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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ROXANNE

≤我来前世守住你≥ 作者:小喜 (全文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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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10-2009 12:51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盟主之争(2)

容毓飞的出现令场面再次躁动起来。

    “容公子来得好!容公子也有份争印的,既然他来了,这场比试就还没结束!”刚才被容毓飞救下的中年红面男第一个支持容毓飞挑战蒋令儒。

    “对,蒋公子若能赢了容公子,才算正式胜出!”有人附和。

    蒋令儒和他的挺蒋派都有些愣怔,有些接受不了这个现实。千算万算,还是让这条最大的鱼漏了网,游出来了。蒋令儒有些后悔,之所以当晚他没有趁容毓飞中毒之际下黑手,不过是怕江月昭知道后更加难以原谅他。本以为将容毓飞关在那机关重重的密闭石室里是万无一失的举措,却不料还是出了差子。

    到此时,他才明白为什么那个被芙蓉膏吊引得如一条哈巴狗一样乖顺的蒋英泽,会突然之间变得强硬不肯合作,原来他是相中了容毓飞,指望着扶持他来替自己翻身呢。

    这样一想,他不禁恨得咬紧牙关。可是再多想也无益了,容毓飞已经从石室里逃了出来,眼下正生龙活虎地立在他面前呢。

    面对容毓飞怒火燃烧的眼睛,蒋令儒心知此一战在所难免了。容毓飞的身手他已在那日群英会上见识过了,六岁入少林,悲悟大师亲自调教十年…他在心里惦量了一下胜利的可能性,便转过头和一旁的段简鹏递过去一个眼神。段简鹏会意地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

    在众人的鼓噪之下,蒋令儒深呼一口气,纵身来到场中央。容毓飞一旋身紧随而至,在他对面立定。

    “你把小青藏在什么地方?”容毓飞虽然心知他不可能乖乖地回答自己。可是焦虑之下。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

    “小青?哼!你都不敢让她以真面目示人!整天给她戴着一张假脸,你还有什么资格打听她的去处?”蒋令儒扯了一下嘴角,冷冷地嘲讽道。r />

    容毓飞听他这样说,心中便是一惊:看来小昭的身份已经被他识破了!那岂不是更危险?

    “她以何面目示人,那是我们夫妻之间的事!你犯我妻室。我断不会饶你!”容毓飞更加恼恨了。

    “你们夫妻之间地事?哼!难道你不知道,这也是我们夫妻之间地事吗?”蒋令儒说得不紧不慢,象是成心要惹恼容毓飞一般。

    容毓飞虽然听出他话中大有蹊跷。可是蒋令儒那种挑衅的语气在他心中掀起的醋海恨波,让他顾不得多问。夺妻之恨在他心头翻滚,他拔出青龙宝剑攻了上去。

    容毓飞师出禅门正宗,又受悲悟大师多年点化,在武学上向来秉持着出手定留三分情的原则。可是因着江月昭被眼前人所囚禁,他心中怒火再难抑止,出手剑剑指向要害,毫不手软。

    蒋令儒虽然料到容毓飞的武功造诣在己之上,可是没想到会差得这么多。端看眼下容毓飞地攻势。便知那日群英会上。他也只是牛刀小试而已。

    蒋令儒只觉得那些招式看似普通,可是容毓飞使出来却是威力无穷。看他身似松滞,剑尖却在眨眼之间指到鼻下,看他剑气软柔,真去硬接却震得虎口发疼,暗退实进,虚虚实实,打各蒋令儒穷于招架,再无还手之力。

    一旁围观者中。大部分人都在为刚才儿戏般地盟主之争气愤不平。此时见容毓飞势如猛虎下山,锐不可挡。而蒋令儒则步步后退,只守难攻,都觉得很解气。

    “好!”喝彩之声纷纷响起。

    “打死他!打死他!”所有喝彩声中,这声音突兀而响亮,来自常霜儿!一旁的常天华吓得一把扯回激动要跳进场中的女儿,伸手捂住她地嘴巴。

    “呜呜…”常霜儿挣扎了几下,没有挣开,也就消了声。不过刚才那两句还是落入了蒋令儒的耳中,他无意识地皱了一下眉头。

    就这瞬间的走神,容毓飞的剑已经闪电般奔着蒋令儒的胸口刺来。蒋令儒迅即侧身,只听刷”地一声轻响,那剑撕挑开蒋令儒的外袍,险险地擦着他的肉皮穿了过去。

    蒋令儒惊出一身冷汗,扫一眼校练场的入口处,显出焦急之色来。再看向容毓飞时,他强自镇定一下,说道:“容公子下手可要仔细了,要是我出了事,就再也没人知道你要找的人在哪里了。你不是想看着她困在那里,没吃没喝,活活饿死吧?”

    迫于无奈,他只好祭出江月昭来拖延时间了。

    容毓飞一听,恨得咬碎钢牙,再下手却真地留了余地,不敢下死手了。

    “容公子不用怕!快打死他!快…呜…”常霜儿挣脱她父亲地手,急忙喊了这两句,就又被常天华摁在那儿,捂上了嘴

    容毓飞听了常霜儿的话,心中一动,再看蒋令儒,见他面色更加阴沉了。

    就在此时,储英山庄的总管蒋生福从校练场的入口处跌跌撞撞地跑进来,连滚带爬地冲到校练场边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喊道:“公子!大事不好了!老爷他…老爷他…去了!”

    说完,蒋生福“扑通”跪伏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什么?”蒋令儒跳出比武场外,拎起那老总管的一只手臂,状似惊痛地吼问他。

    满场人都被这突然之间的变故惊到了,木然地望着泣不成声的蒋生福和满脸丧父之痛的蒋令儒,有些不知所措。

    只有容毓飞面色沉静,在等着看接下来的戏码。

    “老爷刚才突然狂咳不止,大口喷血,待郎中赶到时,已经回天无功了,老爷就…呜呜…”蒋生福掩面痛泣。

    “那为什么不着人来喊我?”蒋令儒摇着蒋生福地肩膀,怒吼道。

    “公子,老爷从发病到仙逝,不到一刻钟地功夫,就算来喊您,也是来不及的…”蒋生福被摇得话不成句,抖着说道。

    “爹!”蒋令儒悲呼一声,冲着储英山庄地方向扑膝跪下,突然又转头问蒋生福:“老爷临终前,可留下什么话了吗?”

    “有…”说到这里,蒋生福有点儿怯怯的,扫了一眼校练场上那集中盯向自己的目光,咽了口唾沫,“老爷说…老爷说…”

    “说什么?”蒋令儒不耐地一声吼,吓得蒋生福瑟缩一下,赶紧说道:“老爷的临终遗言,关于家事的,待公子回庄再说吧。只是有一句关于今日选盟主一事的,老奴就在这里说了吧?”

    “蒋盟主有何遗托,还不快说出来听听。”出声催促的是七星谷谷主段简鹏。

    “老爷说,今日盟主选会,他无法亲临观战,对于比武结果实在是放心不下…”蒋生福说到这里,皱了下眉头,使劲地想了想,方才继续说道,“老爷说,既然盟主之印在我们大公子手中,与其草率地将盟主宝印交出去,不如就让大公子暂时替管一阵子,待另寻妥当计议,再作定夺。印在大公子手中期间,就要拜托各位武林同道齐心携力,共同襄助大公子辖理武林事宜…老爷说…他在天之灵,向各位武林英雄拜谢了…”

    蒋生福好不容易说完这一番话,便再伏到地上,一边哭着一边向围观的各门各派中人叩头致谢。一旁的蒋令儒更是悲难自抑,双泪长流,喟叹一声,向着储山庄的方向叩头不止。

    “老盟主啊!”段简鹏及他身边几位哀叹一声,上前分别去扶蒋生福和蒋令儒。

    段简鹏拉着还在磕头的蒋福生说道:“老总管快别再磕了,我等生受不起。既然是蒋盟主的遗愿,我等自然会全力遵行,断无违逆的道理。”

    那边还有几位扶着蒋令儒劝道:“蒋公子节哀顺便,我等自当遵从蒋盟主的遗托,蒋公子有何吩咐,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校练场上顿时从刚才的剑拔弩张,转变成了悲情四溢。众人一时之间被这悲伤气氛搞得有些懵怔,纵然有心疑之处,看看人家刚死了爹,悲痛万分的样子,也不好说出口来了。

    “蒋公子。”常霜儿清泠冷的声音再度突兀地响起,只见她用力甩开常天华禁锢她的双手,仰面走到蒋令儒面前,看着蒋令儒满面泪痕的样子,“哧”地一声轻笑,“蒋盟主英年早逝,蒋公子少年丧父,真是让人唏嘘!只是小女子有一事不明。蒋公子听闻父丧的消息,难道不应该速回庄里披麻戴孝,料理后事吗?在这里拖拖拉拉地哭鼻子,演给谁看呢?”

    在周遭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里,蒋令儒于满面悲伤之中,嘴角抽了几下:“常小姐此话是何用意?”

    “常小姐这番话入情入理,在下也深有同感。”接话的是容毓飞,“蒋公子似乎并不在意父丧与否,只在意蒋盟主临终之前的遗言。还有蒋总管,刚才那么长的一大段话,您老背得辛苦了。”

    蒋生福听了容毓飞的话,双肩一缩,哭声也有些维续不下去了。

    “容公子何出此等凉薄之语?”一旁段简鹏大有不平之色,义愤填膺地斥问道,“儿闻父丧,想知道父终前有何心愿未了,难道不是人之常情吗?你于蒋公子大悲大痛之机,于伤口上洒盐,倒让人觉得你居心叵测!”

    “好吧。”容毓飞从善如流的说道,“既然段谷主对蒋盟主的临终遗言有兴趣,不如我们就来研究一下这份遗托吧。”

    众人皆不明所以地望向容毓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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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10-2009 12:52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痴魂玉殒

众人一听容毓飞要拿蒋英泽的临终遗言说事儿,都有些莫名其妙,难道人家老爹死前说的话,他一个外人还想提出什么异议吗?

    果然,蒋令儒拭掉脸上的泪水,万分悲痛地说道:“家父已经仙逝,任何对他生前言行的怀疑,都是对死者的不敬,我身为人子,是断断不能允许的。”

    被扣上一顶大帽子的容毓飞倒是泰然自若:“是谁对蒋盟主不敬,在场各位心明眼亮,自然辨得清。刚刚老总管提到由蒋公子暂管的盟主印,相信此间有些武林前辈是见过的。可否请哪位前辈站出来说说,那盟主印有何特别的地方?能据以辨其真伪的?”

    “我知道。”一直静坐在那里冷眼旁观的姬如海站起身来说道,“一百年前,有风辰野与蓝叫天两位前辈争夺盟主之位,两人战得天昏地暗,难分高下,均不服对方的能力。于是这枚古玉印玺便在两位前辈手中倒来转去,最后一个不慎,摔于地上,磕掉了其中的一个角,虽然后来由巧手能匠补缀齐整,仔细看去,还是能瞧出那一角的玉石纹里与其他部分不同。”

    有几位年纪较长的掌门纷纷点头称是,表示他们曾亲眼见过那枚印玺,确如姬掌门所说,有一角是补上去的。

    “这就是了。”容毓飞一展手说道,“不如请蒋公子把他手中的盟主印出示给各位瞧瞧,可有一角是补上去的?”

    蒋令儒听他这样一说,便知事情不妙:怎么盟主印是有残缺的吗?他确实不知道呀。而且从蒋英泽手中逼出来的这枚印,好象没有残角吧?

    心中疑惑,可是众人都在翘首望向他。无奈之下。他只好走过去,揭开红色地锦缎包裹,拿起那枚古玉符仔细地一瞧,哪里有什么残补地痕迹,完好无损的一块古玉雕印!

    他心中先是一凉。接着便恼火万分,心中暗骂一句:老狐狸!果然够狡猾!照此看来,必是蒋英泽在石室中将所有事情都交待与容毓飞了。既然他能知道自己手中的印是假的,那么真印保不齐就会在他那里。

    他略一思量,猛地转过身去,举起手中的假印,怒斥容毓飞道:“果然是假地!在下倒想问一问容公子,这印之真伪,我身为蒋盟主的亲生儿子,尚且不知其中奥妙。你一个常年于京城做生意的商人却如何知晓得如此详细?莫不是你早就惦记上盟主之位,表面上假作一位旁观者。不参与争夺。实则暗地里在我储英山庄偷梁换柱?早将真印窃于怀中?”

    在场众人听容蒋二人各执一词,都是振振有理地样子,一时之间倒有些糊涂。按说依容毓飞的人品,大家不太相信他会做那等鸡鸣狗盗之事,可是话说回来,蒋英泽难道会将一枚假印交与自己的儿子,让他带到盟主选会上吗?似乎也说不通。

    容毓飞冷笑了一下:“蒋公子颠倒是非的功夫还是一流呢!你怎么不给大家讲讲,你是如何诱骗蒋盟主服食芙蓉膏,待他成瘾难戒之后。便逼他做出杀害武林同道。挑起门派之间的仇怨,以为你窃居盟主之位铺路的事情?或者给大家讲讲。在蒋盟主不肯听从你的调遣,再做那些残害武林的事情时,你是如何将他幽闭在石室之中,逼他交出盟主之印,继而断了供他服食芙蓉膏,令他在瘾发之时痛楚万状,身心俱损的…”

    “你血口喷人!”蒋令儒不待容毓飞说完,便在众人惊讶怔忡之际,先发制人,指着容毓飞怒驳道:“明明就是你属意盟主之位,窃取了我爹地印符!怪道我爹自群英会以来,病情每况愈下,搞不好就是你暗中投毒!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我今日断不能饶你!”

    虚张声势地喊过,却也不见他真地杀上去。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听得众人都有些糊涂,一时之间也分不清谁真谁假。

    容毓飞轻笑了一下,用手一指那条唯一通向校练场的黄土路,说道:“我们两个人空口白牙,说了也没用,总要有个证明人才好。你们看,那个证明人已经来了。”

    大家顺着他的手指方向一瞧,那平坦的黄土路上走来一位身材魁梧的年轻人,后背上负着一把藤椅,藤椅上坐着一个人,已经离校练场很近了。

    待蒋令儒看清来人面容后,狠狠地瞪了蒋生福一眼,吓得蒋生福低头缩肩,冷汗都要冒出来了。原来那年轻人正是蒋生福的儿子蒋水天。

    蒋水天在众人的关注目光中走进校练场,轻轻一蹲,将负在背上的人连带着藤椅一起放在地上。众人一瞧那坐在藤椅上的人,竟是失踪多日,遍寻不见地梅子平!

    那梅子平面色苍白,神色萎顿,不复往日地狷狂傲慢。他见众人都看向自己,便不自然伸出手来,整了整衣袍的下摆。他这样一个掩饰地动作,反而更加引起了大家的留意---原来他的下肢已经不能动了,显然是被人挑断了脚筋。

    “梅子平!”斜里冲出来一个段简鹏,怒斥一句:“你不顾江湖道义,杀害弦月门门主,事后又隐匿逃窜,实在是难见容于武林同道!我今日就替上官门主报仇!”

    说完,举起双锏就往梅子平头上砸去。

    可怜梅子平行动不便,只能吓得将身子使劲往藤椅靠背上缩。只听“当啷”一声响,离段简鹏最近的衡山派掌门岳伍阳出手如电,拔剑搪住了段简鹏的双锏。

    “容公子都说梅子平是证人了,段谷主何故如此心急要杀人呢?难道还怕梅子平这残脚之人飞了不成?”有人质问。

    梅子平被那样一吓,生怕自己再遭毒手,赶紧指着蒋令儒厉声争辩道:“上官门主不是我杀的!是他杀的!他先是偷取梅花山庄的镖杀死上官一月,然后再杀死我,准备抛尸于断崖之下。这样就造成了我激愤之下杀害上官门主,然后隐匿逃窜的假象!他没料到蒋盟主暗中救下我来,藏于一处山洞之中,只为等待今日之机,让我来指证这个心机阴险的小人!”

    由于害怕,梅子平的语速很快。不过众人还是听明白了他的话,再加上刚才关于真假印一事,若说之前只是隐隐觉得蒋令儒的言行有问题,现在一个使阴耍诈,弑父篡位的小人形象顿时清晰地出现他们面前。为他一己之私,居然劳动这么多人千里迢迢地奔赴储英山庄,送上门来给他挑拨调戏,诸位英雄不禁心中恼火,一个个怒目而视,摸刀握拳,跃跃欲试。

    事已至此,蒋令儒也明白如今大势已去,再辩已无益。面对着江湖英雄们虎视眈眈的目光,他的脸色有些灰败。不过他到底是历过许多事的人,心志还算坚韧,如此颓局之下,他仍然是镇定如常,不见慌张。

    他估量了一下形势,以他手下这些储英山庄的人再加上段简鹏纠集的几个人,如果真动起手来,恐怕不是面前这些各派掌门的对手,更何况他如今不站在理上,难保手下这些人不会倒戈相向。

    这样想着,他便将目标瞄准容毓飞一个:“容公子可要想清楚,你最好能保我平安无事地离开这里,否则我出了事,你可就再也寻不到你要找的人了!”

    容毓飞一听他又拿这事威胁自己,直恨得牙痒,刚想出声斥责,就听到常霜儿在一堆人的后面跳脚喊道:“打死这个小人,不用怕他!我知道冉公子在哪里!到时候我…”

    她话音未落,一道银光斜刺里飞出,直奔着她的胸口而去。容毓飞看到那道银光,想要反应时,隔着几重人墙,已经来不及了。

    只听常霜儿一声痛哼,人便向地上瘫软下去。她的胸前,明晃晃地插着一把匕首,已经有血从那伤口处渗出来,洇湿了她水绿色的绸袄。

    常天华一见女儿被刺中,如受伤的猛兽般发出一声嘶吼,人就向伤他女儿的段简鹏扑了过去。段简鹏慌忙举拳相迎,两人打在了一处。

    容毓飞急忙拨开众人来到常霜儿面前。此时常霜儿已经被她的师兄抱了起来,正在紧急处理伤处。容毓飞看她面色青白,嘴唇乌紫,流出的血液黑黝黝的,便知匕首有毒。

    他赶紧探手入怀,才想起来自己带在身上的几粒少林“大还丹”,已经在那晚被蒋令儒用毒气熏倒之后,被他搜拿走了。

    焦急之下,他也顾不得男女忌讳,出手点住常霜儿身上的几处穴位,打算运功替她逼毒。却被常霜儿伸出手来摁在他的臂上。

    “别费…我…撑不住了…”声音再也不似平时那般清脆动听,虚弱地象是一阵呼吸一般。她将手缩拢回袖内,再露出来时,指尖夹着一方水蓝色的丝帕,递给容毓飞:“我绣的…拜托交给冉…公子…要是有来生…”

    容毓飞看着她发青的眼角处,有湿洇洇的水滴,心中不由地一阵痛惜,赶紧接住她的话:“来生一定让他娶你!”

    常霜儿扯了下嘴角,算是笑了一下:“往东…一直走出五里左右…有一处山洞…冉公子在那里…快去救他…”

    “蒋令儒跑了!”

    容毓飞听到这一声惊呼,赶紧转头拿眼扫视,却哪里还有蒋令儒的身影?

    这家伙居然趁乱逃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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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10-2009 12:53 PM | 显示全部楼层
幽禁深穴

一听蒋令儒跑了,容毓飞赶紧放眼望去,只见几百丈开外的半山坡上,有一个身影飞速蹿掠,衡山派岳伍阳并几位先发觉的掌门已经追随而去,可是距离尚远。

    蒋令儒前方百十来丈,就是一处茂密松林,一旦让他钻进松林里,七拐八拐的,再想寻他可就难了。

    身后追赶的几位意识到这一点,纷纷亮出各自兵器,甩手向蒋令儒后背袭去。

    待蒋令儒听闻背后有风声“嗖嗖”,一转头,就见刀剑镖扇,各色兵器裹挟着强大的内力,已经近在眼前了。他“啊”地一声促喊,急急往横里纵去,欲躲闪开这一拨的进攻。

    只听“噗”的一声,虽然他闪得够快,仍是被一枚飞镖刺中右臂。来不及停下细看伤情,他一咬牙,也不管那枚镖还扎在臂上,反而以更快的速度向松林的方向冲去,转瞬间就没入一片密盛的松树之间,不见踪影。

    “快去追…”常霜儿虚弱地碰了碰容毓飞的胳膊,奄奄地说道,“去晚了…他会把冉公子转移了…快去…”

    容毓飞回头望一眼这位投错情的痴心姑娘,心中不胜痛惜:“赶紧给常小姐运功逼毒,兴许还有救,着一人回庄里到蒋令儒的房间搜一搜,看看能否找到少林大还丹。”

    他安排下这件事,起身便向常霜儿所说的方向奔去。紧随他身后的,有无天门邵子聪、五行宫司空玉及各自所带的门中弟子。

    还有一位就是蒋水生,就是这个讷言寡语的小伙子明里装作顺从蒋令儒,暗地里却替蒋英泽做了很多事情,比如这次助容毓飞逃出石室。便是他从外接应。

    容毓飞一路疾奔。心中却在怀疑:如果常霜儿所说不错地话,江月昭应该被藏于此处往东地方向,怎么刚才蒋令儒却是往北逃呢?难道他真是急中迷乱,慌不择路吗?

    一行人转眼翻过几个山头,估摸着也赶出五里多路了。前方当真出现一处山谷,环抱在群山之间,谷内苍松翠柏盎然生机。竟毫无冬日里的败落之色。r />

    容毓飞来到谷中站定,放眼往四下里望去,希望寻到常霜儿所说的那一处山洞。

    不看则已,一看之下,让他大吃一惊。就他刚才约略扫上那么一眼,环绕这处山谷的群山之上,竟然就有十多处洞穴口是肉眼可见的。

    同来地众人也有些迷茫,邵子聪说道:“常小姐只说藏在一处山洞里,却没有指明是哪一处山洞。这么多的洞口。我们钻进哪个洞里寻才好?”

