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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小舒小予

《搞鬼一家人》第一部之与魅共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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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4-1-2009 10:33 AM | 显示全部楼层
通往学校大门的路程已走了大半,两个人谁都没开口说一句话,红色的灯笼洒了一地的光彩,很好看。
  
   “哎!”钟晨煊突然打破了两人间的沉寂,又停顿了好久,才闷声说道,“谢谢你。”
  
   “谢我?!”古灵夕被他吓了一跳,一贯对她不屑一顾的他居然跟她道谢?!发烧了不成?!
  
   “如果不是你阻止我,那七个学生怕就死在我手下了。”
  
   “你再说一次?!”古灵夕脖子朝前一伸,不可思议地看着他的侧脸。
  
   “还记得我曾问你如何分辨活人与灵体吗?”
  
   “你说我只懂得用眼睛去看嘛,当然记得。”古灵夕想起他当时的腔调就不舒服。
  
   “对你这种有一点点天生异常的普通人来说,只会用眼睛。”他侧过脸,“但是,真正的行家,是靠‘气’来区分,比如我。”
  
   行家?!哈,朝自己脸上大把大把贴金,这家伙可是一点也不手软呢。
  
   古灵夕撇撇嘴,嘀咕:“那不就是靠鼻子闻吗?比我用眼睛‘行家’很多吗?”
  
    “人,鬼,包括各种妖物,他们自身所散发出来的气场是完全不同的,就像梨子和茉莉花,不管将它们变成什么形式,甚至把它们捣烂揉在一起,梨子还是梨 子,花还是花,它们永远都保有自己专属的味道,只不过寻常人都被外观迷惑,分不出端倪罢了。所以,你的眼睛再厉害,也只能触及表面而已,一旦灵体变成真人 模样,你的眼睛就会给你错误的反馈,而我跟你最大的不同,就是我从不靠眼睛,也不相信眼睛,我以自己的灵力来感应眼前对象所发出的各种‘味道’,从其本质 上来判定它的所属,如此,才能百发百中不伤无辜。
“哦,好像有点明白了。”古灵夕认真消化着他说的话,“这与你向我道谢有关系吗?”
  
   “水池里的黑雾是货真价实的鬼气,这点我本来是万分确定的。”钟晨煊顿了顿,又说,“但是我却没有察觉鬼气之下,竟暗藏了七条遭了魂缚的生灵。如果不是你听到了它们的声音而阻止我,龙绝火符一出,但凡灵体,不论生死,都会被烧到灰飞烟灭。”
  
   古灵夕思考了半晌,这才小心翼翼地说:“那是不是就是说,如果没有我提醒你,那七个学生的生灵就毁在你手上了?!然后他们的肉体也会因为灵魂的消亡而死去?”
  
   “不错。”钟晨煊的口气里听出了一点点孺子可教的味道。
  
   “没想到我一出手就救了七条人命!”古灵夕兴奋地想直想跳起来,用力拍着他的肩膀得意地大笑,“看吧看吧,多亏了有我在你身边,不然你可就犯了大错了!嘁,还板着脸责怪我不应该来!我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小看我!”
  
   “你激动个什么劲儿?!不要乱动!不准拍我肩膀!再动我把你扔下去。”钟晨煊对她的一丁点欣赏之心被她的得意忘形赶得无影无踪,他忍住肩膀上火辣辣的疼,回头怒斥。
  
   他的怒气让古灵夕马上闭了嘴,不过心里的自豪跟自大仍在无限度膨胀中。说实话,她绝对没想过有朝一日会凭着自己的本事一举救下七条人命,这么一件大事,简直可以竖碑立传流传千古!
  
   “那我的功绩就暂时不提了吧。”古灵夕很是慷慨地摇摇头,又说,“那个水池到底有什么古怪?为什么七个学生的生灵会在那里?把你知道的都说给我听吧,就算是对我的答谢好了!我实在太好奇了!”
  
   “说给你听可以,不过你听归听,不准尖叫不准乱动不准再摆出一副救世主的傻样!”钟晨煊压下一肚子火,警告她。
  
   “好好好,我保证!”古灵夕迫不及待地打包票。
  
    “我查过,一百三十年前,辅诚中学的所在之地,凑巧也是一座书院。”钟晨煊一开口就把人的思维带回到了一百多年前,“这书院并不出名,来念书的人也不 多,寥寥学子里大都是走走过场,只关心如何玩乐,从不对学习上心。只有一个巩姓书生,从不与他们为伍,日夜苦读,寒暑无休。不过呢,怕是这个巩书生天资太 低,从十几岁一直考试到四十岁,都没有博到半个功名。可是,他偏不死心,到后来干脆不吃不喝,每天疯了一样地抱着书本用功。直到有一天,又到放榜之日,他 照例名落孙山,反到是平日里不见得有多努力的小同窗中了举人。当夜,巩书生独留在书院,坐在厚厚的书堆里,抱着一块他为自己准备了多年的,预备在自己高中 后刻上自己大名并安放到家乡祠堂中的空白石碑,把火把扔在了淋满油料的地上,把他自己跟书院都送上了绝路。”
  
   “不可思议!这书 生也够惨了,比那范进都不如,人家虽然老了,可毕竟还是高中了。唉,这个巩书生也真是念书念到痴了,只是没考中而已嘛,也不必把自己逼上死路啊。”听了他 说的“故事”,古灵夕又惊讶又惋惜,大胆推测,“那巩书生死了之后呢?说起来他死的地方就是辅诚中学,莫非这一百多年他一直心有不甘,于是鬼魂作祟?”
“差不多吧。”钟晨煊抬头看了看前头的路,说,“巩书生死后,人们想给他入殓,可是他的残骸跟怀里那块无字碑紧紧粘在一起,而那块并不见得有多大的石碑 也像是生了根一样,扎在了地里,众人想尽办法也无法挪动,所以只得往上头草草填了些土,埋干净了事。几年后,书院的废墟上建起了民居,当地人也渐渐把这桩 事淡忘了。但是民居建成后不久,住在里头的人就先先后后遇到了怪事,有的在半夜听到有人在床头吟诵文章,有的看到院子里有鬼火出没,伴着断断续续的哀哭 声。最让他们害怕的是,院子里念书的孩童,几乎个个身上都出现了被戒尺打过的淤痕,伤势最严重的差点丢了小命。后来,人们请了个行家过来。这人告诫他们不 可再居住下去,又找到当年那无字碑所在之地,命他们拆掉上头的房屋,以无字碑为中心,重修了一个圆形的水池。最后此人叮嘱他们,池水不可沾人血,箭竿不可 现锈。自从有了这水池,人们的生活恢复了之前的平静,再也没有遇到任何古怪。但是,始终因为这层说不清道不明的骇人缘故,后怕的居民们逐一搬离了此地,这 块地方也就渐渐成了荒地。百来年过去,当年的种种已成旧事。那块土地的持有者的后人,大概是生活得潦倒,辗转之下,将地皮低价售与了辅诚中学的创建者。不 过,我猜在卖地的时候,卖主是忘记了,或者是根本就不知道这个水池的玄机。幸好在建校的时候,他们把水池原封不动地保留下来,如果当时毁了它,辅诚中学所 遇到的麻烦可能比现在严重十倍。”
  
   “这个貌不惊人的水池居然有这么重要?!难道是当年那个行家在里头施了法布了阵什么的,为了镇压到处捣乱的巩书生?!”古灵夕越听兴趣越浓,插嘴说道,“不是说箭竿不可现锈吗,我头回看到那东西的时候,就发现上头已经锈渍斑斑了。”
  
    钟晨煊笑了笑:“那个水池本身就是一个封鬼之阵,池水里蕴满那行家的咒念,千年不干。因为巩书生死于火中,所以只有以水为封印,才能彻底封住怨魂的戾 气。另外,此人抱碑而亡,执念太重,那个行家定是将他的魂魄打入碑中,再在碑上插进箭竿,以此方法将其永久禁锢在池底。但是你也看到了,箭竿已现锈迹,那 说明这个阵已经没用了。”
  
   “已经没用了?”古灵夕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池水不可沾人血,是不是就是说如果沾了人血,这个阵就破了?阵一破,咒力没了,一根插在水里的铁竿,不生锈才怪呢。所以那个布阵的人说箭竿不可现锈,因为一旦锈了,那就表示那个倒霉书生被解放出来了?!”
  
   “你这丫头脑子转得还挺快。”钟晨煊把她往上托了托,说,“肯定是有人不小心把血滴到了池水里头,把那书生给放出来为非作歹。”
  
   “既然都这样了,那你还守着这废水池子干嘛?”古灵夕大惑不解,“直接找到那个鬼书生把他收伏了不就好了?就像那天帮我对付那只水鬼一样,用你那个什么小口袋一装就成了。”
  
    “本来是可以这么简单的。”钟晨煊的眉毛又不由自主地皱到了一起,“我低估了这个酸书生。生前力求功名却不得的不甘,死后被幽闭水下百年的愤恨,足以 让这个家伙从一个只知死读书的书生扭曲成一个偏执而疯狂的怪物。他不但成功地藏住了自己的行踪,更在那七个学生身上用上了魂缚这种恶毒的法术,存心要让他 们几个在极度的痛苦中慢慢死去,着实可恶!”
“等等,”古灵夕听得有些糊涂,“你是说,你找不到那个鬼书生?那个魂缚又到底是什么东西?”
  
   “是。我知道他就在附近,但是却 一直找不到他的下落。虽然他作了恶,但我并没有打算将他处以极刑,我想尽办法去找他,希望用降灵扣,也就是那个小布袋收了他再行处置。可这家伙就像消失了 一样,完全搜寻不到半点蛛丝马迹。所以我决意以今天这个月圆之夜为限,如果今天之前我还是找不到他,就要用龙绝火符毁了那块无字碑。因为他至死也不肯放开 这块石碑,多年下来,肉身与无字碑已经合而为一,而且他的魂魄一度被封存在碑中,再加上他一直心心念念要在碑上风光地刻上自己的名字的执念,所以这块无字 碑可说是他这只鬼魂的命门所在。一旦毁了,相当于剜了他的心。届时就算我找不到他,他也会很快衰弱,最后消失。只要他消失,不论当初他用什么手段取走了那 些学生的魂魄又藏在了哪里,那些生灵都会在他消失后得到解脱。”钟晨煊也不管她能听明白多少,一口气说道,“但是,没想到他居然把自己的鬼气强行灌注到那 七条生灵之中,用自己的念力把他们牢牢困在无字碑中,刚才我用木剑刺入碑中时,我确定从里头窜出的黑雾是巩书生残留下来的怨鬼之气,却万没有料到黑雾之 下,竟藏有七条染上相同鬼气的生灵。说来,这是我的失误,总以为靠眼耳所观察到的东西都不可靠,只相信自己的灵力与感觉。之前从没出过错,这回却差点上了 那书生的当。他竟然有办法把自己的鬼气加诸到生灵之内,连我都被他的花招给蒙蔽了,过分,太过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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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4-1-2009 10:33 AM | 显示全部楼层
  “呃,别激动别激动,慢 慢说!”古灵夕见他越说越气愤,诓孩子似的拍拍他的背,“你说的,我是不是可以简单理解为鬼书生不但取走了学生的魂魄,还把自己的鬼气弄到他们的魂魄上, 然后全部塞到无字碑里,等到你动手毁碑的时候,习惯用灵力去感知人气鬼气的你就无法感应到已经被染了鬼气的生灵,如果不是我听到他们的呼救声,你那道什么 符一出,不单碑毁了,连那七个学生的魂魄也会跟着遭殃?!”
  
   钟晨煊深吸了一口气,点头,说:“理解力还不错。基本上就是这么回事。”
  
   “可是我还是不明白什么是魂缚?”她歪着头问。
  
    “所谓魂缚,是说死灵一旦把自己的鬼气注入到脱离了肉体的生灵之中,它就可以轻松地凭借自己的念力来操纵生灵。如果生灵一直被鬼气所控制不能解脱,百 天之后便会自行消亡。在这个过程之中,因为鬼气的不断侵蚀,生灵会相当痛苦,就像凌迟之刑,不到最后一刀绝不让你断气。最早受害的学生是在三个月之前,算 下来,已经没有几天时间好活了。”
  
   “啊?!那……那怎么办?!”人命关天,古灵夕急得脸都绿了,“没有别的办法把这些学生的生灵带回来吗?”
“除非摒除生灵中的鬼气,破掉魂缚之术,否则我无法将他们从无字碑中安然带回。”他如是说道。
  
   “怎么摒除?!还是要从那鬼书生身上着手?”
  
   “是,要破魂缚,只能从施展方下手,唯一的办法就是击溃那老家伙。现在我无法再毁掉无字碑,所以必须在百日大限到来之前把对方找出来。”他平缓的语气之下,宣告着一场迫在眉睫的硬仗即将打响。
  
   “咳,那个死酸书生啊,死了一百多年了,出来透透气就算了嘛,为什么偏偏要跟这些小朋友过不去?!”古灵夕气鼓鼓地骂着,“不过也奇怪哈,我不明白那些生灵在那么痛苦的情况下怎么还能还口口声声说着读书不如去玩耍之类的话。”
  
   “他们身上所反应出来的症状,应该是那个老鬼造成的。至于为什么会重复这样的话,我也不太清楚。”钟晨煊的眉头从刚才起就一直没有展开过,“不过,有件事更让我好奇。”
  
   “什么事什么事?”他都好奇的事,古灵夕就更不用说了。
  
    “要使用魂缚之术,前提是施法的对象必须是脱离了肉体的生灵。也就是说,酸书生要先把学生们的魂魄弄出来才行。”钟晨煊既像在回答她,又像在自言自 语,“对一个活人产生种种影响,一般来说死灵都能办到,但是要将魂魄从一个年轻健康的肉体内完全剥离出来,非常难,或许有少量的千年老鬼能办到,但是酸书 生不过死了两百多年而已,以他的本事几乎是不可能。他是怎么把学生们的魂魄弄出来的呢?”
  
   他好奇的,果然都是高难度问题,古灵夕自然是插不上嘴了。

   “对了,你说那个在水池边上烧纸钱的怪人跟这件事会不会有关系?”正觉帮不上忙的她突然灵光一现。
  
   “我很快会把这个人找出来。”
  
   古灵夕现在才想到的东西,他早已了然于胸。
  
   “那个家伙已经跑得无影无踪了,省城这么大,要找他出来可要花不少精力呢,再说我们时间不多了。”古灵夕一想到那些倒霉学生,心头就发紧。
  
   “我要找的人,没有找不到的。”他狡黠一笑。
  
  
  
   出了学校,已是深夜时分。
  
   钟晨煊没有背着古灵夕往旅店方向走,而是转弯朝另一个陌生的街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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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4-1-2009 03:36 PM | 显示全部楼层
大家都不喜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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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15-1-2009 09:44 AM | 显示全部楼层
不是不喜欢。而是你贴得太慢, 我去别的地方看了。。。 拜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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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5-1-2009 11:33 AM | 显示全部楼层
   出了学校,已是深夜时分。
  
   钟晨煊没有背着古灵夕往旅店方向走,而是转弯朝另一个陌生的街口走去。
  
   “哎,你要带我去哪儿?”古灵夕看着行人已稀的陌生街道,大声问。
  
   “看跌打!”她饱含戒备心的大呼小叫立刻招来了他的不满,“难不成我还能卖了你!”
  
