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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1-10-2009 08:38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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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巫离一直冲到电梯间,看了电梯还停留在一楼,就直接往楼梯口冲过去,身后传来周院长的声音:“巫离跑什么?做好自己的事,别去看热闹!”但后面几个字巫离已经听不到了,她已经冲到了楼下。
从四楼一直跑到底楼,再冲到医院门口,看见那里还聚集着一堆人,冲过去时,只见一辆救护车和一辆警车刚刚启动,警车里面坐着两警察,救护车里面有警察有医生,还有个短头发的女人,那女人拼命回头张望,一女警察按着她肩膀扳着她,隔着车窗,看不见她的眼神,但那诡异的脸孔,那丑陋的十字伤疤,却瞬间进入巫离的眼底!
警车刺耳地鸣叫着远去,围观的人群发出嗡嗡的议论声:
“都坐了十三年的牢了还要逃跑,看来又要加刑了。”
“还加什么?听说是杀人犯,判了死缓的。”
“我认识那个魏明刚,他说这个女犯人很凶残,亲身女儿都差点让她杀了,没人性的。”
“真的?我的天!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女人?!”
“要越狱也该快点跑到远处呀,怎么往这个医院跑?真奇怪。”
“听说是生病了,本来在住院,准备今天上午开刀的,可能想来医院开好药了再跑吧。”
……
巫离又机械地往回走,郑欢迎面跑过来。
“巫离,今天你到底怎么了?周院长在生气,要批评你了,快上去吧。”
巫离继续走,一步一步,紧握着双手,那警车尖锐的叫声似乎还刺激着她脆弱的神经,风呼啸着刮在巫离的脸上。
不是才刚进入十一月吗,为什么今天的天气这样冷?
“欢欢,扶住我,”巫离的腿软软的,“扶住我,我头晕。”郑欢忙扶住巫离的肩,可是感觉巫离的身子抖得厉害,只好将巫离整个身子往自己身上靠,说:“你的脸色怎么这样难看?身体不舒服,又跑来看什么热闹?”
巫离听到郑欢在她耳边说话,可是感觉她的声音似乎和警车的声音一样刺耳,一样让她难受,也感觉郑欢在抱着自己,可是感觉不到她的体温,还是觉得好冷。
呼吸越来越不顺畅,眼前阴暗起来,见电梯口就在眼前了,巫离努力移动着脚步,伸出手在虚空里抓了抓,她想抓住电梯门靠上去,但是失败了。
在她倒下去的时候,没有感觉到疼痛,只听到郑欢急切的呼喊:“巫离!巫离!……”
那呼喊的声音似乎瞬间变得遥远,然后,她彻底坠入黑暗中。
……
身子又变得轻飘飘地,快速飞过那些山那些河流,几乎一眨眼间,就已经飞到那墙边,然后毫不犹豫地往那门前冲过去,可那墙却似乎是被施了法的屏障,自己的身子倒飞了回来,又冲过去,又飞回来……
巫离不知道自己已经冲撞了多少次?但她不回头,不退缩,依然一次次向里面冲撞着,那婴儿悲惨的歌声又隐约地传来,一个字一个字,似乎都是对她热切的召唤,她突然怒吼一声,双手一伸,向那墙推去,一推之间,身子穿透而过,进入了里面。
浓稠的雾,烟尘滚滚,如同正杀戮着的古战场,置身其间的巫离,飞舞着,寻找着,左右穿梭,终于离歌声越来越近了,更近了,更近了……
是他吗?就是他吗?
他就是自己一直寻找的人吗?就是自己悲伤和愤怒的源头吗?就是自己今生的牵挂吗?
一个两岁左右的男婴,粉嫩的身子不着一缕,在熊熊燃烧的火里半闭着眼,仿佛似睡非睡,嘴里,喃喃地哼着那悲伤的歌曲,胸口上插着一把尺许长的弯月刀,鲜红的血顺着刀刃向下流着,流着……
为什么自己的心这样痛?为什么这样痛?!
为什么要让他受这种苦?到底为什么?
巫离突然仰天一声长喊:“啊!为什么?为什么?啊!……”一声接着一声,悲切的喊声惊天动地,穿透云层。
那婴儿的眼睛似乎随着她的喊声睁开了一点,歌声也更清晰了:“九天之上的神灵,我是您忠诚的子孙。凤凰山上的神鸟,请飞到我的身边倾听:请您带走我的许愿和祈祷,我已经以宝贵的生命,终止了今生的罪恶,慈悲的先灵啊,请别抛弃我孤单的灵魂,请带我进入往生界内,哪怕受尽焚心之苦,我也甘愿等待千年,直到往生……”
“不!你没有罪恶!你的灵魂是最干净的,你没有罪恶!不!……”巫离发出悲沧而嘶哑的吼声,突然冲进那熊熊燃烧的火中,伸出手向那孩子抓去,却落了个空,那孩子仿佛没有实体,如同影子般虚幻。
一阵炽烈的热浪扑面而来,巫离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她已经与火融为了一体,虚飘飘的身子也燃烧起来,可她还在努力地抓着,一下一下,可是,一次一次,都是徒劳。
“唉,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血婴毒咒,炼狱之火,岂是凡人可以抵挡得住的?快快出来,否则你会神魂俱消。”随着声音,巫离感觉一股力道将她牵引出来,跌坐在观音旁边。
还要冲进火里,观音又是佛尘一扫,巫离已经离开了往生墙,飘荡在云雾之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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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1-10-2009 08:39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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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城南医院四楼,妇产科病房,一大堆人围在巫离的病床前,液体,一滴一滴流进巫离的血管里。尽管经过输液,血压体温已经恢复正常,巫离却依然呼之不应,掐人中没反应,那双美丽哀愁的眼,始终紧闭着。
周院长叹了口气,略带点不高兴的口气说:“欢欢,你这个好朋友一直就是个麻烦!刚来医院的时候晕血,整整两年才适应过来,然后又要玩失恋,玩晕倒!搞医务工作就是要一个健康的身体,老是像个病西施,怎么习啵恳?噶蛋?秃煤锰福??习嗑秃煤蒙希?灰?鲜峭虾笸耍?挂?榉晨剖业耐?吕凑展怂? ?BR> 大家默不作声,知道周院长很不爽。本来嘛,周浩是周院长的侄子,周浩的父亲却又是郑欢的姑父,巫离来这个医院上班可以说全是郑欢的功劳和面子,可是居然和周浩谈了一年后分手了,周院长却是刚知道他们分手的事情,这让本来就不太喜欢巫离的周院长更不喜欢她了。
想当初,巫离来妇产科报道上班,一见血就全身发抖,发生过好几次在手术当中晕厥的事情,医院本来是要辞退她的,全靠郑欢说情才得以留下来。好不容易适应了,再加后来和周浩谈起了恋爱,让周院长看她的面色和善了一点,可是现在又开始出状况,郑欢也不知道该对周院长说什么。
“大家都去巡查病房,做好各自的事,不要都围在这里。”周院长刚说完这话,有临产的孕妇来住院了。郑欢只好和大家一起跑去外面忙碌,抽空跑进来看下巫离的输液情况。
一直到下午快下班时,巫离还没醒过来的迹象,郑欢有些着急了,问:“钱医生,巫离怎么还不醒呢?不是得了其他的病吧?”钱医生略一沉吟,说:“那你得问问她本人,比如月经期有没异常,她和周浩谈了一年的朋友了,不能排除是宫外孕流产之类,最好做下其他检查。”
郑欢一呆,可又不敢排除这个问题,只好硬着头皮给周浩打电话,告诉了巫离的情况,吞吞吐吐地说:“钱医生还怕她有宫外孕呢,你说我把她弄到B超室去检查下不?”周浩火了:“这种事你来问我干什么?我又没碰过她!”还没说完就挂了电话,显然不爽到极点,那嗡嗡的声音震得郑欢耳膜发麻。
正站那里发呆,手机又响了,以为周浩打来的,一看却是个陌生的号码:“郑欢,知道我是谁吗?我是陈东。什么?哪个陈东?你是美人多忘事吧?昨天和你们一起跳舞的陈东,对对,今天晚上没什么特别的安排吧?我想请你和巫离一起在外面吃个便饭。啊?她病了?还在昏迷当中?在病房输液?那我看看。你们科室是在四楼吧?客气什么?对,对,我马上赶过来。”
不到一刻钟,陈东捧着一束鲜花就出现在巫离的病床前,让有些护士嫉妒又感慨:“这个病西施的魅力还真是大,刚分手一个,接班人就来了。”“那是,美女是无敌的,男人是贱的。”“哈哈,那你老公是不是贱的?”“还不一样?追我的时候甜言蜜语一大堆,结婚后想听见一句温柔的话都难。男人都一个德行!”
液体早已输完了,巫离依然没有醒过来的迹象。郑欢给成雨打了电话,让他来病房陪自己一会。
“她平时还有其他的病吗?”陈东问。“她就是身子弱,经常不按时吃饭,吃的又太差,除了头痛失眠,到没有其他的病。”郑欢说。
“欢欢。”郑欢随着声音看过去,有些吃惊,她没有想到周浩会来病房看望巫离,忙招呼他,给他介绍着巫离的情况,心中暗自后悔不该让陈东来,这下可尴尬了。
周浩看了看巫离那苍白瘦削的脸,心中涌起一阵难过,一年的感情和付出,毕竟不是说忘就能忘的。尽管他恨巫离的冷漠和绝情,可是一看见她,依然忍不住想伸出手去抚摩那曾让他万分痛惜的脸。
可手还没伸出去,就看见了床边的鲜花,看到了旁边那个帅气的男人,那男人用疑惑猜忌的目光看着自己,周浩知道那种目光意味着什么,刚升起的几分柔情刹时消失无踪:原来她的身边又有人了,怪不的自己一说分手她对自己没点留恋,自己等了这么多天,也没等到她一个电话,还好没买花来,要不更让她看轻了自己。
周浩转身向门边走去,说:“欢欢我走了,我是去和几个朋友吃饭,顺便进来叫你一起去,看这样子没空,就不等你了。”郑欢说:“巫离现在这个样子我怎么能走呢?要不叫上饭菜在办公室一起吃吧。”周浩冷冷地说:“你要照顾好朋友,我就不打扰你了。”快步离去。
他刚出去成雨就进来了,问郑欢:“周浩的脸色怎么那么难看?他来这里和巫离吵架了?”郑欢瞪了他一眼说:“瞎说,他们之间有什么好吵的。陈东来看巫离了,这是他买的花,等会巫离醒了大家一起去外面吃饭吧。”成雨一见郑欢的眼色,对刚才的尴尬心中了然,说:“好啊,陈东,等会一起去。”
陈东笑了笑,说:“好,等会我请客。”心中更是疑惑,听刚才成雨的话,看那个男人刚才看巫离的眼色,心中涌起几分妒忌和不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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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1-10-2009 08:40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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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巫离终于在郑欢的呼喊声中醒过来,不过却睁大了眼睛,茫然地看着面前的三个人,仿佛不认识他们一样,许久,两行泪珠滚落下来。
她刚才做了个梦,一个很长很特别的梦,可一醒来,却又像以往一样脑子一片空白,想不起梦里的光景。
但是心里是那样难受,揪心似的难受。除了难受,还多了种恐惧,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人或事物,就要离自己远去了。
她突然伸出手在虚空里抓了抓,仿佛要抓住什么飘走的东西,但却抓住了郑欢的手。
“巫离,你昏睡半天了,输了1500毫升的液体,现在感觉好些没?”郑欢担心的话语让巫离的神志清醒了点,看着面前的三个人,三双关切的眼睛,眼泪却流得更凶了。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一直活得这么痛苦?这么悲伤?为什么从出生那天起,就没有发自内心地笑过一次?为什么不能像郑欢那样,在心情不好的时候可以耍着性子向父母撒娇?为什么在远离过去的十三年中,自己依然只能活在那些记忆的残片里?
这一切真的是命吗?如果是,那自己命运的终点站到底在哪里?