    其实那日晚间。常霜儿一路跟随蒋令儒到了此处山谷中,眼看着他抱着江月昭进了一处山洞里。她在洞口不远处藏匿起来,守了一个时辰左右,才等到蒋令儒从洞里出来,独自一个人往回去了。

    她本打算进到山洞里,救出江月昭。可是她蹑手蹑脚地钻到洞里,于一团漆黑之中,摸进去几百丈的距离后---不要说人了,连一丝光亮都没见到。

    常霜儿虽然出身武门。可从小就是被娇惯着长大地。到底是个娇柔小姐,黑漆漆的山洞里。“叮咚”的滴水之声都会吓得她肝儿颤,更别提偶尔有鼠虫蛇蚁从她脚下爬过了。

    寻人不见,她实在是抵不住那透骨的恐惧感,抖抖地顺着原路摸出洞去,一路狂奔着回了储英山庄。

    可以想见,那样的夜色之下,她一个没什么武功的小姑娘家,又被吓得心惊胆颤,怎么可能发现这四下里居然还会有那么多的洞口?

    想当然的,她就告诉容毓飞是一处山洞了。

    容毓飞皱着眉头扫了一眼这到处是山洞的群山,坚定地说道:“麻烦邵门主派一位弟子回去问问常小姐,她所说地山洞可有何特征?再请司空宫主留几个弟子在此处守候。剩下地人,就挨个山洞寻吧,十几处山洞,总有一个会是蒋令儒藏身之所的。”

    “这个方法不妥。”一旁蒋水生瓮声瓮气地说道,“容公子有所不知,此处名叫千洞山。你看到的只是在明处的十几处洞口,还有你看不到的,以及这群山的另一面坡上,大大小小的洞口算下来,怕也有百十来处。::最要命的是,这些山洞相互贯通,从一处洞口进去,就能从另一处洞口出来。内里千回百绕,有如迷宫。但凭我们这几个人,进去后只会打草惊蛇,要寻人却是千难万难。”

    容毓飞听了,只觉得一阵气闷,看着蒋水生愣头愣脑的样子,心想:你既然知道这些,刚才出发地时候怎么不说?

    别看蒋水生长相木讷,心里头可是机灵着呢,他一看容毓飞地表情,赶紧解释道:“常小姐只说是往东的方向。往东地山可多着呢,在下一时之间,也没有反应出她说的是千洞山呀。”

    容毓飞心情沉重,望着这巍巍群山叹了一口气,想了想说道:“留几个人守住在这个山谷的出口,我们现在回去调集大批人来,将所有的洞口都守住,然后分成几组,从几个洞口同时进入,各组在洞内行进的路程,分别做好不同的标记,一则防止进洞后迷路,转不出来,二则也免了其他组的人重复寻找。你们觉得这样可好?”

    邵子聪与司空玉忙点头称好。

    司空玉便安排门下几个弟子守在了山谷的出处,剩下的人随着容毓飞一齐回储英山庄召集人马去了。

    就在容毓飞望群山兴叹的时候,在东南方向的一个山洞的幽深处,江月昭正在绕着一根天然钟乳石柱焦躁地踱着步子。

    倒不是因为她自己喜欢转圈子,而是因为此时此刻,她的活动范围只限于以这根钟乳石柱为中心,方圆三四丈的一个圈子内---她地腰上箍着一个铁圈。铁圈上拴着一根铁索。而铁索地另一端,就系在那根钟乳石柱上。

    昨天整个一下午,蒋令儒都呆在地宫内,先是向她展望了一下自己登上盟主宝座后的远大抱负,然后就是软语轻声地央求江月昭原谅他。希望她看在前世夫妻情份上,看在他辛苦追来的份上,能够安下心来跟他过日子。

    江月昭起先也不想惹恼他。心平气和地跟他谈,希望他能明白,她现在有家有室,有夫有子,她根本无法舍弃这些她珍爱的人。

    两个人各执己见,越说越僵。

    最后蒋令儒问她:“如果明日我争盟主之位失败,你可愿意随我离开这里,找一个幽静的去处隐居起来,从此过无人打扰地日子?”

    江月昭这才发觉原来他嘴上说得信心满满。其实内心对第二日选盟主一事也是存有疑虑的。她答道:“我劝你还是现在就离开这里。找个没人认识你的地方,做个营生养活自己,遇上合心意地人,就娶了进门给你烧饭洗衣,生子养老,过一个平凡人的日子,不是挺好吗?”

    她说得心平气和,蒋令儒听着却是恼火万分:“我要想过这种娶妻生子的太平日子,我去投胎转世好不好?何苦隔着几百年还要追你而来?!我痴心一片!你妾心如铁!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说完。不待江月昭再发话。他从怀中掏出一块帕子,强行捂到她的嘴巴上。江月昭在力道上是挣不过他的。她不可置信地瞪着他,片刻功夫便失去了知觉。

    等她再度醒来,就在这个山洞里了。当她发现自己居然被索在一根石柱上,心中的怒火简直可以烧死一头猪。

    不过那头猪不在她的眼前,而且她的怒火再盛,也烧不化系在她腰上的那根铁索。于是她在跳着脚大吼了一阵子之后,发现根本没有人回应她,便止了声音,开始认真地打量这处洞穴。

    虽然空间不太规则,但这里高敞阔坦,再加上各处散落地放置着那种大型地油灯,一直燃烧着,照得洞内明亮清晰,身置其间并不会觉得憋闷。仔细看一下洞里地布置,算不上舒适宜人,可一应起居用具也还齐全。

    在她触手可及的范围内,摆放着不少的糕点瓜果,还有一壶清洁的饮用水。地上堆着厚厚的须草,草上铺着一套棉布的被褥,竟然是干净清爽的。

    更令江月昭吃惊的是,转到石柱的较暗那一侧,居然发现一个干净地马桶摆放在那里!

    由此可见,将她囚到这里来,是蒋令儒处心积虑已久地事情!

    她瞧了瞧锁在自己腰上的铁圈,那尺寸简直就按照她地腰围打造的,正好扣在她的腰间,不大不小,上不得下不得。

    她凑近那拴住她的石柱子,将腰上的铁圈使劲地往石柱的突起上撞了几下子。结果铁圈上的锁丝毫无损,倒是石柱被撞得纷纷洒洒落下一些石屑来,江月昭自己的腰也被震得生疼。

    她心中这个恼啊!曾经对蒋令儒心存的那一点怜惜之情,此时也无影无踪了。从清晨开始,她等啊等啊,穴居洞内,她也不知道时辰变化,只觉得过了好久了,仍然不见蒋令儒的身影。

    她就那样绕着石柱转着圈子,走着走着,发现自己竟然快贴上石柱了,那铁索已经不知道绕着石柱缠了多少圈了。她烦闷地一跺脚,不得不向后转,朝着相反的方向再绕。

    这样前前后后也不知道转了多少圈了,终于让她听到入口处有脚步的声音传来。

    她停了下来,骇然望向那幽漆漆的仅一人高的入口,虽然心里明白来人十有**会是蒋令儒,但在未见人影前,那带着沉闷回音的脚步声,还是让她心生惧意。

    随着那回音越来越小,脚步声越来越近,一个人从入口处钻了进来,可不正是蒋令儒吗?

    “蒋令儒!”江月昭瞬间爆发了,手中扯着那铁索,抖得“哗哗”作响,“你简直混帐透顶!你拿我当马当牛吗?居然这样拴着我!快给我解开!”

    “我也不想拿铁索拴你,我只想用我的心来拴住你,可是拴得住吗?我一撒手你马上就会跑!你让我怎么办?”蒋令儒甫一踏进洞室就被江月昭一顿狂吼震得脑子翁翁作响,他面上苦笑着,虚弱地说道。

    江月昭这才发现他整条右臂已经被鲜血浸透了,整个人软软地靠在入口处的石壁上,面色苍白。

    “你…受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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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10-2009 12:55 PM | 显示全部楼层
舍命相携

蒋令儒听她那样问,也不理她,自顾白着一张脸,晃到一块大石头的背面去,拿出一个包袱来,从中取出一个小瓶子和一卷纱布来。

    江月昭一瞧,果然是崔天民,做事真是滴水不漏!一个临时的匿身之所,居然连伤药和纱布都备着呢。

    蒋令儒坐到一处大石上,左手握住那把扎入他右臂之中的匕首,一皱眉一咬牙,“刷”地就将匕首拔了出来。那匕首尖带出的一串血珠,在空中划出一个优美的弧线,滴落到地上,点点猩红,看得江月昭心中一缩。

    蒋令儒简单地清理了一下伤口,便将小瓶里的伤药散到伤处,用牙咬住纱布的一端,左手执另一端开始在右臂上包缠。

    江月昭见他由于失血过多,面色苍白,人也有些虚弱的样子,自己包扎着伤口,动作有些笨拙。她起身想挪过去帮他把伤处包好,却忘记了腰间的铁索,刚走出十几步,就被那铁索给扯住了。

    她一生气,也不管他了,扭头回到自己的地铺上,一屁股坐了下来。

    蒋令儒自己将伤臂草草地包扎完毕,来到江月昭面前,指着那些丝毫未动的吃食问道:“怎么不吃东西?”

    江月昭气哼哼地回他:“给你拴上一根铁链子试试,看你还吃不吃得下东西?”

    蒋令儒叹了一口气,在她的身边坐下来,只是盯着她的脸瞧。也不说话--自从那日他见了江月昭地本尊之后,就亲手毁了幻容前辈的杰出作品,江月昭抢救不及,从此后只能以真面目示人了。

    “我看你的神情就知道,你肯定是没当上盟主。”

    江月昭的轻松语气刺痛了蒋令儒的心,落到她脸上的目光瞬间由热转冷:“我没有当上盟主,你很高兴吗?”

    “你…”

    “我再告诉你一个更好的消息,眼看着我的盟主之位就要到手了。你地容公子天神般自空而降,生生地搅乱了我的一切安排!你听了。==是不是更高

    江月昭虽然听出他这语气可不大好,但是被蒙在鼓里几天之后,突然得到了容毓飞地消息,心中一喜,仍然忍不住扯动了一个嘴角。

    这一细微的表情没有逃过蒋令儒的眼睛。他的脸孔一下子愤怒地扭曲了,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抡起没有受伤的左手。照着江月昭地脸上打了下去。

    只听“啪”的一声脆响,江月昭的右侧面颊瞬间就印上五个清晰地指印,嘴角也溢出一丝鲜血来。

    “你这个贱女人!你才来几年而已。就这样死心踏地跟上别人了!变心如此之快!你太让人寒心了!”蒋令儒打过之后,尤觉不够,又狠狠地骂了几句。然后他一转身,如一头被刺激到的疯牛一般,狂奔出了洞室,消失在那幽漆漆的入口处。

    从头到尾,都没有给江月昭反应地时间,只到洞室内再次余下江月昭一人,她捂着火辣辣的右脸。颓然地跌坐于地铺之上。心中万般委屈,终于隐忍不住。趴到膝盖上“嘤嘤”地哭了起来。

    其实她对蒋令儒,倒不似旁人那般,听到他的所作所为就斥之如恶人劣鬼。这前生后世的因果纠缠都在她的心里,她即便不赞成蒋令儒的行为,对他也是怀有一丝怜惜之情的。

    可是她不能因为怜惜他,就抛夫弃子,从此跟着他过日子呀。她的孝文孝武、她的可心、她地夫、她地家,她怎么可能放得下?一想起孝文孝武那两张一模一样的小胖脸儿,一想起可心在最后临别地时候,还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握着她的手指吮吸着,她的心就抽搐着一阵痛似一阵。最后她干脆往地铺上一趴,抱着被子大哭出声。

    她哭着哭着,感觉自己身边的地铺往下一陷,心知是蒋令儒回来了,也不理他,继续用力发泄着自己的悲伤。

    过了半晌,她的衣袖被扯了扯,她恼火地使力一甩手,就听到一声痛哼。抬头一看,蒋令儒正捂着右臂的伤处,咬着牙,痛得脸都白了,才知道自己刚才那一下子,八成是碰巧打到他的伤口上了。(r />

    这一闹,她也没有心思再哭下去了,扯着那铁索哗啦啦地坐了起来。

    过了好半天,才见蒋令儒松了牙关,面色好看了一些。他起身去拿了些糕点和水,回来又坐在江月昭身边,往她面前一递:“吃东西!”

    江月昭负气将脸别到一边,不搭理他。

    蒋令儒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刚才一时失控打了你,对不起。不管你要跟谁,都要先活着不是吗?你是打算饿死在这山洞里吗?”

    江月昭这才没好气地接过糕点,一口一口狠命地往嘴巴里塞去,也不管那糕点的渣儿沾了满嘴巴,掉了满身。

    蒋令儒看她的狼狈样子,轻笑一下,将水囊递过去:“你要是实在恨我,不如直接咬我吧,可怜可怜这些糕点吧,它们又没有得罪你。”

    让他这样一打趣,江月昭的心里也轻松了一下子,将满口的糕点噎咽下去,接过水囊来灌了一口水,对他说道:“既然你做的事已经被武林中人知道了,不如你现在赶紧逃吧。等他们追到这里来,不会有你的好果子吃的。你找个僻静的地方,改名换姓隐居起来。如果将来生计上有困难,你可以往东州城的江承安府上捎信,就说是我的朋友,我爹…”

    江月昭说到这里,觉得这话的后半部分不太妥当,赶紧修正道:“当然,以你的聪明才智。到哪里也不会出现生计困难的,我是说万一…”

    蒋令儒听着她地话,感觉她虽然不愿意对自己再付出情意,不过还是挺关心他的生死的,这关心如同一股暖流,在他的心头漾开一圈圈的涟漪,抚慰着他那颗孤独与凄苦的心。

    他觉得自己又有了希望,脸上的棱角都柔和下来。看着江月昭笑着:“我们肯定是要离开这里的,不过我现在有伤在身。带你离开恐怕有困难。这里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寻来地,待我歇息一下,晚间出去探探风声,如果外面风声不紧,我会趁机带你离开的。”

    “你既然负伤不便。就不要带我走了。你把我留在这里,容…那些人一定会找到地。”江月昭劝说道。

    “我自己逃?怎么你还不明白吗?我来这一世,没有找到你的之前。我的人生就寻你!找到你之后,我的人生就是与你在一起!我自己逃?逃到一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隐姓埋名地活着?那我来这里地意义何在?”

    又转到这个话题上去了!江月昭张了张嘴,觉得他这份偏执真的不是她三言两语能化解掉的。便没有接话。

    夜半时分,蒋令儒果真出了洞室,探查风声去了。待他回来时,面色沉重,嘴唇紧绷,江月昭便知道容毓飞恐怕已经在外面严密布控了。

    既然知道了江月昭地被藏匿之地,容毓飞当然不会掉以轻心。他回去后,第一时间冲到常霜儿那里,企图问清楚她说的那个山洞。到底有什么特征。

    可惜常霜儿一介娇弱小女子。中了七星谷的“绝魂”剧毒,刚才一番抢救。众英雄轮番给她运功逼毒,却抵不过那毒融入血液之中,瞬间侵入腑脏之内。

    常霜儿最后狂吐鲜血,还是毒发身亡了!

    常天华和他地弟子们如发了狂的狮子一般,一齐冲上去,跟段简鹏拼了命地打。段简鹏自知理亏,又见蒋令儒独自奔走,心中慌乱,气势上当然就弱了许多。最后他被常天华一剑贯透胸部,又被坤灵门的弟子一人补上一剑,如一块蜂窝煤般倒地上。

    容毓飞赶回来时,就看到常天华抱着女儿冰冷的尸体,瞪着通红的大眼睛,看着女儿毫无血色的鹅蛋小脸儿,喃喃地自责着:“是爹不好!你本来就不愿意来的,你在家里玩得好好的。是爹迷了心窍,非得逼你来这个鬼地方!是爹不好!爹害死了你…”

    容毓飞很痛心,他也是做父亲的人,他当然能体会得到常天华此时此刻地心痛。而且来事说到底,终究还是因他们夫妇而起,他心里就又有了一丝愧疚。

    他不知道如何去劝常天华,在他身边站立了半晌,方才上去拍了拍他地肩,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却不料常天华被他那样一拍,“蹭”地就跳了起来,抱着女儿的尸体,展开步伐便往出庄地方向奔去,连头都不回!

    坤灵门的弟子一见师父走了,赶紧追了上去。

    众人也知道他此刻心中悲愤,追回来也无益,只好由他去了。

    容毓飞望着他的背景愣了半天神,才转过身来。此时捉拿蒋令儒与寻找江月昭已经变成一件事了,因此当他做出搜山安排时,诸位掌门欣然允诺,没有人反对。

    蒋英泽之死、上官一月之死、常霜儿之死、梅子平之残、还有这些日子里发生在储英山庄内的诸多门派之间的龌龊,皆出自蒋令儒之手。铲除这个武林祸患,替死者报仇,给生者安慰,已经成了此时在场的江湖人士们心中的共识。

    “当下还有一件重要的事,关乎武林前途,我们必须要弄清楚。”大家商量妥当搜捕蒋令儒的计策之后,姬如海出声说道,“既然蒋令儒手中的盟主印是假的,那么真的印玺八成是被蒋盟主藏起来,现在他人已驾鹤,我们去哪里寻这真印呢?”

    “真印在我这里。”又是蒋水生瓮瓮的声音,“蒋盟主被囚石室之前,料到大公…料到蒋令儒会逼他交印,便吩咐我去刻了一枚假印,将真印交与我藏了起来。”

    “哦?那就麻烦这位小兄弟把真印拿出来吧。”有人还是不免对这盟主印存着希望。

    “蒋盟主对小的有吩咐,如若救得容公子出来,这枚盟主印就交给容公子保管。一旦容公子有何不测,就将盟主印带到少林寺,交与悲悟大师,由他老人家主持重选盟主。如今容公子安然无恙,小的只能遵从蒋盟主生前嘱托,将印交与容公子了。”

    这意思是说…蒋盟主生前属意容毓飞接任武林盟主喽?

    众人这样思量着,齐转头看向容毓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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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10-2009 12:57 PM | 显示全部楼层
当务之策

听说蒋盟主的生前遗言,是将盟主印交与容毓飞,众人都转头看向他。

    容毓飞也有些惊讶,在石室里的时候,蒋英泽只是将事情的真实情况告诉了他,然后指引他出了石室,让他去阻止蒋令儒成为盟主。

    可是这枚盟主印,蒋英泽也没说要交与他呀。想来他当时还存着活下去的希望,不想把宝印交与别人,以免他活着走出石室后,再生出什么争印纠葛来。

    这样想着,他突然想起一个问题来,便转头问蒋水生:“我从石室出来时,蒋盟主的精神还算不错。怎么半天的功夫,他就死了呢?”

    蒋水生拿眼一瞪自己的父亲,吓得瑟缩在一旁的蒋生福“扑通”就跪在了容毓飞面前:“不关我事,是大公子…是那妖孽趁诸位英雄在校练场比武,派人将老爷接了出来,给老爷强喂下了大量的芙蓉膏,老爷才发癫狂而死的啊…呜呜…真的不关我事,我只是受那些人威胁,才不得不到诸位英雄面前背下一段说辞而已…”

    “蒋令儒泯灭人性,丧尽天良。我们要是不为蒋盟主杀了这个逆子,报了这段血仇,以后我们武林正派还有什么资格去教训别人?”在场的诸位英雄已经被这一段一段的真象刺激到,一个个义愤填膺,同仇敌忾的样子。

    容毓飞也没想到蒋英泽一代豪杰领袖,会死得这么凄惨,心中不胜唏嘘。不过关于蒋令儒的身份问题,他没有向在场的诸位披露,因为他隐隐觉得,这件事透着诡异。弄不好会把江月昭牵涉进去。

    他猜蒋水生是知道此蒋令儒非真蒋令儒的,不过这个小伙子看似木讷,其实内心灵通着呢。他见容毓飞不说,他也就不说。

    “诸位同道英雄,在下有一提议。人说国不可一日无君,我们中原武林三百年,还没有盟主断任的时候呢。既然老盟主生前属意容公子,而容公子亦是胸襟宽广、武功超群,人品才能均堪当盟主大任,不如我们就直接推举他为盟主,带领我们擒住蒋令儒恶贼。为蒋盟主报仇。”说出这一提议的是无天门地邵子聪,这位邵门主显然是认定容毓飞了,当初群英会上,就是他把容毓飞拱进最后盟主之争的。

    有人附和:“对!容公子年轻才俊,由他接任盟主,我们中原武林必会一洗沉闷之态,气象焕然一新。”

    也有人在心里惦记着这个盟主之位。不太甘愿就这样把容毓飞推上去。可是暗地一琢磨,估计眼下就是提议比武选盟主,也没人能打得败容毓飞。于是不甘心的这拨人便选择了沉默。

    容毓飞将众人脸上地神色均看在眼里。拱手说道:“既然是蒋盟主生前遗托,这盟主宝印在下倒可以暂管一时。刚才几位英雄所说的盟主一事,在下惶恐,还是稍后再议吧。”

    他这样说,倒不是因为他愿意抓住那盟主之印,实在是他想起江月昭被困在那千洞山之中,内心焦急,需要这些人听他的调度,帮他地忙。

    刚才为直接推举容毓飞为盟主的建议而紧张的那些人。听了容毓飞的话。都缓过一口气来。

    于是大家开始商议着如何分组包抄,如何封住可能的逃跑路线。一切安排停当,已经暮色微合。蒋生福将功补过,很机灵地趁众人商讨计策的当口,吩咐厨房将饭食做好。此时见大家已经商议妥当,赶紧唤人将晚饭送上来。

    众人蹲的蹲、站地站,草草地用过晚饭,便点亮火把,往千洞山进发。

    此时,处于千洞山纵横网密的洞穴核心位置的那一处宽敞洞室里,蒋令儒正在蹙眉沉思。刚才他出去探风声,已经看到远处亮着长长的一排火把,正在朝千洞山的方向快速移动。而做为千洞山出口的那处山谷的谷口,居然有七八个人把守。

    另辟路径逃走,他倒是有办法地。可是眼下他手臂有伤,无所背负江月昭这么一个大活人。如果她肯乖乖地跟随自己逃走,那么自己还是有希望的,就怕她出了这山洞,见了远处有营救之人,到时候大声呼救,那可就麻烦了。

    时间紧迫,如果等那批人封了各处洞口,他就无路可逃了。

    他想了想,抬头看向江月昭,问她道:“现在我的处境很危险,围剿我地人已经快到了。我有伤在身,无法背负你一起逃走。如果你肯配合我,我还有生存下去的希望。如果你执意不肯跟随我,那我也只好留下来,陪你在这处洞穴里等他们搜来。到时候如果他们要取我性命,也有你陪我上路。总之我是不会离开你的,你选择吧。”

    江月昭被他的话噎住,一口气憋在心里,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好一会儿才负气问道:“你是谁?你是崔天民吗?你是那个温柔宽厚的崔天民吗?你口口声声说你爱我,你是负罪忏悔而来,可是你看看眼下你所做过的事,象是来忏悔的吗?怎么看都是那一世我对不起你,你向我索命来了。”

    蒋令儒暴躁地跳起来,在江月昭面前踱着步子,不耐烦地说道:“你说我是谁?我现在都不知道我自己是谁!总之我付出那么大的代价追来,就是为了跟你在一起!生也好!死也罢!我决计不会放开你的手!时间不多了,你快些选择吧!”