   “哦,嘿嘿。”古灵夕乖乖把头缩了回去,尴尬地咧嘴一笑。
  
   “傻瓜一个。”他叹气。
  
   “我不傻,还很聪明,你心里一定是这么想的。说反话!”古灵夕对着他的后脑勺扮鬼脸。
  
    对于自己的智慧,她从不怀疑。从小到大,不论是学文还是学武,一教就会,最拿手的就是算帐,拨起算盘来连资深的帐房先生都自愧不如。但凡跟她接触过的 人,没有谁不夸她聪明。包括那两位博学而挑剔的老先生,在离任时也亲口对古仁天说过,他这个女儿若悉心教导,将来定成大器。把古仁天乐得来马上给了他们二 老多一倍的谢礼。当然,这件事她是不知道的,否则定会骄傲得连姓什么都给忘了。
  
   “你们钟家不是省城的大户吗,你身为独子,却整 天跑去帮人抓鬼,不用帮家里处理大小事?!哪怕是我,有时候都要帮我爸打理一下店里的生意呢。你父母应该年事已高,难道你不用帮他们的忙?!”古灵夕以 为,照李妈跟她描述的钟家的家底来说,钟晨煊应该是个每天都忙于在商场上斡旋的生意人才对,天知道他怎么会有这么多时间去不务正业。他的行为,着实令她费 解。
  
   “降鬼除魔是钟家历代的责任。”他沉下脸,冷冷回了一句,“至于其他的,那是我的家事,没必要向你报告。”
  
   自己的疑问好像惹他不高兴了?!
  
   之前暂时的友好气氛一时间变得有些尴尬了。
  
   “我随口问问而已,那么凶干什么?!”古灵夕嘟囔着,看着在他们身前摇晃的灯笼,她马上另找了个话题,“喂,这个灯笼不仅是拿来照明那么简单吧?!”
  
   “本来是打算毁了无字碑后,用它为那些解放的生灵引路,带它们回到自己身体的。”他看着面前的熠熠红光,“不过,现在就只能当普通照明用了。”
  
   “哦,难怪这个灯笼看起来与众不同。”古灵夕调皮地晃了晃手里的灯笼,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看着灯光出神,“这个光真好看,红彤彤的,又不刺眼,看得人暖洋洋的。啊,对了,你在水池前吹的是什么曲子啊,好听得不得了,用什么乐器吹的呢?!”
  
   钟晨煊突然停住了步子。
    
   “你听见了?”他侧过头,余光扫过她的脸庞。
  
   “声音那么嘹亮,我当然听到了。”古灵夕不明所以,“有什么问题吗?”
  
   “没。”他转过头,继续前行,“用树叶吹的,安魂调。”
  
   “安魂调?为什么要吹它呢?”古灵夕的问题接二连三。
  
   “一曲安魂,据说可以净化魂灵。于我而言,就是个小小仪式罢了,没有什么实际意义。”
  
   “哦。”古灵夕想了想,很老实地说,“虽然还是不太明白你这个仪式究竟有什么作用,不过,真的,非常非常非常好听!!!”
  
   “是吗。”他面无表情。
  
   古灵夕把手伸到他面前,竖起了大拇指,还左右晃了晃。
  
   “呵呵。”他不禁笑出了声,但是马上又板起了脸,“不准再问问题了,我累了,不想说话。”
  
   “明白。”古灵夕乖乖闭上了嘴。
  
   用法术应该是很耗体力的吧,又一路背着自己,还连续说了那么多她闻所未闻的“奇事”,不累才是怪事。别说他,就连古灵夕自己,一番折腾下来,到现在也是难敌倦意。
  
    抬眼看看天上,圆月已成弯弓,羞羞答答地藏在云后。几张废报纸被风吹起,唰唰地从地上滚过,一如零星而过的路人,匆匆过来,又匆匆消失。这个冷得异常 的夜里,大概没有谁愿意在空旷的街头流连吧。一想到他会在这样的环境里背着自己去找大夫,古灵夕很难不感动一回,尽管这家伙的脾气阴晴不定,有时候还十分 的恶劣,但现在,好像怎么也无法讨厌他了。
  
   一阵强风吹来,钟晨煊冰凉的发稍划过古灵夕的脸孔,她鼻子不禁一痒,没遮没拦地送出了一个响亮的大喷嚏。
  
   “死丫头!你打喷嚏不会把脸转到一边吗?”钟晨煊大吼。
  
   “对不起对不起,下次注意!”古灵夕赶紧拿自己的袖子往他沾满了唾沫的右脸上蹭。
  
   “恶心!”
  
   “哎,还不是你的头发惹的祸,你要是剃个光头不就没事了吗!”
  
   “你再说我就把你扔到垃圾桶里!”
  
   “……”
  
    虽是深夜,可现在这个时候,城市里的繁华地区还是一片歌舞升平流光飞舞。而这条僻静的小街,却已经入了梦乡,没有华丽的灯盏也没有热闹的音乐,只在灰 黑一片的高矮建筑里,夹在着几块残旧的广告牌,闪着缺了角的霓虹灯,还有一盏小小的红灯笼,为一对喋喋不休的男女,在冰冷的水泥街道上,照出了一层难得的 融融暖意。
  
  
  《与魅共舞》•第三章•池中诡事•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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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5-1-2009 11:35 AM | 显示全部楼层
四•夜陷荒宅
  
  
  
    钟晨煊找的跌打大夫,手艺果然精湛,只用了一点味道怪异的药膏,外加一阵推拿,就把古灵夕扭伤的右脚给医好了。伤处除了略有红肿之外,走走跑跑是绝没 有问题了。离开时,这位老大夫还死活不肯收钟晨煊的诊金,还送了古灵夕一包药膏,让她每天在伤处擦上一点,十天后就可彻底痊愈。
  
   “你跟这大夫很熟吗,竟有不收钱的好事。”
  
   从老大夫的中药铺里出来,古灵夕掂着手里的药包,估算着这么一包好药得值多少钱。
  
   “以前帮过他的忙。”他淡然应道,又往左右看了看,说,“看你的脚也没什么问题了,自己先回去吧。”
  
   “你要我一个人回去?”古灵夕看着前头阴暗无光的小路,以为自己听错了。
  
   “灯笼借你,不要弄坏了,明天还我。”钟晨煊重新燃起灯笼,塞到她手里后,转身就朝反方向走。
  
   “你去哪儿?”古灵夕追上去拉住了他。
  
   “你也知道时间不多了,我去会一会那个烧纸钱的怪人。”他拉开她的手,“你赶紧回去,这么晚了,也不怕你表姐担心?”
  
   “我要跟你一起去!”她挡到他面前,态度相当坚决。
  
   她认真时候的眼神,天生就有让人无法拒绝的魔力。
  
   钟晨煊盯了她两三秒,把灯笼从她手上拿了回来:“不要给我添麻烦。”
  
   他这么快就答应了?!
  
   古灵夕心头一喜,乐颠颠地跟在他身后,朝小街的另一方快步走去。
  
   说来也怪,等在前头的明明是一件关系人命且危机暗藏的险关,古灵夕却像是去赴一场热闹的喜宴般雀跃。
  
   他没有拒绝自己,这才是令她最高兴的。
  
   行走中,钟晨煊不时看看自己的右手掌,步子迈得很大,故意似地,古灵夕要一路小跑才能跟上他的速度。
  
   “你已经知道那个怪人在哪里了?”古灵夕见他左弯右拐,熟门熟路的样子,不禁问道。
  
   “青蚨钱会把我带到他藏身的地方。”他摊开掌心,一枚普通的古旧铜钱,颜色却是半青半红,分界处刻着一个箭头,正斜指着黑暗中的某个方向。
  
    “青蚨钱?”古灵夕觉得这个怪名字怎么听怎么耳熟,“是不是传说中的一种虫啊,据说只要把子青蚨和母青蚨的血分别涂在铜钱上,然后留下涂了子青蚨血的 铜钱,不用多久,就会发现已经用出去的涂了母青蚨的血的铜钱又自己回来了。因为这种虫子天生就是母子连心,不管分开多远,都有聚首的一天。”
  
   “看来还是学过点东西的。”钟晨煊扫了她一眼,又说,“这青蚨钱上青的那半是子血,红的那半是母血,那晚我把它打到了怪人的脚下,哪怕他只是踩过粘有子血的土,只要不过三天,青蚨钱定能把他找出来。”
  
   “为什么你不当面质问他?”他那个铜钱固然厉害,古灵夕却觉得有些多此一举。
    
   “始终是个黄毛丫头。”钟晨煊摇头,“很多时候,暗访比明查有效。”
  
   古灵夕仔细琢磨了一下,柳眉一挑,小声冒了句:“老油条!”
  
   钟晨煊像是没听见,眼里却有她没察觉到的笑意。
    
   喵呜!
  
   利剑一样的黑影从前头的屋檐上一窜而过。
  
   寒夜加上猫叫,很容易让人生出鸡皮疙瘩。
  
   已经走了一段不短的路,古灵夕根本不知道自己现在身在何处,正要问他,钟晨煊却快步拐进了身旁的一条小巷。
  
   她跟进去,发现这是条笔直的死巷子,不长,只得几十步的距离。从白石垒起的墙壁中穿过,立在尽头的一处宅子离他们越来越近,月夜下参差的黑色轮廓,如一只手掌,引诱着好奇的陌生人。
  
   “应该是这里了。”
  
   钟晨煊停在宅子的大门处,仰头辨认着门楣上的牌匾。
  
   “是……霍字吧?!”灯光映照下,古灵夕从这块漆黑裎亮但残缺不全的木匾中认出了一个字,剩下的地方,应该是被火烧过,字迹已无从辨认。
  
   “不是霍府就是霍宅。”钟晨煊走到门前,仔细看了看两张紧贴在大门上的封条,说,“这儿已经被封了很久了。”
  
   古灵夕眯起一只眼朝门缝里瞧,小声道:“你确定那个怪人躲在这里?”
  
   “青蚨钱不会出错。”钟晨煊退开几步,往屋顶上看了看,朝古灵夕伸出手,“过来。”
  
   “干嘛?!”古灵夕走过去。
  
   他的大手出其不意地勾住了她的腰,一揽,整个人都差不多落在了他的怀里。
  
   “干什么……耍流氓你……”古灵夕花容失色,抡起拳头就想砸人。
  
   “给我闭嘴!”他的目光足以杀人,嘴唇一动,吹灭了灯笼。
  
   古灵夕还没机会说第二句话,她已经身不由己地从地上“飞”到了宅子的最高处。
  
   她的一口气还没提上来,又被“胁持”着轻飘飘地落到了软绵绵的泥巴地上。
  
   就算是带着一个硕大的“包袱”,也毫不破坏钟晨煊身轻若燕的轻功本色。
  
   “下次你能不能先打个招呼?!”古灵夕长长出了一口气,轻拍着狂跳的心脏,气乎乎地拉着钟晨煊的袖子嘀咕,“应该先看看有没有地洞可以钻嘛,飞这么高,很危险的!”
  
   “你上辈子是耗子变的?!”钟晨煊甩开她的手,借着黯淡的月光朝左前方的一间大屋走去。
  
   古灵夕吐了吐舌头,跟着他走去。
  
   走进来,才确定宅子的规模实在不算大,比起她姨父家,着实是小巫见大巫。而且,这里的破败,不需用眼睛去看,单从散发在空气里的霉味就能感觉出来。那种潮湿中又混合着灰尘的怪味道,充分说明这个地方的确是荒废太久了。
  
   “这个地方大概没办法住人吧。”古灵夕又要观察四周的情况,又要小心不被脚下的碎石坑洼给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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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5-1-2009 11:36 AM | 显示全部楼层
  “未必。”
  
   钟晨煊停在木门半开的大屋前,头上一排破窗户在风里吱扭作响。
  
   “咦?!”古灵夕抬手在鼻子下扇了扇,又对着大屋吸了吸气,“有香味……你闻到没有?跟寺庙里烧的香一样味道。”
  
   “早闻到了。”
    
   钟晨煊胸有成竹地走上前,侧身进了屋门。
  
   “哎,等我!”
  
   古灵夕拔脚跟了上去,一进门就撞到了某人的后背,额头上还没散开的大包被他的脊梁磕得死疼,弄得她差点叫出声来。
  
   “我看不见东西了!”她一手捂着头,一手在他背上乱抓。
  
   “废话,没灯你怎么看东西!把爪子拿开!”他恼怒地回过身,打开她的猫爪。
  
   同时,被他熄灭的灯笼终于又放出了可爱的光芒,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即刻退避三舍。
  
   “这里……”古灵夕松了口气,环顾四周,“全是普通的家具……好像没什么可疑的。”
  
   钟晨煊伸指朝身边一张歪放的桌子上一扫,厚厚的积灰上马上多出一个指印,一只黑蜘蛛,安静地呆在桌脚间的蛛网上。
  
   “奇怪!”古灵夕嘀咕。
  
   “奇怪什么?”他把灯笼举高一些,往房梁上打量。
  
   “这里这么脏,一看就是常年无人打理。但是,门口那块写着霍字的牌匾,虽然毁成那样,但是为什么那么干净?”古灵夕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嗯,眼睛没白长。”钟晨煊轻吸了口气,把灯笼照向正前方,“那块牌匾,分明是有人精心擦拭过的。”
  
   “所以我觉得怪嘛,为什么单单要擦那块匾呢?”古灵夕揉这额头,开始发挥一切能发挥的想象力。
  
   “喂!”已走开几步远的钟晨煊回过头,指着前面,“看那儿。”
  
   古灵夕上前,顺着他说的方向看去——
  
   黯光下,一个用红漆之类的颜料画下的三尺圆圈在灰扑扑的地上犹为醒目,圆圈中心,端正摆放着一块?装鬃值牧槲唬?槲磺埃?恢磺嗤?∠懵??白庞嘌蹋?逶谏贤返娜??阆匀恢簧盏揭话刖捅蝗饲啃衅?鹆恕?br />   
   “把灯笼拿近些。”古灵夕拉着他往前迈步,光线不够强,不走近些实在看不清那灵位上写了什么。
  
   灯光移动着,离红圈越来越近,笼罩在圈里头的阴影一点一点消失着。
  
   “霍……青……”
  
   随着距离的拉近,古灵夕跑前两步,弯下腰,念叨着灵位上逐渐清晰的字体。
  
   然而,还没有念出那第三个字,咯嚓一声响,她顿觉脚下一空,瞬时便朝下坠去。
  
   “呀!”
  
   古灵夕惊叫。
  
   “小心!”
  
   钟晨煊扔掉灯笼,一个箭步冲上去抓住了她的手腕。
  
   他们脚下看起来再普通不过的地板,居然在瞬间朝下打开了来,露出了一方足够吞下两个人的黑色陷阱,深浅不知,如虎口大开。
  
   钟晨煊这匆忙一步上去,半只脚掌刚刚越过了陷阱的边缘。
  
   失去重心的结果就是,两个人双双栽进了这个完全在他们计算之外的陷阱里。
“妈呀!”
  
   黑暗中,回荡着古灵夕的尖叫。
  
   身体无法控制地朝下坠落,连心脏都跟着蹦出去了一般,难以抑止的惊惶中,她唯一的能感觉到的,就是那只拽着自己的手,一直没有松开。
  
   眨眼的功夫,只听叭噗一声闷响,以为会摔个满地找牙的古灵夕居然感觉到自己落在了一片软绵绵的地上。
  
   她刚刚庆幸不到半秒,惨叫声即刻迸发而出:“啊哟,压死我了!唔……”
  
   后她一步落地的钟晨煊,不偏不倚地倒在了她的身上,而且,他的嘴也不偏不倚地撞上了另外两片柔嫩的软唇。
  
   虽然什么都看不见,古灵夕的眼睛却睁得比任何时候都要大。
  
   松开她的手,他抬起头,不慌不忙地侧身翻坐到了一边。
  
   “意外。”
  
   他的腔调又平静又无辜,鬼晓得他是在为刚才的哪一桩事解释,是压疼了她,还是,亲了她?!
  
   “你……”古灵夕捂着被“撞”疼的嘴,腾一下从地上坐起来,又羞又恼地朝他开火,“你轻功不是那么好吗?为什么刚才不用?就由着你这头老牛砸到我身上?!没被你砸死真是我命大!”
  
