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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5-4-2012 11:19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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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回 群鹰飞起(1)
清晨,晴。
风却比昨夜更冷,雪溶的时候,总是比下雪时还冷的。
现在雪已将溶,东方已有阳光照射,照着灿烂的梅林。
地室中却仍是阴沉的。
丁灵琳已走过来,依在叶开身旁。
叶开静静的站着,既没有开口,也没有动,眼睛里竟似还带着种奇怪的笑意。
伊夜哭盯着他的手,沉声道:“你对付他,我杀了这女人再来助你。”
郭定道:“嗯。”
伊夜哭道:“小心他的飞刀。”
郭定道:“你也得小心,小心我的剑。”
伊夜哭愕然道:“小心你的剑?”
郭定道:“嗯!”
突然间,剑光一闪,他的剑已出手,闪电般向伊夜哭刺了过去。
剑光并不像闪电。剑是乌黑的,并没有什么光华,但森寒的剑气却比闪电更慑人。
这就是嵩阳铁剑。
普天之下,独一无二的嵩阳铁剑。
剑一出鞘,伊夜哭就觉得有股慑人的剑气,逼到了他的眉睫。
他大惊,暴怒,狂吼一声,红魔手已血箭般飞了出去。
昔年青魔手在兵器谱中排名第九,其实他的威力并不在排名第六的鞭神蛇鞭,排名第七的金刚铁拐之下,只不过因为这件兵器太邪,所以百晓生故意抑低了它。
红魔手制作得比青魔手更精巧,招式也更怪异毒辣。
兵器也正如世上很多别的事一样,总是在不停的进化着的。
只见一道鲜红色的光芒闪动,夹带着种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郭定冷笑,后退两步,突然长啸一声,冲天飞起,铁剑竟已化做了一道乌黑的长虹。
他的人带剑竟似已合而为一。
这正是嵩阳铁剑的杀手,几乎已接近无坚不摧。
只听“叮”的一响,红魔手已被这一剑击碎,碎成了无数片,看来就如满天血雨。
郭定长啸不绝,凌空倒翻,长虹一剑又化做无数点光影。
满天血雨立刻被压了下去,伊夜哭的人也已在剑气笼罩下。
他无论向任何方向闪避,都已避不开了
就在这时,啸声突绝,剑气顿收,郭定身形落下时,铁剑已人鞘。
伊夜哭的手垂落,整个人都似已呆住了,阴森怪异的脸上,汗落如雨。
郭定冷冷的看着他,一字字道:“你要和我联手,你还不配。”
伊夜哭咬了咬牙,道:“你为何不索性一剑杀了我?”
郭定道:“你也不配。”
伊夜哭道:“你要怎么样?”
郭定道:“要你滚。”
伊夜哭突又阴侧恻的笑了,道:“我若走了,总有一天你要后悔的。”
他并没有逃。
他慢慢的走过郭定面前,慢慢的走了出去。
碎裂了的红魔手落在地上,也像是一滴滴鲜血。
郭定,转过身面对叶开。
叶开在微笑。
郭定沉着脸,道:“你很沉得住气。”
叶开点点头。
郭定道:“你不怕我跟他联手对付你?”
叶开道:“我知道。”
郭定道:“知道什么?”
叶开笑了笑,道:“我知道嵩阳铁剑是好人,绝不会跟那种人联手做任何事的。”
郭定凝视着他,但眼睛里带着种很奇怪的表情,过了很久,才徐徐道:“郭嵩阳是我的长兄。”
叶开微笑道:“果然是有其兄,必有其弟。”
郭定道:“他英雄一世,竟不幸死在荆无命手里。”
叶开叹了口气道:“那也正是小李探花生平最大的憾事。”
嵩阳铁剑与小李飞刀惺惺相惜,由互相尊重的敌人,变成了互相尊重的朋友,他们一生互相尊重,郭嵩阳为了替李寻欢赴约,才死在荆无命的剑下。那虽然是一段恨事,却也是一段佳话。
郭定道:“伊夜哭并没有说错,我此来的确是为了上官金虹的秘笈。”
叶开道:“我知道。”
郭定道:“所以我还是要等韩贞。”
叶开道:“我知道。”
郭定道:“你的话,我本不该相信,我姑且相信你,只因为你是李寻欢惟一的传人。”
叶开叹道:“他老人家并没有真的将我收为弟子,他的武功,我也未得十一。”
郭定道:“但他却将他的飞刀绝技传给了你。”
叶开没有否认。
郭定道:“家兄在世时,最大的愿望,就是找小李飞刀一较高下。”
叶开道:“我知道。”
郭定黯然道:“兴云庄外,枫林一战,他终于败在小李飞刀之下。”
叶开道:“他并没有败。”
郭定又长叹道:“他败了,败就是败。”
叶开道:“但那一战却被天下武林中人认为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一战。”
那一战李寻欢本有三次机会可致郭嵩阳的死命,却都未出手。到后来李寻欢刀钝刃折,郭嵩阳说不定己可致他于死地,但郭嵩阳非但也未出手,反而心甘情愿的认败服输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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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5-4-2012 11:21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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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回 群鹰飞起(2)
叶开道:“像他们那样,才真正是男子汉大丈夫,才真正无愧于英雄本色。”
郭定道:“只不过无论如何,嵩阳铁剑总算是已败在小李飞刀下。”
叶开只有沉默,他已不能再说什么。
郭定看着他,目中突然又有精光暴射,冷笑道:“据说近日来又有人重作兵器谱,已将你的飞刀,评为天下第一。”
叶开苦笑。他也听过这句话。
自从他听到这句话的那一天,他就已知道他有麻烦要来了,武林好汉们,绝没有任何人会心甘情愿被列为在别人之下的。
就凭这一句话,已足够引起无数凶杀,无数血战。
郭定道:“所以无论你说的话是真是假,此事过后我还是要与你一较胜负,看一看今日的嵩阳铁剑,是不是还在飞刀之下。”
叶开还是只有苦笑。
丁灵琳却忍不住道:“你最好明白一件事。”
郭定在听着。
丁灵琳道,“他的刀被评为天下第一,是因为他的刀救过很多人,并不是因为杀人。”
郭定道:“我也听说。”
丁灵琳道:“所以你若要胜过他,就该去救人,不该去杀人。”
郭定沉着脸,冷冷道:“我若杀了他,就已胜过他。”
丁灵琳叹道:“你错了,你就算真的能杀了他,也永远不能胜过他的。”
郭定冷笑。
冷笑的意思,有时也是否认。
丁灵琳也忍不住冷笑道:“你莫以为你胜了红魔手,就已很了不起,红魔手虽然比青魔手更要恶毒灵巧,却还是比不上青魔手的。”
郭定道:“哦?”
丁灵琳道:“因为伊夜哭这个人既没有气魄,也没有个性。”
郭定道:“哦?”
丁灵琳道:“他看来虽然得孤高骄傲,其实却是个花言巧语,投机取巧的人,就凭这一点,他已比不上青魔手了。”
郭定看着她,眼睛里也露出种很奇怪的表情。
丁灵琳道:“古往今来,真正的武林高手,都是特立独行,不受影响的人,一个人若连自己独特的个性都没有,又怎么能练得出独特的武功来?”
郭定忽然冷冷道:“你说的话并不是没有道理,只可惜你的话太多了。”
他背转身,面对着墙,竟连看都不再看丁灵琳一眼。
丁灵琳却笑了,道:“看来这个人倒真是有个性的人。”
叶开微笑道:“他的确是的。”
丁灵琳眨着眼,道:“只可惜他却有点不明是非,不知好歹,居然将杨天那种人当作了朋友。”
叶开叹了口气,道:“我以前岂非也曾将杨天当做朋友。”
丁灵琳道:“所以你现在才会这么倒霉。”
郭定本来似已决心不听他们说的话,此刻忽又回过头,道:“杨天不是个好朋友?”
叶开不能不承认:“他不是。”
郭定道:“他出卖了你们?”
叶开也不能否认。
郭定道:“他和上官小仙串通,出卖了你们?”
丁灵琳道:“他好像已被上官小仙迷住了。”
郭定道:“但你们本来也是要保护上官小仙的,除去你们,对上官小仙并没有好处。”
丁灵琳道:“她要重振金钱帮,杨天已做了金钱帮的堂主。”
郭定道:“所以她要除去所有可能跟金钱帮作对的人。”
丁灵琳叹道:“你总算明白了。”
郭定道:“金钱帮要是再度兴起,我也一定会跟他们作对的。”
丁灵琳道:“所以他约你来,恐怕也不会有什么好意。”
郭定道:“现在我已来了,她们为什么不对我下手?难道她早已知道你们会被韩贞救走?故意要我来对付你们?难道韩贞也是金钱帮的人,故意将你们救出来对付我?”
丁灵琳说不出来了。
她想的并没有这么多,现在才想到,这并非没有可能。
叶开忽然叹了口气,道:“无论如何,韩贞总是我们的救命恩人。”
郭定道:“他有理由救你们?”
叶开道:“有。”
郭定道:“他是不是也有理由出卖你们?”
叶开道:“我不愿这么样想。”
郭定道:“你是个恩怨分明的人。”
叶开苦笑道:“有人这么说过。”
郭定道:“韩贞若真是你们的朋友,现在就早已该回来了。”
叶开道:“并不是每个地方都能找到酒的。”
郭定道:“据我所知,这地方应该有个酒窖。”
叶开道:“也许上官小仙已将那酒窖毁了。”
郭定道:“为什么?”
叶开道:“因为只有酒才可以解我的毒。”
郭定道:“你现在并没有喝酒,但你中的毒也已解了。”
叶开也说不出话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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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5-4-2012 11:21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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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回 群鹰飞起(3)
郭定冷冷的说道:“用酒来解毒,不但荒谬透顶,而且处处矛盾,就连三岁的孩子,只怕都不会相信的。”
叶开不想辩白,也不能辩白。
郭定看着他,忽然长长叹了口气,道:“但也不知为了什么,我居然相信了。”
丁灵琳的眼睛亮了起来,笑道:“我就知道你是个明白人。”
郭定又沉下了脸,道:“也许就因为我不是个明白人,所以我才会相信。”
丁灵琳道:“你放心,我们绝不会让你后悔的。”
郭定冷冷道:“但你们若找不到上官小仙、杨天和韩贞,我却一定会要你们后悔的。”
丁灵琳道:“用不着你说,我们也一定要找到他们。”
郭定道:“我给你们三十六个时辰去找。”
他不让丁灵琳开口,接着又道:“三天之后,我还会回到这里来找你们,为了你们自己好,我希望你们能找到那些人。”
丁灵琳道:“有三天功夫,想必已足够了。”
郭定已走了出去,忽又回头,道:“还有一件事,我要告诉你们。”
丁灵琳道:“我们在听。”
郭定道:“要找你们算账的人,并不只我一个,就算我相信了你们的话,别人也绝不会相信的,所以这两天你们最好小心。”
叶开忍不住问道:“除了你和伊夜哭外,还有些什么人?”
郭定沉吟着,忽然问道:“你有没有去猎过狐?”
叶开点点头。
郭定目光似已到了遥远处,徐徐道:“猎狐最好的时候,通常是在九月。”
丁灵琳道:“九月?”