    江月昭看着他瞪着布满血丝地红眼珠,躁狂地在原地转着圈子,便知他此时已经有些痴癫,也不敢出语刺激他,只好温言劝道:“不如你先逃走,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等这阵风声过去了,你要寻我也不迟呀。”

    “放屁!”蒋令儒愤怒地一甩袍袖,指着江月昭斥道:“你当我是傻瓜吗?我现在是过街老鼠,露面就会有人打!那个容毓飞什么身份背景?他要是想把你藏起来,我这一生都休想再看见你!你少来糊弄我!你只告诉我,你到底跟不跟我走?”

    最后那一句话,蒋令儒几乎是狂吼出来地。

    江月昭看他已经状如疯虎,心中真是万般滋味纠缠在一起,理不清说不明。按说这次群英会之乱,皆是因他而起,死伤了那么多人,武林中人围剿他也在情理之中。可是作为她来说,实在不能忍下心来看着他死在那些江湖中人的刀剑之下。他只有这一世为人地机会了,如果就让他这样死了,从此化为地狱厉鬼,她又心何以堪?

    不如先跟他走吧,助他逃出这条命来,再慢慢地劝他放了自己,相信这件事平息下来后,他总会有心平气和那一天的。

    这样想着,她抬头说道:“好吧,我跟你走。”

    “当真?”蒋令儒在几乎绝望之际,突然听到了这佛旨纶音,简直难以置信。

    “我也希望你好好珍惜这一世为人,好好地活下去,我也不希望你从此化为厉鬼,你明白吗?算了,时间不多了,我们还是先逃吧。”江月昭抖了抖腰间铁索,示意他给自己打开。

    蒋令儒高兴地热泪盈眶,冲上前去一把搂住江月昭:“我就知道你不会对我那么狠心!”

    江月昭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催促他说:“快给我打开锁链吧,你不是说时间不多了吗?我们还是快逃吧。”

    虽然危险在迫近,可是因着江月昭肯相随而去,蒋令儒还是笑得满脸开花。他从腰间摸出一把铜钥匙,插进禁锢在江月昭腰间的铁圈锁孔内,轻轻一旋,那铁圈便一分为二。

    然后他迅速地扯过来一个包裹,收拾了一些糕点饮水放进去,往后背一系,抬头对江月昭笑道:“吃的一定要带上,我不能让你在半路上挨饿。”

    然后兴高采烈地拉着江月昭,往出口处跑去。瞧他那样子,好象是要跟情人出去野餐似的,倒不象从此要亡命天涯的样子。

    江月昭看着他的表情,心中一阵唏嘘,

    在漆黑的洞穴里,江月昭被蒋令儒牵着,跌跌跌撞撞地东拐西拐,摸索了大约一刻钟的功夫,突然一阵清凉的空气扑来,江月昭知道洞口处快到了。果然,片刻功夫,两人便站到了山洞外。虽然是夜间,可是因为经过了刚才在洞内伸手不见五指的那种漆黑,江月昭还是觉得眼前一亮,看那月光与星光,都比往日要明亮。

    她还清晰的看到,在不远处百十来丈的山谷出口处,有六七个人把守在那里,来回逡巡着,警惕地四下张望。

    再远一些的距离,一条火把照亮的长长的光线,正在逶迤朝这个方向行来。她甚至听到了那渐渐逼近的队伍中,有人在催促,有人在咒骂。

    当然,那被咒骂的对象,就是站在她面前的蒋令儒。

    蒋令儒当然也看到这些了,他的第一反应是回头望向江月昭,有些忐忑不安的样子。

    江月昭明白他的心思,便压低声音,轻轻问道:“接下来往哪儿走,你带路吧。”

    蒋令儒大喜过望,拉着她往东奔去。夜色掩护之下,两个人很快就消失在一片松林之中。

    此时,围剿蒋令儒的武林中人,已经进了千洞山环绕的山谷之中,按事先的布署,大家开始分头行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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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10-2009 12:59 PM | 显示全部楼层
亡命山崖

众人在储英山庄熟悉地形的弟子带领下,迅速封住了千洞山所有洞口。按事先计划,分成几组进洞搜查。而千洞山与外界相通的所有路径,此时也已有人把守,以防蒋令儒已经出了山洞,向外逃窜。

    大家约好以烟火为号,不管哪路人马发现蒋令儒,立即释放红色的烟火信号,集合众人。

    所有安排看起来均是天衣无缝,却不料蒋令儒也非等闲之辈。他的脑子毕竟是经过现代商战的洗练,行事瞻前顾后是一种本能。在他策划这次群英会之前,就已经将储英山庄方圆数十里的地形摸清楚了,以备将来不测。

    那时他在山间徜徉,发现在千洞山再往东七八里路左右,有一处山崖叫云雀崖,陡峭直立,看上去根本就无法通行。但是山外那些经常到千华山中采药的人,为图近便,却在这一处断崖上凿开了一条石梯路,虽然险,但却是通往山外最快捷的路径。

    他当时就上了心,仔细记下了这条石梯路的方位。

    而眼下,在冬日灰白的夜色里,蒋令儒拉着江月昭在山间奔走,方向正是朝着这条断崖上的石梯路而去的。

    江月昭历来没吃过这种累,又加上被囚禁几日,难免体质虚弱。这一路奔来,她只觉得胸口发痛,喉头发痒,眼冒金星,脑子里轰轰作响。

    可这是她的选择,她不想停下来,因为她害怕自己一旦停下脚步,就会调转身往回跑去。她知道容毓飞正在刚才那座山中焦急地搜寻着她,她知道如果容毓飞找不到她,该是怎样的忧心焦虑。她不知道此一去。多久才能脱离蒋令儒的掌握,回到他的身边。前几日他们两个还说好,等群英会结束。就潜回东州看儿子呢。

    眼前这个人,也许对他的爱已经在几百年地跨越中烟消云散了,可是恨也好怨也罢。他终究是为自己而来,为兑现他亏欠自己的那个承诺而来。纵使她不能回应他的满腔热情,但也不堪见他眼睁睁地去送死。

    江月昭地心里千头万绪搅缠在一起,人却被蒋令儒拖着,磕磕绊绊地在这树林山石之间奔跑着。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她也渐渐地失去了思考能力,意识中只剩下一个念头。就是赶紧跑出这片无边无际的山林。

    蒋令儒偶然间一回头,就看见江月昭地神情有些涣散,额头的汗珠映着月光在晶晶闪亮。他赶紧停了脚步,伏下身对江月昭说道:“快上来,我背你!”

    江月昭总算得了空儿,弯腰拄膝大口缓着气,喉咙间发出“咝咝”的声音。蒋令儒见她这样。只得停顿下来,让她稍事休息。

    待她的气息终于匀顺了一些,蒋令儒扯着她的手臂说道:“快到了。你再忍忍,我背你走。”

    “快走吧!”江月昭推他一把,说道,“你背我,只会走得更慢。”

    说完,她抢到他的头里,继续往前走去。蒋令儒望着她的背影,眼中有泪珠闪动。他抬脚跟上她地步伐,山风一吹。泪珠就掉落下来。凉凉地流进了脖颈之间。

    两人就这样相扶相携,在暗夜里奔逃着。

    突然之间。一道红色的烟火划破黑暗,带着尖锐的呼啸声冲上天,在几十丈高的半空中炸开,将周遭的树林山峰映成了诡异的暗红色。

    蒋令儒悚然转头,惊讶地看着自己身后不远处这道冲天的烟火信号,心中大呼不妙。

    “这是什么?有人跟来了吗?”江月昭心开始突突乱跳,不知道如果容毓飞真地追来,自己该如何在这两个男人之间寻到一个平衡点。

    “既然以烟火报信,就说明来人势单力薄,需要召集人手过来帮忙。所以暂时还不用担心,我们再快一些!只要到了云雀崖的石梯路上,就没有人能奈我何了!”蒋令儒眼中有火苗在窜跳。

    时间紧迫!他来不及回身去探究是何人如此心细追来,他只能拉着江月昭以更快的速度往云雀崖狂奔。

    那一道烟火,吓着地蒋令儒,惊动的是尚在千洞山中搜索的一众武林中人。守在洞外之人一见东方三四里开外的地方升起红色烟火信号,赶紧着人进洞,向容毓飞禀报去了。

    此时的容毓飞举着火把,领着一队人在洞中谨慎地摸索着,一边前行一边留下自己这一组特有的标记。

    这千洞山果然名不虚传,进洞这一会儿,千回百绕,弯来拐去,他已经遇到司空玉所带领的一组人,还见到了岳伍阳那一组留下的标记。真正是四通八达,形同迷宫啊。

    他正在心中焦急,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呼叫:“容公子!”

    回头,看到一位无天门弟子已经摸着他留下的标记,追了进来:“容公子,东面三四里处,有红色烟火信号燃起,我们是不是…”

    容毓飞一听,调头就往洞外跑去,一边跑一边吩咐:“留下司空宫主与邵门主继续在洞内搜索,通知其余人随我往东去追!”

    “是!”有几个跟随地人应声,分头传达新指令去了。

    容毓飞沿着来时留下地标记,匆匆出了山洞,领着一众人等,就往东面飞掠而去。

    此时蒋令儒在离他们五里开外的山路上,拉着江月昭地手,同样往东逃窜。在他的身后,不远不近一直跟着一个人,便是窥破他的逃跑路径,并且放烟火警示的蒋水生。

    这个总是耷拉着眼皮,说话声音象闷在水缸里的小伙子,行为却总是出人意料。他是生在储英山庄,在千华山里玩大的人,对于这一带的地形,他比蒋令儒熟悉得多。

    蒋令儒自认为独家发现的那条断崖上的天梯路。蒋水生十几岁地时候就爬过不知多少回了。只不过他天生少言寡语,很少跟人提及罢了。

    刚才众人一阵忙碌,封了各处山洞和各个出口。看起来天衣无缝的样子。可是蒋水生突然就想起那云雀崖上的天梯来了。千洞山有诸家武林高手在搜,也不缺他这一个人,他就怀揣着信号烟火。往这个方向摸来了。

    若是平时,以蒋水生地脚力,是不可能追上蒋令儒的。可是后者拖着江月昭这个大包袱,自然就慢了好多。不过蒋水生心里有数,他要是冲上去拦阻,别看蒋令儒有伤在身,他仍不是其对手。

    因此三人两前一后。蒋水生就那样不远不近地跟着,同时也没忘记在沿途留下标记。

    眼见着云雀崖就在前方了,蒋令儒很高兴,蒋水生却有些急了。

    他的后援仍然没有赶上来,再往前到了云雀崖,往北一拐,走不远就是那天梯地入口了。一旦蒋令儒从天梯往崖底爬去。追上他的希望就渺茫了。

    因此他看蒋令儒离云雀崖顶越来越近,皱眉一想,也不在其后尾随了。斜里钻进那荆棘丛中,直接往天梯方向穿插过去。

    当蒋令儒登上云雀崖顶,回头看身后无人时,他以为胜利在望了。

    却不想刚一拐弯,没走出多远,便看到一个人手执铁剑,如一尊黑铁塔般挡在他的去路上--正是抄近路先到的蒋水生。

    两个男人对峙着,夹在中间的江月昭赶紧趁机缓口气儿。

    “水生,我自问平时待你不薄。你这样穷追不舍。所为何来?”蒋令儒眼看着生的希望就在前方,却被人给挡住了。他眼睛都红了。

    “水生自幼生长在储英山庄,蒙老盟主爱惜,教授武功为人,虽然不曾正式拜师,心里却已将老盟主视为师父恩人。灭师之仇不共戴天,水生今日要是放了你,就对不起老盟主在天之灵!”黑夜里,蒋水生那从水缸里闷出来的声音,在崖顶上被风一吹,忽远忽近,却是坚定决绝。

    “你要是再不闪开,休怪我剑下无情。”蒋令儒说着,拔出剑来,执于左手,冲上去与蒋水生打到了一处。

    江月昭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发现那蒋水生地功夫实在是太皮毛了,蒋令儒右臂带伤,左手执剑,仍是打得他落花流水。

    可他偏偏是一副倔牛脾气,摆出一副不屈不挠誓死也不让路的架势。

    蒋令儒逃生心切,见蒋水生屡打不退,越来越心急,下手也越来越狠,杀机毕露,剑剑指向他的要害。眼见着蒋水生已经被逼到断崖边上,身后就是万丈悬崖。

    江月昭急了,冲上去抱住蒋令儒喊道:“你不可以再杀人了!快放过他!”

    蒋令儒被江月昭拖住,一时挣不开,大吼道:“我放了他?你让他先把路闪开!”

    江月昭赶紧恳求蒋水生:“水生兄弟,你还是让开吧,你打不过他的。”

    蒋水生也不言语,只是如黑塔般挡在去路上,用行动表明他的态度。蒋令儒气得青筋暴跳,挥剑就向他的脑顶砍去,却被江月昭抱住腰怎么也不肯撒手。

    三个人撕扯之间,坡下人声喧闹,火把通明,蒋水生知道那些人已经寻着他留下的标记追来了。

    蒋令儒往山下一看,浩浩荡荡几十人正在朝这个方向逼近,当先一人行走如飞,几个纵掠,离崖顶只剩下二三十丈地距离了---正是心急如焚的容毓飞!

    蒋令儒只觉得自己的心在瞬间冷却了!他地希望彻底破灭了,就算他现在杀了眼前的蒋水生,也不可能逃过容毓飞的追赶。

    天要灭他!无法可处了!

    心灰绝望之下,蒋令儒回手将江月昭抓至身边,左手抄在她的腋下,搂紧,然后瞪着通红的眼珠对江月昭说道:“既然这人世上不能容我!那我们就去地狱里做一对鬼公鬼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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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10-2009 01:01 PM | 显示全部楼层
双双坠崖

容毓飞行至半山腰的时候,就看到江月昭站在崖顶之上,他心中一阵狂喜之余,使足全力向她奔过去。

    可是就在他即将够着将她抢回来的时候,却见蒋令儒状似疯癫,搂紧她就要往崖下跳去。容毓飞惊得心胆俱丧,十几丈的距离,即便他生出翅膀来,要飞过去也是需要时间的。

    情急之下,他只能寄希望于离得最近的蒋水生了,冲他大吼一句:“快抓住!”

    蒋水生此时身手还算敏捷,看到蒋令儒欲携江月昭一起投崖,飞身就扑了上去。

    只是那蒋令儒心意决绝,没有丝毫的犹豫,动作也是极快的。蒋水生扑过去的时候,只堪堪够着抓住江月昭的一只脚踝。

    江月昭一声惊叫,人就被悬在半空了。

    蒋水生整个人都趴伏在悬崖边上,一手抠住石缝以支撑住自己的身体,另一手吊在悬崖上,使劲全力握住江月昭的脚踝。两个人的重量全部坠在他这一条手臂上,让他感觉非常吃力,臂上额头上均是青筋暴突。

    尤其是下面还有一个捣乱的,更加让他不堪重负。那蒋令儒此时已经完全丧失了理智,悬吊在半空之中,握紧江月昭的手腕,拼命地往下拽,口中发出狠绝的呼号:“娇娇!陪我一起去地狱!我们一起走!”

    容毓飞终于飞身而至,不及细想,扑上去就抓住蒋水生的胳膊,希望借两人的力道,将江月昭拉上崖来。

    下面的蒋令儒一见又有人来救,将身体一荡。一只脚抵住崖壁一块凸起的石头,撑住了自己的体重,双手死命地握住江月昭地手腕。运足内力向下扯去。

    被吊在中间的江月昭,在一上一下两股劲道的拉扯之下,感觉自己就要被撕裂了。痛得她尖叫出声。

    容毓飞心知不好,再这样争扯下去,江月昭地胳膊怕是难保。

    他对蒋水生喊一句:“水生撑住!”然后松开他的胳膊,拔出青龙宝剑,一个“燕子扑蝶”向崖下扑去,同时双脚勾住崖边一块石头,将自己如蝙蝠般倒悬在崖上。然后挥动手中青龙剑,朝着蒋令儒的双腕砍下去。

    江月昭正在惊惧之中,突觉眼前一道银光划过。她本能地大喊一声:“不要!”

    可是来不及了,只听得蒋令儒发出一声凄厉地惨叫,江月昭手腕上的力道顿时松了下来。

    再看容毓飞,情急之下使这一招倒挂金钟,却不料那崖边石根本撑不住他的体重。刚才他运力使剑的瞬间。那块石头“咔啦”一声裂了开来,就在砍断蒋令儒双腕的一刹那,容毓飞的身体也失了支撑。往崖下坠去江月昭痛呼一声:“相公!”伸出手去,指尖只在容毓飞的衣袂上拂了一下,却什么都没有抓住。

    她就那样眼睁睁地看着两个男人,一先一后在她面前向崖底坠去!

    蒋水生感觉手臂上地力道一松,赶紧往上一提,把江月昭拽上崖去。可是江月昭趴在崖畔上,还未稳住身子,掉头又往回扑去:“相公!”

    她这一扑,赫然看到自己的手腕上长出四只手来。除了自己那双被掐得泛青的手。还有两只大手鲜血淋淋、筋络暴突地紧扣在她的手腕上---正是蒋令儒的一双断手!他真正实践了自己的话,到死也没放开江月昭!

    江月昭看着那双残破血腥的断手死死地握在自己地手腕上。恐惧如电流般从她心头蹿起,直击她的大脑!她下意识地发出一声骇然地尖叫,人就向前栽去。

    幸亏蒋水生此时并未松手,及时拖住了她,才没有让她再次栽下悬崖去…

    江月昭做了一个长长的噩梦,梦见自己掉进一条鲜红地河流里,载浮载沉,咸腥的河水直往她的口中灌,呛得她无法呼救。

    她看到容毓飞跳下河,正朝着她的方向游来,她感到很欣慰,奋力往他那个方向扑腾着,企图接近他。

    可是身后突然伸出一只手来,摁住她的肩膀。她一回头,看到蒋令儒那张扭曲的脸,横眉立目,眼球努突,咬着牙对她发狠道:“你是我的老婆!你必须陪我下地狱!”

    一边说着,一边用力将她往河底摁去。

    容毓飞赶到了,扯住她的胳膊就往一边岸上拖,而蒋令儒则摁住她的肩膀死不撒手。两人争拉之间,江月昭就看着自己地一条手臂被生生地扯断了,漂在猩红地河水之中,随波荡远了…

    “容少奶奶!容少奶奶!”喊声由远及近,渐渐地在她的意识里清晰起来。

    她缓缓地睁开眼睛,没有如血地河水,也没有她的断臂,肩膀上倒真是摁着一只手,不是蒋令儒的,而是一个圆脸的小丫头,正摇着她的肩喊着她。

    “容少奶奶醒了?你刚才呜呜咽咽地也不知道喊些什么,吓死奴婢了!”小丫头用手拍拍胸前,惊魂未定的样子。

    江月昭皱着眉头缓了半天神,才问道:“这是哪里?”

    “储英山庄呀,容少奶奶昏迷了一天了。”圆脸儿丫头笑着说道,“少奶奶口渴吗?要不要喝点儿水?”

    小丫头的话一下子将堵在江月昭脑子里的木塞拔掉,记忆如泉水般喷薄而出。她“忽”地从床上弹坐起来,问小丫头道:“我相公呢?他可在?”

    “这个…”

    “快说!他在哪里?”江月昭扑上去抓住小丫头的肩膀,使劲地摇晃着。

    “容少奶奶千万别急…众位掌门都在帮着找呢,容公子福大命大,一定会没事的。”小丫头快被摇得散架了,带着哭音说道。

    “还在找?也就是说…他真的掉下去了?没有人抓住他吗?他掉到悬崖下了?天哪!”江月昭最后发出一声悲呼,披头散发地跳下床去。连鞋都没穿,光着脚就往屋外冲去。

    侍候她的丫头们吓坏了,赶紧追上去拦她:“容少奶奶。你要去哪里?”

    江月昭甩开她们的手,也不说话,发疯一般地往外冲。

    丫头们一看拦不住了。焦急地喊道:“快来人哪!容少奶奶醒了!快来人哪!”