当郑欢三个人终于拖着巫离走进一家小饭馆时,已经是晚上八点了。不理会郑欢的审问,巫离只微笑着对陈东说:“昨天晚上又失眠了,几乎通宵没睡,所以今天上班的时候晕过去了。刚才心里难受,居然当着你们哭,真不好意思。”陈东笑了笑,说:“有什么不好意思?女孩子都喜欢哭,以后注意吃好点啊,听郑欢说你很节约。”
巫里不满意地看了郑欢一眼,郑欢翻了翻白眼,说:“说你节约也不是什么坏话,早给你说了要注意身体,今天周院长都不高兴了,你以后小心点吧。”王成雨忙敲了敲郑欢的头:“今天不要说不高兴的话。”心想周院长不喜欢巫离,肯定是因为周浩,也难怪周院长生气了,就她这样徒有其表的病美人,能找到周浩是上天给她的运气,居然不珍惜。
吃菜时,陈东不住劝巫离多吃点肉,多喝点汤,说她太瘦了应该加强营养,那爱慕的眼神和温柔的声音让巫离心中烦乱,不过人家买了花来看她,也不能给他脸色看。
吃后陈东买了单出来,说请大家去茶吧,巫离再次向他道谢说要回家了,郑欢也说要早回去休息,于是拒绝了陈东的护送,挥手再见。
随着冷冬的降临,街道上散步的人更加少了,不过,看着一浪一浪的车流,和手拿皮包肩嘲??慈ゴ掖业娜?叫腥耍?桌胫沼谟辛苏媸蹈小?BR> 是的,她需要真实感。
以前,每当她被孤独和绝望啃噬得不知所措的时候,就会一个人来到街上到处晃荡,看看那些奔驰的车辆,匆忙的行人,和那些闪烁的霓虹灯,听着那些从远处飘来的嘈杂的歌声,那样,她就会觉得自己又从死寂中活过来了,又能感觉到生命在延续。
特别是最近,她常常会做些古怪离奇的梦,虽然醒来后都记不清楚确切的细节,但那种虚无的迷茫,那种揪心的难受,和莫名的悲伤,让她的心更苦,更空,更痛。
冷风吹进巫离的脖子,使她的脑子愈更清醒,已经昏睡了大半天,回家肯定又是个不眠之夜,看看时间,才十点过一点,得多溜达一会才好。
到了宿舍楼下,进了旁边一家小卖部,选了一小瓶白酒,拿在手里晃荡着来到了操场。这个操场离她家就一墙之隔,是那家已经搬离工厂的子弟学校,和自己租住的宿舍大楼隶属于同一家单位。
走到操场角落处,找到那张废旧的长木椅,坐上去盘起双腿,将身子尽量往椅背上缩上去。昏黄的路灯,透过面前那几珠不知名的植物,再将斑驳的光影照在她身上,让她有种身在梦中的迷离感。
四周寂寥无声。因为这子弟学校没有住校生,所以一到晚上,这里就显得异样寂静和空旷。
巫离眯着眼想了阵郑欢的话,想象着周院长难看的脸色,又想着自己的债务,还有三千多元就自由了,如果工资有郑欢他们那么高,可能两个月就能还清。可是她的工资低,奖金也只能拿别人的百分之七十,所以还得咬紧牙关,勒紧裤带,过四个月的苦日子,然后就解脱了。
几声车辆的“嘀嘀”声,隐约地从外面公路上传来,划破了操场的宁静,巫离低下头,用双手捂住了耳朵。
那声音真刺耳,让她想起今天警车的叫声。
那些全副武装的警察,那扳住她肩膀的手,那不住扭头回望的脸,脸上那醒目的伤疤。
不,不去想那些,那些离自己的生活已经越来越遥远了,已经远离自己十三年了,不应该让它们再来干扰自己的生活。
拍打了下头部,拧开酒瓶盖,喝了一口,火辣辣的。
还清债务以后,是否离开这里?可是又到哪里去?天下之大,哪里才是自己的家?这里至少还有个朋友,其它地方等待自己的又是什么?
举起酒瓶正要喝,却忽然觉得手里一轻,酒瓶被人夺走了。一惊之下扭头看去,只见一个身穿兰色甲克的男人,就坐在旁边两尺远,手里拿的不正是自己喝的那瓶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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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1-10-2009 01:14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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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昏黄的灯光下,巫离看到一张年轻的脸,身材比较高,坐着就比自己高出大半个头,此时拿着酒瓶,仔细研究着,好似要看出个子丑寅卯来。
看了一会,那男人转头望着巫离,不知为什么,巫离直觉这人有点熟悉,可他到底是谁呢?看他五官很是平常,说不上好看,但也说不上不好看,不过那眼睛很明亮。
“失恋真的那么难受?”那男人一开口,让巫里又一呆,感觉他的声音也有点熟悉。不过,他说自己失恋?难不成他认为自己是因为失恋才躲在这里喝酒的?
正在考虑怎么回答,却见那人居然举起酒瓶喝了一口,耶,这人还真不客气。
那人喝完皱了下眉,仿佛不很满意,眨巴了下眼睛,又喝了一口,说:“这酒不好。”转头看过来,那神情仿佛在奇怪巫离怎么喝这么差的酒。
巫离终于缓过神来了,说:“两块五毛一瓶的,就是平时用来炒菜的料酒。”顿了下,又补充:“我兜里只有八块钱,明天还要买菜,买泡面也要三块钱一袋,就算一天只吃两袋,也要花六块钱。”
男人听她说完,说:“哦。”然后又喝了一大口,那一小瓶已经去了大半,巫离伸手从他手里夺回酒瓶,一仰脖子喝了一大口,真是,这酒虽然不好,也是自己从牙缝里节约出来的钱买的,你就这么不客气地喝?
可那男人却又把酒瓶夺了过去喝了一口,眼看酒快见底,巫离正要去夺回来,那男人却一背身,咕咚咕咚一阵,然后将瓶口向下倒着给巫离看:“没了。”
巫离泄气地望了望他,那人也望着巫离,对视半响,都笑了。
那男人见到巫离的笑容,晶亮的眸子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异色,将空瓶子放在椅子旁边,望着前面那几珠植物出神。
巫离也掉过头来,望着天空发呆,四周又恢复了宁静。
“你喝多少可以醉?”男人的声音低沉而悦耳。
巫离沉默一会,说:“不知道,没醉过。”她是真不知道自己到底能喝多少,她只知道平常是不喝酒的,在以往,一年也就喝一次,反正是折腾到筋疲力尽才迷糊着睡去,到底是累到迷糊,还是喝到迷糊,她也根本说不清。
“你那么穷,是不是喝酒喝穷的?”
巫离转头望向他,见他眼里有淡淡的笑意,也笑了笑说:“有可能。”
“那你喝酒有多少年了?”
有多少年了?七年?八年?或者更久?
好象就是惨案发生后不久吧,父亲死去,母亲被抓,她一个人住在医院里,没人看望没人理睬,因为怕医院那笔医药费落到他们身上,还怕以后担负起养育她的责任。更何况,早就被冠上“讨债女”和“克母”字眼的她,也并不受亲戚喜爱,他们理所当然地认为就是因为巫离的命太硬,才让巫则民和车仁娜落得如此下场,既然如此,谁还会那么傻,去接手她这个烫山芋?
她每天昏沉着,常常头痛,失眠,噩梦,医生说那是严重的脑震荡后遗症,并很可能伴随终生。一旦有点清醒,就木然地看着天花板发呆,躲避着警察律师的问话,和记者的采访。
到了除夕那天,值班的医生护士就在病房吃了团年饭,因为怜悯巫离身世凄凉,就叫上她和他们一起过。
那夜,坐在医生办公室,看着那些叔叔阿姨的笑脸,也在他们的劝慰下,学着喝了两杯红酒,然后吃了好多菜,脸红扑扑的,护士阿姨直夸她好看。
可能是喝酒的原因,也可能是和护士阿姨看电视看得太晚,那天晚上居然没失眠。第二天初一,才一大早,政府领导慰问住院病人,派送红包,祝他们早日恢复健康。等到了巫离的床前,因为冷县长的死,这件惨案早就轰动了全市,里山县更是家喻户晓。所以县领导是认识巫离的,他问她是否想念看管所里的妈妈,刚被叫醒的巫离沉默一会,回答:“她是个坏女人。”
当时的情况被跟在领导身后的记者录了像,当天晚上,就在当地新闻联播时间播放出来,并说:“县委领导时刻心系老百姓,关心他们的过年情况。今日上午,以*书记为代表的一干县领导,专程慰问县医院住院病人,并对***惨案的受害人,十二岁女孩巫沙沙嘘寒问暖,鼓励她战胜困难,巫沙沙表示一定要忘记过去,走向新生活。”
这本来是官场上司空见惯的庸俗戏码,那记者也只不过照一贯的规矩拍下领导的马屁而已,虽然巫离从未在警察和记者面前提及惨案当日的情况,但那句“她是坏女人”却引起一番不小的社会舆论,并经过街头巷尾大肆渲染,一些报纸的专题报道,一时舆论纷起,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后来法官的量刑。
“十三年了。”巫离冷淡地说。
男人望了望巫离,她那双沉郁的眼睛,瘦弱的身子,想象着她常常一个人提着酒瓶喝的情景。
“还以为你是失恋了才喝,你不会在十三年前就失恋过吧?如果是那样,你很早熟。”男人一本正经的话,让巫离有些哭笑不得,说:“你只有在失恋了才喝酒吗?”
那男人摇头:“我很少喝酒,也没失恋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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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1-10-2009 01:35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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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你从来没失恋过?”巫离将身子挪了下,凑过来对着男人的脖子,仔细观察他几秒,“虽然你不丑,但你也并不帅,是从来没失恋过呢,还是……从来没恋爱过?”
看着巫离亮晶晶的眸子,男人的嘴角轻微抽动了下,露出淡淡的笑:“失恋跟帅有关系吗?”
“没关系吗?”巫离眼里露出不解。
“恩,也不能说完全没关系。”男人转过头去望着夜空,巫离也跟着他望上去,那里有稀落的几颗星星,但夜色的浓郁,掩盖了它们本该璀璨的光华。巫离又扭过头来,她觉得男人的眼睛比星星更亮。
“长得帅的男人很容易引起女人的注意,所以就比较骄傲和挑剔。像我这样平常的人,就比较知足常乐,只要不刻意去追求什么浪漫,要求不要过高,就不容易失恋了。生活嘛,就是油盐酱醋,平平淡淡才是真,这是至理名言。”
男人说完,依旧望着天空。一阵风吹来,轻微的凉意抚上巫离的脸,可她没动,依旧望着男人。
粗黑浓密的短发,质地不算好的兰色甲克,那半开的领子里露出的猩红色毛衣,那高领有点像手工织的,那兰色休闲裤,那刚毅的下巴,高挺的鼻子,微黑的皮肤,很平常的五官,很平常的穿着。或者,他本就是个很平常的男人?并且,他很知足常乐?所以,他从不失恋?
可能感觉到巫离的沉默,男人扭过头来,刚好迎上巫离那弯月般的眼睛,清冷,幽深,如一泓深潭,潭里,波光粼粼,涟漪荡漾。
四周是那样静,在诺大空旷的操场上,两颗年轻的心脏跳动着,两张年轻的面孔对视着,眼里都有刹那的迷惑和沉醉。
“叮咛咛……”刺耳的手机铃声,不合时机的响了起来,巫离收回目光,任它响着,她讨厌这个电话,因为它破坏了这美好的宁静。
终于停了,巫离刚长出了一口气,可那铃声又呱嘈地响了起来,不耐烦地拿起一看,一个陌生的号码,不想理,按断,又响,只好接通:“喂,哪位?”
“巫离,你要今天晚上不接我电话,我就准备一直打到明天早上了。我陈东呀,刚才不是你给我的电话吗?你到家了吧?哦,原来你已经休息了,那不好意思,打扰你了,明天你上什么班?白班?那好,下午我们一起吃饭吧,我请你,别拒绝我呀,别,你下班了还能有什么事?我来接你,你别……”巫离已经关掉了手机。
真是无聊的电话,自己为什么要给他电话呢,真是失策,就知道这个人很粘,明天下班了得早点走。
巫离拢了拢袖子,抱着双膝,低下头将脸贴上去,暖一暖已经冰凉的肌肤。
“你还不回家吗?”男人低沉的声音就在她耳边,她能闻到那好闻的味道,和那温热的气息。巫离不想抬头,将手一指:“我家就在那里,三楼,租的房子,一室一厅,再坐会就回去了。”说完继续将脸贴在膝盖上。
操场外面,一阵“嘀嘀”的车叫声,使巫离又想起警车的声音,白天的经历又在脑海里重现。那扭头回望的脸,那让她永远无法忘怀的伤疤。
是的,如果她相貌平常些,冷县长就没机会认识她,就算认识了也不会注意她,如果她不去追求什么真正的爱情,安于过油盐酱醋的生活,对自己的丈夫女儿不是那么挑剔,他们一家三口,依然可以像别的家庭一样,在每年的除夕,欢笑着吃团年饭。她也可以像郑欢一样,在父母的面前撒着娇,下班后,和他们一起逛逛街道,躺在沙发上说说话,看一些无聊的电视剧。
当然,那一切也就不会发生,冷县长可以继续升官,父亲不会死,她也不用坐牢,自己,也不会活得这样痛苦。
“自古红颜是祸水。”那一段时间,报纸铺天盖地,说的就是她母亲,因为她的美貌和不甘寂寞,不但毁了冷县长的前程,也毁了两个家庭。
双膝卷屈得有些麻痹了,巫离放开手,将腿伸直,活动了下,看向旁边,一呆,旁边椅子上空空的,那个男人呢?他什么时候走的?
站起来,四周寻找一圈,除了那些花花草草,那几珠高大的植物,还有幽魂一样的自己,哪里有别人?看看那酒瓶,依然在椅子脚下斜躺着,摸一摸他坐过的地方,似乎温热,也似乎冰凉。
巫离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否陷入梦境。或者,那个男人根本就没出现过?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觉?
又等一阵,才往家的方向走,一边走一边回头,心中在想着他会不会突然又冒了出来。
终于躺进温暖的被窝,闭上眼睛,可脑子里全然是那个男人,他的眼睛,他的鼻子,那张轮廓分明的脸,他说的每一句话,那低沉的声音,眼里那淡淡的笑意,那刹那的凝视。
这一切,是错觉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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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1-10-2009 01:37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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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二天,陈东一连打了两个电话来请巫离吃饭,搞得巫离不甚其烦。郑欢说:“我昨天不该告诉他你昏倒的事情,是我的错。巫离,你说你和我表哥真的不可能了吗?我姑妈前几天还问我呢,她怪我……”想起姑妈的原话,忙住了口。因为她姑妈一直不喜欢巫离,说医院很多人都告诉她,巫离性格古怪身体又差,现在两个分手了正合她意,这也是郑欢不敢过分劝慰巫离去找周浩的原因,心想还是随他们的缘分吧。
巫离望着郑欢那欲言又止的神态,能想象周浩的妈妈会怎么评论自己,周院长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不过,她向来不在意,因为那些人跟她不相干。
郑欢见别人都在忙做事,凑过来轻声问:“巫离,我一直想问你一件事,你家里真没亲人了吗?那次那个来找你的男人到底是谁呀?他要你去看什么人?”