   “正想用,可已经落地了。”他轻描淡写的话足以气死她,“而且,拖着比猪还重的你,估计什么轻功都不管用了。”
  
   占了便宜还说风凉话?!要不是看不见那家伙的具体位置,古灵夕真想一脚踹飞他,他理该知道问题的重点不是他砸疼了自己。不过,也多亏现在够黑够暗,否则她烫得可以煮鸡蛋的脸被他看到了,不知又会被他取笑成什么样子。
  
   这时,顶上传来咯嚓一声,听来像是什么厚重的东西被关上了。
  
   “这家主人的待客之道实在有问题。”钟晨煊站起来,摸黑从布包里取了个火折子出来,晃了晃,戏谑地说,“看看把我们迎到什么好地方来了。”
  
   四周渐渐亮堂起来,古灵夕发现他们前头像是一条地道,火光下,只看得到入口处的一小段,其余部分全部隐没在黑暗之中,是长是短是曲是直,怕只有进去了才知道。
“这破房子下头竟然有秘道?!”古灵夕把刚才的不快暂时抛到了一边,起身探看着地道的入口,“感觉挺邪气的。”
  
   “邪气?!”钟晨煊走过来,轻笑,“呵呵,怕是鬼气吧。你看看脚底下。”
  
   古灵夕立刻低头,一地红土惊入眼中。
  
   “土怎么是红色的?红得那么鲜,跟染过似的。”她万般疑惑地蹲下去,用手指摁了摁绵软的泥土,“这么软,可是又不湿润。”
  
   “没看错的话,这应该是血土。”钟晨煊走到地道入口,一只脚已经迈了进去。
  
   “血土是什么玩意儿?”古灵夕赶紧跟过去,生怕他把自己给丢了。
  
   “养鬼用的。”他一低头,进了地道,“取黑狗黑猫乌鸦之血,浸以不见天光之黑土,成极阴之围,是为养小鬼之必要条件也。”
  
   还好自己是在两位最爱之乎者也的老先生的调教下成长起来的,理解起钟晨煊半文半白的解释来还不算太困难。古灵夕紧跟着他的步伐,警惕地前后张望着,问:“全黑血啊?!我们不会那么好运掉到一个鬼窝里了吧?!养鸡养鸭多好,养鬼作什么?”
  
   “小鬼养成后,主人可以任意驱使,可杀人于无形,可窃财不留痕迹,用处多多。”
  
   说着说着,他停住,火折的光亮被固定在了左侧墙面上的一个地方,面色越发冷峻,“不过,却是绝对的歪门邪道。”
  
   “那里头是……”青黑的墙里,露出了一截一截排列有序的淡红色物体,古灵夕讶异地凑上去细看,发现竟是人的骸骨,短短小小,不像是成人所有,那层淡红,却是覆盖在白骨上的片片不规则红斑。
  
   “将死婴骸骨置于血土之上三尺位置,受阴邪之气,百日之后必成邪灵。”钟晨煊盯着那副嵌在墙体上的婴骨,“白骨一旦变成红骨,表示属于小鬼的新魂完全成型,这时候就算正式养成了。”
  
   “变红?!已经变红了啊!”古灵夕再凑近了一点,“成型的小鬼就是这个样子?”
  
   “骨上还能见白,要成型还得个把月呢。现在还只是一副无用的骨架。”钟晨煊把火折交到古灵夕手里,自己从布包里掏出了一叠红符纸,“碰到我算这养鬼之人倒霉,呵呵。”
  
   “不懂,成型到底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就是到时候这个骨架能从墙上跳下来到处乱跑?”一副骨架扛着大包财物在路上撒腿狂奔的怪异场面霎时从古灵夕的脑袋里蹦了出来。
  
   不但不可怕,越想还越好笑

“只有头脑简单的人才会这么想。”钟晨煊拈起一张符纸,默念几声,啪一下贴在骸骨的心口处,而后又如法炮制,将骸骨的头颅与四肢都一一贴上,这才继续说 道,“小鬼一旦成型,已成血红的骨骼就会消散,与它的魂魄重新聚合成一个无形的存在体,飞天穿墙不在话下,而且行动极迅速,抓起来会比较费事。现在用符贴 在它身上,可以就此阻断血土所供给的邪气,三天之后这骨头就会恢复本来的颜色,并且再也不能被用为养小鬼的‘原料’了。”
  
   “这么个成型法啊。啧啧,你懂的还真多!”古灵夕不由为自己刚才的幼稚想法而汗颜,又问,“那,被你这么一贴符,那个养鬼的人不是白费心机了吗?”
  
   “所以我说他倒霉。”钟晨煊转过身,“这里鬼气浮动,再往前看看,有些人不止养一只小鬼。”
  
   古灵夕忙点头,揉了揉眼睛,认真察看着每一处经过的地方。
  
   又前行了一段距离,两人同时驻足在右侧的一块墙壁前。
  
   “看,那个印子!”古灵夕指着墙上一片浅浅的人形凹印,“有点古怪。”
  
   “果然不止一只。”钟晨煊只看了一眼,目光便不再聚焦在那个印子上,他小退一步,垂在身侧的左手悄悄捏成了拳头,左右环顾下,不忘对古灵夕说一句,“留神点。”
  
   古灵夕正要应他,一阵突如其来的疾风从地道另一端窜出,瞬间熄灭了她手中的火折。
  
   这突发事件早在钟晨煊的预料之中,就算没了照明,他依然准确地拉住了古灵夕,迅捷地将她拖到自己身后。幸亏他动手及时,在退开时的那一刹那,古灵夕分明感觉到有个来者不善的东西擦着自己的脑门飞了过去,发出非人非兽的咯唧怪叫不说,还留下一股呛人口鼻的怪味。
  
   “蹲下!”钟晨煊松开她,一张符纸已熟练地夹在指间,“灵木成缚,魍魉入擒,去!”
  
   古灵夕马上抱头蹲下。
  
   黑暗里,只见一道银光划出,形如弯曲蔓藤,咻一下朝他们的右侧飞去,留下的光迹足以照亮地道半壁空间。疾风嘎然而止,而后,便是一大团亮光,被狠狠地激起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光线之强烈足堪白昼。光团里,咯唧怪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急。
  
    被光亮一刺,古灵夕恍惚间只觉得白光之中有东西在挣扎,使劲眨了眨眼适应过来后,她才看清被围困在光中的,是一副红红的骨架,跟钟晨煊起初封住的那副 基本没有区别,只是颜色更深一点,头颅很大,掌骨比之前那副也要大出一倍有多,活象被人给硬拉长的一样,咋看上去,大头大手大脚配上一个小小的身躯,这副 胡乱挣扎着的骨架让人不得不去想像曾经拥有它的婴儿会是怎样一个怪胎。
“起来吧,没事了。”钟晨煊看着蹲在地上看傻了眼的古灵夕。
  
   “为什么这只会动?难道已经成型了?”她一站起来就急着发问,眼睛一直盯着那只怪物,“可是,你不是说成型后骨架会消失吗?”
  
   “如果成型了,抓它就没这么轻松了。”钟晨煊掏出上次收伏水鬼的那只小口袋,“应该是主人等不到它成型就忙着拿它来对付我们了。你看它只剩头盖骨还泛着白,魂魄已成,估计再多个半来月就能成事,啧啧,主人太心急了。”
  
   “简直有病!那个鬼主人对付我们干什么?”除了私闯民宅,古灵夕再想不出自己干了什么坏事会惹到别人杀机大动,又说,“不过这个没成型的小鬼,好像根本就不堪一击。被你的符咒困住之后,一点反抗之力都没有。”
  
   从刚才到现在,那副小鬼骨架只会歪头怪叫加不断挣扎,跟落进了蜘蛛网的小蚊子一样凄惨,横看竖看也没有连钟晨煊都说难收拾的派头。
  
   “怕是其主人对它的操控还不熟练吧,否则以它现在的情况,虽未成型,但是如果用者够本事,我的灵木缚咒也是困不住它的。”钟晨煊朝骨架走了过去。
  
   “你那个咒只是绑着它?!”古灵夕跟上去,“干嘛不直接灭掉它?”
  
   “除非是罪大恶极的邪灵,我很少直接出手把灵体打到魂飞魄散。”他抛着手里小口袋,“通常都是先制住它们,再收进这降灵扣,凭他们所犯下罪过的轻重来决定是打入无道鬼狱还是超度他们入轮回。人不可以乱杀,鬼也一样,这是钟家的规矩。”
  
   “哦,好像这个小鬼的确没有坏到就地正法的程度。”古灵夕点头附和,不过是从自己头顶上飞过去而已,味道虽然也臭了点,但的确不算重罪。
  
   “虽然成了邪灵,但到底只是懵懂小儿,还没醒事就成枯骨,也是可怜。坏只坏在那些心术不正之人身上。”钟晨煊摇摇头,拉开了布口袋。
  
   “如果没有人去养去操纵,世上又哪里来的小鬼。”古灵夕叹气,继而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忙说,“对了,你看到那个灵位上写的名字了吗?”
  
   “霍青云。”他肯定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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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5-1-2009 11:42 AM | 显示全部楼层
   “是的。”古灵夕皱起眉头,“记得那个怪人当时口口声声喊的,就是青云。我肯定那个怪人跟这家姓霍的有莫大的关联,搞不好这只小鬼的主人就是他。”
  
   “可能性很大。”钟晨煊看着即将被自己收伏的小鬼,“如果真是他,不知道他跟鬼书生那桩事又有怎样的牵连。呵呵,事情好像越来越复杂了。”
  
   古灵夕正要接话的当口,脆脆的一声咯嚓在光团里响起——
  
   那骨架的头颅,朝前后狠狠歪了两下,竟从颈骨上脱开了来,带着一条尾巴一样的淡红色,从白光中跳出,簌一下朝旁边的墙壁冲去,在二人的眼皮子底下没入了青黑的墙土之中,没留下半点痕迹。
  
   “呀,头掉了!”古灵夕指着只剩下一副身躯的骨架惊讶地喊。
  
   “还不死心……”钟晨煊一挥手,白光迅即消失,无头的骨架从半空中摔下,哗啦啦散了一地。
  
   “这个……”古灵夕眼前一黑,想象着脚下的一堆白骨,问,“出什么事了?”
  
   钟晨煊又摸了个火折点燃,站在原地注视着那个头颅消失的地方,“没想到对方甘愿折损自己的元气,把小鬼全部力量汇聚于头颅,以身首分离来冲开我的咒缚。我看这个主人是想孤注一掷呢。”
  
   “不至于吧,真要杀了我们才罢休?”虽然不是太明白钟晨煊说的话,但是古灵夕同样感觉到对方不怀好意的咄咄逼人
“嘘!”钟晨煊从包里掏出一把不足一尺的褐黄木剑,示意她不要再说话,“留心墙壁里头的动静。”
  
    照他的意思,二个人背靠着背,一个盯着左边墙壁,一个盯着右边墙壁,越是屏息静气,古灵夕的心跳得越厉害,脑子里想象着无数种可能从墙壁里跳出来的怪 物,既然是小鬼,说不定会变成其他怪东西,是膨胀的骷髅头还是吃人的大蛇还是咬人的老鼠?!千万不能变成老鼠啊,自己最怕的就是这个东西!
  
   想着想着,她攥紧的拳头里开始出汗了。
  
   “不必害怕。有我在,伤不了你的。”
  
   他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漫不经心的腔调依然,但是,令人安稳,犹其在这样一个特殊的紧张气氛之下。
  
   背靠着背,他也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加速了吗?!古灵夕的拳头顿时松开了些。
  
   “开玩笑,我古灵夕从不知道怕字怎么写!”古灵夕故意作出满不在乎地笑容,“你忘了当初我还说过要打掉你的牙吗,连你都不怕,还怕区区一只小鬼?!”
  
   “呵呵,只怕我的牙会磕疼你的手呢,大话精!”
  
   钟晨煊的嘲笑声还在,古灵夕对面的墙壁里突然有了动静。
  
   一个椭圆的东西,从墙中拱起,将黑土顶出数寸有余,闪电般往另一头快速滑动,墙面上当即留下一条蛇行之迹。同一时间,钟晨煊所对的墙壁上也出现了完全相同的情况,只不过墙里的异物是朝相反方向而去。
  
   “终于出来了。”
  
   他把火折塞给古灵夕,抬手在木剑上一抹,念叨了两句咒语,一层淡紫水光当即浮于剑身。一扬胳膊,他呵了声:“追!”
  
   木剑飞出,扎进厚实的墙壁就像穿越空气般容易,全身而入的它带出一道藏于墙下的犀利气流,不依不饶地朝跑在前头的敌人追去。
  
   “快快快,这边也有,出剑出剑!”古灵夕跳脚指着自己面前那个跑向另外一方的敌人,“不是只有一个死人头吗,怎么左右都有?!”
  
   “哪带了那么多剑!”钟晨煊白她一眼,“留在原地不准擅动!”
  
   说罢,他转身健步如飞地朝另一边撵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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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5-1-2009 11:42 AM | 显示全部楼层
   他把火折塞给古灵夕,抬手在木剑上一抹,念叨了两句咒语,一层淡紫水光当即浮于剑身。一扬胳膊,他呵了声:“追!”
  
   木剑飞出,扎进厚实的墙壁就像穿越空气般容易,全身而入的它带出一道藏于墙下的犀利气流,不依不饶地朝跑在前头的敌人追去。
  
   “快快快,这边也有,出剑出剑!”古灵夕跳脚指着自己面前那个跑向另外一方的敌人,“不是只有一个死人头吗,怎么左右都有?!”
  
   “哪带了那么多剑!”钟晨煊白她一眼,“留在原地不准擅动!”
  
   说罢,他转身健步如飞地朝另一边撵去。
  
   还好只出现了两个敌人,有他人剑齐出,应该很快能收拾干净吧。
  
   帮不了忙的古灵夕不敢乱动,眼睁睁看着追敌而去的钟晨煊消失在黑暗里,再瞧另一头,那道由剑而生的气流也像他的主人一样,追敌追得没了踪影,只能从偶尔颤动一下的墙体上感到一场非常对战的气氛。
  
   片刻的寂静之后,地道两端先后传来两声类似于爆炸的轰轰声,不算太强烈,带来的后果只是落了古灵夕一头薄土。
  
   抓到了?!
  
   她顾不得打理自己,举脚就要朝钟晨煊那边跑。
  
   突然,从古灵夕所站的地面上,那个脱逃的头骨意出人意料地钻了出来,精神抖擞地拦在了她的去路,无牙的嘴,应该说是颌骨,上下运动着,一副想大快朵颐的狠样。
  
   这个玩意儿怎么从这儿冒出来了?!那个钟晨煊在白忙活些什么?!
  
   惊诧之下,古灵夕稳了稳神,举起左拳便朝那死人头击去。
  
   虽然没吃晚饭,但是古灵夕依然坚信自己有足够的力气打散这个看起来相当怪异且讨厌的骷髅头。
  
   咻!
  
   她力大无比的拳头从空气中遗憾地穿过。
  
   没打中?!
  
   她眨眨眼,果不其然,刚刚还在她正前方的骷髅头竟快过了她的拳头,此时正安然无恙地漂浮在自己的右上方,眼睛处那两个没有任何光彩的大黑洞,瞪得她汗毛倒立。
  
   古灵夕腾身而起,即刻再送上了一个毫无瑕疵的凌空飞腿,比起拳头,她的脚下功夫怕是更胜一筹,这个力量加速度,真要踢在人脑袋上,不死也瘫痪。
  
   不过,问题是,今天的敌对方并不是人。
  
   空气,又踢到了空气,那个死人头实在移动得太快,用对付人类的方法去对付它,奏效的几率实在太低。
  
   镯子?!.
古灵夕的目光落在右腕上,忙将几乎被折腾到熄灭的火折换到左手,握紧右拳,借着那点残留的光,准备发动第三次痛击。
  
   但是,她还没出拳,骷髅头已经先她而动,居然肆无忌惮地在她的头顶上打起圈来。
  
   古灵夕怒从心起,正要出手,却猛发现自己全身上下都无法动弹了,难道那个在顶上嚣张飞舞的死人头还会使出定身法?!
  
   她仰着头,眼看着那个带着一条红色尾光的骷髅头在顶上越转越快,成了个飞旋的暗红色光环,看得她眼花缭乱,还有那阵阵腐烂物体才有的作呕怪味,从鼻子直钻入肚腹,一股少有的剧痛也在此时朝她的脑子深处袭来,好像在下一瞬间就要把她脑子里所有东西全部剜空一样。
  
   好难受,那个家伙呢,死到哪里去了?!怎么还不来救她!
  