    江月昭在她们地喊叫声中,“咣当”推开房门,刚迈出门槛,便撞到了一个人的身上。她也不抬头,躲开那人就想继续跑,却被来人轻轻一只手搭在肩上,定在了那里。

    她红着眼睛抬头看。竟然是九华派掌门姬如海,在他身后跟着那位耷拉着眼皮的蒋水生。

    “姬掌门,求你放开我…”江月昭终于哭了起来,哀哀地说道,“你放开我吧,我要去找我相公……”

    姬如海没有松手,只是怜惜地看着她。叹了一口气,说道:“孩子,你先进屋去。有话慢慢说。你也是刚刚醒转,身体还弱呢。”

    一边说着,一边欲扶着江月昭往屋内走。

    江月昭被姬如海慈柔地眼神照拂着,满心的悲伤一下子关不住,爆发了出来。她跌坐在门槛上,抱着双膝放声痛哭。小丫头要上前扶她,却被姬如海摇头制止了。

    几个人围着她默默地站着,也不说话也不劝,静等着她哭完。直到她哭到无力。整个人歪倒在门框上。姬如海才轻声说道:“你也不必过于悲伤,希望还是有的。我们在崖底发现了蒋令儒地尸体。却没有看到容公子的。说不定容公子还活着呢。如今储英山庄内的所有武林同道,都在带领自家弟子,全力搜找容公子,相信容公子吉人天相,一定会活着回来与你团聚的。”

    不管姬如海说的话有几分可能性,终归是给绝望中的江月昭点亮了一盏希望的灯。她扶着门框站起来,抽抽嗒嗒地说道:“有劳各位英雄了,大恩大德,容当后报。眼下…我想去云雀崖看看。”

    她说完,看见姬如海满脸为难地神色,赶紧补充道:“我只想去看看,保证不给大家找麻烦。”

    一直沉默的蒋水生,这时候闪身出来说道:“容少奶奶的心情可以理解,不如就由我陪少奶奶去一趟云雀崖吧。”

    姬如海想了想,点点头对江月昭说道:“让水生给你带路,再让我的大弟子护送在侧,我才能放心。”

    “好,有劳水生兄弟,有劳姬掌门。”江月昭说完,转身进屋,换上一身方便的衣裙。再出屋时,蒋水生与姬如海的大徒弟吴冲已经等在门外。

    “你们好生关照容少奶奶,早些回来。”临行前,姬如海吩咐道。

    “是!”蒋水生与吴冲应下了,一左一右护着江月昭,出了储英山庄,往云雀崖方向去了。

    一路上,江月昭一句话也不说,却走得很急。刚刚翻过两个山头,她的裙子就被山路上地荆棘刮得破烂了,苍白的脸上挂满了汗珠,髻也歪了,钗也掉了,还是蒋水生跟在她身后,帮她捡了起来。

    而她则完全无知无觉,脚下在急速地奔走,眼睛却在望着空茫的远方。

    两个时辰之后,三人终于登上了云雀崖。江月昭来到昨日坠崖地地方,一步一步地往崖边挨去。吓得蒋水生与吴冲张着手护在她的臂侧,以防她冲动之下,跳下崖去。

    江月昭没有跳崖,她立在崖边,低头向崖底望去…

    崖顶山风浩荡,崖底云雾茫茫。

    “相公,你在哪里…”江月昭定定地看住崖底,仿佛要用眼神刺穿那云雾的阻挡,仿佛容毓飞就藏在那云雾的下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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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10-2009 03:26 PM | 显示全部楼层
人心叵测

江月昭立于云雀崖顶,任山风吹乱她的头发,也吹乱了她的一腔思绪。

    人常说:天道轮回,不可逆转。

    也许她做为马天娇死亡的时候,就应该服从宿命的安排,安心转世投入另一个轮回。谁又能说那云使将她错抓,不是另一种天命安排呢?

    现在想来,当初死都死了,就不应该那么不甘心,偏偏要向冥王讨个说法。想那地狱里亡魂千千万万,又有几个是心甘情愿自己去的呢?怎么自己偏要当那个刺儿头?向冥王讨什么正当权利?

    如果不是她抱着自己的目的,专擅武断地闯入容毓飞的生活,也许他现在娇妻美妾,皇宠尊荣,正过着闲适快活的生活呢。就算偶尔有妻妾争争宠骂骂架,至多算是给他的小日子增加一点酸味的调料,无伤大雅的。

    如果不是她不肯放弃自己心里那一点嗔怨,非要带着那一世的记忆再活一回,也许崔天民在服满冥刑之后,就会顺从宿命的安排,转世投胎,重新为人,而不是这样一意执着抛却生死追随而来。

    追根究底,今日这所有的因缘宿果,皆由她当初一个嗔念而来。如今她这个肇始者活得好好的,而另外两个人,一个已经坠入阿鼻地狱,万劫不复了,而另一个则是吉凶难卜、生死未明。

    她低头朝崖下望去,壁立万仞,云雾翻腾。如果她现在跳下去。是不是马上就能见到冥王?如果她跟冥王请求:让一切都回到起点吧,我听从你的安排,转世投胎。冥王可会答应?

    江月昭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却不知道一旁陪同地两个人,看她直勾勾地望着崖下。ap.l都担心她会跳崖呢,又不好直接拉着她,只能时时防备着。

    最后,蒋水生终于绷不住神经紧张,出声说道:“容少奶奶,天色不早了,请回吧。”

    江月昭转头看着蒋水生,却似乎没有听明白他的话。过了好一会儿,她问道:“我听姬掌门说,蒋令儒的尸体已经找到了,他…被埋到何处了?”

    蒋水生愣了一下,然后看向吴冲,向他投去求助的目光。

    “回少奶奶的话。”吴冲接过话来,答道,“蒋令儒地尸体确实在崖底找见了,不过…已经摔得不成样子了。当时在场的众位英雄一致认为,他杀害武林同道。弑父夺位,此等不忠不孝之人,只有将他曝尸荒野,才能警示后人。因此…未作收殓…”

    江月昭闻言。心脏瞬间就翻腾了几个跟头,眼泪无声地流了下来。不过她没有说话,在这个世上,她不能指望任何一个人去理解与同情蒋令儒。

    她咬紧嘴唇,忍了几忍,方才抖着声音说道:“我们回去吧。”

    蒋水生和吴冲同时松了一口气,赶紧护着她往回走去。

    回到储英山庄,天色已经很晚了。江月昭也顾不上歇息。先去了被大家临时推出来主事的姬如海那里,急着要知道今日的搜寻可有结果。

    姬如海面色很难看,虽然于心不忍,但还是软语轻声地告诉她:今日没有找到,不过明天大家会继续努力,相信希望还是有的。。--网,手机站ap,C。

    江月昭一句话都没说。转身就出了姬如海的房间。回自己房里去了。当侍候的丫头端着热水和晚饭进到她的房间时,只看到床帐已经放了下来。隐隐地瞧见江月昭捂着棉被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只露出一个脑顶和几绺发丝。

    丫头们也不敢惊动她,只好由着她躺在那里,都悄悄地退出去了。

    江月昭听到门关上地声音,她才掀开被角来,露出她那挂面泪水的面庞。她不想当着别人的面哭,不想让别人看到她的脆弱。

    可是她真的很害怕,害怕容毓飞已经遭遇不测,而尸身又被山间野兽叼走。她只是这样想一想,就觉得心尖发颤,呼吸困难。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这种状况既给了她希望,同时又给了她无限的想象空间,她越想越怕,越怕就越哭,直到她哭得胸口抽痛,脑子缺氧。

    她抹了把泪眼,看窗外已经是月色朦胧了,外面很静,估计大家奔波了一天,疲累不已,此时应该都歇下了。

    江月昭爬起身来,随便套了一件衣服,便推门出屋,想要出去透一口气。

    夜色沉沉,月寂星高,极目望去,远山在这月夜里有如怪兽潜伏。江月昭沿着储英山庄内的青石路,毫无目的游逛着。灯熄人寂,她的心也沉静下来。

    “真是奇怪了,两个人同时坠下去的,蒋令儒地尸身就在,容公子却连踪影不见!就算他没死,负伤之躯,能走出多远去?怎么就找不见呢?如果他已经死了,尸体被饿兽分食了,也不能吃得这么干净吧?”

    江月昭突然在暗夜里听到有人这样议论容毓飞的生死,止不住浑身都哆嗦起来。网.电脑站

    “就是呀,姬掌门还说明日继续寻找。崖上崖下都翻寻遍了,明日还往哪里找去?唉!”

    “我说,你们还当真下功夫去找不成?随便转一圈,点点卯得了,回来只说找不见,难道还有人怪罪你们不成?”

    “哦?此话怎讲?”

    “如果容毓飞没有被摔死,活着回来了,这个盟主之位十有**就是他的。所以呀…我们这些弟子是无所谓的,那些个掌门,有几个是真心希望营救他回来地?能找到尸身自然万事大吉,万一他还有一口气在,该如何是好?抬他回来当盟主吗?”

    “这样啊…”

    “不对,那盟主宝印还在他身上呢,找不见他,盟主印也就失了下落,到时候怕是谁当上这个盟主,都是名不正言不顺吧。”

    “我就说你是个呆脑筋!印是死的人是活的!印没了,再刻一枚不就是了?”

    “师兄果然聪慧,师弟真是受教了。那这样说来,如果真有人找到了容公子,见他还有一口气在,会不会趁机…”

    “嘘!此事不可妄言,小心惹祸上身!”走远,消失在夜色里了。

    躲在垂花拱门阴影里的江月昭,听了这样的一段对话,原本就冷凉的一颗心彻底被冻成了冰块。她僵立在那里,脑子里有千百个念头在飞转。她咬紧下唇,努力地想捕捉到一个清晰的想法…

    第二日清晨,当储英山庄地小丫头打开江月昭的房门,只看到那一床凌乱的被褥,还有几件换下来的衣服,摊放在床头之上。

    小丫头知道她现在情绪不好,着实不太放心,便出去寻她。结果寻遍了储英山庄的各个角落,都没有发现江月昭的身影。

    小丫头害怕了,急忙跑去禀报姬如海。姬如海听了,皱起眉头长叹一声,赶紧吩咐派人四下里去寻。

    而此时此刻,在云雀崖顶,江月昭正坐在一块石头上,累得气喘吁吁。朝阳映着她微红地面庞,有汗珠在晶晶闪亮。

    她只是稍事休息,便紧了紧系在后背上地包袱,站起身来继续往北走去---她记得蒋令儒说过,再往北走一段路,就是那条通往崖底的天梯路了。

    昨晚那几个人地对话,真正是让她心惊不已。她站在那里想了半天,觉得如今这储英山庄之内的人,她一个也相信不过了。于是她摸进厨房拿了些馒头,装了些饮水,回到自己房中换上方便的衣衫,趁着夜色出了储英山庄。

    她要自己去寻相公!

    她一边走一边看,一路山石参差嶙峋。再行一刻钟,终于看到一块崖石光溜圆滑,隐约有一处缺口。她兴奋地奔过去,扒着那块石头往下望去---那万丈陡峭悬崖壁上,果然有一条人工凿开的石梯路,蜿蜒曲折,如一条虚线一般,延伸向崖底。

    看着那条虚线,江月昭感到一阵眩晕。她赶紧退回身来,闭上眼睛坐在那里,缓了半天心跳才平复下来。

    不能怯懦!她在心里吼自己一句。然后再次凑近崖边,探出头去盯着那条虚线,血往上涌,脑子里一阵晕眩,手心在冒冷汗。可是她仍然强迫自己看着那天梯,一直到所有的恐惧感消失。

    然后她吐口唾沫在手心,使劲地搓了搓,将身子掉转过来,伸出脚向下探出了第一步。

    江月昭此时真的庆幸自己不完全是一位养在深闺大府里的娇贵少奶奶,否则看到这样的一条开在悬崖上的石梯,要么直接跳下去,要么只有坐着哭的份儿了。

    她自己在现代时,还是一个半吊子的户外运动爱好者,经常在周末约一众同好者野营爬山。只不过当时有她父亲的警告在先,象云雀崖这么险峻的山崖,她是不敢尝试的。而且那个时候有全套的防护设备,还有同伴相携相助。

    不象此刻,她一个人孤零零地,象一只壁虎那样紧贴在悬崖之上,每向下迈出一步,都会让她心惊肉跳半天。她那不曾沾过阳春水的青葱十指,紧紧地抠在凸起的石头上,不一会儿就磨破了皮,渗出血来了。只是由于她心情紧张,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脚下,竟未感觉到手上的疼痛。

    冬日金阳照耀在耸立万丈的崖壁之上,也照耀在那个挂在崖壁上缓慢蠕动的娇小身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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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10-2009 03:28 PM | 显示全部楼层
入土为安

两个时辰之后,江月昭终于看到脚下十几丈的地方,就是遍布石块与枯草的地面了。她心中一松,差点儿脱手从崖壁上直接掉下去。

    小心翼翼地踩着最后几个石阶,江月昭在做了两个时辰的壁虎之后,终于双脚着地了!

    她一下子瘫软在地上,双腿双臂止不住地发着抖,痛觉也开始恢复正常,被崖石磨得血肉模糊的双手开始钻心地疼起来。

    她坐在那里歇了好一阵子,才重新感觉到手脚是自己的了。解下包袱,从中取出水囊,倒出些水来将双手上混合着污泥与石屑的血污冲洗一下,撕下两条绷带来将双手裹缠上。

    将包得象粽子一般的两只手举至眼前,江月昭一边打量着一边自嘲地喃道:“这数九寒天里多冻手呀,现在这样不错,省得戴手套了。”

    然后她伸手抄起横躺在脚边的一截枯木枝,拄着站了起来。腿还是酸软得厉害,不过好歹不抖了,可以走路了。

    抬头看看太阳,已经略略偏西了。她赶紧辨了一下方向,朝着两人坠崖的地点走去。崖底常年阴湿的土地在这数九寒天里冻得坚硬无比,再加上遍地的尖锐石砾,让江月昭走得磕磕绊绊。

    她顺着山崖的走向一路往南,走出二里地的样子,前方出现一块扁平的大石头,而一条属于人类的胳膊,赫然搭在那块大石头的边儿上。

    江月昭只觉得头发刹时间立了起来,心开始“突突”猛跳。因为她看到了,那条胳膊上没有手!

    她抚着胸口镇定一下,慢慢地靠了过去,绕过大石头的阻挡。果然看见一个人身横卧在那里。那人光秃秃的两条手臂,一条搭在石头上,另一条弯曲起来。垫在脑后。身后一摊血污早就冻成了血冰。而他的脑袋,因为剧烈地撞击而摔成扁平状,脸上五官全都走了位。让人分辨不出他的模样来。

    不过他身上的衣服和断了手地双臂,江月昭是不会认错的--这肯定是蒋令儒无疑了。

    江月昭见了这样的蒋令儒,只觉得头皮发乍,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赶紧走开几步,蹲下来剧烈地呕吐起来,一边吐一边“哗哗”地流着泪。

    半晌,她才平静下来。直起身子,抬袖擦了擦眼泪,放眼往四下里看去。最后她地目光停留在不远处一棵老松树那里。她将背上的包袱拿下来,从中取出一把小铲子,向那棵老松树走去。

    小铲子是她去储英山庄的厨房拿馒头时,一道取来的。她听吴冲讲武林中人拒绝替蒋令儒收殓时,心里有了寻到他的尸身。将他安葬的想法。

    虽然此具肉身失了崔天民的魂魄,应该算是恢复为蒋令儒地本尊了。可是好歹也是因为崔天民占用人家的身体,才导致他摔下崖去。曝于荒野。

    这样想着,江月昭就觉得自己有责任让蒋令儒入土为安。

    她来到老松树下,举头看看那苍劲铺展的树冠,觉得这里总算是个能遮风避雨的地方,便挥动小铲子,开始刨掘树下的土地。

    土地冻得很硬,一铲子下去,震得江月昭虎口发麻。不过她知道现在不是娇气的时候,忍着痛用力挖下去。劳作了一个时辰左右。一个一人身长深约三尺的坑穴总算让她挖好了。

    她回身来到蒋令儒地尸身旁边。大着胆子将双手伸进他的腋下,拽起来往老松树那个方向拖去。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把那具尸体安放进了挖好的坑里。她又抄起小铲子,将刚挖出来地冻土又填了回去。

    看着那隆起的一个小土堆儿,江月昭觉得这坟墓实在是太单薄了,根本经不起风吹雨淋兽刨。于是她又四下里搜找自己能搬得动的石块,搬过去垒在坟头上。一通忙碌之后,一个高可及膝的石坟冢总算象个样子了。

    本来江月昭还想找块木板,在上面刻个名字。可是她再一思量,刻什么名字呢?崔天民之墓?这个世上根本就没有崔天民这号人物;蒋令儒之墓?这个名字已经狼藉不堪了,恐怕没起到缅怀故人的作用,反而会给他招来掘坟的祸患来。

    罢了罢了!就让别人当这是一个无名氏的坟冢吧,只要她记得就好。

    安葬了蒋令儒,江月昭觉得心里略略安宁了一些。剩下的事情,便是全心全意寻找容毓飞了。她回到崖下,仰起头来向上望去---这直立入云的崖壁,是江月昭心里地第一个希望。

    以前她看武侠小说,那些男主女主开始时总是江湖小人物。通常在坠入悬崖之后,都会在半崖腰上被什么东西拦截住,然后就会发现一个神秘地洞穴,进去后,不是遇上一位出世高人在里面修练,就是里面藏着一本远古秘笈。不但坠崖之人可以活着返回世间,而且从此后就变成了武林高手,无人能敌。

    在她脆弱而哀痛的心里,根本就不愿意想象容毓飞已死地可能性。武侠小说里的这种常见情节,便被她拿来当成一个希望,她觉得容毓飞搞不好也被拦截在半腰上,有没有高人秘笈都不要紧,他只要能活着就好。

    “相公!”江月昭放开嗓门冲着崖上喊去,“相公!我是小昭啊!你在上面吗?在的话,就应我一下啊等了一会儿,没有回应。

    “你要是不能说话,踢一块石头下来也行啊!让我知道你在上面啊!”

    仍是没有回应,别说是一块石头了,就连一根小草都不曾飘下来。

    反倒是江月昭的喊声,在群山之中激起一波一波的回音,惊得一群乌鸦“呱呱”叫着,扑楞楞地四处乱飞。

    第一个希望破灭了!江月昭万分不甘心地瞪着那崖壁,扁了扁嘴,眼泪“啪嗒啪嗒”地掉落下来。

    她回转身,坐到一块石头上,从包袱里取出一个馒头,就着眼泪和寒风,赌着气一口一口地往嘴巴里塞,直到噎得自己想翻白眼,她才喝上一口水,将满口的馒头顺了下去。

    无论如何,还有第二个希望---说不定他已经被人救走了呢,此时正在某一处农舍之中,躺在简陋却温暖的土炕上,有一位好心的大叔正在给他喂药疗伤…

    不对!通常按照书里的情节,当受伤的男主醒来时,出现在他面前的,总是一位妙龄少女,笑语盈盈,体态款款,回眸一望,故作惊讶地问道:“公子,你醒了?”

    然后就是纤纤素手端来一碗热汤药:“公子,这是我们家祖传的疗伤圣药,让我喂你喝下吧…”

    这个场景在江月昭的脑海中一闪,她赶紧手快脚快地收拾好包袱,重新系回背上,拄起那根木棍,起身往东而去。

    今天早晨在崖顶之上,她放眼打量了一下云雀崖四周的地形,发现南北两面均是群山起伏延绵,只有往东方向地势平坦,是最可能有人烟的地方。

    她一路往东,太阳一径西沉,不一会儿功夫,她的身影隐没在一片松林之中,而太阳在她身后,已经半沉入山峦之巅,剩下半边挂在那里,用晕黄的余辉照着江月昭脚下的路,提醒着她天要黑了。

    江月昭知道今晚露宿野外是不可避免了,她必须在天色黑透之前,找到一处稳妥的栖身之所,否则寒夜漫漫,非把她冻僵不可。

    她一路走一路踅摸着,终于在暮色闭合之前,看到一个硕大的树洞。她很高兴,跑过去刚想钻树洞,突然想起一般在冬日里,树洞会是灰熊理想的冬眠之所。于是她从地上拾起一个大石块,“嗵”地一声扔进树洞里。她自己则手脚并用地爬到那棵大松树之上,防止真的有熊被惊出来,自己跑避不及。

    她抱着一根松枝等了半晌,不见树洞里有动静,又顺着树干溜了下来,小心地探头向树洞里瞧。只看见一堆被松鼠啃剩下的松果渣子,再无他物。

    老天有眼,赏自己一处天然小木屋过夜。

    江月昭四下里扯来一抱枯须草,在树洞里铺好,自己坐在上面,打开包袱取出一个棉氅,披在肩上系好,将手脚放进去,身体一团缩进棉氅内。

    虽然说不上温暖,好歹挡住了寒风,这一夜的寒冷应该可以捱过去了。

    入夜,山里有饿狼嗥叫,有怪鸟磔鸣,白日里听起来如交响乐般壮阔的阵阵松涛声,在此时却显得阴森恐怖。江月昭圆睁着双眼盯着洞外的动静,手中紧握着一把短刀,身子紧紧缩成一团,小声唱着一首歌给自己壮胆:

    红豆大红豆芋头

    绿豆粉园米还嫩花生爱芋和鲜草

    玉圆茴傀小汤圆清冰糖水牛奶冰凌,越唱越冷,换一个:

    你就象那冬天里的一把火

    熊熊火焰温暖了我的心窝

    这歌儿唱着暖和!江月昭一边哼着歌,一边在心里嘀咕:容毓飞,你最好别给我上演什么救命之恩舍身相报的戏码,你要是敢给我领回来一个清水芙蓉般的小姑娘,哼哼…

    她就这样乱七八糟地哼着歌,想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总算分散一些注意力,没有那么害怕了。最后她终于抵不住一天里积攒下的紧张疲乏,紧紧裹着棉氅,团着身子歪在须草堆上,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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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10-2009 03:30 PM | 显示全部楼层
山野茫茫

第二天早晨,天刚蒙蒙亮,江月昭一个喷嚏把自己打醒了。首发

    她使劲地揉了揉不太畅通的鼻子,从枯草堆上爬了起来,伸手摸索着将头上沾的须草拿掉,胡乱理了理头发,重新挽了髻。

    本来她还想吃个馒头喝几口水,好补充一下体力。可是伸出手往包袱里一摸,馒头已经冻得坚硬如石,水囊里的水也结了冰块,喝不到嘴里了。

    她只好将棉氅脱下来,包住馒头和水囊,抱在胸前,然后将包袱系到后背上,起身出了树洞。

    东方已经泛白,不过太阳还没有露面。整个树林里凉雾氤氲弥漫,静寂无声,一派祥和平安的气象,怎么看都不象昨晚那个让江月昭感觉危机四伏的恐怖森林。

    江月昭朝着手心哈了几口热气,然后跺着脚朝太阳即将升起的方向跑去---一为赶路,二为取暖。

    可事实上她没有跑出多远去,便开始眼冒金星,冷汗直流。昨天一夜的惊吓噩梦,再加上早起没有进食,她此时感觉非常虚弱。

    赶紧蹭到一截老树根上坐下,打开包袱。还好,捂了这一会儿,馒头的表皮已经解冻了。

    江月昭揭了几个馒头皮吃下了,又拿出水囊来使劲地晃了晃,拔出木塞,连冰带水地灌下几口。刺骨的寒凉顺着她的喉咙直抵胃部,刺激得她打了一个哆嗦。

    她正呲着牙揉着缩痛的胃,突然一抬头,就看到前方薄雾之中隐约有一个人影蹒跚而来。江月昭一阵兴奋,这是从前天晚间她离开储英山庄后,她看到的第一个人啊。

    待那人从雾气的掩蔽中走出来,江月昭看清那是一位六十多岁的老者。一身粗麻棉衣裤,体态佝偻,须发胡乱地纠结着。满脸的皱褶之间积存着不知多少天没有洗地灰泥。

    虽然形象有些不堪,不过好歹是一个人类,可以用语言沟通的。

    江月昭很高兴地起身迎上去。亲切地唤一声:“老人家!”