巫离望了望郑欢,这个相处七年多的朋友,忽然一把抓住她,说:“欢欢,感谢你这么多年对我的照顾,我其实,其实我……我并没你想象中那么好,真的。”
郑欢莫名其妙:“说什么呢?我有说你好吗?我从来没想象你很好。”看了看巫离的脸色,有些担心:“最近你真的有心事。”
巫离沉默了片刻,放开了郑欢的手,走到一边,给周浩拨了个电话:“喂,周浩,我是巫离。”感觉周浩有些沉默:“有事吗?”“也没什么事,听欢欢说你昨天来看过我,所以想对你说声谢谢。谢谢你来看望我,也感谢你以前对我的照顾。”
周浩说:“不用谢,昨天我不是专程来看你的,我是来叫欢欢去吃饭的,真是不好意思,希望你男朋友没误会我。”“我男朋友?谁误会你?”“当然是给你送花的帅哥。”“你说的陈东?我和他刚认识一天,是欢欢的朋友,我不大熟悉的。好了,你忙吧,不打扰你了。”
“巫离……”周浩的声音突然有些激动:“我们之间,真的结束了吗?那天,我不过是一时气愤才说分手,难道我们之间就这样结束了?”
巫离沉默了会,说:“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有着太悬殊的经历和背景,所以不可能走在一起。真心希望你早点找到你的另一半,结婚的时候如果愿意请我,我会来祝福你。”
挂了电话,认真回想一阵,可想不起来自己和周浩到底是怎么开始的。一年的相处,总有一些特别的事情发生吧?为什么就觉得周浩,不过就是千千万万名字中的一个而已?
也许对自己来说,所有认识和不认识的人,都是匆匆过客。对别人来说,自己何尝不也是过客?所以,她和周浩并不是结束,而是从来没开始过。
下班吃饭后,在客厅发了一会呆,拿着本小说翻了阵,看不进去。站在阳台上望向外面,操场里一片昏暗,那椅子的方位,刚好被那围墙遮挡着。
翻出一件风衣穿在外面,拿了那本书晃到操场,在昏暗的光线里,一眼就看见一个人拿着个瓶子坐在椅子上看着,巫离在他旁边站了一会,男人抬起头来和她对视一眼,又转过头去,将饮料瓶放在椅子上,望着面前,沉默着。
巫离坐下来,转头看过去,他今天晚上穿了件半旧半长军大衣,越更显得身材高大,里面依然是那件猩红色高领毛衣,那毛衣也是半旧的,看来,他真不是个有钱人。
打开小说看了起来,昏黄的灯光下,脸差不多凑到书上,才勉强看得清楚上面的字,看着几个超酷帅呆又多金的男人为那白痴似的女主明争暗斗,争相做着肉麻的表白,不由好笑,这个作者不用看,是女的无疑。
“很精彩?”耳边传来那独特的嗓音。
巫离将书递过去:“你看吧,很精彩呢。”
男人接过去,看了内容提要,又跳跃着翻了几页,说:“这是你们每个女孩子的梦想。”巫离摇头:“我没有这样的梦想。”
“那你的梦想是什么?”
自己的梦想是什么?好象没认真考虑过这个问题。或者,自己从来就没有过梦想?
男人转过头来看着巫离沉思的脸,说:“我知道你的梦想是什么,肯定是想做个有钱人,就不用天天吃方便面了。”巫离望向他略带戏谑的眼神,扑哧一笑,那一笑,笑暖了冬日的寒风,笑开了男人的脸:“难道我猜得不对?”
巫离笑了阵,说:“很对,我是很想有钱。我一直都很穷,从我有记忆以来,就靠借钱过日子。后来贷款读书,书没读好,却欠了一屁股的债务。如果我哪天有钱了,就……”有钱了就怎么样呢?一时想不起来有钱了该怎么样,再说,多少钱才叫有钱?
男人等了阵,说:“看来你还是穷点比较好,有钱了都不知道该用来做什么。”巫离又笑着,抱着膝盖低下头去,想了想,说:“你说多少钱才叫有钱?如果你有钱了会怎么样?”
男人摇头:“这个问题根本不值得想,因为我永远都不可能有钱。”巫离笑得身子打颤,问:“那你的梦想呢?是什么?”
男人合上书本,想了想,说:“我其实有过很多梦想。在小的时候,我崇拜爱因斯坦,梦想着有天成为科学家,搞发明创造。后来读中学了,因为身材比较高,体育成绩比较好,就幻想着进国家队打篮球。再后来,再回来……”男人的脸忽然沉寂下来。
再后来,就是他初中毕业的那一年,家庭的变故,让他推翻了以往所有的想法,梦想着做一个法官,做一个中国最公正最威严的法官。可是,十多年的光阴,足够改变一个少年的梦,如今的他早已没有了少年的激情和天真。司法条例是死的,人却是活的,犯罪的原因千头万绪,最近他常常在想,到底什么才是司法的公正?什么才是人道下的公正?
巫离拢着袖子,偏着头望着男人,感受着他的沉默,和夜的静谧。男人依旧沉浸在对往昔的追忆中,四周寂静无声。巫离希望这一刻,能够永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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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1-10-2009 01:41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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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嘀咛咛……”又是那讨厌的铃声,巫离终于想起,等有钱了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换个好点的手机。
拿起一看是科室的电话,那可不敢怠慢:“喂?”“巫离快来加班,忙着呢,来了两个新病人。”
沮丧地挂了电话,望了望男人,说:“我有事要走了。”说着站起来,男人将那饮料递给她:“昨天喝了你的酒,今天买瓶饮料赔你。”巫离接过,转身出了操场。
上了公交车,才发现是一瓶酸奶,咦,这个男人真的不是有钱人……心里又一次感叹着,拧开瓶盖喝了口,酸酸甜甜的,是自己喜欢喝的味道。
等到医院忙完,回到楼下时,已经午夜十二点了。手里提着还剩一半的酸奶瓶,陡然想起自己的小说书还在那人手里,转身往操场走去,苍黄的灯光下,略显干枯的树叶在冷风中婆娑起舞,椅子上,当然空空如也。
巫离回忆着那男人坐过的位置,手抚摩着坐过去,想感受一下曾经有过的体温,忽然又觉得自己的行为很幼稚,低着头,无声的笑出来,回了家,洗澡上床。
他会不会就是附近的居民,才在无聊的夜晚出来走走?或者,就是这个学校的老师,放学回家比较晚,就顺便和自己瞎聊一阵?也或者,就是自己这栋楼的租户?看他那穿戴,经济条件也不是很好,完全有可能的。
巫离瞎想着,慢慢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是夜班,去菜市场买了菜,好好犒赏了自己一顿,不记得多久没喝过排骨汤了,感觉今天的汤特别香,一连喝了两碗。
下午去书城逛了阵,避开店员的白眼,蹲在角落看了会免费书籍,就又晃着回了家。路过操场时,又去操场上坐了会,学校还没放学,旁边有几个学生崽在跳跃着,叫喊着,挥洒着汗水,也挥洒着他们朝气蓬勃的青春。巫离饶有兴味地看了阵,才慢吞吞走回家去。
夜班很忙碌,忙碌得巫离没有时间去想其它的事情。直到第二天下班,才撑着疲乏的身子,在街上一个小饭馆胡乱吃了点东西,回家脸都没洗,倒头就睡。
一直睡到下午才起床,早早地吃过晚饭,一看时间还早,想起昨天晚上那个胎盘早剥的病人,翻出护理书来,复习了一下有关知识,然后合上书本,穿上风衣,往操场走去。
一直坐到九点,那人并没有如期出现。心绪烦乱中,又想起昨天晚上那个产妇,因为胎盘早剥,隐性失血,可担心孕周不够,胎儿出生后不能存活,一直犹豫着不开刀。后来虽然终于开了刀,经过抢救母子也算平安,却被迫切除了子宫。在手术台上,她一直问的就是:“医生,我的宝宝出来后能存活吗?”泪水伴着她,直到麻醉药让她昏睡过去。
女人,是不是天性中就有做母亲的渴望?保护孩子,是否属于母亲的本能?
起身,到医院装上白大褂口罩帽子,上了公交车,不到十分钟,就到了市医院。不知道那天被抓回去后,在哪一天做的手术,当然,警察们肯定会更严密地看守。
像上次那样在八楼换好衣服,摸索着到了九楼,到了四病室门口,发现并没有警察值勤,便推门进去,见上次那个女警张玉莲坐在一边,看着一本杂志。见巫离进去,只抬头望了她一眼,就继续低头关注她的杂志了。
车仁娜苍白着脸,闭着眼睛躺在床上,手上的输液管里,生理盐水和着鲜红的血液,一滴一滴流进她血管里。头侧的监测仪上,几根曲线跳跃着,偶尔发出一两声轻微的叮冬声,显示着她的生命体征。
看来,她还是做了手术,看挂在床前的尿袋,还没超过四十八小时。脸色如此苍白,想来术中应该出了不少的血。
黑红的血,一滴一滴,流进车仁娜的血管,让巫离想起冷县长和父亲的血,也是黑红黑红的,热气腾腾,一直往外冒……
昨天晚上那产妇,她一直在半昏迷中流着泪,念着“我的宝宝”,想起她对宝宝的期盼,想起自己在出生后被父母送给别人抚养,三年半后才重新回到他们身边,却天天忍受着他们的争吵和漠视。
望着车仁娜沉静狰狞的脸,巫离握紧了拳头。
同样是女人,同样是母亲,你,为女儿付出过什么?
“护士,现在不要紧吧?”张玉莲见巫离一直望着车仁娜,忍不住问。
巫离看了眼监测仪上的曲线,说:“心率偏快点,血压基本正常。”“不用药物处理吗?”“不需要。”
父亲与冷县长,都因为你才落得那样凄惨下场。而你这个罪魁祸首,却在事隔十三年后,在这里挣扎着,期望生存!
又望了眼车仁娜,转身出了病房。
下了八楼,脱下白大褂口罩装进袋子,突然想起那次在这里哭泣的情景,当时撞上了那个年轻人的胸膛,还骗他说……巫离忽然颤抖了下,脑子里灵光一闪,那个年轻人!
他,不就是在操场,和自己一起喝酒说话的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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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1-10-2009 01:43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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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怪不得那天晚上,他说的第一句话是:“失恋真的那么难受?”因为自己在这里骗过他,说因为失恋了心情不好才在这里哭。
总感觉他有点熟悉,却又想不起来,那是因为自己根本没把他和车仁娜之间联系起来!
他到底是谁?是这里的医生?还是看守车仁娜的狱警?为什么要那么注意自己?难道他和自己接近,只是为了调查什么?
想起那双明亮的眼睛,一股寒意,瞬间袭击了她。
一连三天,巫离默默地上下班,静静地做着事。护士们常常会抽空谈论化妆品与流行服装,和郑欢即将到来的婚礼。巫离不参与,只是无声地独坐一边,翻着各种医学书籍,或发着呆,虽然以前护士们早习惯了巫离这种样子,但郑欢还是分明感到了一点异样。
为了避免遇到那人,巫离这几天总是坐公交车下班,下了车就直接回家,决不在街道上溜达停留。她不想和他再说什么,更不喜欢那种被人窥视的感觉。
这天依然下了车就往家赶,却在刚要上楼时呆住了,那个男人居然站那里望着她!
他今天穿了件淡青色半长外套衣服,里面是一件兰色毛衣,一条黑色灯心绒休闲裤,一双黑白相间旅游鞋。手里拿的正是巫离的小说,看见巫离,眼神瞬间一亮,却被巫离冷冷的眼光一扫,即刻恢复了淡然。
男人走近她,将书递过来,说:“书我看完了,今天特地来还你。”巫离接过,眼神滑过他面孔,转身上楼。
进了屋子,将书扔到沙发上,想进厨房弄点吃的,却站厨房里不知所措,出来拨了郑欢的号码,拨到一半又按断了。
拿起那书翻得哗哗响,然后一扔,砰,书砸到窗户木条上,掉在了地上。
心中堵得慌,也乱得慌。
本来是不相干的两个人,为什么要认识?并且是带着目的地来认识自己?
拿了钥匙下楼,看那男人背对着自己,双手插在裤兜里,正慢吞吞往外走。走了阵,又转过身来望向楼上,却见巫离正站身后望着他。
两人默默地对视一会,男人开口说:“心情不好就早点休息吧。”转身又要走,巫离冷冷地说:“我的房间很简陋,不嫌弃就上去坐会。”
男人停顿几秒,转过身来,眼里带着淡淡的笑:“那我去看看,简陋到什么程度。”
巫离不说话,转身就走,男人沉默地跟在后面。
进了屋子,巫离说:“不换鞋,进来就是。”男人走进来,四处打量一阵,客厅很小,一张半旧沙发,一个一人坐的,一个两人坐的,还有张玻璃茶几,没电视机,也没电视柜。窗帘是兰色碎花布,正随风飘舞着。
“确实简陋。”坐在那一人坐的沙发上,男人说。
巫离沉着脸进了厨房,用水壶烧了点水,用一个玻璃杯子盛了端出来放茶几上,说:“家里没茶,我睡眠不好,所以从来不喝茶。”
男人看到了那本书,正躺在窗户下一个木凳子脚边,走过去拣起来放茶几上,看着巫离冷寒的脸,不说话。
玻璃杯里的热气升腾在冷冻的空气中,一圈一圈幻化着散去。
“为什么跟踪我?你想调查什么?”巫离直视着男人,冷冷地发问。
“跟踪?我来还书,没想调查什么。”男人眼里有点莫名其妙。
“我说的那天晚上,我喝酒的那天晚上。”巫离的声音透着愤怒,也透着委屈。
“那天?那天我在这附近办事,路过那小商店时刚好看到你在买酒,就跟了过去。怎么,就为这事生气?”男人深深地望着巫离,补充说:“曾听说有些脆弱的女孩子,因为感情失意会自杀,担心你也做那种傻事。”说完笑了笑,捧起玻璃杯,啜了口。
望着男人毫不在意的样子,巫离分析着他话里的真假,然后,绷紧的神经松弛下来,身上的肌肉也松弛下来。
踢掉鞋子,将身子缩上沙发,把靠枕抱在怀里,想对男人说点什么,可是说不出来,愣怔了一会,忽然鼻子一酸,眼泪不受控制地滚落出来。
房间里一时变得很静,巫离哭泣着,眼泪和着鼻涕,她知道自己现在一定很难看,可是她不想动,也控制不了自己,她就想尽情地哭一次。
从拥有记忆以来,她不但没有开心地笑过,也没有尽情地哭过。
父亲不是和母亲吵架,就是喝酒怄气,或者酣战在麻将桌上,他没精力也没兴趣管她哭不哭。再说了,巫家本来一心想生个儿子,所以才会在她出生后把她送给别人抚养。她的哭,只能让他们更加厌烦她。
至于母亲,和父亲聚少离多,就是偶尔在一起几天,也只把自己视为负担,她一心向往的,就是如何摆脱令她厌倦的家,寻觅那所谓的爱情。她总是轻蔑地望着父亲,厌恶地看着她怯怯的身影。
这么多年了,这么多年了,自己一直过着什么样的日子!