   古灵夕的意识开始涣散,头顶上如悬千钧重物,生生要将她压成碎片。
  
   火折落到了地上,灭了。
  
   如此,更能清楚地看到,古灵夕从头到脚正被笼罩在一层妖异的暗红光芒中。
  
   黑暗中,传来了紧促而不慌乱的脚步声。
  
   执符在手,钟晨煊总算出现在了古灵夕面前,红光闪烁下,却见他神色一变,暗呼了声不好。
  
    只因为他亲眼见到,上面那个由骷髅头所化的红圈越来越小,因为它正从古灵夕的头顶快速渗入她的身体。拜它所赐,古灵夕那张白皙如雪的脸孔已经变得比关 二爷还要红,腰部以上的衣衫竟也跟着从月白色变成了暗红色,而且,这股爬行不止的红潮还没有停止的迹象,继续朝她的四肢涌去。
  
   “古灵夕!赶紧给我醒过来!千万别让这家伙上你的身!”钟晨煊冲她大吼,捏着符纸的手出也不对收也不对。
  
   他这一声狮子吼对已经半昏迷的古灵夕没起到任何作用。
  
   钟晨煊的双眉从来没有皱得这么紧,他逼自己一定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出应对之法。
  
   红潮已经蔓延到了古灵夕双臂上,然,当它刚刚一触到她腕上玉镯时,如同肉身碰上了锐刺,起初还气势汹汹的它,轰然从古灵夕的身体内溃退而出,身不由己地恢复到它最初的形状,还是带着那一尾红光,从古灵夕头顶上被某种力量弹落在地。
  
   见状,钟晨煊一步上前,出掌对准地上的骷髅头,呵道:“九焰地火,尽三界之不净,出!”
  
   一道有别于常的金蓝火焰自他掌中升腾而起,如飞天猛龙般朝骷髅头扑去。
  
   唧!
  
   火光中,骷髅头在地上陀螺似地转着圈,发出刺耳的尖叫,直到那一把红白的骨头渐渐从红色过渡到了黑色之后才停了下来。
取出最后一根火折点燃,钟晨煊冷眼看着被烧得焦黑的骷髅头在自己面前散落成一摊无用的灰烬,走上去,弯腰拂开覆在红土上的它们,从里头拣出了一截小拇指粗细的银色方牌捏在手里,旋即回头跑到倒地不起的古灵夕身边,小心地将她扶起来靠在自己的臂弯里。
  
   “哎!古灵夕!”他轻轻晃着她,“没死就开口说句话啊!”
  
   又摇晃了几下,古灵夕的眼球在眼皮下滚了滚,慢慢张开了眼。
  
   见她醒了,钟晨煊眉眼之间没有任何表现,心中却有一块大石落了地。
  
   “我怎么倒地上了?!”古灵夕毫无初醒之人的迷糊,一睁眼就大喊。而当她发觉钟晨煊的脸就在咫尺之外,而且给自己当靠背的东西是他的胳膊时,古灵夕忽一下从他的怀里坐了起来,动作奇快地跟他拉开了距离。
  
   “你差点鬼上身。”钟晨煊把火折靠近手里的小银牌,边看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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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5-1-2009 11:43 AM | 显示全部楼层
   “鬼上身?!我只记得那个死人头在我头上转圈,后头的事……”古灵夕歪着头,拍着脑门,后头的事她是半点也想不起来了,将信将疑地问,“我真的被那个死人头弄得鬼上身?呃……是你救了我?”
  
    “小鬼上身比普通的鬼上身更危险,一旦完全进了你的身体,你们两个的魂魄就会纠缠在一起,就连我也暂时无法将它驱逐出来,硬来的话,只怕你也活不成。 这么一来的结果,就是小鬼会吞掉你的三魂七魄,然后彻底接管你的身体听其主人差遣。”就算说的是生死大事,钟晨煊的口气依然平淡如拉家常,“但是,一旦驱 使小鬼上身,养鬼之人体内的一半血液会变成黑色,并要承受剜心之痛,须割开身体将黑血放出,直到见红方能止痛。这么一来,他自己怕也只剩下半条命了。不 过,一般人是没这个能力驱策一个还没完全成型的小鬼攻击他人并且上身的,能用且用得好的,只有发明养鬼之术的苗疆巫族。”
  
   古灵夕的额角上冒出了亮晶晶的汗珠,实在没料到自己竟是个在鬼门关前打了个转又回来的人,她再是胆大包天,此时此刻也免不了心存余悸。
  
   她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问:“专门养鬼的巫族,一听就是恶中之恶,可恶之极!你说他们要放血才能止痛,那对方现在是不是奄奄一息了?”
  
   “差不多吧,但是因为巫族中人的体质有别常人,只要在黑血排尽后的一个钟头内大量饮下任何一种黑色动物的血,就可以复原。”钟晨煊将那银牌放到了地上,“所以我要马上把他揪出来。”
  
   “我肯定那个怪人就是养鬼的巫族!你不是有青蚨钱吗,快点看看他现在人在哪里?”古灵夕迫不及待地凑上去。
  
   “跟这里的血土比,青蚨血的血气太弱,大鱼吞小鱼,青蚨钱现在没用了。”钟晨煊边说边把手掌覆盖在银牌上,“不过,对方留下的这个小玩意儿,比青蚨钱更有效。拿好,别弄熄了,这是最后一支了。”
  
   “你指这个银牌?有什么玄机吗?”古灵夕接过火折,盯着他的手掌,突觉一股灼热气浪扑面而来。
  
   钟晨煊掌下的红土,被他突发的掌力往下震塌了半尺,成了个半月形的小凹地,那块银牌也不见了踪影,只有一小滩白里裹红的蜡状物浮于土上。
  
   “你把那块银牌变没了?”古灵夕惊奇不已。
“取自身血在符纸上写下自己的八字和名字,封于纯银中铸成大小合适的银牌,在小鬼魂魄初成时投入其口中,小鬼就会认此人为主,完全受其操控。”钟晨煊将 手指戳进土里,沿着那块蜡状物画出了个三角型,“我将银牌化成原状,就是要取藏在它里头的血符,现在只有它可以带我们找到它的主人。”
  
   言毕,他抽出手指,捏诀默念着,又将右掌平伸到那滩东西上方。没多久,一小张白底红字的方形纸片慢慢从那滩玩意儿中冒了出来,随着他手掌的移动不断上升,直到完全脱离开来。
  
   钟晨煊一扬手,将这纸片抓到手中,另一手在上头轻划了两下,呵了声:“引路!”
  
   再一松手,这符纸就像被线穿上了似的,轻飘飘地朝地道的另一端飞去。
  
   “跟着它走!”
  
   钟晨煊一把拉起古灵夕,牵着她快步走了出去。
  
    那张符纸飞得不算快,跟着它并不吃力,只不过,越往前走,古灵夕越觉得挖这条地道的人上辈子一定是蜘蛛变的,因为这条地道的构造活脱脱就是一张四通八 达的蜘蛛网,刚才一直在地道的初始地带活动,光线又照不到深处,她还以为这里只有一条直来直去的路而已,根本没想到居然路中有路,七弯八拐,若没有指引之 物,方向感稍差一些的人,捱到饿死也走不出去。
  
   “这里头居然分了这么多岔路。”古灵夕嘀咕着,估算着手里的火折能撑到多久,又问,“哎,刚才你和你的木剑不是都去追那个死人头了吗,那它怎么还会从我面前冒出来?”
  
   “追错了。那个只是对方用小鬼身上分出的鬼气搞出来的虚物,目的就是引我进地道深处,先收拾了你,再伺机打我的主意。”他回答得到爽快,毫不介意地承认刚才的行为是个失误。
  
   “想逐个击破?!小人!!阴险!!”古灵夕正大骂不已,转而又想起了另一个问题,“那你刚才是进了地道深处了?没灯没火的,你没迷路?”
  
   “对方就是想让我迷路,不过被我识破了。”
  
   “那你又那么久才出来,万一来晚了一步,我不当了现成的枉死鬼?”古灵夕埋怨道。
  
   “你也知道黑灯瞎火的,出来当然要花一点时间。”他皱眉,又说,“就算我来了,也没法子……”
  
   “啊呀,看,符纸从那儿穿进去了!”
  
   古灵夕的注意力一下子被面前的情景勾走了,指着出现在他们眼前的一扇低矮的拱形铁门喊道。
“人一定在里头了。”钟晨煊笃定地笑了笑,又看了看周围,发觉这里已四下无路,像是到了地道尽头,“进去吧,我很有兴趣见见热情款待我们的主人。”
  
   不费吹灰之力打开了加诸在铁门上的暗锁,钟晨煊推开了门,一束昏黄的灯光从里头透了出来,低头避开了不及他身高的门框,拉着古灵夕走了进去。
  
   相当正常的一间房,日常所需的所有家私一应俱全,正中间圆桌上还亮着一盏油灯,旁边立着一块长方形镜子模样的东西。靠墙摆放的床铺上散落着皱成一团的被子,铺在床板上的草席上染着一大片黑色的污迹,歪扭地耷拉在一边,枕头也掉在了地上,看起来凌乱不堪。
  
   “没有人?”古灵夕灭了火折,整个房间里除了他们再无别人,“难道来晚了,已经被他逃了?”
  
   钟晨煊走到桌前,低头看着那面镜子,目光从上头落在了镜座下头的一层红土上。
  
   “咦?!这个镜子是空的?!”见他看得入神,古灵夕也凑过来,发现这镜子只有镜框没有镜面。
  
   “镜面就是这堆东西。”钟晨煊拈了一些土在指间,“以土为镜,可以映照出同一土质的地面上所产生的一切景象,巫族很擅长这些小把戏。”
  
   “我们一直被人监视?!”土也能当镜子,古灵夕实在有些佩服那些巫族的坏蛋。
  
   “废话。”钟晨煊搓掉指上的坭,“但是当他使出上身之法去害你后,受伤的他就没有能力再控制土镜,所以现在全散了。”
  
   “既然重伤,那就跑不远。”古灵夕再次确认了房间内没有凶手的踪迹,托着下巴猜测,“会不会躲到地道外头去了?!宅子里肯定还有别的地方能藏身。”
  
   嘀哒。
  
   细微到如针落地的声音在钟晨煊身后响起。
  
   回头,一滴墨水般黑的液体落在了土上,很快便浸了下去。
  
   他抬头,朝房梁上看去,只有深褐色的粱柱横卧当空,没有异常。
  
   嘀哒。
  
   又是一滴。
  
   钟晨煊的嘴角一扬,旋即对古灵夕说:“走吧,看来那家伙已经逃了,我们先出了地道再说。”
  
   言毕,他拿起那盏油灯,拉起古灵夕就朝门口走。
  
   “别走那么快嘛,不用检查一下房间里有没有秘道什么的吗?”空手而归,古灵夕很不甘心。
  
   “凭你能查出什么?!”钟晨煊根本不屑她的意见。
  
   刚一走到门前,钟晨煊突然停住了步子,猛一转身,果断地将手臂一扬,一张不知在何时被他捏在手里的符纸骤然化成一团金亮火焰,出镗枪弹一样朝房梁上的某个位置扑去。
  
   金色的椭圆光圈在房梁上激起,一声惨叫也迸发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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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5-1-2009 11:53 AM | 显示全部楼层
嘀哒。
  
   细微到如针落地的声音在钟晨煊身后响起。
  
   回头,一滴墨水般黑的液体落在了土上,很快便浸了下去。
  
   他抬头,朝房梁上看去,只有深褐色的粱柱横卧当空,没有异常。
  
   嘀哒。
  
   又是一滴。
  
   钟晨煊的嘴角一扬,旋即对古灵夕说:“走吧,看来那家伙已经逃了,我们先出了地道再说。”
  
   言毕,他拿起那盏油灯,拉起古灵夕就朝门口走。
  
   “别走那么快嘛,不用检查一下房间里有没有秘道什么的吗?”空手而归,古灵夕很不甘心。
  
   “凭你能查出什么?!”钟晨煊根本不屑她的意见。
  
   刚一走到门前,钟晨煊突然停住了步子,猛一转身,果断地将手臂一扬,一张不知在何时被他捏在手里的符纸骤然化成一团金亮火焰,出镗枪弹一样朝房梁上的某个位置扑去。
  
   金色的椭圆光圈在房梁上激起,一声惨叫也迸发而出。
  
   “啊!”
  
   一团在他出手前绝对没有出现过的黑影,从房梁上应声而落,噼里啪啦将圆桌砸得四分五裂,上头的镜框也哐啷啷滚到了一边。
  
   散乱的碎渣木块上,一个黑布蔽体,疑似人类的东西,痛苦地呻吟着,大滩浓墨一样的黑水从身下汩汩淌出,腥臭之气惹人反胃。
  
   “藏得住身子藏不住流出来的血,你以为骗人那么容易吗。”钟晨煊轻蔑地盯着那团蠕动着的东西,油灯的光采照着他冷笑的脸。
  
   “养鬼的人?!”吃过一次亏的古灵夕忍住冲上去细看的冲动,紧靠在钟晨煊身侧,“刚才我上下都看过了,明明没有人的,怎么突然从房梁上掉出来了?”
  
   “巫族大都会用隐身法,不过效果就因人而异。这一位的修为就差了点,只能隐去身体,却控制不了跑出身体的血液。”他走到落地者前头,毫不避讳地拉住了黑布一角,动手果断地一揭。
  
   唰啦,黑布腾空而起,在一片呛人的灰尘中。
  
   “我的娘咧!”
  
   古灵夕捂住了自己的嘴。
  
   不是被灰尘呛到了,她只是惊讶于黑布下所暴露出来的东西。
  
   用“东西”来称呼,是因为古灵夕实在没法把“人”这个概念加诸在一个面孔狰狞,拥有人的身躯,却只有一半是正常,另一半长着四只手四只脚,不,应该说是近似于手脚的黑色肢体的怪物身上。
  
   在他身下扩大不止的黑色液体,来自于那只正常手腕上豁开的伤口。
  
   连钟晨煊都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头,把手里肮脏的黑布扔到一边。
  
   古灵夕忍受着视觉上的恶心冲击,走上前仔细辨认着怪物的脸孔,越看越觉得熟悉,忙拉着钟晨煊大声说:“没错没错,就是水池边的那个怪人!我认得他的样子!不过,那晚看他起码还像个人样,怎么现在变得不人不鬼了?”
  
   钟晨煊看着怪物充满蓝色血丝状物的眼睛,冷冷道:“关于待客之道,阁下是不是欠我们一个解释?”
  
   “你们……都不是好东西……杀了你们……杀了你们……”嘶哑的声音从怪物的嘴里断断续续冒了出来,每字每句都是恨意十足。
“乱杀无辜还骂人?!”尽管对方是一只足以让人胆寒的怪物,但古灵夕还是恼了,不过还算理智的她马上压住了火气,冲怪物厉声呵斥,“我问你,为什么鬼鬼祟祟跑到辅诚中学的水池前去烧纸钱?”
  
   “杀了你们……杀了你们……”怪物的眼球转到了古灵夕这方,机械地重复着同一句话,胸口大幅度地起落,瘫软的肢体抽风一样地抖动着。
  
   “你……”古灵夕严重怀疑这家伙是不是摔坏了脑袋,不甘心地上前一步继续质问,“你这怪物,少跟本姑娘装傻,霍青云是谁,你跟这霍家又有什么关系,说!”
  
   “霍青云”三字一出口,那怪物的眼眶突然涨开了许多,目光从愤怒快速过渡到凶悍,刚刚还瘫软无力的手猛地捏成了拳头,身体另一半那几条又丑又怪的黑色肢体,居然在关节处竖起了一片长而尖利的黑刺。
  
   一声大吼,怪物竟从地上弹了起来,挥舞着骇人的“手脚”朝古灵夕劈来。
  
   “妖孽!”
  