    那老者正低头认真地捡拾着地上的枯树枝,冷不防地听到人声,茫然地抬起头来,用他那双昏浊无光地老眼看向江月昭,吃惊地问道:“你是…人…是仙?”

    江月昭“扑哧”乐了,她非常感激老人家没有问她是人还是鬼,于是答道:“老人家别怕。我是人哪。我向您打听个事儿,最近这两天,你可听说有人从云雀崖下救过一位落崖的公子?”

    老者一听她这样问,不以为然地说道:“原来你也是来寻人的。”

    “还有其他人来问过吗?”

    “前儿有一大帮子人来这儿问,也是找一位落崖地公子。”老者答道。

    江月昭心知是储英山庄的那些江湖人来过了,越发地着急,便问道:“他们可找见了吗?”

    老者摇了摇头。说道:“从云雀崖掉下来的人,还有活路吗?不摔散了架就不错了…唉!你一个女人家家的,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老者的话。让江月昭想起了蒋令儒的惨死形状,心中一阵抽痛。她暗暗地安慰自己:老人家说地是普通人,容毓飞武功高强,一定会想办法自救的。

    于是她问道:“老人家,这个时候,一般什么人会到这山里来呀?”

    老者见她仍不死心,叹了一口气,答道:“若说夏天,寻参采药之人倒也不少。这个时候只有猎人才会偶尔经过。”

    江月昭一听有猎人会来。一下子来了精神。赶忙问道:“那些猎人都住哪里呀?麻烦老人家指点一下。”

    “闺女,这方圆几十里之内。只有我这孤老头子算是个人。你问的那些猎人,都住在往东五十里开外的地方,那里才真正有村落人家。况且已近正月,猎人也在家置办过年呢,哪有这时候出来打猎的?”

    江月昭可不管这些,她知道这崖底附近已经被那些江湖人士寻遍了,她再找也无益。不过既然会有猎人来这里,那么她的第二个假设便是有希望的。

    她谢过老者,回身背起包袱就往东走去。

    “唉!这山里豺狼虎豹地,就算是摔个半死不活的,也早就寻不见了。真是个痴心人哪…”身后传来老者的一阵感慨。

    江月昭很不爱听老者此话,她很想回他一句:你也住这里,你不是活得好好地吗?转而一想,还是算了吧,何必迁怒一个老人呢?

    虽然老人说这方圆几十里之内都没有人烟,可是江月昭还是存着侥幸的心思,一路行去东张西望的,巴望着能在哪个山洞里或是哪块石头的后面看到容毓飞的身影。

    事实证明老人家的话是对的。江月昭上午的时候迎着太阳走,下午的时候背着太阳走,一直走到日暮西山,再没看到一个人影。

    倒是在中午歇息地时候,江月昭正在啃着馒头喝着凉水,突然听到身后一阵虎奔狼蹿地声音。她迅速放下手中的馒头,手忙脚乱地爬上身边一棵老松树,将自己隐在松枝之间,紧张地看着声音传来地方向。

    片刻功夫,便见一群灰狼追着一只狍子,“西里呼噜”地奔了过来,在冬日的树林里扬起一片尘土。那狍子跑得实在是太快,待狼群追到江月昭隐藏的树下时,狍子早就在前方消失了踪影。

    群狼就在头狼的带领下,停在了老松树下方,茫然地看着狍子消失的方向,发出不甘心的狼嗥。树上的江月昭憋着气,使劲地抱住手边的松枝,生怕自己在这个时候掉下去。

    狼群终于放弃了追赶狍子,在树下转着圈子,有两只狼走过去,闻了闻江月昭留在下面的馒头。显然觉得不合口味,又用嘴巴拱了拱水囊,上去咬了一口。也不是鲜肉的味道,便都放弃了。

    最后头狼发出一声呼号,带着它这群狩猎失败的属下。摇摇晃晃地朝北面山上走去了。

    狼群地踪迹消失了好久,江月昭才战战兢兢地从松树上爬下来。再一瞧地上,馒头被拱得滚落在地,水囊被咬破了,水已经流干了。包袱里的零碎物件,东一下西一下的散落着。

    江月昭叹了一口气,将馒头拾起来。揪掉沾上沙土地部分,包了起来。水囊不能用了,只得舍弃。其他的东西也收拾进包裹里,系到身上,出发了。

    她知道此地不能久留,没有了饮水,她必须快速地走出这没有人烟的森林。回头已经不可能了。她只好一路往东,希望老者所说地村落人家不会离得太远。

    整个下午,她顾不上脚痛腿酸。强撑着走出几十里路去。终于在日头即将没入西山之时,她看到了前方有炊烟袅绕。

    江月昭一阵狂喜,奔跑着来到村口。当她看到一群孩子在村头的河泡子里溜冰时,她停下来,立在那里不动了。

    人都说近乡情怯,江月昭这是近人烟情怯。这两天的时间里,她心里怀着容毓飞就在前方某处村落养伤的希望,才会忍下恐惧疲乏,撑着走到这里。

    如果她一会儿进了村。打听之下根本没人救过一位公子。甚或象老者所说的那样,根本就不曾有人进山打猎。她该如何是好?

    她呆愣在那里的功夫,一位老婆婆背着一捆柴禾从她身后走来。经过她身边时,老婆婆停下来,仔细地打量了她几眼,问道:“闺女,瞧着你面生呀,你这是要找哪一家呀?”

    “婆婆,我路过此地,想跟你打听个事儿。”江月昭抿了抿干涸的嘴唇,问道:“这些日子村里可有人去云雀崖打猎吗?可曾在那里救过一位年轻公子?”

    老婆婆摇头说道:“村里冬天进山打猎地男人,早在半个月前就回来了。这都要过年了,哪还有人进山呀?”

    果然!山里的老人说的没错!支撑江月昭的最后一根信念之柱断裂了,希望的殿堂轰然坍塌。江月昭脚下一软,就跪坐在了地上,“嘤嘤”地哭了起来。老婆婆不明所以,一时之间被她哭得手足无措,赶紧冲着溜冰的那群孩子吼一句:“狗蛋儿,快回去把你娘喊来。”

    不一会儿功夫,一个三十多岁的媳妇步履矫健地跑了过来:“婆婆,这是谁家媳妇?哭什么呢?”

    “路过之人,好象是寻人地吧,也是个可怜人,先扶家去吧,天都要黑了呢。”老婆婆同情地看着江月昭。

    于是江月昭被那媳妇半拖半抱着,拽回了她们家里。

    这善良的一家姓郭,三代四口人,老婆婆、儿子儿媳,还有一个孙子。待江月昭哭够了,将自己寻夫的事情一讲,老婆婆和郭家嫂子都跟着流了不少地眼泪,直夸江月昭是个有情义的好女子,对她也越发地好,特意将她们家冻起来准备过年的鹿肉砍下来一块,炖了给她吃。

    江月昭在经历了两天两夜的饥寒恐慌之后,总算烤上一盆热乎的炭火,吃上了一顿热乎饭,精神也随之好了许多。

    她向郭家大哥打听了一下这附近的情况。那郭家大哥虽然于心不忍,可还是实话告诉她:从云雀崖摔下来的人,十有**是活不了的。就算侥幸留下一口气,冬天里的饿虎饥狼也会闻着气味找去地…

    江月昭觉得自己地心在一点一点的冷却下去。夜里,躺在婆媳二人好心让给她地热炕头上,她泪流滚滚,一夜无眠。

    第二天早起,江月昭摘下耳朵上的一对宝石耳,求郭家大哥在村子里给她换一匹马。她的这对耳价值千金,是蒋令儒见了她的真面目后,惊喜之下,买了来非要给她戴上的。如今情势逼人,她也只好拿来换一匹马了。

    昨晚她想了一夜,还是抱着最后的一线希望,决定回储英山庄一趟。

    顺着来时路返回是不可能了,听郭家大哥说,出了村子,沿着大路往南绕行一百里,再往西折一百里左右,就是储英山庄。这二百多里的路途,她确实是需要一匹马的。

    郭家大哥很快就给她牵回来一匹枣红马。

    江月昭背上郭家嫂子给她备下的干粮,道谢之后,打马上路了。

    临行前,她悄悄地将自己头上的玉簪拔下来,留在了郭家的炕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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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10-2009 03:32 PM | 显示全部楼层
隐身青楼

江月昭心焦如焚,马不停蹄地赶路,心中怀着最后的一线希望。

    当日中午,她估摸着路程已经过半,应该可以在天黑之前赶到储英山庄,便在路边的一处茶棚里打个尖,要了一壶茶,就着郭家嫂子给她带的馍馍,简单地填饱肚子。

    其间,一群荷刀佩剑的江湖人士呼拉拉地进了这间茶棚,吵嚷着让小二上茶。小二见了那明晃晃的刀枪,哪里敢怠慢,赶紧忙着侍候这群煞星。

    “还有半日的路程,我们稍事歇息,还是赶快上路的好,以免耽搁这一时半晌,让别人抢了先。”一位黑衣男子看起神色慌忙的样子。

    “谁敢抢先?”正中间的那位红袍中年人倒是很沉着,不屑地一撇嘴,“哼!没有我华山派的赞同,任何人登上盟主之位都是名不正言不顺!明明说是群英会,最后竟成了盟主选会,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中原武林选盟主岂能如此儿戏?”

    “师父教训的是。”黑衣男子再次说道,“只是听说那容毓飞至今下落不明,盟主宝印也随之不翼而飞。我们要是晚到一步,让其他门派的人先寻到那宝印,终究是一件麻烦事。况且根据徒儿今晨收到的飞鸽传信,目前已在储英山庄内的各门派,大部分属意姬如海继任盟主之位。如若我们晚到,木已成舟的话,要扭转形势也不是三言两语能办到的。”

    那红袍中年人将眉头一皱,低声骂道:“姬如海这个老狐狸!趁机笼络人心!就算他真的有胆量在我华山派不在场地情况登上盟主之位,我怕他这个位子坐得也不安稳。”

    “师父。我们这一路上也看到了,没有参加群英会的门派,在听闻了储英山庄内发生如此骤变之后,都在往这边赶来。这下储英山庄可热闹了,搞不好会打得头破血流。”

    “那位容公子…真就死得那么干净?连一点蛛丝马迹也不曾留下?”

    “据说那些人即时便寻到崖下去了。可是踪影皆无。连一根头发丝都不曾看到。”

    “少林寺那边做何反应?”

    “消息已经传过去了,少林寺目前还未有任何动静。”

    “哼哼…”红袍中年人轻轻地冷哼两声。首发摇头说道,“我们没赶上前半段的热闹。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容毓飞是悲悟大师的关门弟子,如若现在储英山庄内的哪一位鬼迷了心窍,一步行差踏错,得罪了这位老神仙…可有好戏看喽。”

    “照师父这么说…”

    “待我们到了储英山庄,你等一定要机灵一些。这件事没那么简单,我们要相机而动。”他们一边喝着茶一边说着这些事,浑然不知这茶棚内除了他们之外,那唯一地一位女客人就是他们口中地容公子的夫人,也正是此次事件地诱因。

    直到这些华山派弟子喝过茶离开了许久,江月昭仍然坐在那里发着呆。她有些不知所措,照刚才那黑衣人的话来判断,储英山庄内地人现在的心思已经不在寻找容毓飞这件事上了,他们更加关心的是没有前盟主主持大局。又丢了传承了三百年的盟主宝印。该如何定夺下任盟主人选。江月昭再回储英山庄寻求帮助的心思,变得好笑而多余。

    那么她现在该去哪里呢?虽然容家地生意遍天下。要找到容家在此地的商号并非难事。可是她自己带罪之身,出现在容家的商号里,只会给容家添麻烦。她倒是可以去少林寺或游云山庄求救,只是这两处地方路途遥远,实在是鞭长莫及。

    一番思量之后,江月昭唤来茶棚的小二,向他问道:“小二哥,这附近可有一家叫做燕春楼的青楼?”

    小二见她一个粗布麻鞋的女人家,竟然打听燕春楼,不禁上下打量了她几眼,方才回道:“相州城内就有一家燕春楼,只要你进了相州城,随便逮个男人问,都知道燕春楼在哪里。”

    江月昭谢过小二,结了茶水钱,便起身出了茶棚,上马往相州的方向而去。

    她紧撵慢赶,总算在闭城之前进了相州的城门。按照小二的说法,江月昭拦住一位看起来面目敦厚地中年男子,打听燕春楼地所在。那人果然知道得很详细,差点儿好心送江月昭过去。

    江月昭辞谢了他,自己按他说的方位找去,果然在一条烟花巷子里,看到一栋高大地勾栏碧瓦的四层楼,院门正中悬着的朱红牌匾上,烫金的“燕春楼”三个大字让江月昭心中一松。

    她来到燕春楼的门前,抬脚正欲往里进,却被守在门口的一位龟奴拦住了。那龟奴见她一身的粗布衣裤,脚上的鞋子已经毛了边儿了,发髻只用一根木棍固定,一身的寒酸相,便没把她放在眼里:“站住站住!你是干什么的?”

    “这位小哥,麻烦你给通传一声,我要见你们这里管事的人。”江月昭站在龟奴面前,客气地说道。

    “你找我们管事的?我们管事的岂是你说要见就能见到的?你若是来卖身的,我倒可以替你问问去。如若不然,你还是有多远走多远吧,别在这里找麻烦了。”那龟奴见她只说找管事的,可是连管事的姓什么都说不出来,便知她与这里的妈妈不熟,更加嚣张起来。

    江月昭几日来如油煎火烹一般的心情,在听到龟奴这番侮辱之语后,彻底爆发了!她冲上前甩手就给了那龟奴一巴掌。

    龟奴未料到这个粗衣烂衫的女人竟然敢打他,正欲发作,却被江月昭举到他眼前的一块牌子挡住了视线:“狗奴才!你看清楚这块牌子!快进去叫你们管事地出来见我!”

    龟奴是不可能认识这块牌子的。不过善于察颜观色是他们的看家本领。他见江月昭挺胸抬头,怒目逼视,丝毫不见怯懦的样子,又看她手中的牌子确实精工细作,估摸着有些来历。掂量了一下。那龟奴气哼哼地转身。捂着脸进去禀报去了。

    一会儿功夫,一位四十多岁地妇人。花团锦簇地从门内走了出来,眼中精光一闪。问龟奴道:“哪个找我?”

    那龟奴伸手一指江月昭,没好气地说道:“欢妈妈,就是这个女人要找你。”

    江月昭刚才被龟奴给气着了,此时冷着脸站在那里,也不上前。那位被称为欢妈妈地女人打量了她几眼。见她不肯趋近,只好自己走过去,问道:“大升说你刚才给他看了一块牌子,可否给老身看一眼?”

    江月昭从怀中掏出那块青铜牌,往欢妈妈面前一递:“那个奴才不认得,相信欢妈妈一定会认得这块牌子。”

    欢妈妈仔细地看了看那块青铜牌,神色马上恭顺起来:“您是…”

    “敝姓江。”因为自己的名字正被通缉,所以江月昭只说了一个姓。

    “哎呀!”欢妈妈一拍巴掌,赶紧上前给江月昭施礼:“原来是我们孙小姐来了!阿欢未能远迎。实在是疏怠。该打该打!”

    被一位青楼妈妈称作他们家孙小姐,江月昭觉得有些别扭。不过好歹她认得这块牌子。肯接待自己,接下来自己也好办事了。

    那位叫大升地龟奴,一听这女人竟然是自己的主子,吓得“扑通”跪到地上,一个劲地磕头求饶。江月昭没心思理他,抬脚往院内走去。

    江月昭就这样在相州地燕春楼安顿下来。她让欢妈妈给她做几件事,第一件便是多派人手,进山搜寻容毓飞;第二件事要留意打听储英山庄内的消息;第三件事给萧都和青丫婆婆传话,让他们速到储英山庄,查探一下容毓飞的失踪可是那些窃望盟主之位的人暗中玩的猫腻。

    欢妈妈在相州地欢场摸爬滚打了一辈子,黑道白道都有路子。江月昭刚刚吩咐下来,她立马脚不沾地忙活起来。不出两日,各种消息便反馈到江月昭这里来了。

    欢妈妈组织了二十个人进千华山搜人,两天时间内一无所获,仍然找不见容毓飞的踪迹。

    而储英山庄内传出的消息,几乎所有的江湖门派都已经齐集储英山庄,为盟主宝座争得不可开交。有人主张在盟主宝印没有寻到之前,不可定下盟主人选,有人则主张另刻宝印。有人说应该请悲悟大师来主持大局,有人反对说大师已经是出世之人,不理江湖事务日久,这等俗事凡务不应该再惊动他老人家。吵吵闹闹,整个储英山庄火药味十足。

    至于萧都和青丫婆婆这对新婚老夫妇,在接到消息后,正在火速赶往储英山庄,传话让江月昭安心住在燕春楼,待他们将事情查明就来接她。

    江月昭无法,只好在燕春楼住着,继续等待进一步的消息。

    却不料那位名叫大升的龟奴,在那日开罪了江月昭后,心里一直忐忑不安。他不知道江月昭现在心烦意乱,根本无暇理会一位龟奴曾经对她的轻忽。他只道自己得罪了主子,保不齐哪天遇见,一声令下,命人乱棍打死自己,岂不是呜呼哀哉!

    心惊胆颤地过了几日后,那龟奴终于决定来一招鉴底抽薪。他早就在相州城的城门楼子上见过通缉江月昭的布告。那日上午,他偷偷摸摸地来到州府衙门,把江月昭地行迹告诉了相州府地府台大人,领了赏银后,便卷铺盖逃跑了。于是江月昭没有等到关于容毓飞的好消息,却在住进燕春楼后地第五日清晨,等来了官府的缉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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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10-2009 03:39 PM | 显示全部楼层
恭迎回京

当江月昭看到相州李府台走进来的时候,她的心是平静的。

    连日来容毓飞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虽然她面上坚强,仍然调动人手搜找,继续四处打探消息。但是内心里有一个声音告诉她:这么多天都找不见,不管出于哪种原因,容毓飞已经是凶多吉少了。

    她的心如同那灶膛里的柴火,人家做罢了饭,围坐在一起吃喝品评,她却在黯然熄灭冷却。

    她静静地看着欢妈妈与李府台周旋,内心却在想:抓了我吧,送我回京,让我见见我的宝贝儿子,见见这一世那对疼爱我的父母,然后是砍头还是喝毒酒,都随他们去吧。若真是我此命该绝,到了地府之中,我一定请求去见冥王,好歹我与他也算是有一面之缘,替崔天民求个情应该是可以的。再就是问一下冥王,容毓飞身在何方,是否已经投胎转世,可不可以让自己追随过去…

    她木然地站在那里,满脑子的胡思乱想,一旁的欢妈妈却急得额头冒汗。要是江月昭在她这里出了事,她可怎么向大老板交待哟!尤其那位新任老板娘,想一想就让她汗毛倒竖!

    “李大人,你我好歹也算有些旧情,阿欢这么多年也不曾求过李大人什么事。如今只求李大人能卖阿欢一个人情,放过我们孙小姐吧,就当您不知道她在这里,我一定将孙小姐藏严实了,绝对不会给李大人找麻烦。”欢妈妈满脸堆笑,恳切地求道。

    “阿欢。”李府台板着一张四方脸,对欢妈妈说道:“今日若不是本官念及旧日情谊,也不会让属下在门外候着,我亲自来跟你说这件事。这位夫人是杀害公主的钦命要犯,况且已经有人看到她匿于此处了。如若本官今日放过她,那本官就不光是向你卖人情了,而是在向你卖命啊!只要这位夫人肯配合,乖乖地跟我走,我保证不追究欢妈妈窝藏钦犯的罪责,好好押送这位夫人上京,绝不为难她!”