巫离哭得肩膀一抽一抽的,恨不得把这么多年的委屈全都发泄出来,让它们通通化成眼泪流出来,然后,跟过去彻底地说一声再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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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1-10-2009 01:45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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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巫离痛快淋漓地哭着,靠枕被泪水鼻涕弄得一塌糊涂,才渐渐收泪。抹着鼻涕,在昏暗中望向男人,见他一直沉默地望着自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起身到卫生间里用冷水洗了脸,在那巴掌大的镜子前照着红肿的眼睛,想起那次在医院八楼,也是在那里哭着,然后撞上了他,跑进卫生间去躲避半天才出来,可他还等在那里,对自己说:“失恋了还有更好的在等你,没必要哭。”
慢吞吞走出来,扭亮了电灯,坐在沙发上,沙哑着嗓子说:“我其实,不是因为失恋……我不是因为失恋才哭。”她不知道为什么要对他说这话,也不清楚自己是否想纠正上次那个谎言,又揩了下滚出来的泪珠,只是重复着:“我没男朋友,所以也谈不上失恋。”
男人望着巫离,端起玻璃杯喝了一口,水,早已冰凉。放下杯子,说:“去外面走走吧,顺便让我请你吃点东西。不过只能请你吃饱,吃大餐我请不起。”
巫离有些赫然,转头望了望厨房,说:“不去花钱了吧?要不,我随便弄点东西请你吃,我家里没什么好菜。”说完又补充一句:“下次你请我。”
男人笑了笑,说:“吃方便面吗?我当学生的时候也经常吃的。”巫离也不好意思地笑着,想到脸上还带着泪,忙转过身去擦了擦。
走进厨房看看,还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菜,用电饭锅蒸了饭,炒了一个土豆丝,一个豆腐,煮了番茄汤,想加点蛋,可偏偏没有了。
炒菜的时候,听到男人接了两个电话,有人叫他出去聚会吃饭,男人推说吃过了,还有事情要办,拒绝了。
把菜端出来放茶几上,说:“就这几样菜了,将就吃。”男人放下小说书,望了望,说:“全是绿色食品,看来学医的就是懂得保健。”巫离扑哧笑出声来。
男人端起饭碗,大口大口吃着,说:“我很能吃的。大二的时候,有一次和同寝室的两个哥们打赌,结果我吃了三大碗面条,两大块薄饼,还加两瓶啤酒。那俩同学甘拜下风,负责我一个星期的伙食钱。从那过后,他们没人敢轻易和我打赌。”巫离笑得差点被噎住。
“男生有时很无聊的,经常拿吃东西打赌,不像你们女孩子,怕长胖就拼命节食。”男人一边吃一边笑着说。
“那是你们的误解,我们女生也不都是怕长胖就节食的。”巫离抗议着说。
“反正我们学校很多女生都那样。”“你是哪所大学的?”“##政法大学。”
巫离的心微微一沉,她多么希望他说是什么医学院毕业的,她潜意识里一直希望他是个医生,可是看来,他应该是狱警才对。
男人感觉到了巫离神色的异样,和她迟缓下来的咀嚼,说:“怎么了?学法律不好?”巫离强笑道:“不是,我原来以为你是医生。”
“呵呵,我妈妈其实也很希望我学医,因为她就是医生。可是我不喜欢,我从小就怕医生和护士,每次打针都紧张,一想到学医还要去解剖尸体,就觉得犯恶心。对了,你这么斯文,上解剖课的时候不怕吗?”
“怕呀,第一次进解剖室我晕过去了,当时我……”倏地住了口,变了脸色。
第一次进解剖室,当老师从泡尸池起出尸体的时候,巫离突然掩住了面目。那尸体,让她想起父亲,冷县长,想起他们躺在血泊里的情景,止不住全身颤抖,然后倒在了地上,引起一阵骚乱。
后来又晕倒过好几次,老师批评她太胆小,说她身体太差不适合学医,建议她退学。她咬着牙向班主任保证,后来终于适应了,也和同学们一样,去翻着那些切割成一条一条的肌肉、血管、神经。
“实习完了是自己联系工作还是学校分配?”男人又喝了口汤,放下了筷子,他已经吃了三碗饭,两盘菜被他扫光了。
“实习?”巫离茫然地望着他,过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上次在医院,自己对他说是那个医院的实习生。
“你妈妈是医生?在哪个医院?”“第三人民医院产科,我妈妈是产科医生。”巫离知道产科,在七楼,怪不得他上次会在那医院出现,可能是去看他妈妈,碰巧遇到的。这么一想心中舒畅了点,说:“其实我不是实习生,我已经工作四年多了,就在城南医院。上次在医院是去看望一个生病的熟人。”
“哦。”男人望着她,眼里突然露出奇怪的表情,那表情让巫离紧张。
熟人?她那样伤心地哭泣,那个人和她的关系非浅。不过他没有问出来,巫离已经收拾碗筷进了厨房。
男人跟过来站门口望了望,巫离说:“里面太窄了,这是三十多年的老房子,不过房租便宜,我已经住了四年了。再等几个月我债务清了就换个好点的。”虽然这样说,但心里其实没底,住了四年,对这破房间,其实很有感情了。
两人说着些闲话,巫离收拾完了出来,男人又接了两个电话,好象是他妈妈追他回去商量事情,接完站起来说:“我有事要回去了,谢谢你今天的招待,记着我欠你一顿饭。”巫离笑着说:“我记着呢,不会忘的。”
男人走到门口,转身说:“对了,我叫冷云歌,你招待我吃了饭,还不知道你的名字。”“我叫巫离。你……你说你叫什么?”巫离的笑僵在了脸上。
“冷云歌。”冷云歌重复着说,心中默念着巫离的名字,又露出那种奇怪的表情。
“你姓冷?”巫离望着冷云歌。
“对,冷云歌。”冷云歌再次重复着,深深地望着巫离。
“我不喜欢姓冷的。”巫离盯着冷云歌的脸,仿佛要在他脸上找到什么证据,足足半分钟,才冷冷地说:“你干吗要姓冷?”
面对这无理的责问,冷云歌没有说话,他沉默地望着那双冷漠的眼睛,许久许久,才说:“因为我父亲姓冷,所以我只好姓冷,我没有选择的余地。”说完转身下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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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1-10-2009 01:47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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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一直走到楼下,走到街上,钻进出租车里,冷云歌都没有回头。他怕,怕自己的猜测得到证实。
可是,还需要证实吗?
她姓巫,在第三人民医院出现,偷听他们说话,在那里哭泣,还在城南医院上班,车仁娜从医院逃跑后,不就是跑到那里去了吗?
她常常喝酒,躲在无人的角落哭泣,还说,她不喜欢姓冷的。
一切再明白不过。
世事多么无常。这么多年了,原以为她早已淡忘了过去,早已开始了新生活,可是事实并非如此,她一直活在过去里,那惨痛的记忆如一张网将她缠绕,她一直在中间苦苦挣扎。
下了车,一直走进市委家属大院,坐电梯上了八楼。刚推开家门,就见到沙发上坐了一大排,外公、舅舅舅妈、母亲、继父,一大堆人向他打着招呼,母亲李珊一见他眼里全是笑,笑里洋溢着骄傲。
“我们一大帮人在这里出谋划策,你这个正主到是一点不着急。”舅妈说,大家都笑起来。
冷云歌莫名其妙:“出谋划策什么?”边说边挨着外公坐下来。外公慈爱地说:“还不是为你的终身大事。我们正商量约个时间,叫孙小雨喊上他们家亲戚,双方一起吃个饭,简单举行个仪式算订婚,最好春节就把婚事办了,看我有没有福气在闭上眼睛前看到曾孙。”
冷云歌还没说话,李珊已经笑着接过话头:“爸爸,你这段时间精神不是很好吗?肯定看得到。”“都七十九岁的老骨头了,随时都可能倒下去。”
冷云歌皱了皱眉:“你要想看到曾孙还不容易?反正娇娇春节要嫁人了,你很快就会看到的。”娇娇是舅舅的独生女儿。
“她是她,你是你,各是各的,一码归一码。你这个娃,直到现在也不带家里来让我看看那姑娘。”外公说。
“云歌,你都二十八岁了,以前老是说要读书,现在不读书了,该考虑结婚的事情了。孙小雨家境那么好,人又漂亮,学历也不错,你要不抓紧点,人家要是变了卦,你到哪里去找这么财大气粗的老丈人?”舅舅一说完,大家又是一阵笑。
冷云歌又皱了皱眉,李珊发现了儿子的异样:“不舒服吗?在哪里吃的饭?”冷云歌没有回答他妈妈的问话,看着喜笑颜开的一群人,说:“你们今天怎么想到来操这个心?”李珊说:“不是我们操心,是人家女方着急。孙崇武昨天专门找了你邱叔叔商量来的。”
冷云歌的继父邱滨接过话:“这事本来该我们主动提的,还让人家先提。不过,既然人家先提出来,想必你和孙小雨的关系已经确立了,那就早点办了好。”
冷云歌只觉得烦躁,一屋子的欢笑变成了噪音,他只想逃开。
是的,自己在两个月前确实答应了孙小雨,那是在一个激情的下午,孙小雨抱着他的胸膛,颤抖着说要嫁给他,永远和他在一起,永远永远。那一刻是如此动人,男人的心,在那样的时候都会变得柔软吧?都会答应女人的一切要求吧?他是血气方刚的男人,面对孙小雨的热情与主动,没能当成柳下惠。虽然事后有些后悔,可是,他也并没表示异议。他想结婚了也好,从此就不去胡思乱想。何况,坚持了这么多年,除了给自己徒增烦恼,又有什么意义?
“哇,这么热闹,我这个关键人物都没来,你们就擅自做决策!”娇娇一串银铃似的声音,又引来一阵笑声,随着笑,娇娇和她准老公走了进来,坐在沙发边一阵唧唧咕咕,回答着大家的问话,娇娇说:“孙小雨的老妈老爸昨天还问我,到底我的法官老哥是什么打算,好象怪他不够主动呢,我看孙小雨急着想做我表嫂,哥,你魅力好大啊。”说着,歪着头冲冷云歌笑。
“人家是读了博士的大法官,魅力当然大了。”舅妈说。“大法官又怎么样?就知道死读书!要不是我这个大媒人呀,连个老婆都找不到。”娇娇撇着嘴笑。
冷云歌突然站了起来:“我有点不舒服,想休息会,你们不用给我操心了,我都二十八岁的人了,知道该怎么处理自己的事情。”说完转身进了自己的卧室。从小他就住进外公家,父亲死后两年,母亲再嫁,他依然住在外公家,虽然工作了在外面租了房子,但周末常常回来看望外公。
一屋人看着冷云歌冷着脸进了屋子关上门,面面相觑。李珊问娇娇:“他们两个吵架了吗?今天怎么脸色这么难看?”娇娇摇头:“没有,昨天孙小雨还跟我谈来着,说我哥很少主动找她,还问他在外面有没关系很近的女友,好象很疑心他。我说我哥一直就这性格,难道……难道我哥不喜欢她?可不都交往三年了吗?”
大家相互望望,都希望从对方脸上找到答案,可惜,都是一脸莫名的表情。
冷云歌躺在床上,厚厚的精装门终于将他们的欢笑隔离开了,他心里平静了一点。
他知道今天很失态,不像平素的为人,他一直是沉稳内敛的,没有大起大落的情绪波动。
可是,他想到那个瘦弱的身子,清亮的眸子里,全是无助和哀愁。他想到这十三年来,她流过的泪。
望向墙壁上父亲的照片,他依然十三年如一日地望着自己,眼里露出踌躇满志的笑。那时的他,是春风得意的吧?尽管,他早已魂归天国,活着的人却要天天咀嚼着这份痛苦,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车仁娜是,她也是。
母亲也曾经是,但随着继父的出现,她渐渐走出了阴影,忘却了悲伤,重新拥有了欢笑。
所有的这一切,都因他而起,因为一个情字。
或者是欲,是贪!冷云歌第一次对父亲感到愤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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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1-10-2009 01:50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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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看着冷云歌的背影转到了楼下,渐渐远了,在楼梯拐角处隐去了踪迹,巫离还呆站那里,良久,才轻轻带上了门,回到沙发上坐下,怔怔地出神。
冷如海,冷云歌,冷如海,冷云歌……巫离心里一遍又一遍默念着,脑海里交织着两个男人的样子。冷如海惊恐的怒吼,胸膛上汩汩冒着的的鲜血……冷云歌低沉悦耳的嗓音,深深的凝望……不,不!巫离拍打着头部,没有这么巧的事情,天下这么大,姓冷的那么多,以前不也见过几个姓冷的吗?没有这么巧的事情!