   钟晨煊的动作比对方更迅速,闪身挡到古灵夕面前,同时一脚出去狠踹在怪物的胸口上。
  
   又是噼里咯嚓一阵乱响,飞出去的怪物撞在了墙上,弹落下来时,把下头的木床砸得支离破碎。
  
   “这……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伤成那样蛮力还那么大!”古灵夕从钟晨煊背后伸出头,估算着那个怪物到底还保留了多少实力。
  
   “我看是你刺激到他了。”钟晨煊一语道出个中玄机,“那一声‘霍青云’。”
  
   说罢,他走到已是苟延残喘的怪物面前,面对对方仍是杀机漫布的眼神,无惧的口吻里带着些许不屑:“听闻苗疆巫族的祖先,醉心于巫蛊之术,终日与毒虫为伴,害人之前必先害己,代代如此,致其后人皆成了半人半虫的怪物。我看阁下这副扮相,该是蜘蛛无疑吧。”
  
   怪物被撞破的额角一直往外淌着黑血,渗进了他的眼睛,又沿着脸庞滴落到身上,其状着实有些污染视线。伴着重重的喘息,他背靠着垮塌的床板,吃力地抬起头,多了些讶异成分的目光落在钟晨煊脸上:“你……你是什么人……怎么会知道巫族?”
  
   “吃了我一脚,总算清醒了。呵呵。”钟晨煊见对方终于问了个像样的问题,笑,“我只是个爱看书的闲人,身份不提也罢。阁下只要明白一点,我今晚来这里的目的,是救人不是杀人,你大可不必拿对付杀父仇人一样的态度对待我们。”
  
   “救人……”怪物依然心存戒备,“谁?”
  
   “辅诚中学的七个学生。当然,如果这中间还有别的受害者的话,我也很乐意帮忙。”他语带双关,接着话锋一转,“你为什么会趁夜出现在辅诚中学,学校里那个水池,究竟在那儿发生过什么事?你若坚持不说出来,我肯定,那只会导致更坏的结果。”
 
   怪物猛咳了几声,喀出一口黑血,声音嘶哑得恐怖:“凭什么相信你……我不信任何人……再也不信……人人都想害我们……”
  
    “你还嘴硬?!”古灵夕按捺不住,跳出来大声说,“换成是别人,就凭你招招要我们性命的恶行,老早就把你这只臭蜘蛛大卸八块了,还有闲心站在这儿跟你 好声好气的说话?!用你的猪脑袋好好想想,以我们的本事,要害你你还能活到现在?!反而是你不分青红皂白对我们这些无辜者狠下杀手,本姑娘宽宏大量,不跟 你计较,现在只拜托你快些把内情说出来,赶着救人哪!!”
  
   “时间不多了。”钟晨煊下了一剂猛药,“就刚才所见,你该明白我非平常人,不论霍青云遇到什么麻烦,但凡生死之事,我大抵都能应付得了。现在就看你是否愿意让我帮这个忙了,我数十声,如果你认为你现在还有能力自己完成某些事,那么十声之后我们即刻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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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5-1-2009 11:53 AM | 显示全部楼层
“一,二,三……”
  
    古灵夕看着他的嘴,佩服他心头明明想知道答案,表面却能破绽全无地摆出事不关己的悠闲,还能在轻描淡写间不着痕迹地击中对方的软肋,就算只是没有事实 根据的猜测,也能被他说得四平八稳好像确有其事一般,而且,明明是把选择权给了对方,但是字字句句都摆足了“除了我之外没人能帮到你”的强势。啧啧,要洞 悉这个男人的心思,单靠眼睛是绝对不够的。对现时的她来说,他的心思,比无形的鬼气还难捕捉。
  
   “七,八,九……”
  
   数到这儿,钟晨煊已经拉住了古灵夕的胳膊,作出马上要转身离开的架势。
  
   “等……等一下……”
  
   十个数的短暂对峙,以钟晨煊的胜利告终。
  
    “不管你们是好是坏,即便不出手,我也命不久矣……”怪物的口吻稍微缓和了些,眼球缓缓转动着,目光游移在他们二人之间,龟裂的嘴唇向两旁扯开,露出 稀疏的牙齿和足以吓坏小朋友的笑容,“我以前说过……今生再不信旁人,没想到到最后,还是要在你们这两个陌生人身上赌一回。”
  
   “这次你赢的几率有九成九。”钟晨煊一笑。
  
   怪物笑着干咳了几声,抬起抽搐不止的右肢,指着右前方的墙边:“把……土镜给我。”
  
   古灵夕正要跑过去拿,却被钟晨煊拦住:“我去。你给我乖乖站好就行,少碍手碍脚。”
  
   他对她说话一贯是那么地不客气,但是这次,古灵夕好像觉出了一点别的意思,嫌她惹麻烦是假,怕她离那怪物太近有危险才是真?!这个家伙好像老爱说反话?!
  
   拾起那块没有镜面的镜子,钟晨煊走过去,俯身把它交给了怪物。
  
   “我不信人……其实人也不信我。”对方把镜子放在腿上,嘿嘿怪笑,“否则你怎么不让那小姑娘把土镜给我……怕我偷袭她?!”
   没料到这个奄奄一息的敌人还有情绪将自己一军,钟晨煊沉下脸,说:“我再强调一次,时间不多,废话就不必多说了。”
  
   怪物继续着难看的笑容,低下头,从地上抓了一把土起来,尽量均匀地洒在了镜面上,嘴里开始念动谁也听不懂的古怪咒语。
  
   一个小小的旋风渐渐出现在土镜上房,裹起了一层薄薄的红土,舞了几圈后,无声而快速地化成了一道棕黄之气,转眼被收入了镜面之中。
  
   “拿去……”他平举起镜子,上肢剧烈地颤抖,手里像是拿了一块千斤石,“半年前那个晚上发生的事,你们自己看……”
  
   钟晨煊接过来,把镜子捧到了自己面前。
  
   见事情有了转折性的变化,古灵夕赶紧凑到了他身边,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块所谓的土镜。
  
   出乎他们的意料,一把红土竟然在怪物的一番捣腾下彻底改变了最初的形态,成了一方光滑无匹的透澈镜面,而里头,清楚地映出了另外一个无比真实的世界,还有两个交谈不止的人。
  
   “这不是水池吗?!”古灵夕惊奇地看着这面与众不同的镜子,里头的内容,一木一草,斜坡水池,每一件都毫无疑问地证实了镜中所显的地点是如假包换的辅诚中学。
  
   “爸爸,我……我想跟着老师学画画。”
  
   青涩的声音,有点惶恐,但更多的是期盼与憧憬。
  
   说话的,是垂手站在水池一侧的人,月光照在他的身上,露出了辅诚高中的制服。
  
   纤瘦的身影,有些耳熟的嗓音,尽管对方背向而立,古灵夕却忽地想起了一个人。
  
    “是他……”晒红了人脸的阳光,作画的少年,简单却费解的话语,发生在那个下午的蹊跷事历历在目,两个看似毫无牵连的情景,在古灵夕心里被这面镜子重 叠在了一起。这到也没什么,只有一点是她万没想到的,一个清清秀秀的学生,怎么会跟现时那躺在地上的丑陋怪物扯上关系。
  
   “荒唐!”受过损的不正常声带里,黯哑苍老的声音绝然而愤怒,“我倾尽所有,供你到学校念书,就是希望你能出人头地!画画……画画能画出什么?!你说,画出什么?画得出我们家的声望吗?画得出锦绣前程吗?画得出别人的尊重吗?”
  
   藏青色的长衫下头,佝偻的身体因为气愤而颤抖着,宽大的草帽遮住了另一个说话人的脸孔。
  “爸爸……”少年显然被对方的语气吓到了,不知所措地垂下了头,“我……我真的很努力了,可是我始终听不懂老师教的课,怎么也追不上别的同学……只有画画,画画的时候我才觉得我是快乐的,我是比别人优秀的……爸爸,退学吧,我真的不想念下去了,很难受……”
  
   啪!
  
   一记耳光狠狠落在少年的脸上,打得他一个趔趄,力道之重,连只是个看客的古灵夕都觉得脸上彷佛火辣辣的疼。
  
    “都忘了吗?你忘了别人是怎么对待我们家的吗?我,还有你爷爷,付出大半生的努力,才让霍家在省城有了一寸立足之地,没想到却……总之,我不想再被人 看不起,我一定要让他们对霍家刮目相看!青云,你是爸爸唯一的希望了,当初为你起这个名字,就是希望你可以前程广阔青云直上,你……你怎么就不明白爸爸的 苦心呢?”
  
   男人紧紧抓住少年的肩膀,发泄般地摇晃着。
  
   “为什么要这么辛苦呢?!为什么非要别人的‘刮目相看’呢?爸爸,现在霍家只有我们父子两个相依为命了,也许我不能出人头地,也许我不能光耀霍家的门楣,但是我一样会做个好儿子,我会尽我所有能力照顾你,我只求你让我做我喜欢做的事!”
  
   少年任由他摇晃,只是用比刚才大过许多倍的声音表达着自己的反抗。
  
   男人停了下来,松开手,沉默了。
  
   当父亲的妥协了?!
  
   古灵夕这么以为。
  
   半晌,男人缓缓举起了双手,看不到他的表情,只听到像是如释重负的叹息。
  
   “青云,你太让我失望了。这么多年,白费了……白费了啊……”
  
   原来,暴风雨来临前,真的会有足以让人产生错觉的平静。
  
   骨瘦如柴的双手,猛然掐住了少年的脖子。
  
   “天……”
  
   古灵夕低呼一声。.
“你这么不争气,还不如不生你,不如不生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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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5-1-2009 11:54 AM | 显示全部楼层
男子疯了一般,叫喊着,却又哭泣着,好像被掐的人不是他的儿子,而是他自己。
  
   纠缠中,少年的身子转了过来,让古灵夕更彻底地确定自己没有认错人。
  
   面对父亲近乎疯狂的行为,他并没有过多抵抗,只是抓着那双手,微闭着眼睛,甚至,嘴角还挂着一丝解脱的笑。
  
   男人没有停手,力道似乎有增无减。
  
   步步退后中,地上的石块让少年失了重心,整个人往后栽去,后脑端端磕在了坚硬的水池边上,殷红的血流出,染红了灰色的石面。
  少年微皱了下眉,咬紧了嘴唇,没有发出一声呻吟。
  
   触目惊心的红色,刹那间唤醒了男人的理智。
  
   “青云……青云……你没事吧?”他惊慌地扑到少年面前,捧起对方的脸,“对不起,对不起,爸爸不是故意的,我也不想这样……不想……”
  
   少年慢慢推开他的手,大眼睛里露出了不是他这个年龄该有的绝望与漠然。
  
   “我活着……让你这么难受,看来当初真的不该生下我。”
  
   由始至终,他再也没有看他的父亲一眼。捂着受伤的头,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回过头,看着一池幽深不见底的池水,笑了笑,一步跨上了池沿,扑嗵一声跳了下去,一连串动作相当快,快得不给任何人拉住他的机会,快得毫无犹豫,毫无留恋。
  
   “青云!”
  
   男人大吼,飞身扑到池边,不顾一切地跟着跳下了水。
  
   就在这时,怪事出现了。
  
   起初平静如镜面的池水,如同有人在底下烧了把烈火似的,开水一样翻腾起来,池水的颜色也在瞬间从墨绿变得鲜红,大大小小的气泡翻涌其中,爆裂开,又生出来,那架势,活象要把落进去的一切都给煮得透熟。
  
   “青云!青云!”
  
   男人陷在血水之中,只有颈部以上露在外头,撕心裂肺地叫喊着,一张好端端的脸,血水一沾就是个燎泡。可他仍然不肯上来,在池里漫无目的地寻找着儿子的下落。
  
   看着一个大活人被来路不明的诡异液体一点一点变成个面目全非的怪物,古灵夕暗自庆幸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还算合格。说来,男人的行为,在外人看来几乎是愚蠢得不能再愚蠢,但,只要想到这是一个父亲在竭力拯救自己的儿子,一切便好理解了。
  
   渐渐地,水面平息了下去,冒出的血泡越来越少,颜色也从红色向透明过渡,直到整池水完全回到最初的墨绿。
  
   男人呆站在水中,左右看了看,还不甘心,不顾自己已是伤痕累累,丢了魂一样在水池里来回移动着,唯一清醒的,只有那一声声“青云”,从心痛喊到悲戚,从后悔到绝望……
  
   唰!
  
   不知哪里过来的气流,从他们手里的土镜上跑过,镜子里的世界顿时消失,镜面变回了一层红红的薄土,在气流的带动下,扑簌簌地飞腾起来,落到了地上。
  
   镜子毁了,好比一出揪动人心的戏落了幕,古灵夕的心终于可以舒展一下了。
  
   “你一直没有找到你儿子?”
  
   钟晨煊把完成使命的镜子放到了脚下,问道。
  
   “那一晚……还有后来,我在那个水池里找过无数次……都没有青云的下落……”怪物,或者说是霍青云的父亲,有气无力地应道,他身体里的黑血,颜色已经开始转淡,“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水池不大,池水也不深,霍青云赌气跳下去,你紧随其后,没道理救不回他。”钟晨煊锁眉思索,这样的怪事,他也是头回遇到。
  
   “哎哎!”
  
   这时,古灵夕拽了拽钟晨煊的袖子,踮起脚对他附耳一阵。
  
   “你确定?”钟晨煊看定她。
  
   她捣米一样地点头:“我肯定那天见到的就是他!”
  
   “这样啊……呵呵,事情还真是有些出乎我的意料……”钟晨煊笑笑,又思忖一阵,转头对怪物说道,“我想你儿子应该还在人世。”
  
   “你说什么?”怪物原本无力耷拉着的头颅猛然抬了起来,“你……你再说一次?”
  
   “你信我就是。”钟晨煊从来就不是个喜欢说重复话的人,“虽然相当不齿你对付我们的下作行为,但,我会把你儿子救回来。”
  
   怪物怔怔地盯着他,眼中的恨意与戒备开始有了消退之势。
  
   “你不杀我?!还肯救青云?!真的……真的可以救他?”
   “我没兴趣骗一个伤残人士,或者是……一个想救儿子的倒霉父亲。”钟晨煊当然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尽管这家伙已经不算是个完全的人,但是依然保有许多普通人都有的根性——不相信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即使真掉了一个下来,也肯定会怀疑是否有人在上头下了毒。
  
    “等等,我有些问题必须要弄明白!”古灵夕看他们两个说得热闹,忙插嘴把困在心里的问题全倒了出来,“我说那个怪……不是,那个霍青云的爸,你为什么 要想方设法置我们两个于死地?我们之前根本不认识啊!只不过是进了这座破宅子而已,你有必要拿那么阴毒的小鬼来对付我们吗?”
  
   钟晨煊笑看了嘴皮子翻得飞快的她一眼,回头说道:“是啊,这罗嗦丫头的罗嗦问题里也有我想知道的,你养小鬼的最终目的是什么?不会只是为了对付误入贵宅的闲人吧?啊,还有,未请教阁下大名?”
  
   怪物的嘴唇动了动,犹豫了半晌,吐出了三个字:“霍知山。”
  
   “霍知山?”钟晨煊似乎想到了什么,“前些年城西那间规模不小的知山染坊,好像主人家也是姓霍的。”
  
   “你也知道啊……”霍知山先有些吃惊,转而颓然地叹了一声,“知山染坊,的确是霍家所有。”
  
   “我家曾送过一批布料去知山染坊加工。不过,后来听人说染坊好像被拆了?前些日子打那儿经过的时候,原址已变成了家酒楼。”
  
   只是数年前听家里的伙计们略略提过知山染坊的手艺一流,好记性的钟晨煊便将这染坊的名字记到了现在。
  
   “我做的孽啊……”霍知山突然举起手,一下一下地锤着自己的胸口,痛苦不堪,“霍家经营了数十年的心血,毁在了我手里。我只不过想帮染坊渡过银根吃紧的危机,哪料到赢钱不成,反而输得倾家荡产……那群黑心的骗子啊……我五脏六腑都要悔青……”
  
   “你缺钱,所以去赌钱,还把你们家整个染坊都输出去了?”古灵夕从他断断续续地述说里听明白了个大概,但是更大的疑问也随之产生,“你不是那么会养小鬼吗?缺钱的话养只小鬼去帮你偷就好了,干嘛要冒险去赌场博运气?”
  