郭定道:“那时秋高气爽,辽阔的原野上,只要有一只狐狸出现就会有无数只苍鹰飞起,只要有鹰飞起,那只狐狸就死定了。”
丁灵琳道:“你现在为什么要说这些话?现在并不是九月。”
郭定徐徐道:“但现在却是猎狐的时候,已有群鹰飞起……”
他眼睛里闪着光,仿佛已看到无数只矫健的苍鹰,在长安城上的天空中飞翔。
丁灵琳终于明白:“难道我们就是那只狐狸?”
郭定没有再说话。
他头也不回的走上石阶,走了出去。
丁灵琳目送着他走出去,痴痴的怔了半晌,喃喃道:“这人究竟是我们的朋友,还是我们的仇敌?”
叶开没有回答,他仿佛也不知道该怎么样回答。
丁灵琳叹了口气,道:“不管怎么样,这个人却不能算是个坏人。”
叶开道:“的确不能。”
丁灵琳道:“他不但很正直,而且还很有趣。”
叶开笑了笑,道:“他看来也很喜欢你。”
丁灵琳道:“他喜欢我?”
叶开道:“我看得出。”
丁灵琳道:“哦?”
叶开道:“男人若是喜欢上一个女人,他看到这个女人时,眼睛里的表情就会不一样的。”
丁灵琳忽然笑了:“你在吃醋了。”
她笑得就像是第一朵在春风中开放的百合:“我喜欢吃醋的男人,想不到你居然也会吃醋了。”
叶开叹了口气,道:“我现在并不想吃醋,只想吃一只炖得很烂的大蹄膀。”
丁灵琳看着他,眼睛里露出种很奇怪的表情,咬着嘴唇道:“还有呢?”
叶开道:“还有一大盆水,一张又软又干净的床……”
他看着她,眼睛里也带着种很奇怪的表情。
丁灵琳呻吟般叹了口气,轻轻道:“你想的事为什么跟我一样?”
叶开微笑道:“因为我们已很久没有见面了,是不是?”
丁灵琳的脸突然红了,忽然跳起来咬了他一口:“实在不是好东西,我咬死你……”
床很软,也很干净。
叶开躺在床上,他还没有被咬死,可是看起来也并不像很快活的样子。
丁灵琳伏在他胸膛上。
他的胸膛宽阔而坚实。
屋子里很温暖,就像是春天一样,盆里的火还很旺。
在这么温暖的屋子里,一个人是不必穿太多衣服的。
两个人更不必。
丁灵琳忽然轻轻叹了口气,轻轻道:“我们还没有成亲,本不该这样子的。”
叶开道:“嗯。”
丁灵琳梦呓般低语着:“我总觉得这样子是不道德的,我总觉得我们好像犯了罪一样,但也不知道为了什么,我每次都没法子拒绝你。”
叶开道:“我知道。”
丁灵琳道:“你知道?”
叶开看着她,眼睛更充满了爱怜笑意,深深道:“你没有拒绝我,只因为你比我更喜欢做这种犯罪的事。”
丁灵琳的脸又红了,用力咬着他的耳朵,恨恨道:“你这个坏人,你还知道什么?”
突听一人道:“他还知道杀人。”
这声音清脆娇美,而且还仿佛带着种孩子般的天真。
上官小仙。
“我们没有去找她,她反而找上门来了。”
丁灵琳爬了起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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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5-4-2012 11:22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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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回 群鹰飞起(4)
她当然没有真的爬起来,她想爬起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身上少了点东西。
就在这时,从里面闩着的门,忽然开了,上官小仙甜甜的微笑着,姗姗的走了进来,手里居然又抱着个泥娃娃。一双眼睛不停的在两个人脸上打转。
这次丁灵琳实在是真的想将她这双眼珠子挖出来了。
上官小仙摇着头,吃吃的笑道:“你们做这种事的时候,本该用张桌子把门顶上的,你们总该知道,要从外面挑开里面的门闩,并不困难。”
丁灵琳恨声道:“谁想到会有这么不要脸的人闯进来。”
上官小仙笑道:“我不要脸,你们呢?天还没黑就这样子了,你们羞不羞。”
丁灵琳的脸红了,赶紧改变话题,大声道:“你来得正好,我们正要去找你。”
上官小仙道:“是你们偷偷溜了,为什么又要找我?”
丁灵琳道:“你自己做的事,为什么要赖在我们头上?”
上官小仙悠然道:“又不是我赖你们的,人家要认为是你们,我又有什么法子。”
丁灵琳道:“你承认人是你杀的?”
上官小仙道:“我承认。”她笑了笑,又道:“不过我只在你们面前承认,若有别人在,我就不承认了。”
丁灵琳怒道:“不承认就杀了你。”
上官小仙笑道:“你若真的杀了我,就更糟了,这件事就更变得死无对证,你们就算跳到黄河里去也洗不清了。”
丁灵琳咬了咬牙,冷笑道:“我们总有法子叫你承认的。”
上官小仙道:“哦?我想听听你们有什么法子?”
丁灵琳道:“你若不承认,我就挖出你这双眼珠子来,看你还敢不敢赖。”
上官小仙道:“你是准备现在挖,还是在别人面前挖?”
她微笑着,悠然道:“现在我根本就承认了,你们根本不必逼我,若是等到有别人在旁边时,每个人都知道我只不过是个可怜的白痴,只会抱着泥娃娃喂奶,你们就算真的忍心对我下这种毒手,别人也不会答应的。”
丁灵琳气得脸都青了,却偏偏想不出法子来对付她。
上官小仙柔声道:“所以你们既不能杀我,也不能逼我,就算把我抓住,也一样连半点用都没有。”
丁灵琳恨恨道:“你考虑得倒很周到。”
上官小仙道:“若是没有考虑周到,又怎么会赶来。”
丁灵琳已气得快疯了,忍不住打了叶开一拳,道:“你怎么不说话?”
叶开叹了口气,道:“我没有话说。”
上官小仙嫣然道:“毕竟还是你聪明,还是你想得开。”
叶开道:“而且我也很放心。”
上官小仙道:“放心?”
叶开道:“现在我们虽然没法子对付你,你也不会对付我们的。”
上官小仙道:“哦。”
叶开道:“因为你还要逼着我们跟别人拼命。”
上官小仙笑道:“一点也不错,郭定、伊夜哭他们,都是很难对付的人,我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你这么样个好帮手,帮着我去对付他们,我又怎么舍得让你死。”
丁灵琳又忍不住道:“所以你才故意让韩贞救我们走?”
上官小仙眨了眨眼道:“你猜呢?”
丁灵琳道:“难道韩贞也是你手下的人?”
上官小仙道:“很可能。”
丁灵琳冷笑道:“你这么样说,我反而知道他不是了。”
上官小仙道:“随便你怎样想都行。”
丁灵琳道:“所以只要我们找到他,就可以证明你是个怎么样的人了。”
上官小仙道:“别人会相信那样的话?”
她叹了口气,摇着头道:“我看你才真的只不过是个七岁大的孩子,韩贞若是真能揭穿我的秘密,我又怎么会让你们找到他?”
丁灵琳变色道:“莫非你也把他杀了?”
上官小仙并没有否认,悠然道:“不管怎么样,这件事除非我自己肯在别人面前承认,否则你们就只有永远背着这冤名了。”
丁灵琳咬着牙,恨恨道:“好狠毒的女人。”
上官小仙淡淡道:“背着这样的冤名,实在不是件值得高兴的事,现在长安城里,至少有十七八个人想要你们的脑袋,所以……”
叶开终于开口,道:“所以怎么样?”
上官小仙道:“所以你就该赶快想个法子,让我承认的。”
叶开道:“你肯?”
上官小仙道:“别人反正迟早总要知道,金钱帮的帮主是谁的。”
叶开叹道:“只可惜他们大概要等我死了之后才会知道。”
上官小仙道:“很可能。”
叶开道:“难道你肯先告诉他们?”
上官小仙道:“只要你肯答应我一件事,我先死也无妨。”
叶开道:“你要我答应什么?”
上官小仙道:“答应嫁给我。”
叶开怔了怔,道:“你要谁嫁给你?”
上官小仙道:“要你。”
叶开笑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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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5-4-2012 11:22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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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回 群鹰飞起(5)
上官小仙道:“你笑什么?男人可以娶老婆,女人难道就不能娶个老公?”她居然没有笑,板着脸又说道:“何况,我是天下第一大帮的帮主,以我的身份,就算娶十个八个老公,也是天经地义的事。”
叶开好像已有点笑不出了。
上官小仙又道:“我本来是想要你做第一护法的,却又不能信任你,所以只好勉强要你做老公了,老公我总可以管得你的。”
丁灵琳脸已气得通红,冷笑道:“你不必勉强,他已经嫁给了我,根本就轮不到你。”
上官小仙笑了笑,悠然道:“莫忘记男人也一样可以改嫁的。”
丁灵琳终于忍不住叫了起来:“我死也不会让他嫁给你。”
上官小仙叹了口气,冷冷道:“那么你们就只好去死了。”
丁灵琳又用力打了叶开一拳,恨恨道:“你怎么又不说话了,难道忽然变成了哑巴?”
叶开道:“我正在考虑。”
丁灵琳又叫了起来:“你在考虑,考虑什么?”
叶开道:“我在考虑应该怎样把她扔出去。”
丁灵琳的闷气立刻平了,展颜笑道:“你的确应该再考虑考虑。”
上官小仙叹道:“生意不成仁义在,你就是不答应,也不该这样对我的,我至少总是你的客人。”
丁灵琳道:“我们并没有请你来。”
上官小仙道:“但我却已经来了。”
丁灵琳道:“你怎么会找到这里来的?”
上官小仙笑了笑,道:“这里不但有最好的厨子,还有最舒服的床,我恰巧又知道你们都是喜欢享乐的人。”
丁灵琳眼珠子转了转,道:“你既然是客人,就该做些客人的样子出来。”
上官小仙道:“客人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丁灵琳道:“你至少应该先出去,让我们好好来迎接你。”
她现在火气已消了,忽然又变得机伶了起来。
上官小仙笑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丁灵琳道:“你应该明白的。”
上官小仙道:“我转过身去,不看你们行不行。”
丁灵琳恨得牙痒痒的,但人家硬是不肯出去,她也没法子。
幸好上官小仙已真的转过了身,面对着墙,悠然道:“我真奇怪,在这种天气里,你们居然好像一点也不怕冷。”
丁灵琳没有开口,也没空开口。
上官小仙道:“听说你以前身上总是挂着很多的铃铛的,若是不摘下来,岂非更好玩。”
丁灵琳本就在后悔,她身上若戴着那些要命的金铃,早已将上官小仙头上打出好几个洞来了。
就在这时,上官小仙突然大叫了一声,就好像忽然见到了鬼一样,撞破窗户,窜了出去,手里的泥娃娃也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丁灵琳也叫了起来,道:“不管怎么样,也不能让她走。”
这句话还没有说完,叶开也已窜出窗子。
女人穿衣服总是慢些的,等她穿好衣服时,上官小仙早已连影子都看不见了。
叶开是个很奇怪的人,他本来并不想太出名,所以他初人江湖时,用过好几个名字。
但世界上的事往往也很奇怪,不想出名的人,反而偏偏会出名。
他用过的名字几乎都已很有名了,其中最有名的一个,当然还是“风郎君。”
因为他的轻功实在很高,有人甚至认为他的飞刀还比不上李探花,但轻功却已不在任何人之下。
还有的人甚至认为,近八十年,武林轻功最高的一个人就是他。
可是他居然没有追到上官小仙。
上官小仙一出了那间屋子,就好像忽然奇迹般消失了。
叶开追出了很远,却连她的影子都没有看见。
现在已是黄昏。
黄昏的风更冷,叶开并不想像傻子一样站在露天里喝西北风。
既然追不到,就只有先回去再说。
也不知为了什么,他近来对丁灵琳已越来越热心。
他从原来的路退回去,刚才被撞破的窗户,被冷风吹得“噗噜噗噜”的直口向。
他正想接近窗户,忽然怔住,这屋子里竟然变得热闹起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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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5-4-2012 11:23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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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回 东海玉箫(1)
小小的一间屋子,厅中竟有了八九个人,几乎全都是女人,而且全都很年轻,很美艳的少女,却又偏偏全部穿着道装。
哪里来的这么多女道士?