看看沙发,冷云歌刚坐过的地方,巫离忍不住将身子挪过来,手在沙发上轻轻抚摩着,回味着刚才两人的话,他的沉默,他眼睛里淡淡的笑,他大口大口吃饭的样子。
他吃饭的样子真好看!巫离微笑着,偏过身子缩成一团,靠在沙发上,闭上了眼睛。
又是一连几天的忙碌,这是结婚的季节,生孩子的季节,所以,医生护士都忙碌着。
巫离计算着车仁娜出院的日子,考虑着自己是否还去看她一次。因为,她一旦出院,就会回到那深墙高院,继续过着监禁的生活,在时光的流逝中,等待死神的降临,而自己,将回归以往的生活轨道,和她再无相见之期。
那么,再去见她一次吧,她毕竟给了自己生命,虽然没有给予自己母爱,可是在自己成长的岁月里,毕竟也收获了许多,找到一份还算不错的职业,结识一些朋友,比如欢欢,还有……冷云歌。
“巫离,有高兴的事吗?”郑欢敲着办公桌,巫离说:“什么高兴的事?”“我怎么知道呢?看你这几天心情很好,眼睛里常常在笑。”郑欢夸张地叫着,声音有着重大发现的得意。
巫离掩饰地起身:“因为我好朋友一天唧唧喳喳想当新娘,我受感染了。”“哈哈,还以为你真是一坨冰,原来也会受我感染。心动不如行动,那就抓紧点,找个人把自己嫁出去啊。”办公室传出一片笑声。
晚上,巫离一下班,就去街上吃了碗小面,匆匆赶到第三人民医院。上了九楼,可能正是吃晚饭的时候,家属和病人都呆在病房里,护士也刚接班不久,所以异常清净。四病室门口一个男警察正在接电话,巫离直接走了进去。
车仁娜的面色恢复了不少,精神了很多,不过依然冷淡地坐在床上,看见巫离走进来,抬头望了她一眼,眼里闪过一丝疑惑,因为她没有见过巫离,巫离胸前也没有护士牌。
巫离虽然来过几次了,但第一次和她目光对视,不禁屏住了呼吸。
“护士,我明天一定要出院吗?”车仁娜一开口,巫离松了口气,她没有忍出自己,也没起疑心。“这个要医生说了算,只要伤口愈合了,生命体征基本恢复了,就可以出院了。”巫离努力抑制着顺了几口气,说。
“我,想请你帮个忙。”车仁娜的口气有些迟疑:“医生说那报告是重度不典型增生,最好预防性化疗,那让我再住几天院吧。”眼里露出哀恳的神色。
巫离还没接话,那男警察已经走了过来:“车仁娜,你再求几遍医生护士都没用。给你看病动手术已经是人道主义,我们看病还要自己花钱呢,你还想怎么的?再多住几天还是要回到那个地方去,你逃避得了多久?”警察声色俱厉地说,车仁娜闭了嘴,垂下了眼帘。
“谢谢你了护士小姐,这几天真是给你们添麻烦了。”警察还要对巫离客气几句,那张玉莲进来了:“换班了,回去吃饭。”晚上是女警值班。
巫离看了车仁娜一眼,她已经恢复了冷漠,又是一副对谁都视若无睹的样子。巫离突然鼻子一酸,转身出了病房。
“她是天生克母的命。”龙四爷的话突然又从心里冒出来,正疾步奔走,却又一呆,冷云歌正站走廊拐角处,凝望着自己。高高的身影,那样卓尔不群。巫离惊喜之下,向前走了两步,突然回过神来,不能在这里和他说话!不能让他认出自己!忙闪身下了八楼。
到了医院门口,徘徊了半小时,才见冷云歌和一个中年妇女,一个中年男人,一起走了出来。那女人一边上车一边对冷云歌说:“让你回家老不听,注意在外面吃好点,不要天天熬夜,星期天回来我炖点汤给你喝,记得回来。”冷云歌点头:“知道了。”然后上了另外一辆出租车,走了。
那对中年夫妇,应该是他父母吧?看起来很温和慈祥,他一定很幸福。巫离一边想着,一边往公交车站走去,听着远处飘来的歌声,沐浴在细细的喜悦里。
回到家,坐上沙发上,回忆车仁娜说的话,她哀恳的语气和眼神,心中突然涌起一阵撕裂的疼痛。她拼命想延迟回监狱的日子,不过想多感受一下外面的世界。记忆中的她,何曾有过那么无助的样子?可是,可是,自己又能如何?
这是宿命,是前世注定,是因果轮回。一切的一切,不可说,不可解,不可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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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1-10-2009 01:53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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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正伤痛,一阵冷风轻啸着,从敞开的窗户里卷起窗帘,吹乱了巫离的发梢。到箱子里翻了件厚毛衣换上,外面再罩上栗色风衣。取出小镜子前后左右照着,理一理齐肩的碎发。
记得小时常常照着镜子,暗中拿母亲与自己对比着。那时,她多么艳羡母亲的大眼睛,那水汪汪的丹凤眼,顾盼生辉,不管走到哪里,都艳光逼人,成为众人注目的焦点。而自己的眼睛,却细长如弯月,更像父亲多一些。
收拾妥当下楼,慢吞吞往操场走去。已经多天没去了,本来心中一直疑虑着,直到刚才看到冷云歌和他父母,才完全放下心来。她相信,这个世界足够大,人足够多,多得让有些人错身而过,就会远隔天涯,永成陌路。
坐在椅子上,搓着双手,呵着冷空气,时不时看向操场入口,抬头望向天空,突然感觉自己有些幸运。在这个喧闹的城市,居然能让自己找到这么一个好地方,在这个地方遇到……一些人,这是上天对自己的恩赐。
搓着手,扭头一望,冷云歌已经站在自己身边不远处,两手揣进军大衣口袋中,沉默地走过来,巫离眼中不自觉漾起一缕笑容,轻声说:“来了?”不等回答就转过头去,她知道他会来的,她知道。
冷云歌说:“恩。”坐了下来。
坐了会,巫离轻轻地说:“我这几天没来这里。”冷云歌又轻轻“恩”了声,说:“我也没来。”“哦。”
巫离又搓了搓手,冷云歌转过头来,看了巫离一会,说:“很冷吗?以后出来戴双手套,穿厚点。”巫离低了头,应承着:“恩。”感觉心中有什么正在融化,并往四肢百骸里流淌,整个身子温热起来。
“你平时工作忙吗?”“有案子的时候就忙,最近比较闲。”
“你住在附近?”“为了上班近,在法院附近租的房子,两室一厅,带家具租的,比你好不了多少,不过多个电视。”
法院?市法院离这里两站多路,怪不得他会在附近租房子。原来他不是狱警,是法警。那高耸威严的大楼,曾决定了多少人的命运?他每天在那里进出,见惯了作奸犯科的人,如果他知道……巫离的眼神暗淡下来。
“你空闲时除了看书睡觉,就来这里发呆吗?”“也不是经常来,只是最近……才来得多一点。”不自觉地,巫离有些心虚,躲避着冷云歌的眼神。
“有时也可以去跟朋友一起出去玩玩,上上网,调节一下心情。”
“我有呀,不过我很少朋友,只一个好朋友,是我以前护校的同学,叫郑欢,现在一个科室,出去一般都跟她一起玩。上网只能去网吧,就比较少去了,太贵。”说完想了想,又补充:“不过我还两个月就还清债务了,到时,就可以存钱买电脑。”想到以后的好日子,巫离的眼睛又开始明亮。
“当护士好吗?”
巫离沉默一会,说:“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反正,有时很累,有时又很有乐趣。我还是比较喜欢这份工作的,只是经常上夜班,作息时间颠倒,搞的生物钟有点乱。”
“在医院上班是很累的,以前妈妈就经常值夜班不回家,休息天有时也要去加班。我就是看到那样子才不喜欢学医,现在很庆幸当年明智的选择。”冷云歌有些夸张的表情,让巫离舒展开了眉头:“是呀,很多医务人员的子女都不喜欢学医,确实太累了,更多的时候是缺少理解。”
“不过,白衣天使是崇高的,职责是神圣的。”冷云歌笑了笑,说。
巫离一摆头:“什么崇高神圣,还不是混碗吃,不经常被病人投诉就好了。”
“那是因为确实有些败类,坏了医护人员的名誉。”
“恩,是的。”巫离赞同。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偶尔轻笑几声,默默对视几眼,又转开去,漫无目的地看向四周。夜色,如此温柔。
脚有些冻了,巫离跺了几下,然后屈起双腿拢着袖子,将脸在膝上摩挲着,吸取着温暖。冷云歌见过她几次这个动作,每次都让他心中升起莫名的情愫。今晚的她,虽然还是那种沉郁的眼神,但少了往日的悲苦,清冷的眸子,明亮如星辰。昏黄的灯光下,那脸,那眉,那鼻,那唇,每一个轮廓,精美得有些失真,像古画里的仕女,少了尘世的烟火味道。
冷云歌凝视了半响,慢慢转过头去。
他不知道眼前的一切是真,还是梦——自己做了十三年的梦。
以前,他常常在心里计算着她现在的年龄,计算着她该进中学了,该进大学了,该工作了,该恋爱结婚了,甚至,看到街道上抱着婴儿的少妇,都会疑惑是她。他以为,她已经成为一滴水,消融于自己记忆的长河里,成为他遥不可及的梦。
可是,那一天,他去附近的超市购物,却见到一个姑娘哀哀地哭泣着,走过来一头撞上了他。无意识中,那对弯月般的眼睛,那尖尖的下巴,总让他感觉似曾相识,就站外面等着,一会,她提着一大包酒出来,鬼使神差,他跟踪了一段路,知道她住在附近。
两天后,居然在玄女庙再次见到了她,那时,她正坐在蒲团上,哭得泪眼滂沱,昏天黑地,然后起来再一次撞上他,他抓住了她,可她甩开了他的手,踉跄着消失了。
在医院九楼,虽然穿着护士装,但他一下就感觉到是她,没想到,在八楼,她会第三次哭泣着撞向他胸膛,还对他说,自己失恋了。
人生是否很奇妙?众里寻她千百度,伊人却在,咫尺天涯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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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1-10-2009 01:55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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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一阵悦耳的手机音乐响了起来,冷云歌拿起一看,是孙小雨,迟疑一会,接通:“喂,小雨吗?”“云歌,这几天忙什么呢,都好久没见你人影了。”“也没忙什么,有事吗?”
孙小雨嗔怪的声音:“没事不能给你打电话呀,听我爸说,他前几天找过你爸爸,不,是找过你邱叔叔,说商量一下我们的事情,可这几天也没人回个话,你也不主动给我打电话,什么意思啊你?”
冷云歌一时语塞。他知道继父和母亲都在为他操心,也知道孙小雨希望春节就办婚事,可是,转头望了眼巫离,见她正疑惑地看着自己,暗中叹口气,说:“好吧,我现在有事,明天联系你,你早点休息。”不等回答,挂断了电话。
两个人的距离太近了,虽然手机里声音不大,但巫离还是隐约地听见电话里那个女声,感觉两个人的关系似乎有些亲密。看看冷云歌的脸,应该有二十七八岁吧?那个女的,是女友,还是老婆?甚至……情人?
扭过头去,淡淡地说:“有事要忙吗?那你早点回去吧。”冷云歌沉默一会,说:“也没什么事。”
刚才美好的气氛不再,冷云歌坐了会,站起来说:“我送你回去吧,你也早点休息。”巫离冷淡地说:“不,我再坐会,你走吧。”
冷云歌只好转身离去。恼人的电话,总是出现在不恰当的时候。
回到家,坐在沙发上,望着空荡荡的房间,没来由感到一阵空虚。
拿起手机,却突然想到一直没问过巫离的手机号码,想了想,拨通了孙小雨:“小雨,睡了吗?”“没睡,正在生气。怎么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想和你说会话,现在有空吗?方便不?”
孙小雨的声音更加生气:“冷云歌!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吗?就讨厌你一直对我客气!讨厌你对我的礼貌!为什么一直对我这么疏远?我们都已经……在一起了,可你一直把我当外人!我,不想和你说了。”嗡,电话挂断了。
自己一直对她很礼貌很客气?一直对她很疏远?
发了会呆,起身洗澡后躺在床上,看看时间,已经十二点多了,不知道她是否还孤零零地呆在操场?
“砰!砰!”传来敲门声,冷云歌有些疑惑,起身开了门,孙小雨穿着天鹅绒呢子大衣,俏生生站在门外,一双大眼睛审视地望着冷云歌,似笑非笑,说:“我要突然袭击来检查下你,看你最近到底在忙什么,有没有做对不起我的事。”
冷云歌努力笑了笑:“就为这个大半夜跑来呀?进来吧。”
进了屋子,孙小雨将两间屋子检查了一遍,然后进了卧室,脱下大衣放在书桌上,才回头笑着:“检查完了,没发现可疑人物。不过你这段时间到底在忙什么?为什么老不给我电话?也不去找我,你这个未来的大法官,就这么大派头?”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嗲,手臂缠上冷云歌的腰。
冷云歌轻轻拨开她的手,说:“我可冷坏了,等我穿上衣服,你早点回去休息吧,我送你。”孙小雨的脸沉了下来:“你让我回去?到底什么意思你?”冷云歌说:“明天我还得上班,你不也还要上班吗?你应该早点休息呀。我……”望着孙小雨微红的眼圈,终于说不出话来。
两个人又沉默了会,冷云歌坐上床沿,扯过被子裹住自己,这屋子没安装空调,虽然不像北方那么寒冷,毕竟久了也受不了。
孙小雨咬了下嘴唇,忽然扑过来抱住冷云歌,哭出了声:“你太过分了,一点不照顾我的自尊心,每次都要我主动吗?你是不是男人啊?”手轻轻捶打着冷云歌的胸膛,脸贴上冷云歌的脸,冷云歌说:“小雨,别,有话好好说啊,我也想和你好好谈谈。”孙小雨一口咬住了冷云歌的唇,堵住了他的嘴。
女人温热的气息瞬间包裹了冷云歌,那双游离的手刺激着他神经,可她还在探索着,渐渐向下,冷云歌僵住了身子,孙小雨已经明显感应到了他的火热和需要,但已然等不了冷云歌的主动,忽然起身,三两下脱去了衣服,那高高的胸脯在薄薄的内衣中似欲喷薄而出,冷云歌一阵眩晕,正要伸出手去,忽然看到桌子上父亲的照片,那踌躇满志的笑,一个激灵,那抹哀痛的眼神瞬间划过脑际。站起来,推开孙小雨,说:“小雨,我今天不太舒服,明天还要上班。”一边说,一边整理着睡衣。
孙小雨的脸涨得通红,他居然拒绝她!自己都做到这份上了,连同第一次开始,两次上床,都是自己主动,现在脱光了站他面前,他居然拒绝自己!