    “小鬼?!呵呵……其实……巫术一直是我霍家的禁忌。”霍知山苦笑,一手紧紧按住了流血不止的手腕,似乎想让已经开始变红的血液流得更慢一些,“霍家 先祖,是苗疆巫族中的一支,地位本就卑微,更因为不愿使巫术害人,而常被巫族的其他成员排挤欺辱……三百年前,巫族祸乱,先祖们借机逃出,躲到了蜀地的无 名小镇,改霍姓,从此繁衍下来……到我这一代,除了那天生半人半虫的体质无法改变,其余都已经与正常人无疑……只要不用巫术,我们的原身就不会出现。先祖 们将巫术列为禁忌,无非也是想摆脱过去那些不人不鬼的生活,希望他们的后世子孙可以像你们这些正常人一样……”
  
   “那你为什么还会……”古灵夕总算明白了这个霍知山会变成这副半人半蜘蛛的鬼模样,也更加不明白他明知道事不可为却偏要为之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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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5-1-2009 11:54 AM | 显示全部楼层
“多年前,我父亲带着我们一家人来到省城,用我的名字开了间染坊,希望以它为起点,让从来不被外人看在眼里的霍家能够日益兴旺,父亲临终时,小小染坊 已经初具规模,他老人家阖眼前跟我说,他只有两个心愿,一是我能好好经营染坊,二是青云将来可以学有所成,出人头地,让霍家门第添光。”说到这儿,也许是 体内的血液越来越少,霍知山原本发黑的嘴唇泛起了白,“在我们进省城之前,老家那些邻居们,多少知道我们出身外族,故而不论我们做再多好事,他们也视我们 为不入流的异类,很少给我们好脸色。如果你们也有过这样的经历,就会了解名望以及他人的尊重是何等重要。父亲为之努力了大半生,我也一样,还有青云,都必 须为之努力。”
  
   “他只是个孩子。”钟晨煊的话虽短,含义却长。
  
   “所以我现在仅仅只求他好好念书!我 不想他将来跟他的祖辈一样,因为不识字而被他人戏弄,因为所知浅薄而被他人嘲笑!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你们这些人不是一直都这么说吗?!由古到今,有 多少人的锦绣前程不是从寒窗苦读里熬出来的?!”霍知山说得太急促,咳嗽不止,略略平缓下来后又继续道,“输了染坊,输了家宅,我白天奔波于好几间酒楼做 杂工,有时晚上还要去做是人都不愿意做的背尸人,只为了那一点收入,再苦再累再脏,我都不能耽误青云的学业。可是……这个孩子,去过一次洋教堂,就被那里 的洋和尚的破画给迷住了……你们也看到听到了,四月初六的那个晚上,我去学校给他送学费的时候,他都说了些什么混帐话!我真的是气极,当时恨不得亲手掐死 他,我的一番苦心,换来了什么?!”
  
   “可是你始终下不去手。”钟晨煊蹲下来,直视着霍知山,“即便生活那么艰难,你都没有动启用巫术的念头,所以,如果我没猜错,你养小鬼是为了借用非人的力量帮你找回儿子?”
  
   “好像……什么都瞒不过你。”霍知山想笑,喉头却涌上股血腥味,猛咳几下,吐出一口血来。
  
   “我看很有必要帮你止血啊,又流又吐的,要不了多久就会翘辫子了!”说话对象是霍知山,古灵夕的眼睛却一直看着钟晨煊。
  
   虽然之前她是那么想把这个半人半虫的怪物碎尸万断,但当她听到他字字真心的讲述之后,恻隐之心渐渐灭掉了高烧不止的怒火。
  
   “别看我,要想救他的话,你现在马上出去找活的黑狗黑猫黑动物回来给他补血,否则神仙也没办法。”钟晨煊直截了当地说。
  
   “不必了……”霍知山虚弱地摇了摇头,这两个人居然想救自己,这绝对是他始料未及的,他比谁都清楚,就自己的所作所为,不杀已是天大恩典,何况以德报怨?!
  
    沉默片刻,霍知山提起一口气,说:“那个方法也救不了我,我已是将死之人……以血补血,对我的祖辈们或许还有用,巫族血脉传到我这里,该有的能力已经 消亡太多了……如你所说,我破禁忌养小鬼,只是想利用它们去找青云,照霍家祖籍记载,小鬼可以自由穿梭阴阳界,可以找到任何你想找的人……或者是魂。我知 道青云的事必有古怪,可凭我自己的本事根本找不到任何线索,所以青云出事后不久,我潜回已被查封的宅子,建了这条地道,寄望百日之后它们能帮我找到青云下 落。那晚我去学校的水池前烧纸钱,只因那天是青云十七岁生辰,如果他已经不在人世,我希望他在下面能过得好一些……”
   “你燃香引我们掉进陷阱,再利用小鬼杀我们,就是怕我们破坏你的计划?”钟晨煊一语点破了霍知山的杀人动机。
  
   “霍家已是 一座废宅,平日根本不可能有人进入。你们两人一看就不是误闯,定是带了目的而来。至我现在这个境况,已经无法再相信任何人,从你们一进入霍家开始,我已将 你们认定为对我不利的危险‘敌人’,犹其在看到你们用法术废了我其中一只小鬼后,方寸大乱的我孤注一掷,不惜起用还没成型的小鬼去上你们的身,预备斩草除 根……呵呵……”他费力地抬起头,目光从他们二人脸上一一扫过,“没想到你们本事那么高……那一道符,把我的原身都快打散了……不过,也幸亏你们没有栽在 我手里……其实跟你们这对陌生人说了这么多,对我来说也不啻是另一场赌局,赌你们两个是真心肯帮我这个恶人的好人。可惜,我已经没有筹码,但是我想赢,我 想青云平安回来!”
  
   “明天日落之前,我带霍青云回来见你。”钟晨煊起身,看着出气多于进气的霍知山,“不过你……”
  
   “不要!”固执的拒绝淹没了刹那的狂喜,霍知山情绪激动地大喊,“不要带他来见我!不能,不能再见他……”
“你脑子坏啦?!”古灵夕被他的反应弄糊涂了,“你做这么多,不就是想父子团聚吗?”
  
   霍知山大口喘着气,断断续续地开了口: “我撑不过今晚……绝对不能让他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我从来没有把霍家的来历告诉过青云……他不知道巫族……更不知道自己只是半个人类……我要他做个跟 你们一样的正常……正常人……那段并不光彩的过去……就跟我一同埋进地下吧。求你们,也为我保守这个秘密……”
  
   “可是霍青云回来的话,早晚也会来找你。”古灵夕猜到霍青云可能对他父亲有怨,但是毕竟父子一场,当孩子的不可能对父亲的下落不闻不问。
  
   “青云……一直在恨我吧……”霍知山有些沮丧地垂下眼皮,“也好,恨我最好……就算他回来,也找不到这里……就让我这个丑陋的巫族后裔长埋于此吧。二位如果见到青云……请随便找个理由替我圆谎……可以吗?”
  
   “可是……”古灵夕怎么想都觉得不妥。
  
   “好,我答应你。”钟晨煊果断地截了古灵夕的话,看定霍知山,竖起两根手指,“两件事,一是救回霍青云,二是保证他的巫族身份永远不为外人和他自己知道。”
  
   “谢谢……谢谢了……”如果还有一丝多余的力气,霍知山一定会起身向钟晨煊重重磕三个响头,可是,他已经做不到。连说了数声谢谢,他看向一侧的衣柜,“柜子里……放有一个木匣,麻烦你们取出来……”
古灵夕急忙朝衣柜那边跑去,这回钟晨煊没有再阻拦。
  
   打开柜子,刨开一堆破旧的衣物,古灵夕取出了一个一尺见方的青木匣子。
  
   “那本册子……是霍家祖传下来的……与巫族巫术有关的手札……帮我烧了它……现在……”霍知山费力地举起手,指着托在古灵夕手里的木匣。
  
   打开木匣,钟晨煊从一小堆金银珠宝和一个白布小包的下头取出本泛黄的蓝皮册子,打量两眼后,干脆地扔到了地上,右手捏诀朝册子上一指:“着!”
  
   一簇金黄火焰腾一下从册子中心处跃起,三两下便将其烧成了一团纸灰。
  
   “不是个好东西啊……烧了干净……”纸灰飞散开去,霍知山长长舒了一口气,“布包里,是青云出世时……他妈妈缝给他的第一件小肚兜……那些首饰,是青云妈妈的陪嫁物,我一直舍不得变卖……代我交给青云吧……这些应该足够他应付好几年的生活了……只是……”
  
   霍知山欲言又止。
  
   “我会替你看着霍青云,到他可以独立谋生为止。”钟晨煊合上木匣,淡淡一句话,了却了对方心头大事。
  
   古灵夕歪头看着钟晨煊,她没想到这个总爱表现出讨厌任何人给他添麻烦的家伙会这么爽快地答应替一个陌生人照顾儿子的差事,人性的闪光点,他还是不缺嘛。
  
   “谢……谢谢了……”除了反复说谢谢,霍知山不知道该用什么方式来表达他对这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的感激,“老天爷还是怜悯我的……世上总还是有好人的……青云……就拜托你们了……能否告知二位姓名……如果有来世……霍知山必报此恩!”
  
   “如果真有来世,我不要你报恩,只希望你不要再把自己的意愿强加到别人头上。”钟晨煊笑了笑,“敝姓钟,钟晨煊。这个招人烦的女的,叫古灵夕。”
  
   什么叫“这个招人烦的女的”?!他的不客气惹来古灵夕两道杀人目光。
  
   “呵呵……很般配的一对璧人……”霍知山笑着,眼神如将熄之灯,“你们走吧……衣柜后头,有道暗门……可以出去……”
  
   “你……保重。”
  
   钟晨煊冲他点点头,虽然这句保重实在有点不合时宜。
  
   搬开衣柜,墙上嵌着一枚圆圆的开关,按下去,一条向上的阶梯出现在分开的墙后。
  
   “走吧。”
  
   钟晨煊举着油灯,上了楼梯。
  
   古灵夕回头看了看霍知山,对方艰难地冲她挥了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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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5-1-2009 11:54 AM | 显示全部楼层
她一咬牙,扭头朝钟晨煊追去。
   搬开顶上的一块薄薄石板,钟晨煊把油灯举起来一照,发现外头正是他们来时的那间堂屋。摆着灵位的陷阱入口就在不远处,扔掉的灯笼也还原封不动地躺在一旁。
  
   把古灵夕拖上来后,钟晨煊拍打着身上的灰土,走过去拣起灯笼,又看了看外头已开始发亮的天色,吹灭了油灯,把石板重新盖好。
  
   “我们这就走?”古灵夕老想着地下还躺着一个半死不活的霍知山。
  
   “不然怎样?!留下来吃早饭?”钟晨煊撇下她,大步流星地出了屋。
  
   “喂!”她气乎乎地追了上去,为什么他的话总让她有吐血的冲动?!
  
   顺着当时的来路,两人又当了一回马戏团的空中飞人,跳墙出了霍宅。
  
   走到大门前时,钟晨煊停下脚步,回望着那块高挂的牌匾,半晌,突然问古灵夕:“现在你明白为什么这块牌匾会那么干净了吗?”
  
   “呃?!”古灵夕一愣,看了看牌匾,眼珠转了几圈,“霍知山视他们霍家的声望如性命一样,我想这块牌子上的霍字,在他心里代表的就是他们整个霍家吧,就算宅子废了,也要保着这块牌子,总是个希望。”
  
   “呵呵,对他来说,这块牌子就是他的无字碑。”钟晨煊一笑,“只可惜,他跟那巩书生一样,恐怕到死也没办法在上头刻上自己的名字。”
  
   “你的话好像有点高深……”古灵夕嘀咕。
  
   她还在琢磨他话里意思的时候,一阵异常的震动突然传到了他们的脚下,还隐隐听到隆隆的声音。
  
   “呀!地震啦?!”古灵夕跳起来抓住了他的手臂,小时候,她老家也遭过一次微震,跟现在的感觉差不多。
  
   钟晨煊抬头,目光穿过大门的缝隙投向宅子里。
  
   “应该是地道塌陷了。”他叹了口气。
  
   “什么?”古灵夕吃了一惊,“你是说霍知山他……”
  
   “长埋地底了,带着他的秘密,还有他的遗憾。”钟晨煊摇摇头,又望望天,“快天亮了,明天日落之前,我会遵守诺言,把霍青云救回来。”
  
   “来得及?”
  
   仅仅一天时间就能办妥这件看起来相当棘手的事?!古灵夕看着抱在怀里的木匣子,有些担心。
  
   “我应承过霍知山。”钟晨煊转身朝巷口走去。
  
   “我明白。虽然霍知山已经不在人世了,你还是不肯失信嘛。”古灵夕跟上去,“但是,虽然我们已经知道了不少隐情,可这对于救回霍青云似乎没什么直接帮助啊。”
  
   “谁说没有。”钟晨煊侧目看着她,“不过,要你帮忙才行。”
  
   “我?”古灵夕指着自己的鼻子,脸上的惊讶与迷惘比任何时候都多。
  
   “对。”钟晨煊拉下她的手,“别做出那副傻相。跟我去个地方,我会告诉你怎么做。”
  
   “可是……”
  
   “可什么是?!去还是不去!”他眉毛一竖。
  
   “去!”古灵夕想都不想就回答。
  
   “那就快走啊!”他的步子迈得更大了。
  
   “哎,我饿了一夜啊……你先给我买个包子吃吧,不然我没力气跟上你啊,吃包子不会耽误时间的,馒头也行啊!”
  
   “……”
  
   “你等等我啊!钟晨煊!哎!不知饿的老牛!哼!”
  
   天色渐渐敞亮,饥肠辘辘的古灵夕怨鬼一样地盯着钟晨煊的背影,怀疑自己上辈子是不是当屠夫的,还一不小心宰了这头老牛,所以这辈子注定要被他欺负到底?!
  五•无字碑
  
  
  
   “你要我来的就是这个地方?”古灵夕指着一块在黎明的曙光下微微晃动的店招,嗅着丝丝从紧闭的店门里钻出的酒香,“不归居?!天都没亮完你就带我来酒铺?”
  
   “琼浆甘露,不醉不归。”钟晨煊咂咂嘴,“不归居里的酒,真正的天下无双。”
  
   “我不喝酒!!!”古灵夕捂着咕咕直叫的肚子,委屈地抗议,“我要吃包子!!!”
  
   “包子店是你家开的啊?!这么早上哪儿买包子去!”钟晨煊忍不住想动手敲敲她的木鱼脑袋,一路走过来,街上大店小店哪家不是大门紧闭,就算是当街的小贩,现在也才刚刚支起炉灶而已。
  
   “我饿!我要吃包子!!!”古灵夕跺脚,愤愤然把“我要吃包子”重复了三遍。
  
   钟晨煊看着她倔犟无比的神色,幻想着如果现在手头有个蒸笼多好,把这个包子不离口的丫头塞进去蒸成个人肉包子,阿弥陀佛,他的世界就清静了。
  
   懒得跟她多说,钟晨煊转身走到不归居的门前,抬手敲了几下。过客稀疏的街道上,砰砰的敲门声听上去颇为清晰。
  
   “钟晨煊!”古灵夕今早是跟包子耗上了,不依不饶地冲他喊,“我要吃包……”
  
   吱扭一声,在她的“子”字还没出口之前,不归居的门开了。
  
   “谁呀……开店还早呢……”
  
   水嫩葱似的手,慵懒地覆在吹弹得破的雪肤上,镶着银铃的精致镯子套着纤细光滑的手腕,叮玲作响,移开,掌下那一点朱唇赛过了六月樱桃,一汪水波潋滟的光泽,两颊上浑然天成的一抹嫣红,恐怕世上任何一种胭脂水粉都无法描绘得出来。
  
   双眼还是闭着的,两排浓密的睫毛轻轻颤动,长得过分。
  
   仅仅一个呵欠,风情大过倦意。
  
   “有吃的没?”
  