叶开几乎已认为自己走错了地方,但丁灵琳却还在屋子里。
她动也不动的坐在那里,眼睛里充满了惊讶之色,不但惊讶,竟然还有些恐惧。
她身后站着两个女道人,前面还有五个,但她的眼睛,却盯在一个男人身上。
一个老人,一个老道人。
他就坐在靠窗的一张椅子上,身上穿着件锦绸道袍,银丝般的头发,挽成了个道士髻,斜插着根碧玉簪,杏黄色的腰带上,也斜插着根晶莹圆润的玉箫。
他的年纪至少也应该在六十以上,但脸色却仍是红润的,竟连一条皱纹都找不到,一双眼睛也仍然是黑白分明,灼灼有光。
纵然是坐在那里,她也看得出他身材仍然是笔挺的,绝没有丝毫龙钟老态,颏下银丝般的长髯飘拂,修饰得干净而整齐。
叶开从来也没有看过装饰如此艳丽,如此注意仪表的道人。
丁灵琳已看见他,她仿佛想叫,却没有叫出来。
她显然已被人点住了穴道。
叶开叹了口气:“看来这个屋子的风水真不错,客人刚走了一个,又来了八个。”
这锦袍银发的老道人也正在盯着他,沉声道:“你就是叶开?”
叶开点点头,道:“树叶的叶,开心的开。”
道人道:“风郎君也是你?”
叶开道:“有时候是的。”
道人沉着脸,冷冷道:“近年来江湖中果然是人材辈出,一夜间连伤八十三条人命的好汉,昔日贫道连一个都未曾遇见过。”
叶开道:“我也没有见到过。”
道人厉声道:“你在贫道面前,说话也敢如此轻薄。”
叶开笑了笑道:“道长若是看不惯轻薄的人,为何要到轻薄人的屋里来?”
道人道:“你不知道我是谁?”
叶开道:“不知道。”
道人道:“贫道玉箫。”
叶开道:“东海玉箫?”
道人道:“正是。”
叶开又叹了口气,苦笑道:“我本来实在应该大吃一惊的,只可惜我今天吃惊的次数已太多了。”
东海玉箫!
无论谁听见这名字,本都该大吃一惊。
昔日百晓生作兵器谱,东海玉箫名列第十,这玉箫道人,也正是当年武林十大高手中,除了小李探花硕果仅存的一个人。
据说他游踪常在海外,叶开实在想不到他居然也到了这里。
玉箫道人沉声道:“贫道是为了什么而来的,你想必也该知道。”
叶开道:“我不知道。”
玉箫道人道:“看来你并不像如此愚蠢的人。”
叶开道:“可是我会装傻。”
那些年轻的女道人们,本已在偷偷的看着他,现在又都忍不住偷偷的笑了。
玉箫道人脸色又变了,冷冷道:“你本该装死的。”
叶开道:“为什么?”
玉箫道人道:“贫道不杀死人。”
叶开道:“活的你都杀了?”
玉箫道人道:“只杀想死的人。”
叶开笑了:“幸好我并不想死。”
玉箫道人道:“一个人若想好好的活着,在贫道面前就该说实话。”
叶开道:“我说的本就是实话。”
玉箫道人道:“这泥娃娃是谁的?”
叶开道:“是上官小仙的。”
玉箫道人道:“她本在这屋子里?”
叶开道:“她是我第一个客人。”
玉箫道人道:“现在她的人呢?”
叶开道:“不知道。”
玉箫道人冷冷道:“她刚才还在这里,现在你就不知道她到哪里去了?”
叶开道:“现在你还在这里,等一等你要到哪里去,我也不会知道。”
玉箫道人忽然叹息了一声,道:“生命如此可贵,为什么偏偏有人一定想死?”
他忽然抽出了腰带上那根晶莹圆润的白玉箫。
昔年的兵器谱上“东海玉箫”名列第十,玉箫道人武功渊博,据说身兼十三家之长,掌中这根玉箫,既可打穴,也可作剑用,箫管中还藏着极厉害的暗器。
叶开本以为他已准备出手了。
谁知玉箫道人还是坐着没有动,反而轻抚箫管,吹奏了起来。
他的箫声开始时很轻柔,就仿佛白云下,青山上,一缕清泉缓缓流过,令人心里充满了宁静和欢乐。
然后他的箫声渐渐低迷,又将人引入了另一个更美丽的梦境中。
在这个梦境里,既没有忧虑和痛苦,更没有愤怒争杀。
无论谁听到这种箫声,都绝不会再想到那种卑鄙险恶的事。
但就在这时,玉箫道人自己却做了件很卑鄙险恶的事。
他的箫管中竟然飞出了三点寒星,急打叶开的前胸。
是丧门钉一类的暗器,来势急如闪电。
在这种优美和平的乐声中,又有谁会提防别人如此恶毒的暗算?
可是叶开却好像早就在防备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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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5-4-2012 11:24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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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回 东海玉箫(2)
无论多恶毒的暗器,到了他面前,就好像已变成连一点用都没有。
因为他有一种奇特的方法来接暗器,他手上竟似有种奇异的吸引之力。他的手一招,三点寒星就无影无踪。
难道这就是武林中早已绝传的内功“万流归宗”?
玉箫道人脸色已有些变了。
叶开却微笑着道:“再吹下去,莫要停,我喜欢听人吹箫。”
玉箫道人果然没有停,可是他的箫声却变了,变得充满了一种原始的挑逗力,就像是有个思春的少女在春闺里辗转反侧,不断呻吟。
男人心里最原始的一种愿望是什么?
两个距离叶开最近的女道人,正在看着他媚笑,笑容中也充满了挑逗力。
叶开不能不去看她们,他发现自己竟好像忽然变成了个第一次看见赤裸女人的少年。
在他想像中,她们竟似已变成了完全赤裸的——雪白的胸膛,纤细的腰,修长的腿。
他忽然发现自己的身体竟已不由自主在开始变化,这种愿望本就是任何男人都无法控制的。
她们笑得更媚,媚眼如丝。
她们的腰肢扭动,仿佛正在邀请。
又有谁的目光还能离开她们正在扭曲炫耀着的地方?
又有谁还能注意到别的事?
另两个女道人,竟已架起了丁灵琳,在向外退。
此时此刻,若是别的男人,一定不会注意到她们的。
但叶开不是别的男人。
叶开就是叶开!
他的眼睛仿佛还在盯着那扭动的腰肢,他的人却已掠起。
忽然间,箫声停顿。
一根晶莹圆润的玉箫,已斜斜点了过来,急打他腰上的麻腰穴。
这是判官笔的招式,认穴准,打穴快。
叶开凌空翻身,方向不变,还是向丁灵琳那边扑了过去。
但这时判官笔已变成了剑,剑走轻灵,已将叶开的身形围住。
叶开眼看着丁灵琳被人带走,竟偏偏无法脱身。
他忽然发现自己遇着的这对手,竟是他平生未遇的高手。
他若是再去为丁灵琳忧虑担心,他自己就随时都可能被击倒。
他的身形突然停顿,完全停顿,竟像是一只旋转不息的陀螺,突然被钉死在地上。
高手决战中,绝没有任何人会做这种事的。
王箫道人身经百战,各式各样的对手都遇见过,却也从未见过这种事。
他的玉箫一着击出,也突然停顿。
他猜不透叶开的用意。
但他却已看出叶开是个绝顶聪明的人,聪明的人绝不会突然做出太愚蠢的事,这其中难道又有阴谋?
玉箫道人冷笑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叶开道:“没有意思。”
玉箫道人道:“没有意思是什么意思?”
叶开道:“没有意思就是没有意思。”
玉箫道人道:“你想死?”
叶开道:“不想。”
玉箫道人道:“你莫非不知刚才那一瞬间,我已可让你死十次。”
叶开道:“我知道。”
他笑了笑,淡淡道:“可是我也知道,我一停下,你也会停下来的。”
玉箫道人道:“我若不停呢?”
叶开道:“那么我现在就已死了十次。”
玉箫道人的脸色突然苍白,他显然已在后悔,只可惜现在后悔已迟。这种机会一错过,是永远不会再来的了。
叶开道:“我停下来,也因为我现在没有把握能胜你。”
玉箫冷笑。
叶开道:“因为现在我的心已乱,你身旁又有这么多漂亮的帮手。无论谁看见自己心爱的女人被人架走,心都会乱的。”
玉箫冷笑道:“你倒很坦白。”
叶开道:“我不想骗你,也骗不过你,你当然也知道我的心已乱了。”
玉箫道:“心乱了就得死。”
叶开道:“你真的有把握杀我?”
玉箫没有开口,他没有把握;因为这少年武功之精奇超脱,应变之机警奇诡,竟是他生平所遇的对手中,最令人难测的一个。
何况他还有刀,飞刀!
叶开的飞刀还没有出手,玉箫当然并不想逼着他出手。
叶开淡淡道:“你我迟早总难免要一战的,但却不在今夜。”
玉箫道:“在什么时候?”
叶开道:“在我心不乱的时候,在我有把握胜你的时候。”
玉箫冷笑道:“就算真有那么一天,我为什么要等到那天?”
叶开道:“因为你非等不可。”
玉箫道:“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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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5-4-2012 11:25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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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回 东海玉箫(3)
叶开道:“现在你就算能杀我,也不会出手的,因为你真正想要的是上官小仙。”
玉箫不能否认。
叶开道:“现在你就算杀了我,也得不到上官小仙。所以你绑走了丁灵琳,想要我用上官小仙来换她的生命。”
玉箫突然长长叹息,道:“你果然不笨。”
叶开道:“我也不说谎。”
玉箫道:“哦?”
叶开道:“现在我真的不知道上官小仙在哪里。”
玉箫冷冷道:“那么我也不知这丁灵琳在哪里。”
叶开叹了口气,道:“我可以想法子去找。”
玉箫道:“我给你十二个时辰去找。”
叶开道:“十二个时辰?”
玉箫点点头,道:“明天此刻,你若还不把上官小仙交给我,你今生就再也休想见到丁灵琳。”
他慢慢的接着道:“‘金环无情,飞刀有情,铁剑有名,玉箫好色’,这句话你总该听说过。”
叶开当然听说过。
玉箫道:“丁灵琳是个好看的女人,我是个好色的男人,所以你最好赶快找到上官小仙,否则……”
他没有再说下去。
他的意思无论谁都可以听得出来。玉箫道人已走了,带着他年轻而美丽的女弟子们一起走了。
“明日此刻我再来。”
十二个时辰。
谁能有把握在十二个时辰中找到上官小仙?谁能有把握在短短一天中找到狐狸般狡猾、蝮蛇般阴毒的女人?