孙小雨恨恨地盯着冷云歌,说:“和我在一起耽误你明天上班吗?还是别的原因让你在找借口?”
冷云歌心虚地转过头,递过孙小雨的衣服,说:“我是真的不太舒服。穿上吧,别着凉了,我们明天好好谈谈,我有话和你说。现在我送你回去,我今天真的没心情。”
送走一言不发的孙小雨,重新躺回被窝,冷云歌心中又是庆幸,又是迷茫,感觉自己已经进入了一个迷宫,徘徊着找不到出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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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2-10-2009 11:46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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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z催稿....
这个故事不错看,今天公司没什么事做,
等你的故事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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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2-10-2009 12:29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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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第二天,孙小雨的电话一直没人接,冷云歌知道她还在生气,不过昨天晚上的事,孙小雨确实有生气的理由。
一直打到下午,孙小雨才接通了电话,冷冷地问:“有什么话?”冷云歌说:“小雨,昨天是我不好,跟你道歉,别生气了,下班了我请吃饭,我们好好谈谈。”
孙小雨依然冷冷的:“有什么好谈的?你那么繁忙,就在电话里说吧。”“对不起,我知道昨天伤害你的自尊心了,等会去明月咖啡厅请你喝咖啡,消消气。”“哼,和我喝咖啡不浪……”顿了顿,说:“等会看吧,不知道有没时间。”
挂了电话,孙小雨心中依然余恨未消,依照以前的脾气,早就和他说拜拜了,但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对冷云歌一再主动和迁就,难道自己真的老了吗?以前的骄傲哪里去了?
下了班,冷云歌径直赶往城西的明月咖啡厅,他并不经常去那样的高档场所,虽然从小家庭也算富裕,外公在市委身居要职,但冷云歌天性不喜欢排场和虚荣,尤其父亲死后,继父给的钱从来是能拒绝就拒绝,他只用外公的钱,所以在学校,他生活一直很简朴。
选了个靠窗的位置,点了孙小雨喜欢吃的几样点心,咖啡,吩咐侍者:“等会再上。”
舒缓的萨克斯轻声回荡在咖啡厅,冷云歌聆听着悠扬的音乐,望着玻璃窗外的人来人往,想着如流水般逝去的光阴,曾经如炼狱般的日子,艰难的十三年,特别是每年的假期,无数个遐想的夜晚,可猛然回首,十三年,也不过恍如一梦。
等了个多小时,孙小雨才姗姗而来。一眼望去,敞开的呢子大衣里,露出那紧身的浅紫色高档呢子套裙,高到膝部的靴子,更显出高挑婀娜的身段,配上那明艳的脸,一进门,就吸引了众多惊艳的目光。
孙小雨见惯了那样的目光,目不斜视地来到冷云歌面前,脱下大衣,冷云歌接过去挂在椅子旁,吩咐侍者上点心和咖啡。
孙小雨小口喝着,尽量不望冷云歌,她还在生气。想她孙小雨是何等骄傲的人物,所有的亲戚哪个不把自己捧在手心里当宝?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哪一个不是男人中的极品?就冷云歌这木头人,自己一再主动,可他不懂得领情,还真当自己是个大法官,如果不给他点颜色看看,结婚后自己的地位堪忧。
冷云歌说:“最近忙不忙?累不累?”孙小雨冷冷地说:“还好。”冷云歌说:“听娇娇说你们元旦要组织去海南旅游,职工待遇都那么好,看来你们公司上市后前景越来越旺啊。”孙小雨依然冷冷地说:“恩。”心想这不全都废话吗?谁不知道“崇天公司”是本市龙头老大,其分公司遍布几个省市,主宰了本市的楼市、家电、旅游、建筑,等等好多行业的兴衰,自己都快成本市首富的女婿了,居然还像个局外人似的,在这里说着不痛不痒的客套话。
冷云歌一边找着话题,劝着孙小雨吃东西,一边大口吃着点心,他饿坏了,下班没喝一口水就来等,况且他一贯食量大。
孙小雨看着冷云歌那样子,心中更是恼怒。自己还在闹情绪,他却视若无睹,吃得那样香甜,不是说要和自己好好谈谈吗?还以为他要好好认错,结果自己等在一边看他吃东西。这样一个漠视自己感受的男人,值得为他披上婚纱做新嫁娘吗?
欢快的萨克斯,仿佛明了孙小雨的心境,渐渐转为低沉,不连贯的音符,仿佛正诉说着离别的忧伤,或是久别的相思。
孙小雨忽然伤感起来,刻意被她遗忘的初恋,此时浮上了心头。那张帅到眩目的脸,俊美的五官,捧着鲜花深情的表白,那些,都曾属于自己。可是,因为双方都是骄傲的人,因为那时他们都还太年轻,所以他们错过,所以他们已成陌路。
冷云歌终于发现孙小雨眼里涌出的泪,心中升起内疚,停止了吃喝,道着歉,递过纸巾,让孙小雨揩了眼泪,孙小雨说:“你吃吧,别管我。”
冷云歌等孙小雨情绪渐渐平静,问些公司里的情况,孙小雨回着话,不再耍脾气,但两人都刻意绕过春节结婚的话题,仿佛他们只是普通朋友,偶然相逢在这里,礼貌而客气地交谈着。
冷云歌终于鼓起勇气,说:“小雨,前些天你爸爸找我邱叔叔商量我们两个人的事情,我一直没回话,是我不好,所以今天想跟你好好聊聊。我是想……”
“云歌,”孙小雨忽然打断他的话:“别提那个了,我知道你不想现在结婚,其实,我也不想那么急。”
喝着已经冰凉的咖啡,孙小雨将酸涩的眼睛转开。忧伤的旋律,疏离了眼前本来亲密的人。有些东西,原来以为忘记了,但是,其实没有。
孙小雨望着冷云歌,说:“你是不是觉得我以前很随便?我交过几个男朋友,但并不是个随便的人,虽然和你……不是第一次。”声音小了点,冷云歌不知道该不该接过话题,因为他没有在乎过这一点。孙小雨扭过头,说:“我知道,你是个很稳重的人,我是你的第一个女人。如果结婚,我相信你是个好丈夫。”
自己会成为一个好丈夫吗?冷云歌默然。
“春节结婚的话,只是父母他们的期望而已,我想我们应该多了解一段时间,暂时就不考虑结婚的事情,你同意吗?”
冷云歌望着孙小雨,确定了她不是在说气话,点点头说:“好。其实我这个人有很多缺点,可能并不是你理想中的人。如果有天遇到你真正喜欢的,就告诉我,我会祝福你,真的。”
见冷云歌依然波澜不惊,客气周到,孙小雨心中一阵失落,越更伤感。
又客气了几句,冷云歌送孙小雨上车,心中突然一阵轻松。他不是个善于言辞的人,本来想了好多话,考虑着怎样不伤孙小雨的自尊,但她的眼泪打乱了他思维,却不想最后竟然是这样的结果。
下车来到操场,等了一阵,没见到巫离。到了三楼,敲了半天也没人应,想到可能是在上夜班,又坐车往医院驶去,到达医院门口,觉得自己有些失常,人家在上夜班,说不定很忙,自己这样跑去算什么?暗笑一阵,又吩咐司机掉头回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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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2-10-2009 12:32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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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巫离忙乱了几天,下班就在家里闷头看书,或者睡觉。很奇怪,不知是不是被冷云歌分散了精力,还是上班太累,竟然好久没有做那些奇怪的梦。只是,每到夜晚,操场就成了她的牵挂和期待。
可是,那个电话里的女声,常常萦绕在她心头,让她想起冷如海和她母亲,那些血淋淋的记忆,阻止着她的脚步。
这天晚上,她强迫着看了会护理书,准备洗澡上床养神,门被敲响了,迟疑着想不理,但双脚有如中了蛊惑般走过去,打开门,冷云歌站在门外,一见巫离,就笑着:“不请自来了,允许进来不?”明朗的笑吹散了巫离的疑云,说:“不允许。”冷云歌一愣,看到巫离眼里的笑意,呵呵笑着,走了进来。
坐在沙发上,冷云歌说:“这么冷的天,也不烤个电炉?”说完想起巫离没钱,又笑着说:“忘了你很穷。”巫离说:“知道我穷还故意说。”
冷云歌又笑着,问:“这几天很忙吗?”巫离说:“有点忙。”给冷云歌烧了杯开水放茶几上,然后将身子缩上沙发,将一件旧毯子包裹住脚,望了望冷云歌,说:“这毯子给你,我去找件衣服来。”将毯子丢给冷云歌,到卧室找了件旧长衫出来重新包裹了脚。
冷云歌想到一到冬天,巫离就以这种方式御寒,十三年来,没有一个亲人关心,还欠下一大笔债务,不由黯然,忙掩饰性地脱鞋,盘在另一个沙发上,用毯子裹住。
拿起茶几上的护理书翻了会,冷云歌夸奖巫离:“真是追求上进的好同志呀,休息时间也不忘充电,该受到表扬。”巫离笑着说:“那是。”冷云歌看巫离眼里的笑,说:“我夸奖你,你就应该谦虚几下,不能顺秆子爬。”巫离笑得往后倒:“呵呵,我不喜欢虚伪,我喜欢诚实。”
两人说笑一阵,冷云歌问起巫离的工作,医院的人事情况,说了半天,冷云歌才发现已是半夜十二点了,站起来说:“时间怎么过得这样快?我回去了。对了,我今天去超市买东西,超市赠送了双手套,是女式的,我用不着,给你吧。”从大衣口袋里掏出双手套出来放茶几上,走出门去。
冷云歌走到走廊上,又回过头来对巫离说:“你记下我的手机号码,1398#######,有事给我电话。”等巫离记下后,才转身下楼。
巫离一直等到楼下的脚步声消失了,才轻轻关上门,看了看茶几上的手套,疾步走到阳台上向下看去,昏暗的路灯下,冷云歌高大的身影渐行渐远,终于消失不见。
回身拿起手套,厚厚的,深红色,配上黑边,样式很漂亮,戴在手上大小刚刚好。将两手在脸上抚摩了会,好温暖。
超市会赠送这么好质量的手套吗?巫离想起那天在操场,他让自己出门戴上手套的话,用心记着那个号码,不停地在脸上摩挲,舍不得脱下来。
第二天下班后,巫离拒绝了郑欢出去聚会的提议,买了几大兜菜回家,因为下午菜价便宜,所以她一般都下午去买。吃了晚饭,收拾后,看了会书,可是心不在焉,戴上手套,穿上风衣,想去操场,可又觉得太过露骨和矫情,坐在沙发上心神不属,想了想,给冷云歌发了个信息:“昨天忘了给你我的号码了,现在发给你。”
发出去后,没有等到回信,暗责自己太沉不住气,一会想着可能自己没发名字,他不知道是谁,可是没勇气再发。一边将书翻得哗哗响,一边凝神听着门外是否有脚步声和敲门声,一直等到十点过,手机响了起来,一看,正是冷云歌的电话,刚接通,里面一片嘈杂声:“是巫离吗?我有事在外面,这里很吵,不多和你说了,我晚点给你电话。”说完挂了。
巫离发了半天怔,洗澡上床,等了差不多两小时,才接到一个信息:“今天被人灌酒了,头昏,睡了。”巫离看着信息,几乎忍不住笑出声来。
又在床上翻滚了十几遍,巫离微笑着闭上了眼睛。
时间过得真快,几乎一恍眼间,就进入十二月了。白天,巫离在医院忙碌着,空闲时,就听郑欢唧唧咕咕地谈论她即将到来的婚礼,给大家看她的结婚照片,说双方父母对婚礼的要求,所产生的分歧,以及对新房的布置,等等,仿佛每天都有讨论不完的话题。各位医生护士也加入讨论,出谋划策,巫离听得矫舌不已,原来结一次婚,有这么多的麻烦。
夜晚,冷云歌有时会来巫离的屋子,闲谈一阵,或者一起简单地煮点东西吃。有时两人不说话,各自拿着本书,坐在沙发上看,看着看着,一个就笑起来,另外那人就问:“笑什么?”然后笑的人就给对方说着书中好笑的地方。
逢到冷云歌有应酬或出差,巫离也会拒绝一切聚会,早早上床,看书,发个信息,睡觉。
巫离经过仔细观察,并没发现冷云歌有特别的女友电话,很多时候,他在电话里拒绝着别人的邀请,说自己有事,或者不舒服,已经休息了,然后挂断电话,若无其事地拿起书本继续坐沙发上看。这时的巫离就安静地坐在一边,默默地看着冷云歌,或者低头看书,心中温暖而满足。
从交谈中了解,冷云歌外公还在,还有个舅舅,有个表妹,还有个哥哥,比他大五岁,已经成家有了女儿。巫离问他父亲是做什么工作的,冷云歌仿佛迟疑了会,说:“医生,在三人民医院病理科。”巫离释然,疑虑尽去,并没深究冷云歌黯然的目光。
冷云歌邀请巫离去他的家看看,巫离说:“元旦去。”冷云歌问她理由,巫离说:“没理由。”因为她从来没去过别人的房间,有些胆怯。她想走近他,但又怕走近他,说不明白的一种心理。
这天,冷云歌在下班前给她发了个信息,说最近几天很忙,不过来了,让巫离注意营养,按时休息。
巫离还在看着手机,冷不防郑欢一下抢了过去,巫离忙着想去抢回来,但郑欢一边往值班室跑,一边查看信息,口里大叫:“哇,终于被我查到了,想不到巫离居然有这么大的秘密哇。”随着喊,医生护士围了过来,巫离急了,说:“欢欢别瞎说,快还给我。”在大家的起哄声中,拼命把手机抢了回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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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2-10-2009 12:42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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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郑欢得意地说:“你抢回去也没用,我已经看到了。”几个护士起哄:“欢欢,你到底看到什么?快说!”郑欢换了一种温柔的声音:“我这几天很忙不过来了,你要注意营养,按时休息。”“哇!”瞬间响起一阵惊叹声,巫离狠狠地瞪了郑欢几眼。
郑欢翻了翻眼珠,说:“恨我也没用。我还看到几条:很晚了,还在看书吗?”“哇!……”“我在外出差,你早点休息……”“咦!……”夸张的哄闹声提高了几十分贝,一浪盖过一浪。
等众人闹够了,郑欢才面容一肃,说:“巫离,早就发现你不对了,不需要多说,老实交代是你目前唯一的出路。”大家又笑着,巫离强作镇定,说:“一个普通朋友,大惊小怪的。”
“普通朋友?你们相信吗?”郑欢看着大家。“当然不相信!”“相信才怪!”又是一阵吵闹,巫离的耳朵阵阵发麻,说:“不相信我也没办法。”
郑欢说:“不交代是吧?不交代也无所谓,不过我命令你,立即和他停止来往,我不准许!”