   钟晨煊笑看着门后的女人,连寒暄都省了。
  
   女人睁开眼,灵光溢动的美眸高兴地定格在钟晨煊脸上,笑:“我当是哪个不知天日的醉鬼呢,一大清早扰我好梦。”
  
   “呵呵,好了好了,闲话以后再说。”钟晨煊摆摆手,反手指着身后发楞的古灵夕,“给这个丫头弄点吃的,包子最好。”
  
   说罢,他一把拽过古灵夕,推到女人面前:“古灵夕。就把她交给你了。我先走开一会儿,今天恐怕要借你的地方办点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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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5-1-2009 11:55 AM | 显示全部楼层
 
   “啧啧,好标致的姑娘。”女人的目光落在古灵夕身上,随手拢了拢挽得松松斜斜的发髻,两道精心修描过的细细弯眉舒展开来,“古灵夕……呵呵,名字也好听。”
  标致?!
  
   真不知这个女人是眼花还是在恭维,被土块砸得满头包,进废宅钻地道,折腾一整夜不说,还没吃没喝的,不拿现时狼狈不堪的她跟乞丐混为一谈已经是给了天大的面子,居然还说她标致?!
  
   “哎!”钟晨煊瞟了还在呆看着女人的古灵夕一眼,“她是不归居的老板娘,你叫她漓葫姐就行了。”
  
   “漓葫……姐?!”古灵夕上下打量着这个比自己高出小半个头,一身碎花布裙的美女,狐疑地猜测着她的年龄。
  
   “怎么,以为我当不起姐姐这个称呼?!”漓葫跨出门,热情地拉起古灵夕的手,半点生分都没有,“小丫头,莫说你,连他都要称我一声姐姐呢!”
  
   漓葫的小嘴朝钟晨煊身上努了努。
  
   “啊?!”古灵夕看看她,又看看钟晨煊,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这个女人的年纪会在那头奔四的老牛之上,带着一点捉弄的意思,她故意提高嗓门大喊,“不会吧,他那么老!还要管你叫姐姐?”
  
   漓葫笑出了声,看向钟晨煊:“几天不见,好像胡茬子都出来了,的确老了好几岁呢。”
  
   钟晨煊下意识地摸了摸下巴,强压下想揍人的冲动,只对漓葫说了一句:“给这死丫头吃个半饱就好,喂得太精神我们的耳朵会遭罪。”
  
   说罢,他看也懒得再看古灵夕,转身朝街道的另一方走去,很快消失在岔口处。
“漓葫……姐?!”古灵夕上下打量着这个比自己高出小半个头,一身碎花布裙的美女,狐疑地猜测着她的年龄。
  
   “怎么,以为我当不起姐姐这个称呼?!”漓葫跨出门,热情地拉起古灵夕的手,半点生分都没有,“小丫头,莫说你,连他都要称我一声姐姐呢!”
  
   漓葫的小嘴朝钟晨煊身上努了努。
  
   “啊?!”古灵夕看看她,又看看钟晨煊,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这个女人的年纪会在那头奔四的老牛之上,带着一点捉弄的意思,她故意提高嗓门大喊,“不会吧,他那么老!还要管你叫姐姐?”
  
   漓葫笑出了声,看向钟晨煊:“几天不见,好像胡茬子都出来了,的确老了好几岁呢。”
  
   钟晨煊下意识地摸了摸下巴,强压下想揍人的冲动,只对漓葫说了一句:“给这死丫头吃个半饱就好,喂得太精神我们的耳朵会遭罪。”
  
   说罢,他看也懒得再看古灵夕,转身朝街道的另一方走去,很快消失在岔口处。
  
   “哈哈,很少见到他这么气急败坏的样子,有趣有趣。”漓葫拉着冲钟晨煊背影吐舌头的古灵夕进了店,笑声比腕子上的银铃还要清脆几分。
  
   入了内堂,酒香更浓,不胜酒力的人只闻这味道怕也会大醉不醒。古灵夕的酒量不好不坏,小时候把家里的米酒当糖水,偷喝了整整一坛,烂醉两天后被古仁天请出家法揍了一顿,理由是酒醉易误事,女儿家贪杯更是落人笑柄,至此,杯中物她是再不敢沾半滴。
  
   “来,坐。”漓葫将叠在八仙桌上的椅子一一翻下来,轻摁着古灵夕的肩膀让她坐下,自己则往店子的里间走去,留给古灵夕一个袅袅婷婷的背影和一句足以令她忘记一切不快的话,“稍等片刻,尝尝我漓葫姐亲手做的包子。”
  
  
   “嗯嗯!”古灵夕猛点头,又突然想起那个家伙走前说的只给她吃半饱的话,忙大喊,“分量一定要足啊!!!”
  
   咯咯的笑声传来,漓葫没回头搭话,撩起门帘进了厨房。
  
   放下一直抱在怀里的木匣,从筷筒里抽出一双半黑半红的竹筷,古灵夕一边为大快朵頥作准备,一边打量着这家不归居。
  
    店堂不算太大,从摆设到地面,都干净,墙也是雪白雪白的,上头还错落有致地挂着些装裱精致的山水字画,同那些油渍污水横流的苍蝇小馆比,这里简单清爽 得没法让人不愉悦不舒适,十来套桌椅,除了自己坐的这张,其余的椅子都还整齐地叠在桌上,可见作为客人,自己真的是来得太早了。
  
   “不归居……漓葫……”
  
    这里的布置,应该都是出自这个美得淋漓尽致的女人之手吧?!古灵夕转着手里的筷子,情不自禁地猜测着钟晨煊跟这位漓葫美女的关系,看他们见面时候的熟 络,简直跟一家人一样,而且他们两个的年纪,看起来也算相当,搁在一起,像情侣多过于像姐弟。那个家伙,之前斩钉截铁地说不会娶自己,难道是因为这层缘 故?!明明那么年轻,却非要大言不惭地说自己是钟晨煊的姐姐。这个老板娘,从见到她的第一眼开始,古灵夕就有个感觉,如果一定要拿词句来形容,那就是八个 字——巧笑倩兮,深不可及。.
娓娓笑声与沁透脾胃的香味同时飘到了愣愣转着筷子的古灵夕面前。
  
   动了动鼻子,古灵夕的视线被牵引到了端放在红木漆盘上的一方澄黄的蒸笼上头。
  
   漓葫把漆盘放下,将蒸笼摆到古灵夕面前,揭开,笑:“不归居特制,龙眼小包。”
  
   十个大小一致的薄皮包子,薄到几乎能看到里头包裹的混着碧绿蔬菜的肉馅,白生生亮晶晶,上头还别出心裁地洒着些剁成小粒儿的五色蜜饯,每一个包子,都那么可爱地躺在以荷叶垫底的蒸笼上,期待等着被人送进嘴巴里。
  
   升腾的白气中,露出了两道恶狼一样的青光。
  
   “嗳……不着急,慢慢……吃……”
  
   漓葫的话刚说到这儿,两个包子已经英勇地跳进了古灵夕的血盆大口。
  
   “吼吼支……”
  
   甘甜的蜜饯与鲜美的肉汁交织在一起,那种极品味道,如果不是亲口吃到,古灵夕死也不会相信一个普通的包子能带给她这么美妙的味觉享受。
  
   “你说什么?”女儿家有如此吃相,恐怕也是漓葫从没有见过的,听着古灵夕满口包子含糊的发音,她忍住笑,把一碗浮着绿豆芽的清汤推到古灵夕面前,“别吃太急,小心噎着,喝口汤。”
  
   此时,蒸笼里的包子还幸存两个。
  
   忙不迭端起碗,往嘴里灌了一大口清香席人的豆芽汤,费力地把在喉咙处排队的食物全部压下去后,古灵夕拍拍胸口,说:“我说好好吃!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包子,李妈做的包子都比不上这
  个!”
  
   翘起兰花指,漓葫掩口而笑:“怕是你太饿了。我做的也不过是家常货色。”
  
   “不是不是,真的太好吃了!”扫荡完仅存的包子,再下肚半碗汤,古灵夕打了个响亮的饱嗝,满足地吮着油光光的筷子。
  
   “很少见到这么好胃口的姑娘,一次十个包子。”漓葫佩服地看着她,“你比晨煊还能吃,哈哈。”
  
   晨煊?!叫得那么亲热。
  
   古灵夕转转眼珠,放下筷子,把身子凑过去一些,问:“那个家伙……常来这里喝酒?”
  
   “不常。”漓葫摇头,笑,“他爱酒,但是不滥酒。”
  
   “那你们两个……”古灵夕话说一半,却又停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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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5-1-2009 11:56 AM | 显示全部楼层
  “呵呵,你这小丫头。想问我们二人为何这么熟悉就直接问啊,拐弯抹角干啥。”漓葫拿手指轻戳了古灵夕的额头一下。
  
   自己表现得太明显了吗?居然被对方一眼看穿心事。古灵夕尴尬地嘿嘿傻笑。
  
   “论年纪,我是他姐姐。论关系……”漓葫的笑容多了些感激的意思,“他是我的恩人,救命之恩。”
  
   “救命恩人?!”惊奇之余,古灵夕没来由地松了口气。
  
   “是啊。”漓葫半眯着眼睛,看定古灵夕,暧昧地补充一句,“不过……可能他不止拿我当姐姐看待,还有可能视我为……红……颜……知……己。”
  “啊?!红……红颜知己?!”古灵夕一激动,差点把手边的汤碗撞到地上去。
  
   果然没错,自己猜得果然不错,那个家伙不娶自己,就是因为这个女人!
  
   可是,不娶就不娶吧,为什么自己会那么生气呢?!
  
   闷坐在椅子上,古灵夕的小脸一会儿白一会儿红。
  
   “哈哈哈。”漓葫再也憋不住,笑得花枝乱颤,“你……你这丫头真有趣,两三句话就……就把你逗得又扮曹操又扮关公的,哈哈!”
  
   “逗我?!”古灵夕抬起头,恼怒地回瞪着漓葫。
  
   也许见古灵夕有了愠色,漓葫这才止住笑,清清嗓子,正色道:“听晨煊说,前些日子有人上钟家提亲,而他也允下了这门亲事。那女方家,好像也是姓古的吧?!不会就是……”
  
   “没有!不是!不是我!”古灵夕慌忙打断她,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既然对方都挑明了不会娶自己,那自己凭什么要承认跟这个脑袋里不知道装了什么东西的家伙有婚约呢?!古灵夕赌气地想。
  
   “不是你?”漓葫摆明了不信她的话。
  
    “当然不是!天下跟我同姓的多了!”古灵夕断然否认,为了增加可信度,还故意拿大嗓门来充理直气壮,“凭我古灵夕的条件,从十三岁开始,来我家提亲的 媒婆能从城东一直排到城西,我跑来省城,不就是为了躲开这些成群结队的青年才俊吗!几时轮得到他钟晨煊哪,更别说去他们家提亲了!嘁,也不看看自己多大岁 数了,我要嫁给他,不明摆着一朵鲜花插在……”
  
   嗵!
  
   一块被牛皮纸包得严严实实的四方包裹突然落到了桌子上,斜搁在蒸笼上筷子应声滚到了地上。
  
   古灵夕吓了一跳,然后就恨不得跟那双筷子一样,马上钻到桌子底下去。
  
   “说啊,继续说。”
  
   身边有人一掀衣摆,目不斜视地坐了下来。
  
   “你……”古灵夕吧唧合上嘴,慌张之下,干脆来个恶人先告状,“为什么你走路从来都没有声音?你知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的?”
  
   “这样才方便抓住那些说人坏话还唯恐天下不知的笨蛋嘛。”钟晨煊甩给她一个“宽宏大量”的笑容,长者一样地拍拍她的头,“古灵夕,头回见面我就教过你了啊,怎么还是这么不长记性?!”
  
   古灵夕一把挥开他的手,理屈词穷。
   漓葫玉手支颐,笑看面前的一对男女,说:“你们两个呀,呵呵,怎么看都像一对拌嘴的小夫妻。”
  
   “我跟他?!”
  
   “我跟她?!”
  
   钟晨煊跟古灵夕动作一致地指着对方。
  
   漓葫睁大眼睛,天真纯洁地点着头。
  
   “她做梦!”
  
   “他做梦!”
  
   两人又是异口同声。
  
   “哈哈,连说话都这么默契。”漓葫朗声大笑,腕子上的银铃随着身体的抖动响个不停。
  
   “我看你是昨晚喝多了。”钟晨煊看着笑得两颊红晕更浓的漓葫,摇摇头,神色渐渐严肃起来,“言归正传,给我一个房间,而且我希望你可以保证在我们出来之前,不会受到外界任何打扰。”
  
   “放心,我明白。”漓葫点头,也不多问,起身,“楼上最里有间空房,正合你用。上来吧。”
  
   钟晨煊把包裹拿起,又把木匣赛到古灵夕怀里,拽着她就朝楼上走。
  
   “喂,你什么意思啊?!又说要我帮你,又带我来酒铺,现在又想把我怎么样?!”古灵夕别的没留意,就听到他说需要一个房间,而且是“我们”出来之前,不可以被打扰,“我们”?!真是越听越往歪里想。
  
   “救人!”钟晨煊反手就拿包裹敲她的头。
  
   “哎唷!你轻点!”古灵夕大喊,“救人就救人,你打我干嘛?!当心我翻脸!”
  
   漓葫回头看了看身后这对吵闹不休的男女,抿嘴一笑间,眼底却流露出些许异色,有遗憾,有羡慕……有幽怨……
  
  
   推开二楼最里头的一间房门,漓葫依在门口,笑盈盈地做了个请君入内的姿势,说:“在这里,没有人会打扰到你们。安心做你们的事吧。”
  
   “谢了。”
  
   钟晨煊拉着古灵夕进了房,顺手栓上了门。
  
   “你叫我来这里……”古灵夕甩开他的手,狐疑地打量着连窗帘都没有拉开的阴暗小屋,当她的目光落到某处时,顿时见鬼一样地嚎叫,“啊!怎么会有张床?!”
  
   “鬼叫什么!”钟晨煊从包里摸出一支白蜡烛,点着,“这里是卧房,当然有床!”
  
   “卧房?!你……”古灵夕吞了吞口水,逃命似地冲到门前,边开门边喊,“男女授受不清,我一个黄花闺女,居然跟你这个男人窝在卧房里,传出去还了得!”
  
   钟晨煊头痛地看着这个煞有介事的小丫头,坐到桌前,说:“省省吧,一个黄毛丫头,脑子里装的全是些歪念头。对你这种小孩子,我一点兴趣都没有。”
   古灵夕停下手头的动作,顾不得研究为什么她忙了半天也开不开这扇门,转身走到他面前,怒气冲冲地把木匣朝桌上一放:“纠正你一次,年尾我就十八了,我不是小孩子!还有,幸好你对我没兴趣,否则我怕你有性命之虞!”
  
   她自己都闹不明白,为什么会对他不咸不淡的话那么生气,为什么要那么在意他对她的否定。不会是吃撑了吧?!
  
   “坐下来。”钟晨煊拆着包裹,对她的“纠正”充耳不闻。
  
   每一次,只要他是用命令的口吻,不管语气轻重,古灵夕都没有办法拒绝。
  
   “头顶上不是电灯吗?干嘛费事点蜡烛。”她坐下,望着豆大的火光,“你老人家是不是觉得蜡烛比电灯更能衬托出身为抓鬼大师的神秘感?”
  
   “三个月前灯泡就坏了,漓葫那个懒女人到现在都没换个新的。”钟晨煊打开裹了好几层的牛皮纸,一个纸板样的东西露了出来,旁边还有一支细细的笔。
  
   “你刚才出去,就是去买这些东西?”烛光摇曳下,古灵夕看清所谓的纸板却是一幅固定在硬板上的画,黑白灰三色,画中是一处躺在秀美山林中的房舍,那个调调,跟霍青云的画如出一辙。
  
   “从西洋画店里买回来的。”钟晨煊端详着,“带霍青云回来,少了它怕是不行。”
  
   “一幅画?!”见他突然把话题扯到霍青云身上,古灵夕不明白这两者间能有什么关联,“跟我们救霍青云有关系?”
  