叶开也没有把握。
可是,铁剑好名,玉箫好色。又有谁能放心让自己心爱的女人,躺在一个好色的男人身旁。
夜色已临,叶开静静的坐在黑暗里,他没有燃灯,他连动都懒得动。
屋子里仿佛还留着丁灵琳身上的香气,黑暗中仿佛又出现了她那双充满了恐惧的眼睛。
要怎么才能救出她?要怎么样才能找到上官小仙?
叶开竟连一点头绪都没有。
这里很静,是很适于思索的地方,他的反应本极快,思想本极灵活。
但现在他的头脑却似乎变成了块木头。
这时外面静悄悄的院子里,忽然传来了一阵嚣闹的人声。好像一下子有很多人拥了进来。
大家议论纷纷,谈论的竟是郭定。
“嵩阳铁剑的兄弟,果然是名不虚传。”
“南宫兄弟本不该找他比剑的。”
“可是南宫兄弟也是赫赫有名的武林世家子弟,怎么受得了他那种轻视。”
“尤其是南宫远,不但有一身家传的武功,而且还是啸云剑客的人室弟子,剑法之高,据说已可算是当今江湖中的七大高手之一。”
“所以这一战大家本来都看好南宫远的,郭定毕竟是个初出道的人。”
“据我所知,吉祥茶馆里却有很多人以十博一,赌南宫远胜。”
“早知如此,我也该去赌一下子的。”
“那时你敢赌郭定胜?”
“……”
“有谁想得到,像南宫远这么有名的剑客,竟连郭定十招都接不住。”
“嵩阳铁剑,果然真霸道,尤其是他那最后一招‘天地俱焚’我敢打赌,江湖中能接得下他这一招的人,绝不会超过五个。”
“这一下嵩阳铁剑郭定可真是出足了风头,连那几个平日眼高于顶的镖局老总,都抢着要做东,请他去喝酒。”
“现在他已经是城里最出风头的人,莫说镖局里的人要请他喝酒,连我都想请请他,能跟这种人喝杯酒,我面子上也有光彩。”
“现在他若想去找女人,我敢保证,一定有很多女人情愿倒贴。”
“他虽然不能算是个小白脸,倒真有点黑里俏。”
“听说皮肤黑的人,对女人都有一手。”
“皮肤黑的女人,那地方也……”
下面说的话,竟越来越不像话了。
叶开没有再听下去。
刚才外面那么静,原来是因为人们都赶着去看郭定和南宫远的决战了,若是在平时,叶开也一定会去看看的。
他知道南宫远这个人,也确实知道这个人的剑法得过真传。
近年来,他一直都是在江湖中很露锋芒的人,但现在他的光芒显然已被郭定抢尽。
郭定现在想必一定很愉快。
少年成名,本就是人生中最令人愉快的几件事之一。
叶开了解这种感觉,可是他并不羡慕。
他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静静的喝两杯酒,酒虽然会麻醉人的头脑,但有时也可以令人的头脑清醒。
他慢慢的站了起来,慢慢的走了出去。
没有人注意他,甚至没有人看他一眼,只有赢家才是人们的对象。
他现在却是个输家。
窄巷的尽头,有家小小的酒铺,连招牌都已被油烟熏黑。
屋子里的灯光昏暗,一个没精打采的伙计,正坐在小炭炉旁烤火。
客人也只有一个,背对着门,坐在最阴暗的一个角落里,独自喝着闷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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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5-4-2012 11:33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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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回 东海玉箫(4)
他想必也跟叶开一样,是个输家,是个失意的人。
若是在乎时,叶开说不定会过去,找他喝两杯——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但现在他却宁愿孤独。
伙计没精打采走过来,替他摆了双筷子,上面还带着霉点的竹筷子。
可是叶开不在乎。
“要点什么?”
“酒,五斤酒,随便什么酒都行。”
“不切点卤菜?”
“有现成的,就给我来一点。”
这客人看来并不挑剔,伙计嘴角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那位客人切了个小拼盘,我就给你照样来一碟怎么样?”
“行。”
那位客人显然也不挑剔。
一个失意的人,又还能挑剔什么呢?
酒还没有来,叶开就静静等着,他本不期望这种地方会有什么像样的招待。
那边的客人也一直没有回过头来看看他,此刻却突然道:“我这里有酒,为什么不过来先喝一杯。”
这声音很熟,这人是谁?
叶开回过头,这人淡淡的又道:“其实你应该过来敬我一杯的,你欠我的情。”
“是你。”
叶开终于听出了他的声音。
这个在小酒铺里独自喝着闷酒的失意者,竟是现在这城里的风云人物郭定。
“是我。”
郭定终于回过头,淡淡的一笑,道:“你想不到是我?”
叶开的确想不到。
他走过去,坐下,看着郭定道:“你本不该在这里的。”
郭定道:“为什么?”
叶开道:“这种地方,本只有我这种人才会来。”
郭定道:“哦?”
叶开笑了笑,道:“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已成了这里最出风头的人?”
郭定冷冷道:“就因为我刺了南宫远一剑?”
叶开道:“能战胜南宫远,并不是件容易事。”
郭定冷笑。
叶开看着他,道:“现在城里也不知有多少大人物在抢着要请你喝酒,你为什么反而一个人跑到这种地方来?”
郭定没有回答,却替他倒了杯酒,道:“你说得太多,喝得太少。”
叶开举杯一饮而尽。
郭定也在看着他,忽然问道:“你以前有没有战胜过?”
“当然有。”
郭定道:“你战胜的时候,是不是也有很多大人物要抢着请你喝酒?”
叶开道:“是。”
郭定道:“你去不去?”
叶开道:“不去。”
郭定笑了,笑容中却带着种说不出的寂寞之意,又喝了杯酒,才徐徐道:“以前我总是想战胜别人,压倒别人,可是现在……”
叶开道:“现在怎么样?”
郭定凝视着手里的空杯,道:“现在我才知道,胜利的滋味并不如我想像
中那么好。”
他忽然将手里的空杯重重的放在桌上,道:“你看这是什么?”
叶开道:“这是个空酒杯。”
郭定道:“一个人战胜了之后,有时也会忽然变得像这空酒杯一样……”
杯中的酒已空了,一个人战胜之后,心里那种斗志和愿望,也会像杯中的酒一样,突然变空了。
这种感觉他虽然没有说出来,可是叶开能了解这种无法形容的空虚和寂寞,他也曾体验过。
他没有再说什么,替郭定倒满了空杯,微笑道:“你也说得太多,喝得太少。”
郭定举杯。
叶开微笑着,又道:“无论如何,胜利的滋味至少总比失败好。”
寒夜,风在窗外呼啸。
小炭炉里的火似已将熄灭,那没精打采的伙计,将脖子缩在破棉袄里,似已,陕睡着了。
在如此寒夜里,只有家才是温暖的。
流浪在天涯的浪子们,你们的家在哪里?你们为什么还不回去?
混浊的酒,冷得发苦,可是冷酒喝下肚子里后,也会变成一团火。
已喝了几杯?谁去记他?谁记得清?
叶开满满的倒了一杯,很快的喝了下去。
他想醉?想逃避?
若是遇见了一些无法解决,无可奈何的事,又有谁不想大醉一场?
郭定看着他,道:“我本来只想一个人在这里大醉一场,却想不到会在这里遇见你。”
叶开道:“你想不到我会到这种地方来喝酒。”
郭定道:“我想不到你会一个人来。”
叶开又干了一杯,忽然笑了笑,道:“我自己也想不到。”
他笑得很苦。
郭定不懂:“你自己也想不到?”
叶开沉默着,过了很久,才问道:“你知不知道东海玉箫?”
郭定当然知道,说道:“可是我没有见过他。”
叶开道:“我见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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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5-4-2012 11:34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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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回 东海玉箫(5)
东海玉箫已有很多年未曾在江湖中出现过,郭定忍不住问:“你几时见过他?”
叶开道:“刚才。”
郭定的眼睛里突然发出光:“你们已交过手?”
叶开点点头。
郭定道:“你也胜了他?所以你才到这里来喝酒。”
叶开道:“我没有胜,也没有败。”
郭定又不懂。
在他的思想中,两人只要一交上手,就一定要分出胜负。
叶开道:“我们虽然已交手,却没有继续下去。”
郭定道:“为什么?”
叶开道:“因为我不想败给他。”
郭定道:“你没有把握胜他?”
叶开道:“没有。”
郭定道:“你已看出他的武功比你高?”
叶开笑了笑:“他的武功很渊博,也许正因如此,所以不能精纯。”
郭定道:“你本来可以胜他的?”
叶开并不否认。
郭定道:“可是今天你却没有把握胜他?”
叶开道:“完全没有。”
郭定道:“为什么?”
叶开道:“因为我的心很乱。”
郭定道:“你看来并不像时常会心乱的人。”
叶开道:“我本来就不是时常会心乱的人,可是今天……”
郭定突然明白:“难道那位丁姑娘已落入玉箫手里?”
叶开点点头,再次举杯,一饮而尽。
郭定也干了一杯,又一杯,“铁剑好名,玉箫好色”,这句话他当然听说过。
他突然夺过叶开的酒杯,大声道:“今天你绝不能喝醉。”
叶开苦笑。
郭定道:“你一定要想法子赶快将她救出来。”
叶开道:“我想不出法子。”
郭定道:“玉箫想怎么样?”
叶开道:“他要我用上官小仙去将她换回来。”
郭定道:“你不肯?”
叶开道:“我肯,可是我找不到上官小仙。”
郭定道:“你也不知道她在哪里?”
叶开道:“没有人知道。”
郭定道:“她真的不是传说中那样的白痴?”
叶开苦笑道:“我本来也被她骗过了,我这一生中从来也没有遇见过比她更狡猾,更可怕的人。”
郭定凝视着他,过了很久,才徐徐道:“这些话本不能相信的。”
叶开道:“我明白。”
郭定道:“可是现在我相信了。”
叶开也沉默了很久,才徐徐道:“我本不愿将这件事告诉你,可是现在我却说了出来。”
他并没有去看郭定。郭定也不再看他。
他们竟仿佛在尽量避免接触到对方的目光。
他们都不是那种喜欢将自己情感流露出来,让别人知道的人。
难道他们都生怕自己的情感一时激动,会流下泪来?
但友情这件事,本就不是用眼睛看的。他们虽然不去看,友情却已在他们心里撒下了种子生出了根。
这的确是件很奇妙的事。
一个人往往会在最奇怪的时候,最奇怪的地方,和一个最想不到的人交成朋友,甚至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这种情感是怎么来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郭定忽然道:“上官小仙虽然找不到,但东海玉箫却一定可以找得到。”
叶开在听着。
郭定道:“他是个喜欢享受的人,这城里的好地方却不多。”
叶开道:“最好的地方本来是冷香园,但现在却已只冷不香了。”
郭定道:“但他还是很可能会住在那里,据说他无论到哪里,都一向有很多随从的人。”
叶开笑道:“就算他在那里又如何?”
郭定道:“他在那里,丁姑娘也就在那里。”
叶开道:“你要我去救她?”
郭定道:“你不去?”
叶开苦笑道:“我现在的心更乱,更没有把握胜他。”
郭定道:“我难道不是人?”