此语一出,四座皆惊,护士长说:“欢欢你太霸道了吧?”郑欢说:“不是我霸道,我只是想她做我表嫂。你们不知道,周浩又把那女的给甩了,在和巫离分手的一个多月,三天两头换女友,就没见他真心对过谁,所以希望他们两个能够和好!”
“那是你表哥花心!”“就是,男人钱多心就坏。”“他太骄傲太自恋了。”大家又是一阵唧唧喳喳议论,巫离不置可否,如同听着不相干的消息。
等大家声音小了点,郑欢才望着巫离说:“那个人比周浩如何?”巫离一边脱着白大褂,一边望着几双同样疑问的眼睛,说:“为什么要和周浩比?”“不是要把他和周浩比,人都是现实的,如果他没有周浩帅,没有周浩有钱,没有周浩浪漫,没有周浩对你好,那你看上他哪一点?”
值班室一时变得很安静,见巫离不答,郑欢又问:“你很了解他吗?你以前什么事都和我说,这次居然对我守口如瓶,有点诡异啊。反正我还是希望你和周浩和好,毕竟互相了解,不过这种事情呢也要看缘分,怎么选择你就认真考虑清楚吧,婚姻大事不可儿戏。”郑欢以少有的严肃告戒着巫离。
巫离说:“跟你说了就普通朋友。”一边说,一边随着大家进电梯下楼。
来到街道上,正准备上车,郑欢追过来说:“今天本来很想找你谈谈,周浩明天生日,因为这段时间他很不开心,所以我想请他去K厅玩会。如果愿意,明天晚上和我们一起玩吧,就当一般朋友去祝贺下也没什么,他昨天晚上还在问你最近的情况。”巫离犹豫了会,说:“到时再看吧。”
晚上,巫离一直想:自己很了解冷云歌吗?
直到收到冷云歌的短信,才把那个问题抛到脑后:很累,睡了,你早点休息。
第二天下班的时候,郑欢不由分说,拉着巫离,还有科室几个关系好的朋友,上了车,往丽隆美食城奔去。
下了车,大家凑着份子,商量着吃饭后去买礼物和蛋糕,然后进大厅一看,王成雨,周浩和一帮朋友已经在烧烤席上坐了两桌,一见郑欢他们,忙起身招呼着,有的叫“美女”,有的叫“帅哥”,忙乱寒暄一阵。
周浩过来招呼大家坐下,对巫离说:“不知道你要来,否则不来吃烧烤了。”因为巫离口味清淡,巫离笑了笑说:“吃烧烤也不错呀,祝你生日快乐,没给你买什么礼物,不好意思。”周浩说:“你来我就很高兴,礼物不重要。”想挨着巫离坐下,犹豫了会,回到那帮哥们中间去了。
吃烧烤讲究个气氛,一般都是通堂大间,所以人来人往,接肩摩踵,不时会碰见一些熟人,于是彼此打着招呼,一时间,到处是寒暄声,欢笑声,以及飘散着的肉香,酒香。
坐下后,添酒加菜,推杯换盏,因为巫离的来到,周浩兴致不免高昂,频频和哥们敬着酒,说着半荤的笑话,大家一边笑,一边吃得嘴角流油。
气氛正热烈,一人眼尖,喊一声“周浩”,一努嘴,大家抬头,见一美貌女子穿着灰色毛呢套裙,高筒靴子,一手抄着米色风衣,正站不远处望着周浩,眼里神情复杂。
无数道疑问和惊艳的目光,汇聚在女子身上。周浩呆了几秒,咽下口里的酒,起来走向那个女子,说:“很久不见。”
那女子凝望着周浩,说:“祝你生日快乐。”周浩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瞬间想起,他们曾经一起过过三次生日。原以为她早把自己忘记,却不想还记得他的生日,周浩一时感动莫名,说:“谢谢。和朋友一起吃饭?”女子拉过旁边一个女孩子说:“恩,这是我好朋友娇娇,今天和他们几个一起出来散心。”又对娇娇说:“这是我中学同学周浩。”娇娇和周浩互相点头寒暄。
郑欢悄悄回答着旁边几个人的疑问:“她叫孙小雨,是表哥的高中同学,也是初恋情人,我有好多年没见过她了,以前很骄傲的。她爸爸是‘崇天公司’老总,本市的首富。”见巫离深究地盯着孙小雨,忙补充一句:“不过他们已经分手七年了,现在没什么来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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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
发表于 22-10-2009 12:44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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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周浩和孙小雨聊了几句,在座的有两个哥们也是以前的同学,过来和孙小雨打着招呼,邀请她过来和大家一起吃,孙小雨看看娇娇,说:“不用了,我们还有几个朋友在等着呢,就不去了。”周浩说:“那好吧,等会有时间和我们一起去K歌吧,我们已经订好了房间。”大家交换了手机号码,各自归队。
孙小雨和娇娇走到另外一边坐好,娇娇问:“他们都是你高中同学?”“是的。”娇娇又望了望周浩的侧影,凑到孙小雨耳边说:“那个人好帅。”孙小雨不回话,端起翻滚着泡沫的啤酒一饮而尽。
在座的有个人问娇娇:“你老哥呢,怎么好长时间不见人了呢?也不出来陪小雨吃个饭。”“他这段时间忙昏了,才没时间出来吃饭。”“忙什么呢?又有案子?”“不清楚啊,反正就那些呗。”其实娇娇知道一点,不过知道涉及到官场的东西,不能随便说的。
孙小雨静静听着,也不插话,只顾喝着酒,吃着菜。
“那个年轻人不错,务实,性格沉稳,前途不可限量。”孙小雨想起老爸常常称赞冷云歌。孙崇武一向眼高于顶,认为自己纵横商海三十年,早练就一双火眼金睛。但在三年前认识冷云歌后,就把冷云歌看成绩优股,说他值得投资。可惜那时冷云歌说自己还要读书,没时间考虑个人问题,只是和孙小雨不咸不淡地交往着,没有如期发展。
直到一年半前冷云歌博士毕业,回到市法院,因为娇娇的关系,两人才接触多一点。孙崇武不住鼓励女儿抓牢他,千万不要放弃,钱,他已经太多了,他现在需要的是权力,钱与权,向来是不能分割的,这道理他很早就懂得。
在两个多月前,冷云歌二十八岁生日那天,娇娇带他们去冷云歌房间哄闹了一夜,然后丢下他们两个跑了。也许是酒精的作用,也许那晚大家有些忘情,两个终于冲破了底线,睡到了一张床上。
孙小雨以为,已经到了这一步,结婚只是迟早的事,可是,现在的冷云歌依然不冷不热,最近一个月来,更是连电话都不主动打一个,偶尔给他打电话,他对自己也只是礼貌客气的问候,说自己太忙,仿佛已经忘记,他们曾经有过怎样亲密的关系。
她曾经是多么骄傲的人!凭什么要一再对他主动?!孙小雨又灌下一大杯啤酒。
见到阔别七年的初恋情人,周浩心中好不感慨,毕竟,她是他第一个女人,自己也是她第一个男人,虽然,时间冲淡了某些记忆,但这份情感,也不会轻易忘记。
看看巫离,心中更不是滋味。对他暗送秋波的女孩多不甚数,可是只有她,让他琢磨不透,也许男人和女人一样,都喜欢征服和被征服,很容易得到的,往往就不会珍惜。
大家吃好喝好,结了帐,准备奔往K厅。巫离和郑欢几个去提订做的蛋糕,王成雨带领大家先去K厅等候。等巫离她们提着蛋糕,浩浩荡荡奔到包房,发现孙小雨和娇娇也在座,原来被周浩邀请来参加生日派对了。
有几个哥们知道巫离和周浩的关系,有些担心场面尴尬,不过看巫离仿佛不在意,也放下心来。
大家坐好,点了饮料啤酒点心,切着蛋糕,说着生日快乐吉祥如意的话,哄笑着,有几个女孩是周浩公司的职员,邀请周浩跳舞,在大家的掌声和歌声中,周浩如王子般,在中间潇洒起舞。
孙小雨坐在沙发上,一边看周浩跳舞,一边和几个同学说话,微笑着碰杯,接受同学的恭维,仪态高贵典雅。看见郑欢,过来聊了几句,以前和周浩恋爱时,她们是见过面的,不过也不怎么熟悉,聊天也是点到为止。
娇娇和大家不熟悉,坐了会,接了准老公的电话后告辞了,孙小雨被几个同学邀请跳舞,然后唱歌,听众拼命鼓掌。
孙小雨喜欢苏芮的歌,本来很想唱《久别重逢》,但怕周浩和几个同学误会尴尬,就唱了首《不停地寻觅》:“悄悄地离开朋友的婚礼,走到街上带着醉意,心里沉沉地开始下着细雨,淋湿复杂的心绪。关于爱情还有些怀疑,哪个角色适合自己,想在故事中看清楚最后结局,却早已来不及。总是不停地寻寻觅觅,哪一场梦值得记忆,哪一段爱最美丽。”唱着,想着周浩曾经的温柔浪漫,冷云歌近段时间的冷漠,不禁辛酸,眼泪充盈了眼眶。
歌声清丽高亢,在大家一浪盖过一浪的掌声中,孙小雨道谢,走进旁边的洗手间,擦了泪,拍打了会脸,平静了心情,重新走出来。
郑欢看孙小雨成了今晚的主角,担心巫离多心,一直陪在巫离身边,说孙小雨以前很霸道,不让周浩和其他女生接触,周浩脾气也很骄傲,不喜欢孙小雨管束他,以及周浩和很多女生的浪漫史。
虽然巫离以前也听过一些,但不如今天详细,说:“既然他们有那么美好的过去,干吗要分手呀,两个俊男靓女,又都有钱,不是天生一对吗?你不如去撮合他们,让他们和好算了。”
郑欢仔细盯着巫离,确定了她说的真心话,说:“巫离,那个给你发信息的到底谁呀?真比周浩好吗?你确定以后不会后悔?”巫离说:“人各有各的命,后悔什么?”“你不是不信命的吗?又老是把命挂嘴边?算了,看不懂你这个人,也懒得管你们,管好我自己就可以了。”话一转,又转到王成雨和半个月后的婚礼上去了。
周浩和孙小雨碰着杯,问:“结婚了?还是一个人?”孙小雨说:“干吗那么早结婚?还没玩够呢。”周浩苦笑:“你还是这个脾气。你男朋友做哪一行的?脾气肯定比我好。”“你的意思是我脾气很不好咯?”“啊,不是不是……”待要解释,不知从何说起,看了孙小雨的眼色,同时笑了。
这一笑气氛融洽不少,问着对方近年的情况,双方公司的情况,笑着,喝着,看着曾经熟悉的笑脸,不敢相信中间已经相距了七年的光阴。
周浩说自己光棍一个,没女朋友,孙小雨开玩笑地说:“我不知道我那个男朋友算不算男朋友,他是个公务员,性格比较闷,我们很少见面。”
周浩在刚见到巫离时,本来很高兴,打算趁机和好,却不想会见到孙小雨,接下来变成了和孙小雨的叙旧晚会。看见巫离并不曾主动走向他,也没不高兴的表示,心中又是欣慰又是失落,觉得自己纵横情场多年,现在居然有些茫然无措。
巫离玩了会,向大家告别,再次祝周浩生日快乐,周浩怕她不高兴,起身挽留,巫离拒绝了,说:“我头晕,要回去休息了。”周浩知道她身体不好,只得同意,怅然若失地送她出门。
孙小雨见他那表情,询问同学后,沉默一会,问周浩:“既然相处了一年,干吗分手呢?”周浩沉默一会,说:“不知道,有些事情说不清楚。”孙小雨无言,是啊,分手就一定要有理由吗?两人相处三年,有过多少浪漫的往事,不一样分手?