    “李大人,您这可是要了我地老命了。若是我们孙小姐…”欢妈妈满脸的笑意由媚转苦,仍在做着无谓的努力。

    “欢妈妈,”一直静默的江月昭突然出声说道,“不必为难李大人了,钦犯出现在他的辖界之内,如果他知情不举,按律当与我同罪地。我跟李大人走。”

    李府台一听江月昭这样说,赶紧赞许地点头道:“夫人果然深明大义,肯体谅本官的难处。”

    欢妈妈听江月昭这样说,一时之间没了主意。茫然地看了她一会儿,方才说道:“那要不要去…”

    “不要!”江月昭斩钉截铁地回道,“在我相公的下落没有明确之前,不要拿我的事去打扰爷爷和婆婆。此去京城路途遥远。少说也得走上半个月,我的事先不急。”

    欢妈妈会意地点点头,眼巴巴地看着江月昭随着李府台出了燕春楼,往府衙方向去了。

    那李府台隐约知道一些江月昭的身份背景,晓得此人不可在相州久留,唯恐夜长梦多。于是第二日便派了两名衙役并三名捕头,押解江月昭上京了。

    因为有欢妈妈的打点,也因为江月昭身份特殊。李府台倒真没拿江月昭当犯人押送。

    欢妈妈出钱雇了一辆马车,两名衙役坐在车上,三名捕头骑在马上,车上还配了一个燕春楼的小丫头,一行人看起来象是送哪家小姐串亲戚一样。

    “我们这可是跟容夫人沾光了呢,”路上。一位年纪较长地衙役说道。“老丁我在府台衙门当了一辈子的差,押送犯人的差事也领过不少。象今次这般舒适的差事,我还是头遭遇上。这倒不象是办差押人,说是游山玩水还差不离儿。”

    他身边那位年轻的衙役笑了一下,深以为然的样子。

    马上的一位捕头黑着脸看向老丁,鄙夷地说道:“老丁不要高兴地太早,等你有命到了京城,将这趟差事安然交割,回头再兴奋也不迟。”

    马车里的江月昭听了,心知这捕头临行前应该是得了李府台的特别嘱咐,所以才这样说。她伸手掀开车帘子,对外面的几位说道:“几位大哥放心,我既说了肯随你们回京,就不会中途变卦。不会让你们交不上差地。”

    “你看你看,夫人都这样说了,就断然不会有事了,马捕头你太过小心了。”老丁仍是一副乐观心宽的样子。

    那马捕头回头看了一眼江月昭,冲老丁哼了一声,便不说话了。

    一路平安无事,行至第六日傍晚,前方就是南北方的分界地穆州城了。

    江月昭一行人来到城下,便觉出异样来---城门附近人流稀疏,所有守城官兵一律在兵服之外罩一件缟素马甲,枪头刀把上的红缨头都摘了下来,系上了白布条儿。官兵们则是神情肃穆,不苟言笑。

    江月昭见此情形,只觉得心脏“突突”地蹦跳起来。

    老丁上前一打听,果不其然!明德皇帝驾崩了!这位把持着大月朝万里锦绣江山三十几年,延续了大月朝又一朝开明盛世地一代英主,终于没能抵过痹症对其龙体的侵蚀,于昨日在寝宫里薨了!

    国丧七日内,禁止押解罪人入京。江月昭一行人便在穆州城的驿馆内滞留了下来。

    明德皇帝驾鹤了,朱尔衡就要登基为帝了!

    江月昭坐在驿馆内的一张茶桌旁,想象着朱尔衡那修长的身形穿上大红龙袍,温润的面庞隐藏在随风而荡的冕旒之后,威严地立于高高地丹墀之上。阶下文武百官向着他叩伏膜拜,山呼万岁---想来那场景一定非常壮观。

    江月昭虽然无法亲临那种场合,但是有个做皇帝地朋友,应该会是一件好事吧?她隐隐感觉到,不管回京后如何处置。自己的这条性命应该是保住了。

    七日一过,衙役和捕头便打点车马,准备继续赶路了。

    刚出了驿馆的大门,迎面呼拉拉奔来一群人,领头一位青色官袍的人见衙役赶着马车欲走,翻身下马,急急地拦在车前,跪地便拜:“下官穆州知府郑应同恭迎淑德夫人!”

    相州府地几位押解差人都愣在那里。不知该如何反应,心想:就算是新帝登基,新朝新气象,也不至于变得这么快吧?昨儿还是罪妇一名,就算是要赦,也得等到回京重审后再发落吧?

    他们不明所以,马车里的江月昭心里清楚得很。她掀开车帘下了马车,走到郑应同面前虚扶一把:“府台大人请起。”然后就等着郑应同宣布圣旨了。

    那郑应同站起来,躬身立于江月昭面前,肃敬地说道:“今晨下官接到皇上圣旨。淑德夫人一案经大理寺重审,查内有冤情,淑德夫人为奸人所构陷,实属冤枉。即日起复封号淑德夫人。恭迎回京。”

    江月昭听了郑应同地话,心中涌起一阵温暖。朱尔衡尚在服丧期间,又加上新帝登基,朝势未稳,必是有诸多国事要忙。可他却在第一时间想到了含冤浪迹在外地她,这份心意足以让江月昭铭感五内。

    可以想见大理寺的官员们在接到重审此案地旨意后,必是揣度着新帝的心思,随便找个由头即时翻了案。所谓的奸人构陷。估计顶缸地那位应该是钱沐恩吧。

    那位郑府台说完刚才那番话,见江月昭若有所思的样子,他心中开始不安起来:“哦…这几日国丧期间,下官诸事缠身,也未察觉淑德夫人在穆州城内,未能及时探望。还请夫人见谅。”

    江月昭听了他的话。笑着说道:“府台大人客气了。圣旨未到,我就是一名罪妇。让府台大人亲自探望一位罪妇,似乎也不太合适呢。”

    郑应同听她这样说,脸上的神色轻松下来,恭敬地说道:“谢谢夫人体谅。本来难得夫人亲临穆州一次,应该留您在府中盘恒休整几日。怎奈圣旨难违,皇上旨意中说明要淑德夫人速速回京,下官也不好强留。下官已经为夫人备下车辇,一路上自有各州官府照应。如果夫人没有异议,下官这就送夫人出城。”

    江月昭往他身后瞧去,果然有一辆宽大豪华的马车,车旁还站着几位侍候的仆从。虽然江月昭不太明白大月朝的礼法,但是瞧那马车的气派,应该是郑应同按照二品诰命的规制预备下的。

    她站在那里想了想,在回相州与回东州之间犹疑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决定先回东州。毕竟容毓飞失踪对容家来说是天塌地大事,自己既然可以回家了,总应该回去将此事向老太君和容尚天交待清楚,与长辈商议着处理才是妥贴之策。

    于是她转身,对相州府的几位衙差交待道:“烦请几位大哥回去后给欢妈妈传个话,也好让她放心。就说我的话,她那边若有什么消息,速速往京城容府中送信。”

    她刚要转身,又想起一样来,接着说道:“对了,还有一样,回去后向你们李大人致意,这一路上多亏有李大人给予的照应,他日若有机会,一定当面向他示谢。”

    几位衙差未觉得他们家大人值得感谢,倒觉得他在枉做小人。只这几天地功夫,他巴巴地赶着将这位诰命夫人当钦犯抓,人家穆州的府台却在干着恭送淑德夫人回京的美差,一抓一送,天差地别。几个人心里这样想着,也都恭恭敬敬地跪下领了命,起身回相州交差去了。

    这边江月昭向郑应台道谢后,上了他备下的车辇,继续往东州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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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10-2009 03:40 PM | 显示全部楼层
心魔成癫

离开穆州后,一路无话,第十日的下午,江月昭终于回到了阔别大半年的东州。

容府门口站着一大帮子人迎接江月昭返家。周福珠搀扶着老太君立在最前面,右侧是容尚天,身后是容雪儿和武姨娘,最后面站着小秋和小冬。

    这么多人里,却唯独不见容夫人!

    江月昭也不及细问,在遭逢了那么多的变故之后,如今看到亲人近在眼前,她一直伪装的表面坚强再也撑不下去了。她冲上前去,扑跪在老太君的面前,放声痛哭。

    周福珠赶紧上前扶起江月昭,泪眼蒙蒙地看着她。江月昭拉着她的手,扑进老太君的怀里,抱着老太太继续哭。老太君一边抚着她的背,一边也“嘤嘤”出声,陪着哭了起来。

    这种情形,江月昭已经明白了,容毓飞失踪的消息应该是传到容府了,想来容夫人没能露面,应该是心痛儿子病倒了。

    一群女人顿时哭作一团,搞得一旁的容尚天也是频频拭泪。最后他只得出声劝道:“小昭快别哭了,老太君这几日身上也不太好,别惹她老人家再伤心了。你回来了就好,快进府去吧。”

    江月昭一听这话,赶紧止了眼泪,和周福珠一起搀抚着老太君往府里走去。

    入了正堂,江月昭正式给老太君和容尚天叩了头之后,也顾不上换衣服,携着周福珠直奔容夫人房中去了。

    进得卧房中。看到容夫人栽歪在床榻上,面色苍白,脸颊深深地塌陷下去,青着眼圈,眼神凝滞。全然没了往日的雍容华贵之态。

    见了江月昭进来。她撑起身来,只弱弱地唤出一声:“小昭…”便泪如雨下。语不成声了。

    宝梅将一个蒲团摆到地上。江月昭跪下给容夫人磕了头,起身歪坐在床沿上。抱住容夫人的肩膀说道:“太太莫要过于忧心,萧爷爷和青丫婆婆正在储英山庄全力搜找相公,相公吉人天相,又有祖宗保佑,不会有事地。”

    江月昭说着这些劝慰之语。连她自己都感觉有些心虚。

    “是呀,我知道大家都在找。”容夫人泪水涟涟地看着江月昭,“在龙得了信儿,也赶去了。昨儿听说悲悟大师也知道了,十有**也会去的。\\\\可是…这么多人在找,但凡他还有一点儿活气儿,早该找到了…”

    容夫人说到这儿,愈加悲伤,干脆抱住江月昭痛哭起来。

    江月昭本来就伤心。被容夫人这么一哭。也没有劝人的心思了,伏在容夫人的肩头泣不成声。婆媳二人抱头悲恸。两旁的丫头赶紧上来劝,好一阵子才劝住了。

    “太太,是我不好,我连累了相公。”江月昭一边给容夫人擦着眼泪,一边自责道。

    “唉!”容夫人长叹一声,“傻孩子,这事与你有什么相干?你还会存心害他吗?这都是命啊!瞧瞧你,都瘦成什么样了?你可要往开了想啊,千万不能作践自己,你还有孝文孝武,还有可心呢…”

    江月昭看着眼前这个丢了儿子地女人,没有歇斯底里,也没有怨怪任何人,反而忍着心里地悲伤,回过头来劝自己。她觉得心里一阵温暖,将头靠在容夫人的胸前,一颗迷离颠乱地心总算是略略安稳了些。

    容夫人静静地抱着江月昭,过了好一会儿,方才拍拍她的肩,说道:“你大老远地回来,想必乏着呢。快回去洗洗换换,歇息一会儿。孝文孝武在老太君房里,歇过了就去看看儿子吧。”

    江月昭赶紧应了一声,告了退。

    出了容夫人房中,她习惯性地往苍芜院方向走去。身后的小秋和小冬紧紧地跟着,偶尔发出细细地啜泣声。江月昭无奈地转身,看着两个丫头:“你们两个就别哭了!我刚刚好了,难道你们还想勾着我再哭一场吗?”

    两个丫头听了,赶紧咬住嘴唇,却忍不住嘴角眉梢的轻轻抖动。

    江月昭叹了一口气,不再责备她们,转身刚想继续走路,冷不丁地象是想起什么来了,停了脚步,问两个丫头:“我听相公说…苍芜院好象被公主占住了,那我现在该往哪儿去呀?”

    一听江月昭问这事,两个丫头顿时忘记了悲伤,现出一脸兴奋的表情,一齐蹦到江月昭眼前。小冬神秘兮兮地小声说道:“小姐不知道吗?公主滚蛋了呢!”

    “哦?”江月昭大惑不解,怎么一听说容毓飞没了,她就卷铺盖走人?她还不至于这么绝吧?

    小秋拿眼四下一扫,然后贴在江月昭耳边小声说道:“公主疯了!”

    “啊?”江月昭大吃一惊。随即一想,似乎也不是什么出乎意料的事情。

    “她…”小秋还想接着说,被江月昭一个眼神制止了:“回去再说。”

    主仆几人回到苍芜院,江月昭一边洗涮更衣,一边听小秋和小冬一递一句地说着朱尔玲地事,她终于知道了她走后发生在这位小公主身上的事。

    原来自从容毓飞离开后,朱尔玲一直处于一种很不安稳的状态。有时候深更半夜她就会让人备轿,不跟任何人打招呼就回了皇宫。住了三天两日,她又会突然之间回容府之中。

    她嫌原来的步瑶宫风水不好,非要扒了重修。可是新宫邸建成之后,她也不肯搬过去住,只是赖在苍芜院里,每日将容毓飞用过的东西摆在眼前,呆呆地一看就是几个时辰。有时候她会在容府之中到处游荡,四下里踅摸着,好象要找什么东西。

    有一天容府的一位老园丁在后花园的老松树上捣乌鸦地窝。偷个懒儿就藏在那松枝之中打了个盹儿。等他醒过来,刚想往树下爬,就听到有脚步声往这边来。

    他仔细一瞧,小公主朱尔玲一路扒开那些灌木,神秘兮兮地往前方的假山走去。一边探头探脑地往假山怪石之间张望。一边笑咪咪地嘟囔着:“飞哥哥,你在那边吗?你别藏了。我都看到你了…”

    老园丁刚开始还以为大少爷回来了,自己当下人地不知道呢。谁知道朱尔玲一边继续往假山那里张望,一边换了娇嗔地语气说道:“母妃…母妃…我找到你了,快出来吧,你输了,要陪我放纸鸢去哦。”

    老园丁顿时毛骨悚然。吓得差点儿从树上栽下去。待朱尔玲一番摸找,什么也没看着,失望地顺着原路走了,他才胆颤心惊地从树上溜下来,发足奔回自己的屋里,好几天都心神不宁。

    那老园丁是容家地老人儿,对容家很是忠心。他思前想后,终于在事隔几日之后,鼓起勇气将此事告知了老太君老太君听了也大吃一惊。心知公主要是疯在容家。皇上怪罪下来可不得了。她唤来容尚天一商量,决定让容尚天进宫。将公主地现状上奏皇上,要怎么处理看皇上的意思。

    当时明德皇帝已经病入膏盲,颓势渐现了。容尚天度量情形,也没敢直接跟明德帝说,而是奏给了皇后。

    皇后为明德帝地病愁得头发都快白了,听容尚天描述了朱尔玲的情形,只是轻轻地皱了一下眉头,让容尚天领了她地懿旨去太医院找几个太医给瞧瞧。

    当几位太医出现在朱尔玲面前时,她疑心顿起,觉得自己没病没痛,怎么公公突然就请太医来给她瞧病了呢?在她的一番威逼之下,几个太医吓得赶紧从实招了。

    朱尔玲顿时狂怒,将太医赶出去后,闯进老太君的屋里大撒其泼,指着老太君吼道:“本宫没有疯!你们才疯了呢!我知道你们都巴望着我疯掉!我偏偏不疯!谁再敢请大夫给我瞧病,本宫奏明父皇斩了他!”

    老太君一片好意,却换来她的一顿斥责,顿时寒了心。以后她在容府之中爱怎么游荡就怎么游荡,大家遇上了,都远远地躲开。

    私下里,公主精神不太好的传言,已经在容府悄悄传开了。

    那日容家在相州地商号送来消息,信中说容毓飞在云雀崖坠崖失踪,已经好几天没有下落了。得了信儿,府里顿时乱成一团,容夫人当时就晕了过去。

    这事传到朱尔玲的耳中,她只是笑咪咪地看着向她禀报的宛娘,摇头说道:“这种事你也信?他们家不知道又要玩什么把戏!这种小计谋我见得多了,别当真就好!”

    说完,继续在容毓飞用的砚台上磨着墨,浑然不顾那墨汁已经从砚台里溢了出来,洒到桌子上了。

    宛娘和辉娘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孰料第二天,宫里便来人了,说是明德皇帝不太好了,请公主速速进宫。

    朱尔玲闻信之后,铁青着一张脸出了容府,自此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听说她眼看着明德皇帝咽下最后一口气,扑过去大喊一声:“父皇!你不要丢下玲儿不管啊!”人就昏厥了过去。醒来后便痴痴呆呆地念着她的父皇和母妃,谁也不认识了。

    新帝一道圣旨宣到容家,说裕平公主思父成癫,孝可感天,特封为仁孝敦善大公主,赐住庆和宫,颐养余年。

    然后一众小太监收拾了朱尔玲的所有东西,领着她的一应侍从,浩浩荡荡地出了容府。只余下一座空荡荡的新寝宫在容府之中,连名字都没有取,却证明着这个家里曾经娶过一名小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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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10-2009 03:42 PM | 显示全部楼层
亲切如故

江月昭洗涮更衣完毕,心里挂着两个儿子,也不肯歇息,就想往老太君的房里去。

    她还未出门,就听到院子里有人来了,杂沓的脚步声里夹着小孩子咿咿呀呀的呢喃声。江月昭心里一阵欢喜,亲自奔过去打开房门。

    就见院子里有一帮子的人正在往屋里来,打头的是老太君身边的大丫头宝荷,她身后跟着两个奶娘,一人手里抱着一个胖娃娃,再往后就是四个小丫头,手里拿着杂七杂八的婴儿用品。

    江月昭看着自己的一双麟儿,心里真是悲喜交集。她快步迎了出去,一手一个从两位奶娘的怀里接过孝文和孝武。臂弯上沉甸甸的,她心里却是高兴的。

    两个小家伙明显长大了许多,她离家前一左一右抱着两个儿子,还能在府里走一阵子呢。现在刚抱上,她已经觉得臂上吃力了。尤其是孝文,在她怀里扭来扭去的,哼哼着往奶娘那里挣,显然已经认不得江月昭了。倒是孝武老老实实地伏在她的肩头,认真地啃着手指头玩。

    孝文的奶娘见江月昭快要抱不住了,赶紧上来接住孝文,江月昭便抱着孝武,一群人进了屋子。

    “大少奶奶。”宝荷一边指挥着奶娘丫头们布置一对宝贝的卧具用具,一边说道,“老太君说了,您离家这么久,一定很想念孙少爷,就让孙少爷在你这里先住一阵子,让你们娘仨儿培养一下感情呢。”

    虽然说的是先住一阵子,不过江月昭见了儿子很高兴。也没去计较这些字眼儿上的东西:“有劳宝荷姐姐,回去后代我谢谢老太君。”

    宝荷应了,待丫头们将两位孙少爷地用品打点妥贴,便带着她们离开了。

    江月昭坐在床上看着一对儿子。孝文简直活泼到不行,满床地翻着跟头打着滚。还拽着床幔晃晃悠悠地想站起来。孝武则是安静地坐在江月昭对面。瞪着一双毛嘟嘟的大眼睛看着江月昭。

    江月昭笑了,抓住孝武的小手晃着。轻声问道:“武儿认出来娘了吗?”

    孝武眨了眨眼睛,若有所思的样子。然后就点了点头。江月昭一把搂住孝武,在他的小胖脸上狂亲了起来。那边孝文见弟弟有人抱,对自己受冷落地待遇很不满意,连爬带滚地凑到江月昭面前,抓着她地手臂想要站起来。一边使着力一边从嘴里发出一个单音:“爹…”

    江月昭听了这个字,心都翻了个儿了,又是欣慰又是心酸,搂住两个儿子,将脸埋在他们的小肩膀上,默默地流下了眼泪。

    有儿子在眼前闹腾,总算是分散了一些注意力,江月昭一颗忧惶如油煎般地心略略地舒缓一些了。

    返回东州城的第二天,江月昭早早地起了床。按品级大装后。她辞了老太君和容夫人,进宫谢恩去了。

    按说皇宫江月昭是去过地。不过路上她还是有些紧张。她不知道朱尔衡那样一个温润而泽的人,在披上龙袍戴上旒冕成为万人之上唯其独尊的君王之后,会是一个什么样子。如果他完全变了一个人,自己应该如何应对呢。

    出乎她的意料,朱尔衡没有在任何一个大殿或者他的御房接见江月昭,反而让小太监引着江月昭,一路往后花园而去。

    “皇上早朝之后,就一直在暖房里修剪花枝呢,吩咐奴才引淑德夫人到那里觐见。”小太监用尖细地嗓音,恭顺地对江月昭说道。

    “有劳公公。”江月昭客气一句,暗里松了一口气。

    位于御花园正中央地暖房看起来并不大,江月昭猜想应该是因为工本太高的原因吧。四壁是松木原木所砌,对于皇家来说倒是容易办到。再看那暖房的顶棚,一色明黄的透明琉璃,规整地镶嵌在木格架子上,看得江月昭直乍舌。

    小太监替她掀开暖帘,她举步进了暖房之中。一阵热气夹杂着花草香气扑面而来,江月昭的额头上瞬间就见了细汗。

    “启禀皇上,淑德夫人到了!”小太监跪下奏报。

    江月昭展眼在暖房内一扫,就在南面的角落里,一个高大的梨木花架旁边,看到了朱尔衡。

    只见他头戴一顶金火焰镶红宝的日常冠帽,一身淡紫色提金夔龙纹的常服,虽然看上去华贵气派,却没有那种高高在上地威压气势。

    相比他那一身地随意常服,江月昭觉得自己这一身繁复的诰命官服实在是显得可笑。不过她还是忍住了笑,因为今天她不是来会友地,而是来向皇上谢恩的。

    她见朱尔衡已经从花架后面转出来,向她走过来了,便盈身下跪:“臣妇容江氏谢皇上…”

    没等她说完,朱尔衡早抢了几步奔过来,伸手将她拽了起来:“算了吧!你也不瞧瞧,这里是谢恩的场合吗?”