叶开霍然抬起头,凝视着他,道:“你……”
郭定道:“我难道不能跟你一起去?”
叶开道:“可是……可是丁灵琳还在他手里。”
郭定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投鼠忌器,怕他用丁姑娘来对付你,怕他伤害了丁姑娘。”
叶开点点头。
郭定道:“但你却忘了一点。”
叶开道:“哦?”
郭定道:“他一定以为你现在正急着找上官小仙,一定想不到你会去找他的,所以他就一定不会有警戒。”
叶开道:“不错。”
郭定道:“何况,他更不会想到我们已成了朋友。”
朋友!
这是多么温暖,多么美丽的两个字。
这两个字竟真的从这个骄傲冷酷的年轻人嘴里说了出来。
叶开还能说什么?还需要说什么?
他什么都不再说,他已站了起来;忽然用力握住了郭定的肩。
“我们走。”
“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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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5-4-2012 11:34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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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回 冷夜离魂(1)
冷香园。
夜冷、梅香,人踪已杳。
梅林里簌簌的响,是风?还是昨夜枉死在这里的冤魂?“你一直都没有再见到韩贞?”
“没有。”
“那么他说不定还在这里。”
叶开叹道:“我只希望找到的不是他的尸体。”
那些人的尸体呢?找不到。
听涛楼上下,连血迹都已被洗得干干净净。
是谁替他们收尸的呢?“卫天鹏他们的尸体昨夜还在这里。”
“嗯!”
“是谁替他们收了尸?”
没有回答,没有人能回答。
刚隔夜的冰雹,晚上又结成了冰。
风刮在脸上,已不像是风,像是刀。
寒梅在冷风中却更香。
“你看见灯火没有?”
“没有。”
“玉箫难道不在这里?”
突然间,结了冰的小径上,竟似响起了一阵很轻的脚步声。
如此寒夜,有谁会在雪径上独行?莫非是那些人的鬼魂?鬼魂又怎会有脚步声?还是没有灯光,无灯,无星,无月。
黑暗中仿佛出现了条人影,正慢慢的走出了梅林中的小径。
他走得很慢,还不时在东张西望,竟似在寻找着什么。
如此寒冷的深夜里,在这无人的梅林中,他寻找的是什么?
走得近了,才听出他嘴里竟一直在喃喃自语:“酒呢……什么地方有酒……”
叶开几乎忍不住要叫了出来:“韩贞!”
这个人竟赫然真的是韩贞。
难道他居然还在替叶开找酒?
雪光反映,照上了他、的脸,他的脸上竟赫然全是血,血也已结成了冰。
叶开只觉得胸中一阵气血上涌,立刻从他隐藏的小石后冲了出去,冲到韩贞面前,一把握住了韩贞的肩。
韩贞看了他一眼,忽然道:“酒呢?……你知不知道什么地方有酒?”
他竟已不认得叶开,可是他还在为叶开找酒。
他的脸竟已几乎完全破碎扭曲,竟像是个已被人一脚踩烂了的硬壳果。
叶开不忍再看:“你……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子的?这是谁下的毒手?”
韩贞似乎想笑,却笑不出,嘴里还是喃喃的在问:“酒呢?什么地方有酒?”
叶开的心,也好像被人重重踩了一脚。
郭定就在身后,忍不住道:“他就是韩贞?”
叶开点点头。
郭定也不禁叹息,道:“看来他是在替你找酒的时候,被人痛殴了一顿,打得他神智记忆都丧失。”
叶开用力握紧双拳,黯然道:“不过他还记得替我找酒。”
郭定叹道:“看来他也是个好朋友。”
叶开恨声道:“只可惜我不知道这是谁下的毒手?否则……”
郭定道:“我想这绝不是上官小仙。”
叶开道:“哦?”
郭定道:“一个女人,绝不会有这么重的手。”
韩贞实在被打得太惨,不但脸已破碎扭曲,连肋骨都已陷落下去,至少断了六七根。
他怎么能活到现在的?
在这种冰天雪地里,他怎么还没有冻死?
叶开想问,但韩贞却已甩脱他的手:“放开我,我要去找酒。”
除了这件事外,他已记不得别的。
叶开叹了口气,柔声道:“好,我带你去找酒。”
这句话说完,他已点了韩贞的睡穴,将韩贞拦腰托了起来。
郭定道:“只要能安安静静的睡一天,他也许会清醒的。”
叶开叹道:“但愿如此。”
屋子里有床,也有灯。
叶开将韩贞放在床上:“你有没有火折子。”
郭定已燃起灯,灯光照在韩贞脸上,更惨不忍睹。
叶开虽不忍看,却不能不看,他一定要查出这是谁下的毒手。
他虽然是个不愿记住别人仇恨的人,但这次的情况却不同。
若不是为了替他找酒,韩贞又怎么会落得这么惨。
为了这样的朋友,无论什么事他都应该做。
郭定也在凝视着韩贞的脸,道:“这不是铁器打的。”
叶开点点头,若是被铁器打伤,伤痕也可以看得出。
郭定道:“难道有这么重的手法?”
叶开道:“韩贞的武功并不弱,能一拳打到他的脸,这样的人并不多。”
他忽然想起自己也曾一拳打在韩贞脸上,但是那次的伤痕却远比现在轻得多,显得这人的手不但比他重,手上一定还有特别的功夫。
解开衣襟,肋骨断了五根。
如此寒天,韩贞穿的衣服当然也很厚。
郭定皱眉道:“隔着这么厚的衣服,还能一拳打断他五根肋骨,这种人实在不多。”
叶开道:“而且这只是硬伤,并没有内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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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5-4-2012 11:53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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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回 冷夜离魂(2)
若不是衣服上没有铁器的痕迹,无论谁都会认为这是被一柄铁尺打伤的。
郭定道:“难道这人的手竟跟铁尺一样硬?”
叶开道:“看他的伤痕,也不像是被铁砂掌一类的功夫打伤的。”
郭定点点头道:“若是那一类的掌力,必定会震伤内腑。”
叶开叹了口气,道:“所以我实在不明白,这究竟是种什么样的功夫?”
郭定道:“你迟早……”
他的声音突然停顿,无言的寒风中,竟突然传来了一阵凄凉的箫声。
东海玉箫!
郭定一反手,已熄灭了灯光:“他果然在这里。”
叶开道:“你能不能在这里替我……”
郭定立刻打断了他的话:“韩贞已睡着,用不着我在这里看守,你却不能一个人去。”
这就是友情,友情就是了解和关切。
叶开看着韩贞:“可是他……”
郭定又打断了他的话:“现在他的死活,对别人已没有影响,所以他才能活到现在,可是你……”
他没有再说下去,也不必再说下去。
叶开只觉得胸中的血又热了,他不能不承认他说的话有道理。
“好,我们走。”
凄凉的箫声,在寒夜中听来,令人的心都碎了。
箫声是从梅林外传来的。
梅林外的假山旁,有个小小的八角亭,亭子里有条朦胧的人影,那人正在吹箫。
叶开他们从后面悄悄的绕了过去,他们的行动当然不会发出任何声音。
吹箫的人还在吹箫,箫声似在颤抖。
叶开忽然发现这并不是“东海玉箫”的箫声,再走近些,又发现这人身上虽穿着道袍腰肢却很纤细,竟是个女道人。
就在这时,箫声突然停顿。吹箫的这个女道人,竟似在低低哭泣。
叶开迟疑着,终于走过去,轻轻咳嗽了一声。
这女道人却似突然被抽了一鞭子,全身都颤抖起来,哀声道:“我吹……我绝不敢再停下来了。”
叶开道:“可是我并没有要叫你不停的吹下去。”
女道人回过头,看见他,虽然也吃了一惊,却又仿佛松了口气:“是你。”
她认得叶开,叶开也认得她。
她正是玉箫道人的女弟子中,长得最媚的一个。
叶开忍不住问:“你怎么会一个人到这里来吹箫?”
女道人道:“是……是别人逼我来的。”
“谁?”
“是个蒙着脸的人。”
“他为什么要逼你到这里来吹箫?”
“我也不知道,他逼我到这里来,叫我一直吹,否则他就要脱光我的衣服,把我吊在这里。”
“你怎么会落在他手里的?”
“那时我正在……正在后面,只有我一个人,想不到他竟突然闯了进来。”
叶开当然知道“后面”是什么意思,女孩子在方便时,当然也只有一个人,这种事她当然不好意思说出口。
但叶开却又问道:“那时你究竟在什么地方?”
“就在吉祥栈后面那院子。”
吉祥栈就是叶开住的那客栈,那里不但有最好的厨子,也有最舒服的床。
喜欢享受的人,当然会住在那里。
叶开叹了口气,苦笑道:“原来你们就在我后面的院子里,我却到这里来找。”
女道人紧紧闭着嘴,死也不开口了。她知道自己已说漏了嘴,现在就算不开口,也已来不及。
叶开道:“有句话我要问你,你也可以不说。”
女道人闭着嘴。
叶开道:“但你若不说,我就将你留在这里,让那个蒙面人再来找你。”
女道人脸上立刻露出恐惧之色,抢着道:“我说。”
叶开道:“你们带走的那丁姑娘,是不是也在那院子里?”
女道人虽然还是不开口,却已等于默认。
叶开道:“好,我们不妨做个交易,你带我去找她,我就送你回去。”
女道人没有拒绝。她对那蒙面人的恐惧,已远比她对任何事的恐惧都深。
她死也不愿留在这里。
那蒙面人是谁?为什么要逼着她到这里来吹箫?
难道他已知道叶开要来这里找玉箫,所以特地用这法子指点叶开一条明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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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5-4-2012 11:58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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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回 冷夜离魂(3)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他是不是另有目的?
这些问题,叶开当然都不能解释。他忍不住又问:“那蒙面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不是人,简直是个鬼,恶鬼。”想起了这个人,她的身子又开始发抖。
显然这个人一出手就制住了她,她已完全没有抵抗的能力。
可是东海玉箫的女弟子,武功也绝不会太差的。
叶开看着郭定,长长叹了口气,道:“你说的不错,现在虽不是九月,但却已有群鹰飞起,而且全都飞到了这里。”
被褥还是凌乱的,枕上也许还有着丁灵琳的发丝。
一回到这里,叶开的心就开始隐隐发痛——她现在怎么样了,东海玉箫会不会……
叶开连想都不敢想。
郭定看着床上凌乱的被褥,眼睛又露出种奇怪的表情。
他没有再看第二眼,他的心仿佛也在隐隐发痛。
现在他总算已完全明白了叶开和丁灵琳的关系。
韩贞已被放到床上,睡得仍很沉。睡穴实在是个很奇怪的穴道。
那女道人低垂着头,站在屋角,苍白的脸上,总算已有了些血色。
东海玉箫的女弟子都很美,她尤其美。
她美得和丁灵琳不同,不但美,而且媚,她已是个完全成熟的女人。
无论谁看见她黄昏时在箫声中款摆腰肢,媚眼如丝的神情,都难免会心动的。
叶开看了她一眼,道:“坐。”
女道人慢慢的摇了摇头,忽然道:“现在我可不可以回去?”
叶开道:“不可以。”
女道人摇下头,咬着嘴唇,道:“你们若想利用我去要挟玉箫道人,你们就错了。”
叶开道:“哦?”
