双剪犹如燕子绕着铝罐飞行。

她默默地的注视我把铝罐的圆顶剪出一个杯口,然后沿着杯沿剪下去,把杯墙剪成许多的条形状体。

完成这些步骤后,我放下剪刀,开始用手编织起来。

顷刻,罐被制成一只鸟形状的后冠,开展着修长的朱红尾羽。

我把后冠绑上铝丝后,给她戴在头上。

“好漂亮啊,你怎会的?”

小瑜掩着嘴,很惊喜地象小孩在儿童节收到玩具一样。

“以前我向一位路旁卖手制艺品的老婆婆学来的。”

我拿起另一个空罐,开始给自己制一个皇冠。

“真的谢了,你的手工很真精巧。”

“举手之劳,你就不要谢了。”

小瑜把头上的后冠取下来,放在手上仔细端详,一双眼睛闪着温柔的亮光。

“这象什么鸟呢?”

我停下了手上正在编织中的皇冠,回头望着她。

“是凤凰吧,我也不知道,婆婆是那么教我,你觉得呢?”

她想了想说,歪着小脑袋哧哧笑说:

“若要我猜,我会说是天堂鸟……”

“天堂鸟?”

“是的!”她咬住下唇,肯定的点头继续说:

“这只鸟,没脚,就象天堂鸟。”她仰望夜空,“听说天堂鸟的一生只是不停地飞,而停下来的那一天,就是它死去的时候……”

她仰头长视的时候,露出脖子性感的线条,我的心情不禁荡了一下。

“好象那里听过这则传说……”

她莞尔一笑,小声说:“听说天堂鸟死后,落在地上,就会变成一种花卉,也叫天堂鸟。你见过吗?”

说着,她安静地盯着我的双眼,那双黑色的瞳仁中,有种象囚室的地方。

我怕盯太久,会深陷无法自拔,因此移开了目光。

“是吗,我没见过。”

“也有人叫鹤望兰,花卉的形状似鸟儿的长颈,恍如一群展翅欲飞的彩鸟……有点象这个后冠……”

她低头凝视后冠时,头发就滑下来遮住了眼睛。她随手把秀发顺到耳际上,露出她可爱的小耳轮。

“真有那么美丽的花吗,看来我得去找一找,找到我送你。”

她的脸颊倐地冒起两朵红霞,那样子说多漂亮就有多漂亮。

我怕自己盯久会失态,所以别过脸。

这时她的声音又响起了:

“谷师兄,你知道我想起了什么吗?”

“我不知道。”

她嫣然一笑,看着我的脸,“我想起小时候玩家家酒的游戏。”

今晚她是什么了,说起话来轻声柔语,也不和我抬杠。我觉得受宠若惊同时,又战战兢兢,生怕一不小心就把美丽气氛给破坏。

“那时候,外婆家的铁丝篱网上结满攀附植物,上面有美丽的粉红色小花……我们喜欢把那些小花连茎带叶、卷成花冠戴在头上,然后扮新娘拜堂……”

她回忆着就噗通一声笑出来,甜甜的酒窝结在唇边象一阵涟漪。

如果她是我美丽的新娘,真好。




你是云,但是你的微笑,却象风。我捉住你的双手,却捉不住你的微笑,

我不明白,是为什么?

*写给《云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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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30-12-2009 02:10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十一章

本帖最后由 谷成 于 9-2-2010 05:37 PM 编辑



夜象是长满黑色羽毛的精灵,每一片羽毛都闪着星星的萤光。

坐在这样的夜色里,我感觉自己变回一位小孩。

“你知道吗?”

“什么?”