    江月昭站起来细看朱尔衡,一手拿着剪刀,另一手拉着她的衣袖,便鞋便装,袍摆上还沾着几片花叶花瓣,一双柳叶般弯细的眼睛仍是透着温和亲切,看定在她的脸上。

    这样的朱尔衡,江月昭是熟悉的。

    于是她笑了:“皇上下次欲在这种场合接见臣妇,麻烦您提前告知一声。我这一身累赘在家里穿了半个时辰呢,如今往这花房里一站,显得多么可笑。朱尔衡也开心地朗笑出声:“哈哈!这倒是我的不是了,下次一定知会清楚,免得你穿成一只孔雀来见我。”

    他说“我”,而不是“朕”!江月昭的神经松弛下来,伸手解下身上的狐裘交给一旁地小太监。拿出绢帕来擦了擦额头的汗,说道:“不管是站着谢还是跪着谢,我还是要向皇上说声谢谢的。如果没有皇上惦着我,恐怕我现在已经被官差押解到京,重关进大理寺的牢房了呢。”

    朱尔衡抿了一下嘴。说道:“你确是被冤枉的。这案子即便我不提,我八皇叔和皇婶也会记着地。你这大半年浪迹在外。我皇婶想起来就擦眼抹泪儿地,承皇婶抚育教导之恩。我也应该替她解忧。”

    不管他这一番解释是真是假,江月昭听来却很是心安。不拿情感的枷锁套她,这朱尔衡确实有一颗剔透之心。

    江月昭佯装叹一口气,说道:“照皇上这样说,我竟是来错了地方。今早就应该直奔八王府上。谢过干爹干娘便罢。进宫这一趟,倒显得多余了。”

    朱尔衡开心地乐了:“你这嘴巴就没有饶人地时候,还是这么牙尖嘴利的。不来谢恩,来看看老朋友总是可以地吧?难不成还要我去府上探望吗?”

    江月昭也笑了,气氛彻底轻松下来。

    “你…怎么瘦成这样了?毓飞的事我听说了,昨天我刚给相州府颁布下一道旨,府台不日就会带兵进千华山搜寻。我一直觉得毓飞是无所不能的人物,不会那么轻易就去见阎王的。你且宽心等候吧,会有好消息的。”

    对于搜山一策。江月昭早就不抱任何希望了。如果容毓飞真地在山中某一处养伤。萧都和青丫婆婆早就找到了。不过难得朱尔衡有这份心思,她还是很感激的。

    虽然提起容毓飞她就心酸。可是她不想在朱尔衡面前哭,于是她镇定了一下,笑着说道:“皇上日理万机,还要为臣妇的家事操心,实在是让臣妇惶恐。”

    朱尔衡咂吧了一下嘴,呲起牙来说道:“哪里来的酸气呢?小贵子,难道你给我的花浇酸水了吗?”

    一旁的小太监机灵地没有接话,捂着嘴偷笑。江月昭也听出来是在讽自己,看着朱尔衡有点儿调皮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

    “难得你进宫一次,不知道可否赏脸陪我饮两杯呢?”朱尔衡恳切地看着她。

    “皇上有旨,臣妇不敢不遵。”江月昭象是故意要气他似的,继续冒着酸气,“只是…我们能不能换个地方把酒谈天呢?在这里再呆下去,我都要发芽开花了呢。”

    小贵子实在是忍不住了,“扑哧”地笑出声来,随后赶紧掩口谢罪。

    朱尔衡也没怪罪他,让他去御膳房宣宴,摆到仁和宫餐厅,他自己便带着江月昭出了暖房,慢慢沿着御花园的青石板路往外走。

    谁知没走出多远去,迎面一帮子人朝这个方向而来,江月昭猛一抬头,只觉得一阵眼晕。

    冬日未过,御花园里除了苍松翠柏和偶尔几树梅花,整个色调还是苍灰地。因此对面那一大团地五彩缤纷给了江月昭强烈的视觉冲击。她眯起眼睛看着一群金光宝气、裙摆钗摇地女人袅袅婷婷地行过来,冲着朱尔衡盈盈跪拜。

    “给皇上请安。”训练有素,连声音都是整齐划一的。

    江月昭赶紧闪身到一旁,仔细地看着跪了一地的女人。为首是当今皇后宋暖玉,两人有几面之识,江月昭认得。跟在宋暖玉身后的六个女人,看起来应该是宫妃,再往后十几个便是这些宫妃的宫侍了。

    待这些人起了身,江月昭上前给宋暖玉请安。皇上可以不跪,皇后却不能跪了。江月昭跪下叩了头,被宋暖玉亲自扶了起来,然后开始介绍身后的嫔妃给她认识。

    江月昭没有上心,所以也记不太清,只听得这个美人那个贵人的,品阶都没有自己高,想来是新帝登基,后宫不充实,还没有高品阶的妃子呢。

    这倒也不错,省了江月昭挨个拜了。

    “你们这样呼呼拉拉地,是要往哪里去呀?”朱尔衡正色问道。

    “皇上。”一位娇憨玲珑的宫妃站出来,凑近朱尔衡说道,“那边梅林的梅花全开了呢,皇后娘娘带我们去赏梅饮酒,如若皇上肯拨冗赏光,那就最好了。”

    “董美人不要给皇上添乱,皇上与淑德夫人有正事要谈。还是我们自己去那边闹吧。”宋暖玉很识趣地唤回了那位董美人,然后笑着对江月昭说:“淑德夫人以后要常来宫里,与淑德夫人聊天是一件令人愉悦的事情,本宫可等着你哦。”

    江月昭客气地应下了。宋暖玉便带着一大群的莺莺燕燕继续往梅林走去。

    江月昭看着那一大群的女人有说有笑地走开了,心想:看起来多么友善敦睦的一家啊!

    然后转过头来,看向朱尔衡。

    自古以来,皇帝都是集天下美色于一宫,此事本属正常。但此时朱尔衡接收到江月昭那怪怪的眼神,心中竟是无比尴尬。他摸了摸鼻子,佯咳两声后说道:“那个…酒宴应该已经摆下了,我们还是快些吧。”

    江月昭轻笑一下,随着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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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10-2009 03:45 PM | 显示全部楼层
良人归来(大结局)

江月昭回到东州已经半个月了,仍然没有容毓飞的消息。

    容府里一直弥漫着悲痛的气氛。只不过容家主子们心里的痛,已经由最初的撕心裂肺,变成了那种绵绵长长丝丝缕缕扯不断的哀伤。

    有一日晚饭后,容家的四位主子聚坐在堂屋里。容尚天看着老中少三个女人,犹犹疑疑地提起要给容毓飞发丧,在祖坟里给他起一个衣冠冢。

    老太君和容夫人只是默默垂泪,却没有出声反驳。显然她们也认为此举是很有必要的。

    一旁的江月昭却象被人挖了心肝似的,那“发丧”两个字如两把利刀,在锯割着她最后几根强撑着的神经条。她扑到老太君面前跪下,哭得语不成句,哀哀地说道:“老太君…老爷、太太…毓飞一定会回来的…等他回来那一天,却看到自己的牌位供在祠堂里,岂不是可笑?求老太君再等些日子,他一定会回来的…”

    江月昭这样一说,上座的婆媳二人那如死灰一般的心里,仿佛又拨拉出两块亮着暗红火星的炭来。两人一齐点头,同意江月昭的说辞。

    容老爷一见娘仨儿这个样子,摇了摇头,再也不提发丧的事了。

    没过几日,有一件事给绝望的容府带来了一丝生机。

    新帝登基,大赦天下。被流放到北方烟瘴之地的容毓阳,蒙赦回到了东州。容府在失去了容毓飞这个嫡子长孙擎天支柱之后,迎回了这位二公子。都觉得分外亲切欣慰。

    不到一年的功夫,容毓阳象是变了一个人似地,再也不复以前那华贵浮骄之气。他壮实了许多,皮肤黑堂堂的,颏下有青青的胡碴儿。眼神也不似以往那般稚气迷茫。炯炯地透着深沉。

    孙姨娘见了自己的儿子,精神一下子清明起来。冲上去抱着自己的儿子。摸着他手上地茧子,哭起来没完。

    容毓阳好不容易才将孙姨娘劝住了。回手扯过来一个人,两人一齐跪到老太君和容老爷容夫人面前,规规矩矩地叩了三个响头。

    你道那人是谁?秦真儿是也!

    众人见容毓阳拉着秦真儿地手不肯松开,又瞄着秦真儿的肚子有些微微地隆起,心里就有**分的明白了。

    两人磕了头。也不起身。容毓阳伏在那里说道:“老太君,孙儿不孝,自请责罚。”

    老太君猜出他要说什么了,慈爱地笑了:“有事起来说,大老远地赶回来就够累地了,别再跪疼了膝盖。”

    “孙儿犯不孝之罪,不敢起身。老太君容禀。”容毓阳继续跪在那里,不肯起来,“孙儿历经这几个月的流放。自是有一番苦楚的。那流放之地的官差一个个如虎如狼。所派劳役也是苦重不堪。若不是有真儿在我身边照料打点,我早就不知道累死在哪个荒山野岭之上。被人拖去乱坟岗喂了野狗了。真儿也是清白人家的小姐,还未出阁就这样跟着我一个男人流放在外,没个名份终究是不太好看。因此孙儿斗胆擅自做主,与真儿私结了终身了。若是老太君、老爷太太要怪责,只罚我一个人好了。这是我地主意,与真儿无关的。”

    “这是好事啊!老太君怎么会罚你呢?”江月昭笑着截过话头,上前去扶秦真儿,“毓阳是多玲珑的一个人啊!必是忖度着老太君和老爷太太是相中真儿了,当时那种情形之下,要回禀也来不及了,才先结了亲的,对不对呀?”

    老太君是个性情中人,乐得见年轻的一辈儿有情人成眷属。容尚天和容夫人虽觉得秦真儿人不错,但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私下里结了亲,还是觉得有些不妥。不过听江月昭这样一说,他们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真儿辛苦了。”容夫人冲着秦真儿点头笑道。去看最新小说

    那秦真儿因为这私订终身的事,心里有些窘,完全不似往日那般天真豪气,反而红着脸垂着头,下意识地用手轻轻地揉搓着自己的腹部,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依我看呀,不但不该罚,还要好好地给他们补办一场婚礼呢。真儿对毓阳如此上心,我们家也不能委屈了她不是?流放在外的时候,条件不允许,便宜行事也就罢了。现如今回来了,怎么着也得让真儿打容府的正门进来呀。”江月昭见容毓阳与秦真儿都是一副做错事认罚地样子,便出言帮衬道。

    “应该地应该的。”老太君连声附和道,“真儿是个好女子,也算对我们毓阳有恩,不能亏待了她。我看在被办婚礼地事,就由小昭看着张罗吧,只一样,千万别想着省银子的事,该置备的就置备。”

    江月昭赶紧应下了。随后又听到老太君低喃一句道:“兴许家里办个喜事冲一冲,飞儿就会转凶为吉,过几日就回来了呢。”

    这一句话勾得容夫人和江月昭鼻子酸酸的,碍于容毓阳返家团圆,到底是件喜事,也不好哭,便都强忍了下来。

    一番相见之后,在餐厅一起用过了午饭,一家人便各回自己的屋里歇着去了。

    江月昭回到苍芜院,感觉头昏昏的。容毓阳的返家给了她不小的刺激。一上午强撑出来的欢喜,在她倒到自己的床上之后,彻底地坍塌了。她抱着枕头,呆呆地瞪着竹青色的床幔,眼睛里湿湿的。

    “小姐。”小秋从悄悄地走到她床边,小声地说道,“二少爷和…真儿小姐来了,在前堂候着呢,要不要见?”

    江月昭赶紧起身,拢了拢头发。穿上鞋子,走了出去。

    前堂之内,容毓阳正与秦真儿抵着头,不知道嘀咕什么呢,见江月昭进来了。两个人赶紧起身。

    容毓阳长揖及地。对江月昭感激地说道:“谢谢嫂子刚才替真儿说话。”

    秦真儿也羞怯怯地施礼道:“谢谢师婶。”

    江月昭过去拉着秦真儿,一起落了座。笑说道:“还叫什么师婶呀?以后就随毓阳,叫我嫂子吧。你们俩儿要是真想谢我。就好好地生下一个大胖娃娃,以后好好过日子。”

    秦真儿一听江月昭提生娃娃的事,一张脸羞得如红绸布一般。容毓阳也有些忸怩,喝着茶掩饰着。

    “我不光是你们的嫂子,我还是真儿地师婶呢。当着我的面也不必害臊了。我看真儿这肚子也快显了,你们这亲事还是赶快补办吧,免得让真儿落人笑柄。”

    “一切但凭嫂子作主。”容毓阳说完这话,拿眼瞄着秦真儿,在得了同意的信号后,他才谨慎地开口说道,“大哥的事…还请嫂子放宽心…如果老天保佑大哥平安回来,自然是最好的。如若…不管怎么样,长嫂如母。我和真儿一定会皆尽全力照顾好嫂子和侄儿。”

    容毓阳说完这番话。秦真儿已经忍不住抽抽嗒嗒地哭起来了。江月昭明白他二人来这一趟,原是为劝慰她地。只是他们不知道。不见容毓飞地人影,任何人的劝慰都只会让她更加伤心。

    “有你这句话,我就非常感激了。”江月昭苦笑了一下。

    因为秦真儿地肚子不能再等了,容府开始为两人操办亲事。容夫人身体一直没有大好,因此所有事都是江月昭在一手操持。她这一忙起来,孝文孝武便又回了老太君那里住了。

    一切准备停当,容毓阳与秦真儿返京后的第八日,两人正式拜堂成亲。

    秦真儿地娘家远,江月昭便让她提前几天去了江府,成亲那日从江府出门。因为容毓飞的事,容毓阳与秦真儿坚决不同意鸣鞭奏乐之事。

    于是一台大花轿静悄悄地将秦真儿从容府正门抬了进去,拜了天地祖宗之后,请宗亲近支吃了一顿饭,就算正式确认秦真儿是容家的二少奶奶了。

    忙完这事后,容府再度安静下来。大家又开始每日惶惶的,府门口稍有些动静,就赶紧抻脖去瞧,嘴里问道:“可是大少爷回来了?”

    江月昭不想别人为她忧心,因此总是面上平静如水,不悲不嗔的样子。可是她却忍不住内心如滚油熬煎,没几日人就越发地憔悴了。

    众人见她那样静静地消瘦下去,更是心疼,纷纷前来探望。江承安夫妇自是不用说,原本要接她回娘家休养些日子地,江月昭执意不肯,夫妇俩儿也便三天两头的来容府陪女儿。八王夫妇也抛下尊卑长幼之分,隔三差五地来看望她。在家里,容毓阳夫妇更是小心地照顾着,生怕她有什么想不开的。周福珠本来要回育孤院的,这种情形之下,她也就留下来了,天天带着雪儿陪在江月昭身边。

    然而对于江月昭来说,任何的温言软语,都无法缝合她内心的那处越裂越开的伤口。她愈加感觉自己就是那灶膛里的余烬,在越来越真实的绝望中,慢慢地熄灭,化为死灰。

    她开始有些恍惚,一闭上眼睛,就能看到容毓飞立在她地面前,时嗔时喜,一声声地唤着她地名字…

    就象此时,夜半三更,她辗转翻腾了好久,刚刚浅浅入睡,就又见到了容毓飞坐在她的面前。

    “小昭,小昭,我回来了。”他轻轻地拍着她地肩膀,眼中是掩不住的狂喜。

    江月昭睁了眼,将胳膊垫在脑后,静静地看着容毓飞那张在淡淡的月光下朦胧得不真实的面容,不出声。

    “小昭,你怎么了?”容毓飞疑惑地看着她平静的神情,问道。

    江月昭还是静静地,认真地盯着容毓飞的脸,好一会儿才说话:“如果非要我睡着了才能看见你的话,不如我从此长睡不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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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10-2009 03:46 PM | 显示全部楼层
容毓飞显然被她的话吓了一跳,上前抱起她来说道:“你说什么胡话?你别吓我!我是你相公呀!你清醒一点。我回来了呀。”

    江月昭有些茫然,怎么这次地感觉这么真实,她被他抱在怀里,竟然感觉到了他的力量和体温!她甚至闻到了他身上咸咸的汗水的味道!

    她皱着眉头,伸手轻触了一下容毓飞的脸颊。是热热地!

    “相公…”她试探着唤了一声。

    容毓飞放下她。回身点亮了桌上地一盏灯,屋内一下子明亮起来。他那风尘仆仆的脸上挂着细细地汗珠。眼睛里闪着晶晶亮的光彩,满脸欣喜地看着江月昭:“这下你可看清楚了?可是你相公回来了?”

    江月昭在灯亮之后。只愣怔了片刻,人便“噌”地一下子从床上跳起来,飞身就向容毓飞扑了过去。

    “这次是真地?你真的回来了?”只说了这两句话,她便将自己整个挂在容毓飞的身上,搂住他的脖子哭了起来。

    容毓飞被她哭得心里发酸。抱紧她,也陪着落下泪来:“是我回来了!让你担心了!”

    江月昭哭着哭着,突然停住了,从容毓飞身上跳下来,拉着他前前后后地打量着,然后掰过容毓飞的脸来问道:“你这些日子都去哪里了?可有哪里受伤?”

    容毓飞将她抱起来,走过去放到床上,自己也趴下来窝在她地身上,笑着说道:“伤嘛。早好了的。至于去向。简单地说,就是上了姬如海那老狐狸的当了。我坠崖之后。虽然几次借力,摔下去后仍是受了重伤。姬如海的人最先赶到崖底,我以为他们是来救我的,却不想这些人趁我重伤在身,将我运至九华派的地盘上,逼我交出盟主宝印。我当然不傻,在我功力没有恢复的时候,交出宝印,他们会立即被杀了我灭口。也多亏那姬如海心心念念地惦着那枚印玺,我才一直耗到我师父寻去,将我救了出来。这不?我把印交给师父之后,立即马不停蹄地赶回来了。”

    “你的伤…”江月昭伸手往他身上探去,想查看一下他好了没有。

    “已经好了…嗯…”容毓飞被她那样一摸,闷哼了一声,人就向她的身上欺去。

    江月昭倒是在认真地探看伤处,却被容毓飞将脸掰了过去,照着她地唇狠狠地吻了下去。

    “哎呀!”江月昭推了推容毓飞,抖着声说道,“你这一身地汗臭,还是唤人打来热水先洗洗吧。”

    容毓飞哪里肯依?一边伸手去解她的睡袍,一边在她地脸上颈上热切地探寻着,嘴里含糊地说道:“我这么心急地赶回来,可不是为了洗澡的…难道你不想念我身上的汗味吗?”

    江月昭被他这样一说,娇嗔地捏了他胸膛一下:“脸皮真厚!谁稀罕想你身上的汗臭吗?”

    “我知道你想…我知道你想…”容毓飞一边呢喃着,行动也更加急切起来…

    眼着火苗越着越旺,就要“劈里啪啦”地烧起来了。

    就在此时,卧房的门被“咣啷”推开了,小秋散着头发,肩头搭着一件外衣,适时地闯了进来:“小姐!你怎么了?怎么这么大的动…静…哦…”

    小秋惯性地吐出最后两个字,然后就瞪着床上绞缠在一起的两个人呆住了。

    江月昭赶紧欲推开容毓飞,却被他稳稳地压住了,动弹不得。

    容毓飞思忖着,小丫头见了这情形,十有**会捂着一张脸跑出去,顺便关好门,当作什么也没看见。那么他便可以继续下面的工作了。谁知道小秋瞪了半天,不但不羞,反而高兴地跳了起来,一转身扯开嗓门大喊一声:“姑爷回来了!”

    然后她一路跑了出去,一边跑一边拿自己当大喇叭:“姑爷回来了!姑爷回来了!”

    静静的夜里,她那放到极致的音量响遍了半个东州城。经她这么一闹腾,容府片刻功夫便沸腾了起来,灯火纷纷亮起,主人仆人都一边往身上披着外衣,一边小跑着往苍芜院方向赶来。

    “大少爷回来了!快看看去!”

    “娘!听到没?飞儿回来了!”

    卧房内,容毓飞沮丧着一张脸,皱着眉头看向四敞大开的卧房的门,咬牙对江月昭说道:“小秋多大了?”

    “怎么?”

    “赶明儿给她寻个好人家,把她嫁出去吧。”这句话是伴着磨牙的声说出来的。

    “飞儿!飞儿!”老太君和容夫人一递一声的呼唤,已经近了卧房了。

    容毓飞赶紧胡乱地穿上一件衣服,伸脚趿起一双鞋便跑出去迎接。

    江月昭伏在床上,看着容毓飞拖着自己的绣花鞋出了门去,笑得爬不起来了。

    一朵幸福的花儿,就在她的脸上瞬间绽放开了…

   聪慧风流徜徉花丛的孝文,娶了一个又一个;嗜武成痴不通情事的孝武,让爱他的人苦苦守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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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4-10-2009 11:58 PM | 显示全部楼层
楼主,好好看。 不枉我追了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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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5-10-2009 09:11 AM | 显示全部楼层
儿女情事(1)

“容毓飞!你给我出来!”一声炸吼在容府内响起。

    苍芜院新油刷的大门正在敞着晾漆,被怒气冲冲的老太君一拐杖拍上去,留下一条一寸来宽的旧漆痕迹。

    苍芜院的堂屋内,正在喝着茶聊天的容毓飞夫妇,一听到这一声吼,惊得同时站了起来了。容毓飞更是手脚麻利地一转身绕过那架紫檀木嵌八宝的屏风,钻进卧房里去了。

    “就跟老太君说,我进宫办事去了,不在!”临消失前还没忘了丢下这句话。

    江月昭叹了一口气,急急地迎出门去:“老太君怎么气成这样?谁惹着您了?”

    “还有谁?还不是容毓飞那个混小子!快让他滚出来!”已经八十四岁的老太太,满头银发,走起路来却挺利索,只是本来福团团的一张脸上,此时却布满了怒气。

    江月昭在心里翻了一个白眼:混小子?有三十九岁这么老的混小子吗?