女道人道:“你们就算当着他面杀了我,他也不会关心的。”
她眉眼间仿佛带着种幽怨之色,轻轻的接着道:“我从来也没有看见他关心过任何人。”
郭定凝视着她,忽然道:“我们若在你面前杀了他呢?”
女道人道:“我也不会掉一滴眼泪。”
她说得很干脆,连考虑都没有考虑。
郭定道:“那么你为什么要回去?”
女道人道:“因为我……我……”
她没有说下去,她的声音似已哽咽,美丽的眼睛里已有了泪光。
叶开明白她的意思。
她一定要回去,只因她根本没有别的地方可去。
叶开并不是个心肠很硬的人,忽然问:“贵姓?”
“我姓崔。”
“崔?”
“崔……崔玉真。”
叶开笑了笑,道:“你为什么不坐下来,难道怕这椅子会咬人?”
崔玉真也忍不住笑了,她发现自己在笑的时候,美丽的脸上立刻露出红霞。
叶开看见她随着箫声扭动腰肢的时候,本以为她是个已忘记了羞耻的女人。
现在他才发现她还是保留着一份少女的娇羞和纯真。
只不过,无论谁在不得已的时候,都难免会做出一些令别人觉得可耻,自己也会后悔的事。
有时人就像是个一头被蒙着眼推磨的驴子,生活就像是一条鞭子。
当鞭子抽到你背上时,你只有往前走,虽然连你自己也不知道要走到什么时候为止。
叶开轻轻叹息了一声,道:“你若不愿回去,就可以不必回去。”
崔玉真又垂下头:“可是我……”
叶开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这世界很大,你慢慢就会发现有很多地方都可以去的。”
崔玉真也明白了他的意思,她忍不住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眼睛里充满了感激。
叶开道:“你也不必帮我们去找丁姑娘,只要告诉我们她在哪里就行了。”
崔玉真迟疑着,终于道:“就在后面的那个院子里。”
叶开等着她说下去。
崔玉真道:“那个院子很大,一共好像有十三四间房,丁姑娘就被锁在最后面的一间偏房里,窗台的外面摆着三盆腊梅。”
叶开道:“有没有人在那里看守她?”
崔玉真道:“只有一个人在里面陪她,因为她还不能走动,玉箫也不怕她会跑。”
叶开道:“玉箫睡在哪里?”
崔玉真道:“他晚上很少睡的。”
叶开道:“不睡在干什么?”
崔玉真咬紧了牙,没有回答,但脸上又露出那种悲愤幽怨之色。
她不必再说了。
“玉箫好色”,他现在应该已有七十岁,看起来却远比实际的年纪轻。
他有很多美丽而年轻的女弟子。
他晚上在干什么,叶开当然已可猜得出来。
郭定面上已现出怒容,忽然道:“你们是不是被他所逼,才跟着他的?”
崔玉真摇摇头,怅然道:“我们本来都是贫苦人家的子女。”
郭定道:“你们都是被他买来的?”
崔玉真头垂得更低,眼泪已流下面颊。
郭定突然用力一拍桌子,冷冷道:“就算没有丁姑娘这件事,我也绝不会放过他的。”
叶开道:“可是现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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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5-4-2012 11:59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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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回 冷夜离魂(4)
郭定道:“我知道,现在我们当然要先救出丁姑娘再说。”
崔玉真忽然又道:“他晚上虽然不睡,可是到了天快亮的时候,一定要睡三个时辰。”
现在距离天亮至少还有半个多时辰。冬天的夜总是比较长。
叶开看了看天色,道:“好,我们等。”
床上的韩贞忽然翻了个身,发出了梦呓——叶开点他穴道,用的力量并不大。
他仿佛还是在说:“酒呢……什么地方有酒……”
反反复复说了几遍后,他的人突然从床上跳起来,大叫道:“姓吕的,我认得你,你好狠。”
这句话说完,他又倒了下去,满头都是冷汗。
叶开动容道:“姓吕的。”
郭定道:“看来打伤他的那个人一定姓吕。”
叶开沉思着,道:“你知不知道江湖中有什么姓吕的高手?”
郭定道:“近年来好像只有一个。”
叶开道:“吕迪?”
郭定点点头,道:“不错,‘白衣剑客’吕迪。”
叶开道:“你见过他出手?”
郭定摇摇头,道:“我只知道他虽然是‘银戟温侯’吕凤先的堂侄,练的却是武当剑法,武当是内家正宗,绝不会……”
叶开突然打断了他的话,道:“你说他是谁的侄子?”
郭定道:“吕凤先,‘银戟温侯’,昔年兵器谱上排名第五。”
叶开的眼睛里突然发出了光,道:“吕凤先,我怎会忘了这个人。”
郭定道:“你认为是他么?”
叶开道:“银戟温侯在兵器谱上排名第五,在别人已是件很值得荣耀的事,可是在他看来,却是种耻辱。”
郭定了解这种心情:“有很多人都不能忍受屈居人下的。”
叶开道:“但他也知道百晓生绝不会错,所以他毁了自己的银戟,练成了另一种可怕的武功。”
郭定道:“什么武功?”
叶开道:“他的手!”
郭定的眼睛也亮了。
叶开道:“据说他已将他的手练成钢铁般坚硬锋利。”
郭定道:“你是听谁说的?”
叶开道:“一个曾经亲眼看过他那只手的人,一个绝不会看错的人。”
郭定道:“小李探花?”
叶开点点头,道:“世上若有一个人能赤手将韩贞打成这样子,这个人就一定是吕风先。”
郭定道:“可是他多年前就已失踪了。”
叶开冷笑道:“连死了的人都可能复活,何况是失踪了的人。”
郭定道:“你认为他也已到了这里?”
叶开道:“你说过,现在虽不是九月,确是猎狐的时候。”
叶开道:“也许他已可算是群鹰中最可怕的一只鹰。”
郭定道:“他若真的来了,你要找他?”
叶开望着床上的韩贞,紧紧闭住了嘴。
他已不必再开口。
郭定的眼睛更亮,却仿佛凝视在远方,喃喃道:“能与昔年兵器谱上排名第五的人决一胜负,倒也是人生一大快事。”
叶开道:“但这却不是你的事。”
郭定道:“不是?”
叶开的表情很严肃:“绝不是。”
郭定微笑着道:“不必怕我抢你的生意,韩贞是你的朋友,不是我的。”
叶开终于也笑了笑,道:“这句话我希望你最好莫要忘记。”
郭定的表情也变得很严肃,道:“你最好也莫要忘记一件事。”
叶开道:“什么事?”
郭定道:“银戟温侯排名第五,但是他的手却比他的银戟更可怕。”
他凝视着叶开,慢慢的接着道:“我不想看见你被人打得像韩贞这样子。”
叶开忽然转过身,推开了窗户。窗外冷风如刀,但他的心却是热的,就像是刚喝下满满一杯醇酒。
远方的空谷,本是一片黑暗,此刻却已刚刚变成了灰白色。
然后他就听到了一声鸡啼。
“是最后面靠左的一间屋子,窗台外面还摆着三盆腊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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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5-4-2012 11:59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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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回 海市蜃楼(1)
后面的院子果然很大,东方虽已现出曙色,窗子却还亮着灯。
屋里有人在大笑:“贫道此番重人红尘,就是要看看今日之江湖,究竟是谁家的天下?”
这是玉箫的声音。
屋子里居然还有另外一个人。
“晚辈当然不敢和道长争一日之短长,只可惜江湖中却偏偏还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无知小辈。”
这不是玉箫的声音,听来却很熟。
伊夜哭。
他果然是个很会投机取巧的谄媚小人。
看来他竟已投靠了玉箫。
叶开的心沉了下去。
玉箫非但没有睡,而且还多了个帮手。
只听玉箫在问:“你知道这种无知的小辈有些什么人?”
“嵩阳郭定、武当吕迪、锥子韩贞、飞狐杨天、南海珍珠、青城墨氏……据我所知至少已有这些人到长安来了。”
他显然还没有忘记兵器被毁的仇恨,第一个提到的名字就是郭定。
他实在很希望看着玉箫杀了郭定。
玉箫又问:“还有没有别人要来?”
“当然有。”
“至少还有个叶开。”
伊夜哭冷笑:“叶开不足惧。”
“哦?”玉箫显得很惊讶,叶开的武功,他已领教过。
“因为这个人已等于是个死人。”
“哦?”
“现在长安城里,要杀他的人也不知道有多少,他简直已死定了。”
玉箫大笑:“玉容,还不为伊先生斟酒?”
看来他们竟打算作长夜之饮,连一点睡觉的意思都没有。
但叶开现在却只剩下二个时辰,此刻若不出手,以后的机会更少。
郭定附在他耳边,慢慢道:“我在这里牵制住他们,你去救人。”
叶开坚决摇头:“不行。”
“为什么不行?”
叶开冷冷道:“我不想替你收尸。”
他的声音虽冷,但这种情感却远比醇酒更能令人发热。
郭定解开了衣襟,冷冷道:“你难道想收丁灵琳的尸?”
叶开道:“我有法子,一定有法子的……”
其实他一点法子也没有,他的心又乱了,为了丁灵琳的安全,他绝不能冒一点险。
郭定知道,他已准备冲进去,他并不是个很冷静的人。
他认为只要自己一冲进去,叶开就只好到后面去救人的。
可是他错了。
他若冲进去,叶开绝不会抛下他,他们虽然可以对付伊夜哭和玉箫,可是丁灵琳还在玉箫手里。
玉箫若用丁灵琳来要挟叶开,叶开就非死不可。
他的身子已腾起——
突然间,窗子里一声惊呼,是伊夜哭的惊呼声。
“你……你这是干什么?”
玉箫的声音冰冷:“我要杀了你。”
“我好意前来,你竟要杀我?”
玉箫冷笑:“你将我看成什么人?竟想来利用我,你才是无知的鼠辈,我不杀你杀什么人?”
屋子里已响起了一阵桌椅碰倒声,杯盘跌碎声——
郭定的身子虽已跳起,却改变了方向,贴着墙窜过去了。
叶开也没有落后。
他们都已看出,现在正是救人的好机会,伊夜哭最少可以抵挡玉箫二三十招。
这时间虽然不长,但只要他们的行动够快,就已足够。
所以他们已连一刹那都耽误不得。
幸好窗台上摆着腊梅,是个很明显的标记,他们连找都不必找。
窗子里也亮着灯。
窗上有两条人影,一个是梳着道髻的女道人,一个正是丁灵琳。
看她们的姿态,仿佛正在对坐着下棋。
郭定已撞破窗户,冲了进去,他无论做什么事都干脆得很。
叶开的心却沉了下去。他知道里面的那人影绝不是丁灵琳。
丁灵琳绝不会下棋的,她的大哥丁灵鹤虽然是此道的高手,她却连子都不会摆。
她一向认为两个人坐在那里,将一些黑白的石头往一块木板上摆来摆去,是件很无聊的事。
这难道又是个陷阱?
可是郭定既然已闯了进去,叶开也只好硬着头皮往下跳。
一闯进屋子,郭定也立刻就发现丁灵琳并不在这屋子里。
坐在女道人对面的这少女,虽然穿着丁灵琳的衣服,梳着和丁灵琳一样的发式,却不是丁灵琳。
若是换了别人,一定会吃惊,发怔。
但郭定做事却有他自己独特的方式。他的手一反,剑已出鞘,剑柄已打在那女道人的咽喉上。
她连惊呼都没有发出,就已倒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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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6-4-2012 12:01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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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回 海市蜃楼(2)
另一个少女也没有叫出来,因为郭定的剑锋已逼住了她的咽喉。
“丁姑娘在哪里?”