我看着她,把手上编好了的皇冠戴上,然后凝望那一轮明月。

“每个人诞生时都是国王,都带着皇冠。每个小孩都是带着无限的爱而诞生。”

小瑜把双脚抱起在藤椅上,下颔顶在膝盖上,象猫专心地听我说话。

“每个人的童年都处在伊甸园里,象动物般快乐,象树木般快乐。我们在阳光下奔跑、在沙滩上跳跃吗,那时我们的眼睛透明象玻璃。”

“但是我们势将要长大,然后变成沉闷的成人,就是我们。”

她抱起双臂,好象觉得有点冷,但是明亮的眼睛闪过一丝回忆。

“是啊……我多希望有一个许愿井,抛下一个银币,就能变回小孩。”

“我想,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个小孩、一个成人、还有一个老人。我眯起眼睛微笑,“是年龄让我们逐步调整他们在我们心中活动的比分。”

小瑜维持着刚才的坐姿,不过现在她把头转过来看着我了。

“听起来挺令人伤感的……”

她忽然安静了,睫毛一动不动地盯看星空,似乎沉思着。

“今晚的气氛,很适合变回小孩,不如我们都变回小孩,你说?”

我看着她天真的面孔,油然而笑了,於是猛点头。

“我想给你看一些东西,你等一等。”

她好象突然想起了什么兴奋的东西,从藤椅上跳起来,象小孩跑入屋里。

出来的时候,手上握了一只炭笔和画纸。

这次轮到我猜不透她要做什么?

“你读过《小王子》吗?”

“圣修伯里的书吗?”

“对。”她点头继续说。“圣修伯里说小时候画过一幅画,但是大人们都说那是一顶帽子。”

“这一段我记得,结果他说那是一只吞了大象爬不动的蛇。呵呵”

“没错。”

一丝活泼的眼光掠过她的眼睛,然后她在我耳边说:

“小时候我也有类似的经验。我画了一些东西,但是没人看出来。”

说着她埋头在纸上涂绘一些东西,指着画问我:

“你猜得出是什么吗?”她的额头倒是光亮的出奇。

“我瞧瞧!”

我从她手上接过那幅草图,画纸上歪歪斜斜地零散着椭圆形状物体、拖着长短不一的线条,象羽毛、又似触须。既象在蓝水中袅袅升起的水母群,又象半空悬浮的幽浮、发出浅浅的幽光……

“要我猜是好象是红毛丹(一种毛茸茸的热带水果),但直觉告诉我不是……会不会是水母群?”

“从来没有一个人猜对。”

小瑜莞尔一笑,才吐出答案,“我画的是……天使。”

“天使?”

“是的,是天使。”

我又仔细看了她的涂鸭,还是无法把这个毛茸茸的东西和圣洁的天使联系在一起。

“为什么是天使呢?”

小瑜眨一眨眼,暗示我说:

“天使会发光,能飞到任何她想去的地方。”

我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长长的线条不是触须,而是代表飞行;短线条则是天使身上发出的亮光;而椭圆形物就是天使。

我无法肯定她见过天使,但是她画的不是视觉所及的印象,而是她对天使的感觉。

怎么小瑜也喜欢天使呢,恍惚间,我有一个奇怪的想法。

来不及深思,天空亮起一连串象炮竹升空的声音,尾随着霹雳叭啦的炮响。

我们站起来,往体育馆的方向看去:

骤然亮起的烟花,在天空绽然迸发,好象繁花争妍、映耀、绚烂、璀璨。

有开散象球形杆菌的、斜斜伞落象牛毛雨的、五彩星星状的,每一瞬间都在天空灿烂的迸出火光后又如童年的梦一般碎去、消失……

我们望着夜空瞬息的昙花,一种淡而隽永的情绪,随着兴奋的颤栗流遍身体……

我偷看了她一眼……在清风皓月下,她的一双眸迷离且微湿,深黑的睫毛轻轻抖动―――蓦地,她眸中的流光凝集成一颗滚圆的泪珠,从眼角淌下……

落在我的心湖中,繁起一圈一圈的涟漪,向无边的岸扩散出去。

我沉迷在这一瞬间永恒的美丽,心情彻底的沦陷……

忽然不知从何而来的勇气让我握起她的双手。

我看着那一双象鱼群的眸目,冲口而出说:“我喜欢你,你做我的女朋友吧”。

小瑜也怔住了,却没挣脱我的手。

就这样僵住很久,然后她低下头来,沉默不语。

我把身子移近,正想吻在她光可鉴人的额上时,她终於启齿了:

“夜深了,我们再见吧。”