    他放下手里的画,掏了张红符出来,将那支筷子一样的笔放在符纸上,细心地卷裹着,说:“照霍知山所说,霍青云出事的那天,是四月初六,恰好是巩书生的 死祭。生祭死祭,往往是灵体们力量超乎寻常的时候。我推测,霍青云受伤落水后,他的血毁了封印,而他的魂魄跟肉体也因为封印被毁时的异力一分为二。对于刚 刚摆脱封印之苦的巩书生来说,霍青云的肉身就是他重见天日的最好依托与保障。”
  
   “鬼书生占了霍青云的肉身,然后躲到某个地方兴风作浪?”他的意思古灵夕马上就领会到,“你能确定吗?”
  
    “霍知山不是说他怎么也找不到霍青云的‘尸体’吗。你也清楚,那个水池虽然看似不大,但里头却是另一重世界。凭霍知山的本事,是不可能接触到的。如果 霍青云没有被巩书生控制,不论生死,他的肉身一定会在池水里找到。就像溺水的人,只要没有被诸如水草之类的东西束缚,他们早晚都会浮出水面。”钟晨煊举起 被符纸完全裹起来的笔,放到掌心,“但我想不通的是,为什么巩书生可以霸占霍青云的肉身那么久。”
  
   “占多久还有时间限制吗?”古灵夕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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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5-1-2009 11:57 AM | 显示全部楼层
“普通人就没有。”钟晨煊在笔杆上一抹,红符登时隐入了笔中,“但,霍青云是巫族后人。”
  “难道巫族的肉身不可以被外人占用?”古灵夕盯着他手里被“改装”过的笔,疑窦重重。
  
   “巫族最擅长制蛊下咒,而蛊咒的目的 不外控制他人,被外人以各种方式附体操纵所带来的危害,巫族自己比谁都清楚,他们害人,当然也怕被别人害,所以他们的先祖一直在想办法改良自身,令本族人 不易被外来灵体和诅咒所控制,一旦有人以附体之法对付他们,就算他们的魂魄被强行驱逐,只要他们集中念力,以他们自身的力量,始终是可以魂归本体的。”钟 晨煊拉过古灵夕的手,把笔放到她手里,“到了霍青云这代,巫族的体质虽然已经减弱太多,但是某些重要的‘遗传’特征还是会有所保留。霍青云的肉身,不是人 人都能住得的公屋,一旦这间‘屋子’的主人想回来,任何妄图鸠占鹊巢的家伙都会被主人赶走。”
  
   “这么说来,除非是霍青云自己不愿回去,否则鬼书生不可能有机会强占他的肉身?”古灵夕总算抓住了问题的重点,然后低头看着手里的笔,“给我这个干什么?”
  
    “我想巩书生是巴不得霍青云永远不要回来呢。巫族肉身带给他的邪力,是普通肉身根本不能比的。上次我不是好奇巩书生究竟是如何把学生们的魂魄剥离出来 的吗,也许答案就在这里。”说罢,他慎重地看着古灵夕,“这支笔,我要你亲自交到霍青云手里。不管在他身上曾发生过什么,只要把他的魂魄安全带回来,一切 都可以迎刃而解。我要你来,就是要让你帮我这个忙。”
  
   “等等等等!”古灵夕连说了十个等字,一手举起笔,一手掏了掏耳朵,“我没听错吧?你要我把这个东西交给霍青云?还要亲自?!我……我上哪儿交去?”
  
   “你对灵体的感知,远超一般人之上。而且照之前发生的种种来看,你不止能看到灵体的形态或者听到灵体的声音,还能进入到他们的意识界。”说到这儿,钟晨煊虽有些不情愿,但还是老实地承认了,“这最后一点,连我都很难办到。”
  
   古灵夕又糊涂了,问:“什……什么是意识界?”
   “简单说,就是一些力量超乎寻常的灵体,照自己的意愿所想象出来的虚构世界。那里头所呈现的,通常是他们在现实里无法完成的事。就像我们平常做梦一 样,梦也算是意识界的一种。而这种意识界,有时会影响到外界,比如与某个灵觉度高的人类,产生一种意识上的共通,甚至于影响到他人的行为。”钟晨煊想了 想,尽量用最容易理解的词汇来跟她解释。
  
   “梦?!那我就明白了。”古灵夕果然只挑她听地懂的字眼来发挥,“但是梦是假的啊,里头的一切,人啊房子啊什么都是假的。跟带回霍青云的魂魄有什么关系?!”
  
   “记得那天你碰到霍青云的情形吧?”钟晨煊耐着性子说,“当时你的所见所闻,所处的空间,就是霍青云的意识界。而你不仅看到了,还跟霍青云有直接的交谈,足见他的意识界已经影响到你的行为。”
  
   “什么?!你说我当时进到了霍青云的梦里?”古灵夕不信,“不可能啊,当时我什么异常感觉都没有啊,就是听到有人说话,然后上楼,从头到尾都那么自然而然啊。而且要进入别人的梦里,也要你自己睡着了才行吧?!”
  
    “我只是打个比方而已,灵体的意识界跟人类的梦境虽然类似,但是始终不一样。人类做梦,肉身魂魄其实都不在其中。但是灵体本身,是真切存在于他们的意 识界里的。好比让你进到一个人的梦里,狠狠给他一耳光甚至捅他一刀,他不会痛也不会有事,因为你伤到的只是倒影一样的虚像。但是如果让你带着一道符进入灵 体的意识界的话,现实里有怎样的后果,意识界也完全相同。”钟晨煊拿出最后一点耐心,继续道,“那天你看到的惨不忍睹的墙壁,上锁的教室,还有洒进楼里的 阳光,其实就是霍青云内心世界在意识界里的映照。他不喜欢念书,难免嫌恶学校,所以在他的心里,学校被糟蹋成了那个样子,教室也被他牢牢‘锁’上。后来你 不是回头去看过吗,现实里的那段楼梯并没有被怎么样,而三楼的教室,也从来没有上过锁。霍青云喜欢画画,所以只有在画画的时候,才有阳光照进来。明白没 有?”
  
   “原来我看到的,全是霍青云的内心?!”讶异之余,古灵夕免不了沾沾自喜,嘀咕,“啧啧,没想到我还有这个本事……连他都办不到……”
  
    “专心一点!”钟晨煊见她偷笑,皱眉敲了敲桌子,说,“虽然上次你撞进霍青云的意识界很大可能只是凑巧,但只要你可以进入霍青云的意识界一次,我就能 让你进去第二次,我会想办法辅助你感知他的所在。记住,一旦找到他,你一定要想办法让他握住这支笔,只要他自己甘心情愿拿起笔,笔里的引魂符就会把他强行 带回到我这里。”
  
   “嗯,就是骗他拿这支笔嘛,小意思。”古灵夕把笔紧紧捏在手里,想了想,又觉得不对,“但是……那个感知,你现在这么一说,我到底具体要怎么做啊?”
  
   “当时你是在辅诚中学见到霍青云,但那并不表示霍青云会一直留在那里,你也知道他讨厌学校。所以我们这回要来一个请君入瓮之法,我要助你造一个可以吸引霍青云自动找上门来的意识界!”
  
   钟晨煊的方法,一听就知道不是简单两下就能完成的。
  
   “给我造意识界?!”古灵夕拿笔指着自己的鼻子,“我是大活人啊,哪里来的意识界?”
  
   “我会暂时把你变得不是人。”
  
   “什么什么?你要把我怎么样?”古灵夕猛地站起来,好像自己下一秒就要被杀人灭口一样。
  “坐下!” 他头也不抬掏出一张黄符,叠成了一个三角形,然后打开木匣,取出了那个布包,“这道符可以将你的魂魄跟肉身分开一个钟头,这段时间,我会 把买来的这幅画和肚兜都送到你的意识界里,而你只要装作一个爱画画之人,然后专心念想霍青云,我想他很快就会找上门来。”
  
   古灵夕将那件红色的小肚兜拈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问:“这个东西也要我拿着吗?”
  
    “每个人贴身用过的东西,都会沾上专属于他的‘味道’,我要利用这个肚兜尽快引霍青云入局。届时你把这个东西藏在画板里就好。”钟晨煊拿回肚兜铺在桌 子上,取了条长长的黑色丝线,先用一端拴住自己的右腕,然后一一将肚兜的系带、画板还有古灵夕手中的画笔也串拴起来,最后把另一头系在古灵夕的右腕上。
  
   看着钟晨煊娴熟的动作,古灵夕忽觉得拿“一根绳子上的两只蚂蚱”来形容自己和他简直再贴切不过。
  
    “记住,在你魂魄离体的这段时间,这条丝线是带你回来的唯一工具,在你的意识界里,它会以一条黑色小路的形式出现,如果你遇到任何无法应付的状况,不 准犹豫,立即回头,沿着这条‘路’往前跑就是!”他敲了敲看似心不在焉的古灵夕的头,提高了声音,“你记住了没有?!”
  
   “我听见了!”她恼火地摸着头,高声回应,“可是,只要把笔交到霍青云手里就算大功告成了吧,这不难嘛,不会有什么我无法应付的状况吧!”
  
   “你没听到我说过,只有力量超乎寻常的灵体才能拥有意识界吗?!从我的直觉来看,霍青云还没有达到能自行构筑意识界的阶段。”钟晨煊严肃地瞪她一眼,一个疑问在心中起伏,“除非……”
  
   “除非有人帮他?!”古灵夕的脑子转得不是一般地快,“既然你能帮我造意识界,那说明别人同样也能帮霍青云造意识界,对不对?!”
  
   “看来多敲敲人的头,会让对方变聪明。”钟晨煊一笑,旋即正色说道,“这正是我所担心的地方。一旦有意让你跟霍青云二人的意识界相通,那个‘帮’他的人,大概会被惊动吧。”
  
   古灵夕仔细一想,狡黠的笑容爬上眉梢:“那不正好!”
  
   “哦?”钟晨煊饶有兴趣地看着她,“为什么?”
  
    “从我的直觉来看……”古灵夕清了清嗓子,模仿着他的腔调,“帮霍青云造意识界的,一定是那个鬼书生。现下我们正愁找不到这个罪魁祸首呢,如果他自己 送上门,那当然是再好不过!只要霍青云的魂魄到了你手里,然后我再解决这只老鬼,取回霍青云的肉身,阿弥陀佛,所有人都得救了!”
  
   “想得真美啊!”钟晨煊耐心地等她发表完高见,然后笑眯眯地鄙视她,“你觉得以你的本事,可以降服那只在百年怨气里泡大的老鬼吗?!”
  
   “呃……这个……”先前的英雄豪气瞬时荡然无存,古灵夕低下了头,嘀咕,“好像是不行。不过我可以试试啊!”
  
    “想都别想!”钟晨煊虎起了脸,“听好了,我只要你帮忙带回霍青云的魂魄,一旦得手,你马上给我回来!我不是吓唬你,当你完完全全身在意识界中时,如 果你的魂魄受到任何伤害,会即刻在你的肉身上反映出来。万一惊动了老鬼,咬你一口或者踹你一脚,你该知道会有什么后果。所以切记,把笔交给霍青云,只此一 事,你即刻功成身退!只要霍青云平安回来,一定能从他身上找到鬼书生的下落。”
  
   “哦。”他的神色让古灵夕不得不灭了所有逞英雄的念头,“放心,我一定办妥。霍青云要安全回来,我也会安全回来。”
  
   “这片树叶你带在身上,它会跟着你一同进入意识界。要是那老鬼真的敢出来找你麻烦,你只要把它含在口中,它就看不到你了,届时你再小心撤退!”钟晨煊把一个绿绿的小东西放到古灵夕手里。
  
   “树叶?!”古灵夕看着手中碧绿通透的小小叶片,“它能帮我隐身?”
  
   “以防万一。”钟晨煊不信任地盯着她,“你这丫头始终不能让我放心。有它在,至少能保你周全。”
  
   “哦。”古灵夕把树叶小心翼翼地揣到兜里,心里居然没来由的甜滋滋。
  
   “我说的,全部记住了?”
  
   每次看到她傻笑,钟晨煊就想动手揍她。
  
   “记住了!”古灵夕仰头一笑,双眸灵动过人,“首先念叨霍青云,引他入局,然后让他拿笔,然后顺着黑色小路撤退,万一中途遇到老鬼,立刻吃树叶,再逃跑!对吧?!”
  
   “你敢吃!那树叶我留着还有用呢!只准含在嘴里,回来了要还我的!”钟晨煊简直哭笑不得,以为她心不在焉拿你的话当耳旁风,没想到她还字字句句都记得清楚,对着那双黠光流动的漂亮眼睛,要让他在这个时候揍她的话,还真有点下不去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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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5-1-2009 11:57 AM | 显示全部楼层
   “总之你记得就好。你进了意识界后,我是无法再接触到你的,但是只要集中精神,我们可以听到彼此的声音。”钟晨煊拿起先前折好的三角形符纸,看牢她,“不管能不能把霍青云带回来,你自己必须安全回来!明白我的意思吗?”
  古灵夕重重点头。
  
   “准备好了?”钟晨煊将纸符夹在指间。
  
   吞了吞口水,古灵夕认真点了点头,背后浮现出一片风萧萧兮易水寒的壮烈。
  
   从她紧握的拳头里,钟晨煊轻易察觉出她的紧张,他笑笑,说:“闭上眼,放松些,尽量想象一个很漂亮,鸟语花香的世界。”
  
   “嗯。”古灵夕乖乖闭上了眼。
  
    鸟语花香的世界?!该什么样子呢?对了,小时候爸爸带自己去城外放风筝,一大片一大片的野花摇曳在田野里,什么颜色都有,风起的时候,花瓣纷纷扬扬, 漫天都是,灵巧的鸟儿穿梭其中,鸣声欢快无比。在带着泥土香味的田间小路上牵着风筝飞跑,那种酣畅淋漓的感觉,长大后好像再不曾体验过了。
  
   沉迷在美好的回忆中,阵阵呓语般的低喃开始暗浮于古灵夕的耳际。
  
   一丝冰凉沁进额头,有些眩晕,有些飘飘然。鸟儿,野花,香味,澄蓝的天空,逐一呈现于脑海,触手可及的感觉。
  
   啾啾!
  
   有东西欢叫着,从头上掠过。
  
   几片软软的东西顽皮地拂过脸庞,留下淡淡的香。
  
   古灵夕猛地睁开了眼。
  
   意识界?!这就是钟晨煊帮她造的“意识界”?!
  
   跟老家的田野几乎一模一样的光景,羊肠小道阡陌纵横,青草树木相得益彰,大片大片的小黄花在小山坡上开得热闹非凡,数只蝴蝶穿梭花间,舞姿翩竏,惹得清风都染上了甜。
  
    再回头看看,身后不远处的小山坡上,铺开着一条不过三尺宽的小路,一头差不多延伸到了古灵夕的脚下,另一头则完全消失在迷蒙的远方,跟前面那些真实的 羊肠道相比,这条路实在太不像一条路了,说它是路,还不如说它是一条被人用墨水画在地上的曲线更合适,一种缎光一样的色泽,在“路面”上若隐若现。
  
   这应该就是钟晨煊说的丝线化成的“退路”吧?!
  
   还没完全醒过神的古灵夕忖度着。
  
   转回身,天高地阔之下,看着纷扬而飞的花瓣,嗅着田野世外独有的味道,古灵夕终于彻底确定了,她的灵魂,已经在钟晨煊的“帮助”下,脱离了自己的身体。眼前所见,说真不真,说假不假,如今的她,俨然已成另一重世界的游魂。
  
   不当人的感觉……好像也不是那么差。
  
   古灵夕耸耸肩,低头看看,这才发现两手都捏着东西。右手为笔,左手为画,那方红色的小肚兜稳稳搭在画板的边缘,钟晨煊说要“送进来”的东西,一样都没落下。
  
   自己真的能把霍青云引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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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15-1-2009 04:59 PM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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