这少女脸色虽已吓得发青,但却摆出一副宁死也不说的神情。
郭定也没有再问,左手已伸出,抓住了她的衣襟,一把就将她里里外外五六件衣服全都撕成丁两半,露出了她雪白的身子,高耸的胸膛,纤细的腰。
这少女的脸似已吓得发绿。
郭定道:“你再不说,我就将你的人撕成两半。”
这少女已吓得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只是指了指角落里的衣柜。
衣柜很大。
叶开冲过去,拉开,里面果然有个人,一个穿着道装的女人,似已被人点了睡穴却正是丁灵琳。
郭定道:“在不在?”
叶开道:“在!”
两句话一共只有四个字,叶开已抱起丁灵琳,窜出窗户。
郭定轻轻拍了拍这少女微微凸起的小腹,微笑道:“你已快发胖了,以后记住千万不能吃肉。”
灯已吹熄,曙色刚染上窗纸。
崔玉真正在用一块布巾替韩贞擦冷汗,她果然没有走。
看见叶开抱着丁灵琳回来,她居然笑了。
床上的韩贞犹在沉睡,叶开只有将丁灵琳放在椅子上。
他总算松了口气。
崔玉真道:“后面有没有人在追?”
叶开摇摇头,微笑道:“玉箫就算发现她已被救走,也绝不会想到我们的人还在这里。”
郭定也已回来,冷冷道:“现在我们希望他追到这里来,就算他不来,我也会去找他的。”
叶开笑道:“若不是你,我是真不知道该怎么样才能让那女孩子说实话。”
郭定道:“要女人说实话并不难。”
叶开道:“哦?”
郭定道:“一个女人的衣服若突然被撕光,很少还有敢不说实话的。”
叶开道:“看不出你对付女人也很有经验。”
郭定笑了笑,道:“我练的并不是童子功。”
叶开也笑了:“像你这样的男人,想练童子功只怕都很难。”
郭定看了丁灵琳一眼,立刻就转过眼睛,道:“她是不是被人点了哑穴?”
叶开道:“嗯!”
郭定道:“现在她已不必再哑下去。”
叶开微笑着,拍开了丁灵琳的穴道,看到丁灵琳那双美丽的眼睛又已张开来看着他,他实在觉得愉快极了。
丁灵琳却似还没有睡醒,眼波朦胧,看了他两眼,迟疑着道:“叶开!”
叶开笑道:“你难道不认得我了?”
丁灵琳道:“我认得你。”
她突然伸出手。她的手里竟有把刀,一刀刺入了叶开的胸膛。
鲜血箭一般喷出来,直喷在丁灵琳脸上,她苍白的脸立刻被鲜血染红。
叶开的脸上却已全无血色,吃惊的看着她。
每个人都在吃惊的看着她,无论谁都做梦也想不到她会向叶开下这种毒手。
丁灵琳却在大笑,疯狂的大笑,突然跳起来,突然窜了出去。
叶开一只手按住胸膛上的创口,想追,人已倒下,颤声道:“追……追她回来。”
不等他说,郭定已追出。
叶开想过去看看他们是往哪边走的,可是腿已发软,眼前突然变成了一片黑暗。
绝望的黑暗。
他最后看见的,是崔玉真那双充满了惊惧和关切的眼睛。
他最后听见的,是他自己的头撞在桌子上的声音。
凌晨。
天空还是灰黯的,人都还在沉睡。
丁灵琳像是只羚羊,在一重重屋脊上跳跃着,还不时发出疯狂的笑声。
“我已杀了叶开,我已杀了叶开……”
她竟似觉得这是件非常值得高兴的事。
“她疯了。”
郭定已将自己的轻功施展到极限,还是追出了很远,才追上她。
“丁姑娘,跟我回去。”
丁灵琳瞪了他一眼,竟已完全不认得他,突然一刀向他刺了过去。
刀上还有血,叶开的血。
郭定咬了咬牙,回身反手,去夺她的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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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6-4-2012 12:02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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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回 海市蜃楼(3)
他并没有夺下她的刀,可是他另一只手已闪电般的扣在她左颈后。
丁灵琳的眼睛突然发直,人已倒下。
四面无人,屋脊上的霜白如银。
丁灵琳的呼叫,居然并没有将玉箫惊动出手。
郭定已抱起了丁灵琳,他急着要赶回去看看叶开的伤势,已顾不得男女之嫌。
可是那屋子里已没有人了……已没有活人了。
一直沉睡昏迷着的韩贞,已被一柄长剑钉死在床上。
地上的血迹已凝结,是叶开的血。
桌角上也有血迹,也是叶开的血。
但叶开的人却已不见了,崔玉真也已不见了。
是谁的长剑?是谁下的毒手?为什么要对一个半死不活的人下毒手?
叶开到哪里去了?难道已被崔玉真带回去献给了玉箫?
无论如何,他实在已凶多吉少。
屋子很小,但却收拾得很干净。
屋角里有个小小的木柜,是锁着的,旁边的妆台上,摆着面铜镜。
冷风吹得窗纸簌簌的响,门上挂着布帘,门外传来一阵阵药香。
叶开并没有死。
他已醒了过来,他醒来时,就发现自己是在这么样一个地方。
然后他才发现自己是赤裸裸的躺在床上,盖着三条很厚的棉被。
他胸膛上的伤口已被人用白布包扎了起来,包扎得很好。
是谁替他包扎的?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他想坐起来,但胸膛上仿佛还插着一把刀,只要一动,就疼得全身都仿佛要撕裂。
他想呼喊,但这时门帘已掀起,已有个人端着碗药慢慢的走了进来。
崔玉真。
她已脱下了她的道袍,身上是套青布衣裙,蛾眉淡扫,不施脂粉,眉目间却带着浓浓的忧思。
看见叶开已醒,她的眉也已开了。
“我怎么会到这里来的?”
叶开问出了这句话,立刻就发觉这是句废话。当然是崔玉真将他救到这里来的。
崔玉真已走过来,将药碗轻轻的放在床边的小儿上。
她每一个动作看来都那么温柔,已完全不是那个随着箫声扭动腰肢的女道人。
叶开看着她,忽然有了种很安全的感觉,心也已定了下来。
但他却还是忍不住要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崔玉真垂着头,轻轻的吹着药,过于很久才回答:“是别人的家。”
“是谁的家?”
“是个做茶叶买卖的生意人。”
叶开道:“你认得他?”
崔玉真没有回答这句话,却轻轻道:“你受的伤很重,我怕玉箫他们找来,只有带你赶快走。”
她是个很细心的女人,想得很周到。
叶开若是留在那屋子里,说不定也早已被一柄长剑钉死在床上。
崔玉真又道:“可是我第一次到长安城,一个人也不认得,那时天刚亮,我实在不知道应该带你到什么地方去。”
叶开道:“所以你就闯到这人家里来了。”
崔玉真点点头,道:“这是个很平凡的小户人家,绝对没有人想到你会在这里。”
叶开道:“这里的主人你当然也不认得?”
崔玉真只好承认:“我不认得。”
她说过,在长安城里,她一个人都不认得。
叶开道:“现在他们的人呢?”
崔玉真迟疑着,又过了很久,才轻轻道:“已被我杀了。”
她垂着头,不敢去看叶开。她怕叶开会骂她。
可是叶开连一个字也没有说。
他并不是那种道貌岸然的道学君子,他知道若不是崔玉真,现在他已不知死在谁的手下。
长安城里,要杀他的人实在不少。
一个半生不熟的女人,冒着生命的危险救了他,又在全心全意的照顾着他,为了他的安全,竟不惜杀人。
你叫他怎么还忍责备她?怎么还能骂得出口。
崔玉真忽然又道:“可是我本来并不想杀他们的。”
叶开等着她说下去。
崔玉真道:“我闯进来的时候,有两个人睡在床上,我本来以为他们是夫妇。”
叶开终于忍不住问:“难道他们不是?”
崔玉真摇摇头,道:“那女的已有三十多岁,男的却最多只有十七八,我逼着他们一问,这孩子就说了实话。”
原来丈夫到外地买茶去了,妻子就勾引了在他们家里打杂的学徒。
崔玉真的脸似已有些发红,接着道:“这两人一个背叛了自己的丈夫,一个背叛了自己的师傅,所以我才会杀了他们,我……我只希望你不要认为我是个心狠手辣的女人。”
叶开看着她,心里忽然有了种说不出的滋味。
她为他做了这些事,为他冒了这么大的危险,可是她并不要他感激,更不要他报答。
她惟一希望的,竟只不过是希望他不要看轻她。
他的看法对她竟如此重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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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6-4-2012 12:03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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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回 海市蜃楼(4)
叶开忍不住叹了口气,柔声道:“我也希望你明白一件事。”
“什么事?”
叶开道:“若有人认为你这样做的不对,认为你是个心狠手辣的女人,那人一定是个伪君子,是个大混蛋。”
他微笑着,接着道:“我希望你相信我,我绝不是这种混蛋。”
崔玉真笑了。她笑的时候,就仿佛寒冬已忽然过去,忽然已到了春天。
“药可以人口了,你喝下去好不好?”
她扶起叶开,就像是母亲哄孩子一样,将这碗药一口口喂他喝了下去。
“这是我自己配的药,我不敢找大夫,我怕别人会从大夫嘴里查出你的行踪。”
她实在是个非常细心的女人,每一点都想得非常周到。
叶开看着她,心里充满了温暖和感激,微笑道:“我遇见你,真的是运气,无论什么事你好像都能想得到。”
崔玉真迟疑着,忽然道:“但我却还是想不到她为什么要杀你?”
叶开的笑容黯淡了下来。
崔玉真道:“我知道我本不该提起这件事的,可是我实在想不通,你不顾一切的去救她,她为什么要对你下这种毒手?”
叶开却又笑了笑,道:“我想……她一定有原因的。”
崔玉真道:“什么原因?”
叶开道:“江湖中有很多邪门外道的事,我说给你听,你也未必知道。”
崔玉真道:“你难道连一点都不怪她?”
叶开摇了摇头,道:“她这么样做,一定是被摄心术一类的邪法所迷,等她清醒后,她一定会比我更痛苦,我怎么还能怪她?”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关怀。
别人几乎一刀将他杀死,他却还在关心着那个人清醒后的感觉。
至于他自己的痛苦,他却连一点也不在乎。
崔玉真看着他,美丽的眼睛里突然泪珠一连串流下。
“你在哭?”
“……”
“你为什么忽然伤心?”
崔玉真慢慢的拭了拭泪痕,勉强笑道:“我并不是伤心,我只不过在想,假如有一天,能有个人这么样对我,处处都替我想,那么我……”
她没有说完这句话,她的泪又已流下。因为她知道自己是永远也不会遇着这么样一个人的。因为她知道这个人现在虽然在她怀抱里,但心里却在想着别人,而且很快就会离开她。
她并不是嫉妒,也不是痛苦,只不过觉得有种说不出的感伤。
她已是个成熟的女人,她这一生都很寂寞。
寂寞,多么可怕的寂寞……
冰冷的泪珠,一滴滴落在叶开脸上,但叶开的心里却在发热,热得发疼。
他并不是个铁石心肠的人,也不是块木头。
可是他又能怎么样?