我才不好意思的松开她的纤手,对她连陪不是。

小瑜只是浅浅一笑,坚持陪我走过那条只有五百米距离的小巷,到路旁的候车亭去。

一路上,我们象鱼一样有嘴,却说不出半句话。不说话的时候,时间就在慢慢的滑走,每踏出一步,我就感觉心里好象鸟儿被抽掉羽毛的,一根一根的悸动。

最后她送我上车后,站在巷口对我挥手拜拜,再沿着来路消失在黑暗的巷子里。

我望出窗外,只见漫天的星星都在微笑,我想星星都是偷窥狂,喜欢隔着黑幕小洞看人间。

我叹了一声,不晓得自己究竟得到了什么答案?

不过,我们的关系又往前跳进了一格。那是我唯一笃定、且感到欣慰的事情……




来世我愿化为汪洋中的一颗水滴,似水晶莹地漫笑、如砂石激壮的翻滚。

在爱情的浪滔中,我不求完美无缺的生命,但求浪花抛起的一瞬光中,和你相拥而玉碎……

*写给《汪洋中的水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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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30-12-2009 02:10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十二章

本帖最后由 谷成 于 9-2-2010 05:38 PM 编辑

因为那场划空而过的烟花雨,我和小瑜走在“一起”了。

我会用这种口气说,因为我并不是很肯定。

后来,我去读了“折翼天使”推荐的诗集,纪伯仑的《沙和沫》。

纪伯仑在诗集中说:“学者与诗人之间有一块绿地;如果学者跨过去,他将成为智者;如果诗人跨过去,他将成为先知。”

我於是想:

情人和朋友之间,也有那么一块绿地吗?

朋友跨过去,就变成了情人;情人跨过去,就变成了婚姻。

至於爱情,就是横在中间的那条若隐若现的界线。

男人想在最短的时间横过它,女人却设尽方法地堵住男人的出口。

这种拉锯关系让爱情变得诡异、刺激却又充满危险。

就在这一刻,我前脚已经踩在那片绿地,后脚却还留在朋友的定位上。

我不知这样形容是否恰当,但是自从那晚上表态后,我和小瑜就开始频密的约会。

我们经常出现在那家民歌餐馆,每一次我都在墙上留下心情印记,小瑜则会留下一只红色的纸鹤,让店长挂在天花板上。

偶尔我们也赤脚出现在海滩上,各提着一瓶玻璃庄苏打水。我们坐在树荫下,往瓶底吹出气泡,让二氧化碳汹汹涌出。我发现,只要把一些沙子装进去,气炮就会喷发出来,变成一个人工的喷泉。

欣赏自制的人工喷泉后,我们会沿着蜿蜒伸长的海岸线走,拾贝壳、坐在石堤上吹海风,看夕阳象蛋黄被捣碎成一条条的白色浪沫,来了又去。

虽然如此,小瑜仍然不肯确定我的身份。

有时她还会沉思,然后不发一言地凝视着我,好象很想仔细地看着我,却又害怕看被我发现。

我问她为什么,她却咬起嘴唇,搜寻着合适的字眼,但终究没有找出来,只好微笑摇头而不语。

小瑜的心中自有一个世界,却是我无论如何也进不去的地方。

所以在我们爱情的岸上,我只能象螃蟹一样横行,她既不允许我向前趋近,也不让我后退。

终于有一次,我不知那里来的蛮劲,忍不住问小瑜究竟我们算不算不是情人?

她露出痛苦的表情抬头盯住我:“真的要说吗?”

“是的!”

我咬着唇,想得到一个明确的答案,但是话才说完,我就开始后悔。

因为小瑜一言不发、沉思的样子,让我开始觉得害怕。

我会不会迫得太急了?