又喝了几杯,告辞出来,孙小雨坐上出租车,向车窗外的周浩挥手,看着渐渐远去的身影,两旁闪烁的霓虹灯,心里感觉那样不真实。
回到家,老爸老妈正看电视,老爸说:“又出去喝酒了?你老这样,冷云歌会有看法的。”孙小雨冷冷地说:“他凭什么有看法?我没有交朋友的权利吗?”孙崇武说:“这段时间人家确实忙,我刚给他打电话了,周局长那个案子牵涉了很多人,你表舅都被牵扯进去了,我已经给他打了招呼,他说会尽量关照。你有空也应该去关心关心他。”老妈说:“就是。”孙小雨默然半响,起身洗澡上床。
坐在床上给冷云歌拨了个电话,冷云歌不待她开口就说:“小雨吗,你好,我现在有案子要办,不好意思了,以后联络你吧。”说完挂断。孙小雨怔怔地出了会神,那越来越客气疏远的语气,让她又想起周浩曾经的温柔,想起今晚,那旋转的灯光下,周浩的潇洒,想起那个叫巫离的女孩,也许此时,他们正在电话里说着情话?
“总是不停地寻寻觅觅,哪一场梦值得记忆,哪一段爱最美丽。”歌声似乎还在她耳边萦绕,忍了很久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滚落出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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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2-10-2009 12:47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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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冷云歌这段时间的确忙乎。城建局周局长的贪污受贿案,牵涉了太多的人,中国的官场或许就这样,每个人都如同一根藤蔓,如果要顺着挖掘,越到深处,越是盘根错节,全是理不情的关系网。
作为经济法庭庭长,除了审查材料,开会,听报告,向上级报告案子进展情况,还得应付四面八方的关系,请吃饭的,打听消息的,为亲戚朋友说情让关照的,托人来意思意思的,不一而足。
“吃了原告吃被告。”这是曾经流行的一句话,冷云歌当时觉得特愤怒,认为太过夸大其词,中国的法官虽然有败类,但至少绝大多数人都是好的,否则一个社会的机制,岂非早就被破坏?
但现在他越来越明白,其实那话不假,特别是这种贪污案,告发的人也多半是官场中人,因为利益冲突,或者宿怨报复,总之,像身边有人提醒他的一样,法律也是有弹性的,只要将手中的权力运用得当,就会吃了原告吃被告。
孙崇武让他关照的黎洪振,是孙小雨母亲的表弟,一建筑承包商,涉嫌行贿五十万,但却不是直接行贿,以赌博,贱价卖楼,等几种形式,分别向几个主管领导行贿。中国人彷佛在这方面特有天赋,阴暗龌龊的事情,总是做得有名有目,堂而皇之。
可是,让冷云歌难做的是,不但有来自四面八方的压力,更有来自上级领导的压力,领导意味深长的说:“云歌,你还太年轻,我们知道你是个很有才华的年轻人,你已经是第一副院长的提议人,让你主审这个案子,也是对你的考验。一个好的法官,当然要坚持正义,维护法律的尊严。但是,中国目前就是这样,不行贿受贿,有些事情就做不成,官商勾结,已经是一个很普遍的现象,所以你一定要把握好这个度,只要能交代得过去,就要适当松手,放人家一马。”
人情世故即文章,冷云歌出生在那样的家庭,因为外公和父亲的缘故,早就懂得这道理,但,他依然感到疲累和失落。
曾经,法律在他心中神圣不可侵犯,所以做一个公正威严的法官,成了他十多年追逐的梦想。可是现实不是书本,社会是个大染缸,每个人都在里面被染得五颜六色,看不出原来的自己。同时也是学堂,是杂科全书,有些人会在里面学得成熟圆滑,坚强睿智,有些人,却会坠落和迷失。
下班时,接到孙崇武的电话,说那个黎老板要请他吃饭。已经是第三次邀请他了,冷云歌拒绝了他的邀请,说这正是风口浪尖,他们尽量避免和别人吃饭。
挂断电话,直奔巫离的小屋。很久没去了,那个寒冷的小屋,此时在冷云歌心中,胜过世上所有豪华宾馆。
刚走到楼下,就见到巫离在楼梯口,一见他,巫离嗔怪地说:“怎么不先打个电话?”冷云歌开着玩笑:“怎么了?另外有约会?那真是不巧。”巫离笑着递过包:“你先上去,我去市场买点菜。”冷云歌接过,说:“一起去,正无聊呢。”
菜市场里,到处飘散着鱼腥味,烂菜味。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看着和菜贩子讨价还价的巫离,冷云歌突然有种幸福的感觉,不停地掏钱出来给菜贩子:“快称好找零钱。”巫离说:“还没讲好呢。”冷云歌笑:“因为肚子饿,等不及了。”菜贩子显然把两人当夫妻,笑着说:“男人一般都爽快,不喜欢讲价钱。”巫离脸色微红,却不说话,接过零钱转身离开。
提着几大兜菜回家后,巫离说:“你去看书,别来厨房添乱。”厨房太小了,可冷云歌站门口不动:“就站这里学做菜也不行吗?”巫离啼笑皆非:“我这点烹调技术值得你学吗?要不什么时候你表演下?”“好啊,我会包饺子,做擀面。我在北方学的,可惜这里的面粉不如北方好,要不真想展示一下我的手艺。”
厨房的油烟熏着冷云歌,但他没觉得不舒服,依然站那里给巫离添着乱,说着闲话。
做好了饭,四五个菜盘子,再加上汤盆,将那小小的茶几摆满了,冷云歌津津有味地吃着,说:“不管什么菜,自己做的总比饭馆的好吃。”巫离说:“这段时间是不是在高档饭馆吃太多了,这么多感慨。”“只要愿意,天天都有人请,可那饭不是那么好吃的。”天下没有免费的美餐,吃人口软,拿人手短,巫离多少也懂得这些道理。
“这段时间很忙很累吗?要不下班了就过来吃饭吧,我夜班那天,你就自己去外面解决。”冷云歌说:“好啊,不过有些饭局不能推,必须要去应酬。”
吃完半躺在沙发上,看着巫离忙着收拾,心里下着决心,一定要尽快找孙小雨谈谈,也要找个机会和妈妈谈谈。妈妈应该会很生气的吧?巫离也会生气,还会难过,会怪自己欺骗她。
冷云歌每次一想到这些,心中就惴惴不安,只觉命运这个东西,最无情,也最无常。
手机不停地响,又是几个熟人来帮别人打听案子的,冷云歌说:“这个案子经手的人很多,我一个人做不了什么主,再说了,很多事情已经钉子钉上板板,不做出处理也不可能,不过我会尽量关照的。”“黎洪振那个案子还没落实,还在取证调查,我现在不能告诉你什么。”
巫离刚好出来,听到“黎洪振”三个字,突然脸色一沉,身子僵了一僵,然后默默坐一边,听冷云歌说话。
冷云歌在电话里劝着,让转告黎洪振最好不要隐瞒,把自己的问题说清楚,毕竟风声很紧,自已会尽量关照,尽量关照。
接完电话,和巫离说了会,见她有些沉默,以为她上班很累,说:“我还有事回去了,你早点休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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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2-10-2009 12:50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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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从冷云歌走后,巫离就一直木木地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脑子里,还在回旋着冷云歌的电话,承受着“黎洪振”这三个字带给她的冲击。
从她住到舅舅家后,亲戚开始是劝告,要她去法院证明母亲没有动手杀人,证明冷如海和巫则民是相互残杀致死,证明母亲一直都爱她,那天撞她也只是失去了理智,希望能撤销车仁娜伤害亲生女儿的指控。可巫离死活不说话,后来全家失去了耐心,开始责备和呵斥,舅妈和表哥更是时不时拿她当出气筒。外婆说当年不应该阻止车仁娜的决定,如果那时打掉了这个孩子,就不会有后来的一切了。
从他们的话中巫离知道,早在车仁娜结婚前就怀上了她,坚持要去堕胎,不愿意嫁给巫则民,却被车家阻止了,因为巫家扬言,如果车仁娜悔婚,就要闹个鸡犬不宁。那时的凤凰镇是个偏僻封建的地方,车家不想丢脸,就这样,车仁娜心不甘情不愿地出嫁了。
巫离终于知道,为什么母亲常常用那样嫌恶的眼神看着她!
她逃离了无数次,开始是逃到凤凰山老家,那里有自己的养父,一个没有生育能力的老单身汉,曾经抚养过自己三年多,到镇里赶集时,有时还会来看望巫离。但当巫离逃到他家时,才发现他已经结婚了,女方是个寡妇,带着两个孩子,她在那里成了个多余的人,在寡妇的吆喝下,曾经的养父无奈地把她送回了车家。
后来不知道该往哪里逃,就经常在外面晃悠着,坐在脏兮兮的街道上,或者学校的操场边,饿得头昏眼花也不回家。
每次被人送回家,车家的人就更是厌恶她,说她跑去学校让大家指指点点谈论。
半年后,车仁娜接受终审判决死缓,并被送往西山监狱服刑。
宣判那天晚上,车跃鹏怒骂着,将巫离吊起来打了个遍体鳞伤,巫离一声不吭,最后在邻居的干涉下,派出所来人喝止了车跃鹏。
没过几天,巫离小学班主任,和派出所的两个人,带着个三十多岁很气派的男人找上门来,说那是黎老板,从很远的大城市来,是个很热心善良的生意人,听说了巫离的遭遇,愿意资助巫离读书。
当时,外婆舅舅不说话,舅妈冷着脸问他一个月出多少钱,巫离望了那男人足足十分钟,突然说:“我不读书,我要离开这里!”
一周后,巫离改了名字,户口迁到了市区一个郊县,那里是黎老板的老家,他是一个建筑承包商。
巫离在黎老板家住了半个月,天天听着他和他老婆争吵,因为他老婆说他男人疯了,这段时间生意本来就不顺,还要在一个不相干的人身上花钱,但黎老板说她妇人之见,就是因为这段时间生意不顺,所以才要做点积德的事看看是否有转机,否则谁会那么傻啊?
然后黎老板将巫离弄进了县第二初中,住校,每个月会给她零花钱,让她好好读书。
假期,巫离无处可去,只好住在学校,帮着校工做些事情,有时还能求得一顿饭。
黎老板有个儿子,比自己小一岁,在县里最好的学校上学,有一天来学校见到巫离,指着她给同学看,说:“我以前给你们说的就是她,她妈妈勾引一个当官的男人,还伙同那个男人杀死了她爸爸,后来那个当官的也死了,她妈妈坐了牢,现在是我爸爸在送她读书。”
不久人人都知道了巫离的故事,有同学就跑去问她,巫离沉默着,并不回答什么。
初中毕业了,巫离渐渐长高了身子,虽然穿得朴素,但已经显露出少女该有的曲线,那精致的五官让很多男生偷偷对她注目,不过巫离却依然孤单地进出,除了老师和那两个善良的校工,几乎不和任何人说话。
黎老板生意顺了很多,赚了很多钱,开始频繁地来学校看望巫离,给她零花钱,带她到饭馆吃饭,给她买漂亮的裙子,问她成绩怎么样,有没男生给她写信,巫离老老实实地回答着,看不懂这个恩人那热烈的眼光已经变了味。
进了高一,黎老板有天带她到外面吃完饭,然后带到附近一个小房间,说:“这是我专门给你租的房子,方便你读书不受干扰,以后不要住校了,就来这里住,记住不要告诉任何人。”巫离感激地点头,心中暗自下着决心,以后找到工作赚钱后,一定要好好孝敬报答黎叔叔。
后来黎叔叔就经常来小屋看望巫离,带来些小说书给她看,什么情呀爱呀的,有些地方还写得让人面红耳赤,然后问她好看不?问她学校里有没人谈恋爱,有没和男生拉过手,拍着巫离的头发,捏捏她的脸,说:“你这么漂亮,是继承了你妈妈的基因吧?你妈妈能让一个县长下水,是不是比你还漂亮?”
巫离惶惑地躲闪着,也不说话。
一个周末,黎老板喝得醉醺醺的来到小屋,巫离已经睡了,黎老板说他和他老婆吵架了,来这里躲一会,今天晚上不回家。
灯光下的巫黎那样迷人,如一朵即将绽放的花蕾,酒精让黎老板开始失控,突然抱住了巫离,说她好让人疼爱,虽然他老婆一直不允许他帮她,但他不后悔,如果她懂得他的好,他会让她舒舒服服过一辈子。
巫离虽然愚钝,但也懂得事情不对了,抗拒着,想逃出屋子,但黎叔叔抱住她,手往她身上乱摸,喃喃地说着他对她如何如何好,花了多少多少钱,她不要太没良心。
正拉扯间,门都敲得砰砰响,他老婆在外面大声骂着,黎老板顿时酒醒了一半。
开了门,那女人一见巫离凌乱的衣服和头发,如同发疯一样,一个耳刮子打在巫离的脸上,大声辱骂着,说她早知道两个人关系不对了,这个狐狸精小小年纪,就懂得勾引男人,和她母亲一样,都是不要脸的东西!一边骂着,一边抓住巫离的头发往墙壁上撞,黎老板去推他老婆的手,越更让他老婆愤恨,更凶狠地打骂着巫离,说要打死这个不要脸的小贱货!
打骂声惊动了左邻右舍,在大家的劝解中,邻居彷佛明了地望着巫离,那些眼光刀一样戳在巫离的心上。
第二天,满面抓痕满身青紫的巫离住进了学校,但从此,她在同学的口中,成了“二奶”的代名词。
伤好后,巫离跪在那个老校工面前,求他想法帮自己,然后那个老校工在学校出了证明,又去民政局反应后,出了证明到银行贷了款。巫离计算了几年的费用,找到黎老板家,在他老婆辱骂着要扑上来抓她的时候,将一叠厚厚的钞票扔在“黎叔叔”的脸上,头也不回地走了。
高中毕业时,再一次改了名字,进了护校。改名为“离”,就是想远离那些惨痛的经历,远离那些事那些人,她要和过去做个彻底的决裂!
可是如今看来,那些事那些人,她又何曾远离?先是舅舅的电话,然后是母亲,然后是黎洪振,彷佛相继约好似的,一个一个,在猝不及防间走近她,侵袭她,带着那不堪回首的过去。
不知道接下来,会轮到谁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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