屋子里渐渐暗了,黄昏已又无声无息的悄悄来临。
黄昏总是美的,美得令人心疼。
崔玉真将早上煮的冷饭,用酱油拌着吃了一碗,却替叶开熬了锅稀粥。
她红着脸道:“我本来想买点人参来炖汤的,可是我……”
她没有钱。叶开也没有,他忽然注意到她本来插在头上的一根碧玉簪已不见了。
“我本来想打开那柜子,看看里面是不是有银子的,可是我又不敢。”
她实在是个本性很善良的女孩子,而且有一种真正的女性温柔。
叶开慢慢的啜着粥,心里忽然有了种奇妙的感觉。假如他只不过是个做小买卖的生意人,假如他们是夫妻,假如他们都没有过去那些往事,他们是不是会活得更幸福?
可是现在……假如现在他也能抛开一切,假如她也愿意永远陪伴他,假如……
叶开没有再想下去,他不能再想下去。宁静的生活,对他永远是种不可抗拒的诱惑,可是他这人却偏偏好像生来就不能过这种日子。世上又有几人能随心所欲,选择自己的生活方式?
夜色渐渐深了。他们都没有说话,仿佛都在全心全意的享受这片刻宁静。因为他们都知道这种日子是很快就会结束的。
叶开什么都不愿去想,只觉得眼皮渐渐沉重,他流了很多血,他觉得很疲倦,而且很冷。
朦朦胧胧中,他觉得自己仿佛在渐渐的沉人一个冰窖里。他冷得全身都在发抖,冷得嘴唇都发了青。可是她已将这里所有的棉被都替他盖上了——现在怎么办呢?
他的脸色越来越可怕,抖得就像是一片寒风中的叶子。有什么法子才能使他温暖?只要能让他温暖,无论要她做什么,她都心甘情愿的。她的脸忽然红了。她已想到了一个法子,一种人类最原始的互相取暖方法。
叶开不再发抖,脸上也渐渐有了血色。然后他就发现,有个人正赤裸裸的睡在他身旁用力抱住了他。她的身子光滑而柔软,热得就像是一团火。
发现叶开的眼睛正在看着她,她脸上仿佛也燃烧了起来,“嘤咛”一声,将头缩人了被里。
叶开心里是什么滋味?那绝不是感激两个字所能形容的,那已不是任何言语所能形容的。他感觉到她的身子也在轻轻发抖。但那也当然不是因为冷。
窗外一片黑暗,冷风在黑暗中呼啸,可是黑暗与寒冷都已距离他们很远。
他们竟忽然有了一个完全属于他们自己的世界,这世界里充满了幸福和宁静。只可惜这种幸福就像是海市蜃楼,虽美丽,却虚幻,又像是昙花的开放,虽美丽却短暂。突然间,门被推开,一个人闯了进来。一个他们永远也想不到的人。
这一家的主人竟突然回来了。一个男人回到了自己家里时,若发现有两个陌生的男女睡在自己床上,无论怎么愤怒,都是值得同情的。崔玉真本来也很吃惊,很愤怒,现在却像是只泄了气的皮球,连话都说不出了。
这人咬牙瞪住她,怒吼道:“我出去才两个月,你就敢在家里偷人了,你难道不怕我宰了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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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6-4-2012 12:06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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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回 海市蜃楼(5)
崔玉真又吃了一惊:“你……你说什么?”
“我问你,你为什么要做这种见不得人的事,这野男人是谁?”
难道这人的眼睛有毛病,竟将她看成了自己的妻子?
崔玉真道:“你……你是不是看错人了?”
这人更愤怒:“我看错了人?你十六岁就嫁给了我,就算烧成了灰,我也认得你。”
崔玉真忍不住大叫:“你疯了,我连见都没有见过你。”
“你难道还敢不承认是我的老婆?”
“当然不是。”
“你若不是我的老婆,为什么睡在我的床上?”
崔玉真又说不出话来。
这人又瞪着叶开,狠狠道:“你又是什么东西了为什么和我老婆睡在床上?”
叶开也不知该说什么,他忽然发现又遇着了件又荒唐又荒谬的事。他实在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人道:“幸好我是个宽大为怀的人,不管你们做了什么事,我都原谅了你们,但现在我既然已回来了,你总该起来把这热被窝让给了我吧。”
他居然真的走过来,好像已准备脱衣服睡上床。
崔玉真又大叫,用力拉住叶开:“我不是他的老婆,我根本不认得他,你千万不能起来让他。”
叶开当然不会起来,可是他该怎么办呢?一个人赤裸裸的躺在别人床上,遇见这种事,你说他该怎么办?就在这时,突然门外传人了一阵大笑声,一个人捧着肚子,大笑着走了进来。看见了这个人,叶开更笑不出来。
上官小仙!这个要命的人,竟偏偏又在这种要命的时候出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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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6-4-2012 12:07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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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回 夺命飞刀(1)
有种人你想找他的时候,打破头也找不到,你不想见他的时候,他却偏偏会忽然出现在你的眼前。
上官小仙好像就是这种人。
她一只手捧着肚子,一只手指着叶开,吃吃的笑道:“你占了人家的屋子,又占了人家的床,人家回来了,什么话都不说,只不过叫你让开,你都不肯,这未免太不像话了吧。”
话没有说完,她已笑出了眼泪,笑弯了腰。
叶开反而沉住了气。现在他总算已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
这女人不但是条狐狸,简直是个鬼,简直什么事都做得出,什么花样都想得出来。
上官小仙还在笑个不停,就像是从来也没有见过这么好笑的事。
崔玉真吃惊的看着她,忍不住问道:“她是什么人?”
叶开道:“她不是人。”
上官小仙笑道:“对了,我本来就不是人,我是个活神仙,无论你藏到什么地方去,我还是一找就找到。”
叶开并没有问她是怎么找到的。
她显然一直都在暗中盯着叶开,就像是个鬼影子一样。
上官小仙道:“可是我倒真没有想到,这位道士姑娘会把你弄到这么样一个好地方,要不是她急着替你去抓药,这次我真的差点找不到你了。”
她走过去,拿起床头的空药碗嗅了嗅,又笑道:“只可惜她实在不能算是个好大夫,这种药你就算喝八百斤下去,也一样没有用。”
崔玉真已气得满脸通红,却还是忍不住要问:“你能治好他的伤?”
上官小仙道:“我也不是个好大夫,可是我却替他请了个最好的大夫来。”
刚才那个愤怒的丈夫,现在已连一点火气都没有了,正看着他们微笑。
上官小仙道:“这位就是昔年妙手神医的惟一传人‘妙手郎中’华子清,你见多识广,想必一定知道他的。”
叶开的确知道。
华家父子,的确都是江湖中有名的神医,医治外伤,更有独门的传授。
可是这父子两人都有同样的毛病。偷病。
他们根本不需要去偷的,可是他们天生的喜欢偷,无论什么都偷。
去找他们治伤医病的人,往往会被他们偷得干干净净。
“妙手”这两个字,就是这样来的。
叶开笑了笑,道:“想不到阁下非但医道高明,而且还很会作戏。”
华子清也笑了笑,道:“这点你就不懂,要学偷,就一定要学会作戏。”
“为什么?”
华子清道:“因为你一定要学会扮成各式各样的人,才能到各种地方去偷各式各样的东西。”他微笑着,又道:“譬如说,你若要到庙里去偷经,就一定得扮成和尚,若要去偷窑子,就一定要扮成嫖客。”
叶开道:“你若要到大字号的店家去偷,就一定得先扮成大老板的样子去踩道。”
华子清拊掌道:“阁下当真是举一反三,一点就透,若要学这一行,我敢保证不出三个月,就可以成为专家。”
上官小仙嫣然道:“他现在就已经是专家了,所以你去替他治伤的时候,最好小心点,否则你说不定反而会被他给偷得干干净净。”
华子清笑道:“我偷人家已偷了几十年,能被别人偷一次,倒也有趣。”他微笑着走过去,又道:“只要刀上没有毒,我也敢保证,不出三天,阁下就又可以去杀别人了。”
崔玉真忽然大声道:“等一等。”
华子清道:“还等什么?”
崔玉真道:“我怎么知道你是真的来替他治伤的?”
上官小仙叹道:“这位道士姑娘倒真是个细心的人,只可惜脑筋却有点不太清楚,莫非是已经被我们这位叶公子迷晕了头。”
崔玉真红着脸,道:“随便你怎么说,我……”
上官小仙打断他的话,冷冷道:“现在我若要杀他,简直比吃豆腐还容易,我何必费这么大的事?”
崔玉真冷笑。
上官小仙道:“你不信?”
崔玉真还是在冷笑。
上官小仙身子突然轻飘飘飞起,就像是一朵云一样,飘过了他们的头顶。崔玉真只觉得突然有只冰冷的手伸进了被窝,在她的胸膛上轻轻捏了一把。再看上官小仙又已轻飘飘的飞了回去,站在原来的地方。笑嘻嘻的看着她:“据说东海玉箫会采补,可是你身上倒还很结实,看来你对付男人想必也很有一套。”
崔玉真脸上一阵红,一阵青,气得几乎已经快哭了出来。
上官小仙悠然道:“这本是女人值得骄傲的事,有什么好难为情的,几时有空,说不定我也要跟你学两手。”
崔玉真的脸色已发白。她知道这女人是在存心侮辱她,可是她只有忍受。为什么人们总是要为已经过去了的事,付出痛苦的代价呢。为什么有些人一定要让别人觉得痛苦,自己才感觉到快乐。崔玉真泪已流下,上官小仙脸上却露出了胜利的微笑。
叶开忽然道:“滚出去。”
上官小仙好像吃了一惊:“你叫谁滚出去?”
叶开道:“你!”
上官小仙道:“我好心好意的请了人来替你治伤,你却叫我滚出去。”
叶开寒着脸,道:“不错,我叫你滚出去。”
上官小仙脸色也有点变了,冷笑道:“你难道不怕我杀了你?”
叶开道:“你以为你真的能杀我?”
上官小仙道:“你也不信?”
叶开道:“我只想提醒你一件事。”
上官小仙道:“什么事?”
叶开道:“这件事。”
他的手慢慢的从被下伸出,手里赫然有柄刀。三寸七分长的刀,飞刀!
薄而利的刀锋,在灯下闪闪的发光。上官小仙的脸似已被刀光映成了铁青色,华子清的脸似已发绿。小李飞刀!这就是从小李探花一脉相传下来的飞刀!这就是“例不虚发”的飞刀。江湖中无论多可怕的高手,都从来也没有人能躲过这出手一刀。
叶开冷冷道:“我本来不愿杀人的,可是你最好莫要逼我。”
上官小仙冷笑道:“你现在还能杀人?”
叶开道:“你想试试?”
上官小仙也不敢去试。
没有人敢!没有人敢用自己的生命作赌注,来做这几乎已输定了的孤注一掷。
上官小仙长长吸了口气,勉强笑道:“难道你不想你的伤快好?”
叶开道:“我只想要你滚出去。”
上官小仙叹了口气,道:“我不会滚,我走出去行不行?”
她真的说走就走,华子清当然走得更快。
走到门口,她却突又回头,道:“有件事我差点忘了告诉你。”
叶开道:“什么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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