小瑜又沉默一阵子,然后提起背包往家的方向开始走,我不安地尾随其后。

月亮继续它的瘦身活动,星星却闪避无踪。

我们的影子就象两根绳子,被路灯的光拖得好长好长……

小瑜的脚步声很轻,但每一步都踩在我的心上,离她家越来越近,我的心就象水桶七上八下地,似乎要逆出口腔。

然后我们穿过一条黑暗巷子,风吹过来,一个白色塑胶带子在空中盘旋,象一只慌忙起飞的白鸽。

这一条路,我们不知曾来回走上多少次,但是今晚静悄悄地,只有铅块的沉重感,好象大雄的快乐散步道,被我走反了方向。

终於,我们抵达了她家门口。

她在门口停下,背对着我,没有说一句话,气氛开始变得凝重。

我正盘算如何把话收回来时,她忽然转过身来,投入我的怀里。

她的身体就象一团温暖的棉挤入怀里,我觉得措手不及、两手悬在空中……

隔了半响,我终于把手搭在她肩上的时候,心想这次糟了,莫非小瑜的答案是不?

最后她推开我,留下一行字悬在空中,头也不回的跑进屋内。

我听到她的答案,再次傻住了。

.........




她说:“再给我一些时间。”

我虽然没有得到预期的答案,却也松了一口气。比起她的肯定,我更害怕听到的,是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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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3-1-2010 10:51 A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十三章

本帖最后由 谷成 于 9-2-2010 05:40 PM 编辑

虽然没有得到预期的答案,但是把心情摊出来后,我觉得心中象放下了一块巨石。

只要能继续在一起,我开始觉得反正都无所谓。

而小瑜好象什么事也未曾发生过似,好象一只小鸟轻舞在身旁,依然是一道捉不住的风景。

我想起有人说,太在乎一件事情,往往是失去它的原因。

我当然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常常警惕自己。

无论她再怎么自由的飞,终会有飞累了想停下来的时候。

况且她不是天堂鸟,因为她有脚;我只是希望,那一天不要让我等得太久。

就在那个时候,医院里的“上校”的病情就急转直下。

起初是发觉身体疼痛、开始没有食欲,最后他连床也爬不起来了。

医生在他的右锁骨下静脉插上一条细细的管子,藉以输入高能量液体以继续维生。

他只是不断了睡了醒、醒了睡,好象准备着一种过渡的生命状态。

我们无法再象往常一样替他洗头,只能取一条湿毛巾替他抹脸。

渐渐地“上校”身上的管子愈来愈多,生命的迹象却愈来愈弱。我们都能理解,此人已不久於人世,尽量抽出时间来陪他。

在医院,最让我们手足无措地,莫过於面对临终的病患,尤其相处一段时间、已建立感情的病患。

就象面对即将离世的亲人一般,我们除了说些空洞的言语,也不知道能做什么。

反而是小瑜比我淡定,她经常安静地守在上校身边,握住他的手,有时就坐上两个小时;甚至没有值日的时候,她也经常一个人过来。

邻床的老头耳目不灵光了,经常会大力夸赞小瑜是个乖巧的“孙女”。

“上校”虽然无法说话,但是从眼神交流中,我可以看到他对小瑜流露出的感激之意。

终於在一个细雨绵绵的下午,“上校”从未露面的子女们都从国外赶来了,苍蝇似地守在他床边。

他们每个衣著光鲜、西装皮革、操得一口外国腔的英语,听说都是成功的专业人士,因为“忙碌”而都抽不出时间回来。我听说“上校”和子女们有很严重的代沟,但实际的原因我却不是很清楚。

当时大家都围着病床,不发一言,其实心底都明白得很,“上校”是回天乏术了。

这是关乎生存意志和死神之间的搏斗,但他的敌人和以往的不同,面对这个强悍的敌手,再坚强的搏斗也注定终会失败。

“上校”的血压继续下降,呼吸也逐渐转弱,护士给他装上氧气罩,又在床边增加了一台心电图仪器。

到了下午,氧气已经无法顺利输送到他脑中,他陷入沉沉的昏睡中……

终於心电图经过不稳定的跳动后,垂成一条横线。

虽然如此,他的面容仍然祥和与平静,嘴角微露笑容,我们都为他的安祥感到安慰。

但这时,咯噔咯噔的脚步声从走廊处亮起,年轻的医生领导着救护队出现了。

经过一番检查之后,医生马上拉起床边的帘布。

虽然如此,我还是从布帘的隙缝间看到医生急救的过程。

护士从他嘴里插入人工呼吸的管子,接着医生开始对他的胸步按压、反复进行心肺复苏。

终於折腾了半小时后,医生宣布放弃了,救援军开始从他身边撤走,只留下护士正在收拾器具。

大家都知道医生已尽了最大的努力,但是没人会质问急救是否是必要的,或只是一种例行公事而已。

仿佛死亡就是人生的最大的禁忌,谁都不敢对不懂的事情插嘴。

上校的“孝子孝女”们对医生握手表示感激,然后让神父为他进行最后的祷告仪式。

祷告礼结束后,我们才得瞻仰他的遗容。但是不看犹可,看了我就忍不住潸然落泪。

他老人家原本安祥的面容,因为反复的人工抢救下而痛苦扭曲,嘴唇沾满从插管渗出来的血液。

人工的抢救,也许延长了他一刻的寿命,却以死者的痛苦为代价。

我突然领悟到,一个频死的人是没有喊痛的权力的,医生的抢救主要是在安慰仍然活着的心灵。

躺在床上的是一具已经没有生命的尸体,此刻他需要的不再是任何关怀,而是一场庄重的葬礼、附带一场悲天号地的哭泣。

化妆师会负责为亡者合上嘴唇、弄出微笑的面容,只是为了就是解除子女们的内疚。

只要人一死,你就变成一件只待处理]没有生命的“东西”。

而需要安慰的却是依然活生生的人,因此生者藉由丧礼来麻木知觉,藉以逃避面对死亡的反省。

实际上,丧礼本来就是为活着的人而设的,却以对死人的尊重作为借口。

死亡从来就是生者的事情,根本和亡者无关。

当时,小瑜怔在一旁,看着护士取下上校口中的管子,接着熄掉已垂成直线的心电图……

她的眼睛瞬然充满泪水,嘴唇开始颤抖。

我掏出一条手帕给她,但她的泪水并没有掉下来,一滴也没有。

我只是把手轻轻搭在她肩上,想不到她的眼泪迅速如洪水溃。她转而躲进我的怀里抽泣……

我拥着她,感觉她的眼泪湿了我的肩。

这时耳边回萦着上校宏亮的声音:

“勇敢的活下去於是,就是要让自己慢慢出生……”

我还是不明白他的意思,但是近距离的观察上校的死亡,让我的心灵的某个地方正在蜕变。




如果生命是一道不得不跃的深渊,从出生的那天起,我们就趋向死亡;

也许我不能抗拒,层层围上的黑暗,但在风的呼啸声中,但愿依然保持,面向蓝天的姿态。

*写给《跳入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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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3-1-2010 10:51 A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十四章

本帖最后由 谷成 于 4-1-2010 07:21 PM 编辑

生活中有些事情发生得很突然,但不会有什么大影响;但有些事情经常都发生,却让人分分秒秒在意它。上校的溘然死亡,让我察觉一些不妥的心情,却说不出那是什么?

那阵时间,我转而思考一些形而上的问题……

我想:每天有数以万计的灵魂象伞兵降落在世上的同时,也当然有同等数量的灵魂从空气中消匿。

医院正是处理来往灵魂的移民关卡,生老病死就象出国观光一般平常。

但是那些死去的生命,他们都去了哪里?死亡真的就是生命的终结点吗?

我於是想起那道斜斜逦入暗室的透明光柱:细微闪亮的光尘在光里活动,象是有生命的东西,它们有的旋舞翻转、挨挨挤挤,有的扬起高飞,有的沉缓落下……

如果真的有永生的灵魂,它们是否就象灰尘,一旦脱离光柱,就再也看不见了。

但是我看不见它们,并不代表它们不再存在。

也许一阵风吹来,它就会扬高,再度进入视线,只是我们再也认不出它是同一点尘了。

这是形而上的哲学问题,轮不到我去辩证它的存在,反正在医院呆久了,对许多事情都会看得很淡,麻木好象是一种自我适应的神经性反应。

但是死亡仍然象一张无形的网,不时妨碍我的呼吸。

直到某一天,我突然有了一种深刻的领悟,想起了那张自制的新马简图。(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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