    脸上却挂着笑,搀住老太君说道:“老太君快进屋坐会儿,喝口茶消消气。相公进宫办事去了,要是他哪儿做得不好,惹您生了气,我代他受罚。”

    “少来!刚刚打完了人,还不得喝口茶歇口气儿?这么快就进宫办事去了?哼!”老太君掀开江月昭的手,进了屋只管奔卧房而去。江月昭没法,紧跟着走了进去。

    只见老太君进了屋,丢开手里的拐杖,走到床边拉开床幔。一伸手掀开床上的被子。窝在被子里地容毓飞便一览无余的现了形。老太君扯住他的胳膊,左一巴掌右一巴掌地落到他的肩上、背上,打一巴掌伴着一句:“让你打我文儿!让你打我文

    那巴掌打得是“啪啪”直响,落到容毓飞身上却象是被人挠了痒痒一般。他佯装着喊了几声疼,躲闪了几下。便回手握住老太君的手。笑嘻嘻地讨好道:“老太君仔细手疼,您要是还不解气。不如我自己打吧。”

    江月昭也凑过来,扶住老太君:“对。让他自己打,别累着老太君。老太君快坐下来喝口茶。”

    老太君被两口子一劝,也就住了手,气哼哼地在靠窗地座榻上坐下来。一旁地小秋赶紧端来一盏茶放到她手边的炕桌上。

    容毓飞从床上跳下来,凑到老太君跟前儿坐下来。说道:“惹了老太君生气,是孙儿不孝,该打!不过文儿也着实太不象话了!再由着他闹下去,人家该笑我们容府家教不严了。”

    “谁敢笑?我们家又不干那不负责任地事!搞大肚子,接回府就是了!”老太君仍然嘴硬道。

    江月昭叹了一口气,说道:“老太君,已经接回来三个了,再接就是第四个了。还未娶妻妾就成群了,谁家的好姑娘愿意嫁给他呀!这不是胡闹嘛!平白让人说我们容家地孙少爷人品不好。”

    “三个怎么了?四个怎么了?我们家养不起吗?谁敢说我文儿人品不好?我文儿不逛花楼不进赌坊。做人干净着呢!你去问问那三个四个的。哪个不是自己巴巴地往上贴,乐不颠儿地进府伺候文儿?我们可曾依势强霸过谁?”老太君拍着炕桌。说得理直气壮的。

    容毓飞与江月昭四目相对,莫可奈何。最后容毓飞说道:“我们家虽不会依势强霸,文儿这样到处扑蝶引蜂,也是害了人家姑娘呀。你就说这次,让他去学堂上学,他把学堂邹先生家的小姐肚子搞大了。邹先生是读书人,最讲究个清誉脸面…老太君,再由着他闹下去,搞不好会出人命的!”

    老太君这才觉得理亏了,端起茶盏喝口茶掩饰了一下心虚,方才说道:“邹先生家地小姐呀…恩,不错,还是个识文断字儿的呢…给我备轿吧,我亲自去一趟邹先生家。”

    江月昭一想,事已至此,老太君要是肯亲自去一趟,也算是给足了邹家面子了。那邹老先生碍着老太君的面子,应该可以消消气了吧。

    于是她说:“备双人轿吧,我陪老太君走一趟。”

    而与此同时,在容府通往后花园的一处游廊上,容可雪与宝妞正携着手漫步,边走边聊着。

    “宝妞儿,上次我娘给你说的那个杨家公子,人品真的很不错,虽是小户人家,可胜在他是家中独子,嫁过去也不用怕妯娌之间龌龊不和,你还是考虑一下吧。”容可雪上身穿着百合色的对襟袄,下身着竹青软罗的百褶裙,走起路来裙摆轻舞,真如一朵风中的百合一般。

    “不嫁!我这一辈子都不嫁人!就在育孤院帮周妈妈照顾弟弟妹妹们。”宝妞仍然是小时候那副圆圆乎乎地模样,连肩膀都生得圆溜溜儿地,穿着一身石榴红的衣裙,远远看着象一只喜庆地红石榴。

    “不嫁?”容可雪斜睨她一眼,拿手帕轻轻地拍了宝妞一下,“你别惦量着没人知道你的心思,我和你可是自小玩到大的,我会看不出来吗?你还是趁早收心吧,且不说你比他大几岁,就是他那份儿木讷,若你们真到了一起,也够你消受的了。”

    宝妞咬了咬下嘴唇,不服气地哼道:“木讷怎么了?总比另一个在花丛里乱飞要好。你也甭劝我,我当然知道收住自己的心,我可不指望嫁到你们家做少奶奶,多少公侯家的小姐都迈不进你们家门槛呢,何况是我这样来历不明白的?我只学你娘,一辈子呆在育孤院照料弟弟妹妹,也算是我这一世积福,兴许下辈子就得了福报,投生到一户好人家,有爹娘疼兄弟爱的…”

    容可雪一听这话。赶紧扯起宝妞的手打了一下:“呸!我说什么了?就勾起你这一堆地伤心话来?我们家要是那种拿势利眼瞧人的,我也不能嫁给牛牛哥呀。我大娘行事最开明,你又是她看着长大的,喜欢还来不及呢。我是怕我那个呆瓜弟弟…”

    正说着,迎面一位俊秀的少年郎“噔噔噔”地跑了过来。只见他天庭饱满。一双杏仁眼象女孩子一样漂亮,搭配两道英挺的剑眉。却又显出了逼人地英气来。

    他跑到两人地面前,施礼问候道:“姐姐!宝妞姐姐来了?”

    那宝妞听他喊自己姐姐。使劲地拧着手中的帕子,也不搭腔。

    “小武,你这急呵呵地要去哪里呀?”容可雪举起帕子,给容孝武拭了拭额头的汗珠。

    “姐姐不知道吗?爹今儿早上大发雷霆,请家法把我哥打了。我这是给我哥送治外伤地药呢。”

    “我刚从我娘那里回来。哪里知道这个?他又怎么了?招惹爹生那么大的气?”容可雪皱了一个眉头。

    “听说…”容孝武瞥了宝妞一眼,“哦…听说是他把邹先生家的小姐给…”

    “哎呀!”容可雪气得一跺脚,“这个风流鬼,就没有一时半晌消停的时候!打得怎么样了?”

    容孝武见姐姐生气了,缩了一下肩膀,小声回了两个字:“不轻…”

    “你前头儿送药去吧,我和宝妞随后就到。”

    “哎!”容孝武得了姐姐的吩咐,答应一声,飞步跑远了。

    容可雪看着宝妞眼巴巴地追着容孝武地身影看。便拉着她说道:“走吧。我们也去看看吧。”

    宝妞一甩手,哼道:“我才不去看那个风流鬼呢。他早就该挨打了,仗着老太君疼他,到处去祸害人家姑娘,打死他活该!”

    “不为看他,也为看一眼另一个人吧,好妹妹,你就陪我走一趟吧。”容可雪半拖半拽着宝妞,往容孝文的院子走去。

    二人还未等进到容孝文的卧房,就已经听到他那夸张的呼痛的声音了:“哎哟!疼死我了!疼死我了!”

    进屋一瞧,还没看到挨打的人呢,先看到床上一溜坐着三位小姨奶奶,一个个擦眼抹泪儿的,给床上那个人拭着汗打着扇子,争着抢着忙活。

    “老爷下手也忒狠了!打起来倒不是自己的儿子了!你瞧瞧这大腿上,都找不到一块儿好地方了。”一个尖尖的瓜子脸地姨奶奶,一边流着眼泪,一边给趴着那位擦洗血迹。

    “放肆!”容可雪进屋就听到这一句,出声喝斥道,“老爷行家规家法,还轮不上你来说三道四!”

    那位小姨奶奶被她这样一斥,赶紧垂下头去道歉:“红儿失言,请姑奶奶见谅…我这也是心疼大少爷,犯了糊涂了…”说完又擦起眼泪来了。

    “他挨了打,你们倒知道心疼了。平日里就是你们撺掇着他在外面浑作胡闹!我看下次老爷再要打,就把你们拉过去一齐打了才好,不打都不长记性。”容可雪摆开姑奶奶地架势,教训得三位小姨奶奶肃然垂首,不敢吱声。

    “哎哟…姐姐你别吼了!你越吼我越疼…我自己闯下的祸,关她们什么事?”床上地容孝文扭过脸来,一看还有宝妞在旁边,又哼哼起来,“宝妞姐姐,我疼呀…”

    宝妞看着他那张跟容孝武一模一样的面孔,心里想着:怎么同样的五官,生在这两个人身上却显出截然相反的气质来了呢?明明都是一双杏仁眼,容孝武看起来英气逼人,容孝文却是一脸的风流相,动一下眼角都能抖落满地的桃花。

    “痛死你才好呢。”容可雪上前看了一眼孝文的伤势,知道没什么大碍,“看你以后还长不长记性!”

    两人看过了,又坐着说了一会儿话,便要起身告辞了。

    容可雪对一直掐着药瓶默立一旁的容孝武说道:“你还站着干什么?一起走吧。”

    “啊?”容孝武不明所以地应一声,“我在等着给大哥擦药呢。”

    容可雪上前夺下他手里的药瓶,递给一位姨奶奶,拉着孝武就往外走:“你在这儿碍什么眼?你还怕他没人给擦药吗?跟我走。”

    三人出了容孝文的屋子,走了没多远,容可雪突然一拍手,说道:“哎呀!你瞧我这记性!我娘让我给大娘带了两双绣花拖鞋回来,我给忘在马车上了。我得看看去,小武你陪着宝妞啊。”

    说完,容可雪一溜烟地跑出去,在前面廊子里一拐弯,不见了人影。

    容孝武听了姐姐的吩咐,转过头来问宝妞:“宝妞姐姐,你想去哪里玩?我陪你。”

    宝妞被他喊得一阵心酸,又说不出什么来,一赌气,一**坐到廊下的靠座上:“我哪里也不去,我就这里坐着。你忙你的去吧。”

    容孝武不明白她怎么突然来了脾气,想了半天,谨慎地坐到了她的旁边,中间隔了两尺来宽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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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5-10-2009 09:13 AM | 显示全部楼层
儿女情事(2)

容孝武陪着宝妞坐了半天,也不见她说话,觉得很尴尬。想走开吧?又有姐姐的吩咐在,丢下客人不管,回头该被姐姐骂了。

    他搓了搓手,试探地伸过头去问道:“宝妞姐姐,看你脸色不大好,是谁惹你生气了吗?”

    宝妞仍然撅着嘴巴,哼一声道:“我好性儿,哪里有人能惹到我?我只在这里等到干娘回来,给她叩了头,我也就回去了。”

    “怎么刚来就要走?在府里多玩几日吧。育孤院那边有我姨娘在,也不差你离开这两天。”容孝武认真地挽留道。

    宝妞听了,心里一阵欣喜,美滋滋地回头问道:“你这是在留我喽?”

    容孝武眨了眨眼睛,回道:“就是我不留你,我娘也不会让你走呀。她有日子没见到你了,”

    “你这样说,就是你代干娘在留我,你本心并不想留我了?”宝妞追逼着问道。

    “这…”容孝武只觉得挺简单的一件事,让她搅得很复杂,留不留的绕得他直迷糊,他皱了一下鼻子,说道:“这有什么分别吗?这府里不就跟你的家一样吗?你要留多少日还不是随你的意?”

    宝妞只觉得牙痒,磨了一会儿牙,又叹了一口气,扭身斜靠在廊柱上,望着廊外的一树白玉兰,再不搭理他。

    容孝武一见又冷了场,心中暗骂自己笨,不会陪客。这要是哥哥在。一定能逗得宝妞姐笑不可支,前仰后合。他努力地想了好一阵子。终于想起一件好玩的事来。

    “宝妞姐,我表伯新近给我捎来一本剑谱,我自己悟着练了一阵子,还没敢让我爹看呢。ССom.我现在练给你看看。可好?”声音里透着献宝的意思。

    宝妞闻言,转过头来看着容孝武,心中一阵感叹:就这么一个武痴,偏偏生在这样一个与武要有着深刻渊源地家里。爹是已故悲悟大师的得意弟子,表伯游在龙是中原武林盟主,师父是当今少林主持方丈悟光,家里还有一个整天舞刀弄剑的二婶子。多么好的土壤呀,正适合他这株练武的好苗子生长!

    容孝武见宝妞只是盯着他瞧。也不说话,以为她不爱看呢,失望地垂着头:“怎么…宝妞姐不爱看呀?”

    “孝武,我且问你。”宝妞也不接他地话,反而回问道,“依你们家的情况,即便你练成了绝世武功,也不可能放你去闯荡江湖。那你这么辛苦的习武,所为何来呢?”

    “辛苦?我不辛苦呀?”容孝武一提起练武的事,顿时生出许多少年人的豪兴来。只见他从座位上站起来,在宝妞面前一边踱着步子一边比比划划,“宝妞姐,你知道少林寺的藏经阁吗?我只要一进了那里。简直就如鱼儿进了水中一般惬意舒畅。还有…每当我悟透一层功法,内力又精进一层的时候,便会感觉如神光沐体,通身舒泰…”

    “可是…”宝妞打断他的话,“除了武功,你就没有其他该做地事了吗?”

    “什么事?”容孝武又恢复了他那迷茫的神情,看着宝妞。

    “比如…”宝妞舔了舔嘴唇,鼓起勇气说道。“你看你哥,已经迎进来三位姨奶奶了,照今天这情形,第四位也该进门了。难道你就没有想过要娶妻吗?”

    “娶…”容孝武显然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不知道该怎么接,只好反咬一口。Сom网“宝妞姐你还不是一样?这么大了也不肯嫁人?你都不急。我急什么?”

    宝妞涩涩地笑了一下,将头抵在廊柱上。轻声说道:“我呀…我在等一个人长大…”

    “长…大?”容孝武一听这话,惊了一跳,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宝妞,“谁呀?我认识吗?”

    “你…当然认得…”

    “不会是…不会是…”容孝武困难地咽了咽口水,方才小心地说道,“你不会在等二叔家的孝林长大吧?”

    宝妞一听他提孝林那个八岁大的小豆丁,吓了一跳,蹦起来指着他的鼻子:“你胡说什么?”“可是…我认识的男性…也就他一个没有长大了呀。”容孝武一脸的惶惑。

    “你…你…”宝妞气得手都颤抖了,心里又酸又涩,无法可处,激愤之下,扑上去照着容孝武的鼻子就咬了下去。

    “哎呀!”容孝武一声惊呼,鼻尖上就留下了两个深深的牙印,渗出血来了。

    宝妞松了口,怨恨地盯着容孝武,心里又生气又后悔---生气眼前这个人象块木头,不对!木头上了锯,还会生出些锯末子来了呢!眼前这个人就是块石头!后悔自己竟然如此冲动,将那深深埋在心里地感情翻了出来,亮给他看了。

    谁知容孝武捂着鼻子,委屈地说道:“到底是谁,你告诉我就是了,何苦咬我?”

    宝妞在心里一声长叹,一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当晚,老太君和江月昭从邹先生家里回来,小辈们便聚在老太君屋里,陪她老人家热热闹闹地说着话。HTtСom.江月昭一抬眼就看到容孝武的鼻子上有伤,上前拉起他问道:“武儿,你的鼻子怎么了?”

    “娘…”容孝武窘着脸,局促地频频拿眼睛去瞄宝妞,吓得宝妞赶紧垂下头来。一旁的容可雪一瞧这情形,心里便明白了几分,赶紧将事情截了过来:“他呀…下午跟虎子玩,逗得狠了,惹毛了虎子,让虎子咬了一口。”

    “哦…对对…让虎子咬了一口。”容孝武赶紧应和道。

    “你师父不是说你身手了得吗?怎么连一只狗都躲不过吗?明儿赶紧让大夫来瞧瞧,可别染了狂犬病。”江月昭心疼地看着儿子。

    容孝武再木讷,此时也忍不住想笑了。容可雪更是笑得坐不住。直接歪到宝妞身上,恨得宝妞在背后狠狠地掐了她一把。

    “疯丫头,你弟弟挨了狗咬,倒把你乐成这样。”老太君就近拍了容可雪一巴掌。

    容可雪赶紧解释:“我是笑…哈哈…我笑大娘地话…哈哈…他体格壮得象头牛,哪里会得什么狂犬病?倒是那只狗。别染了他的武痴病就好,哈哈哈…”

    众人都被她地话逗笑了,容孝武也红着脸,“扑哧”地乐出声来。只有宝妞一个人心里万分窘迫,又不好发作,只能拿容可雪腰上的肉出气。

    “哎哎哎!”趴在老太君床榻上的容孝文出声了,“我说你们这么多双眼睛,就没有一双是好用的吗?他那鼻子明明是人咬的。你们竟看不出来吗?”

    他这样一说,正在笑作一团地众人,“刷”地将视线聚到容孝武地鼻子上,窘得容孝武赶紧抬手捂鼻子,眼神又忍不住地往宝妞那里溜。

    江月昭见此情形,心里也明白一些了,眯起眼睛笑看着宝妞。众人也随着她,将视线从容孝武的鼻子转移到宝妞那张红透了圆脸上。

    “就你话多!”容可雪上前朝容孝文的屁股拍了一下,疼得他“哎哟”一声,“吃了爹一顿好打。不在自己屋子里养伤,跑到这里来嚼舌头!”

    “我受再重的伤,也要来给祖奶奶请安呀!我要是不来,祖奶奶怕是一晚上也睡不好呢。是不是呀?祖奶奶?”容孝文腆着脸笑着。

    “是呀是呀,文儿最孝顺!是祖奶奶心尖上的肉呢。”老太君摸着容孝文的脸,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

    “马屁精!”容可雪皱起鼻子哼了一声。

    “祖奶奶,你和我娘下午去邹先生家,可把事情商量妥了吗?邹先生可愿意把清儿给我吗?”容孝文眼巴巴地望着老太君。

    “你们瞧瞧,他这是来给老太君请安地吗?他这是记挂着他地小情人儿,来这里探听消息的呢。”容可雪趁机捣乱。

    “邹清儿嘛…老太君和我都见着了。”江月昭正经说道,“那姑娘模样儿生得好。说话利落,性子又直爽。虽然出身寒门,可行事自有一番不卑不亢地气度…”

    “果然是老太君和娘的眼光与我相同,我就瞅着清儿是个难得的好姑娘,才急着收到身边来的。”容孝文厚着脸皮说道。

    “既然你也喜欢,那我们就放心了。老太君和我的意思呢。邹家到底是个读书人家。书香之家的女儿错不了,所以打算三媒六聘。正式将她娶进门来。”江月昭说完,揶揄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啊?”容孝文大吃一惊,刚从床榻上支起半边身子,又疼得趴了下去,哼哼唧唧地说道:“祖奶奶饶命呀!娘饶命呀!”

    “哥,你要娶嫂嫂了,这是好事呀,何来饶命一说?”容孝武认真地问道。

    “当个姨奶奶,自会对我俯首贴耳,小心侍奉。若是娶来当了少奶奶…天哪…她还不得端起少奶奶的架子来,管束着我吗?”容孝文苦哈哈地说道。

    “阿弥陀佛!”容可雪夸张地颂了一声佛号,“要是那位清儿姑娘真能把你管束起来,那才是老天开眼呢,我们全家拿她当菩萨供着。”

    老太君和江月对相视一眼,会心地笑了。

    容孝文一见这情形,将脸往枕头上一摔,闷闷地抱怨着:“祖奶奶不疼我,娘也不疼我,你们合起伙儿来欺负我…”

    众人捂嘴笑了一回,江月昭便说道:“让婆子们进来把文儿抬回去吧。老太君累了,我们也都撤了吧。”“毓阳一家子什么时候能回来呀?”老太君一边看着婆子们将孝文挪到藤床上,一边问江月昭。

    “捎信儿说还得个把月吧,真儿要给她娘守满七七才肯回呢。”江月昭答道。

    “哦,我知道了。你带着他们都去吧,我也要歇了。”老太君摆摆手。

    “是。”江月昭应一声,然后对容可雪说道:“雪儿,你跟我来一趟。”

    话是说给容可雪听地,眼睛却瞄着宝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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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5-10-2009 09:14 AM | 显示全部楼层
儿女情事(3)

二更天,苍芜院内。

    容可雪前脚刚离开。江月昭坐在镜子前,任小秋给她卸下头上的簪环,打散了头发。

    小秋这个名字,在容府之中只有一些老人儿还在叫了。新来的人见了她,都唤她“丁娘子”。小秋十二年前嫁给了育孤院的帐房先生丁世贵,如今儿子都已经在跟着他爹学记帐了。

    另一个丫头小冬,一直不肯出府嫁人,府里又没有合她心意的,到如今也是单身一人守着江月昭侍奉着。

    江月昭偶尔一抬头,看到小秋的眼角上,那几道鱼尾纹又加深了。吓得她赶紧凑到镜子前,仔细地盯着自己的眼睛好一顿瞧。

    还好,还没发现有明显的纹路。女人总是怕老的,江月昭也不能免俗。

    不过她还是为自己三十四岁的年纪小小地叹息了一下子。若是在现代,三十四岁正是一个女人繁花似锦如日中天的好时候。可是在这里,一个女人到了这个年纪,儿女一大群,有操不完的心,谁还顾得上去关注你的脸蛋儿身材?

    就象今日里,下午刚刚解决了孝文闯下的祸,晚上又来一桩孝武的事。

    想起自己这双麟儿,江月昭无奈地笑了。

    如果说命数天定的话,那么老天爷应该是一个顽皮的老头子吧?要不然怎么会这样安排她的两个儿子?把所有的机灵风流都给了孝文,又把所有地痴憨忠厚都给了孝武。一个是成天逮不着个人影儿,到处招惹是非;另一个却是事事请示爹娘。除非事关武学,否则他通常只有一句话:“但凭爹娘做主!”

    她和老太君今天下午去邹家,一为道歉,二来也为见见那个清儿姑娘。一见之下,觉得那小姑娘模样清清秀秀。说话有条在理。举止不卑不亢,全不似家里现在这三个姨奶奶。只知道争宠邀欢,全不通事理。她和老太君一商量。不如就明媒正娶了,也好管管孝文,让他收收性子。

    她回来跟婆婆一说,那容老太太如今一心礼佛,已经多年不管府里的事了。江月昭做事她一向放心,何况还有老太君的话呢,她没有不应的道理。

    孝文的事就这样定下来了。

    谁知道晚上又出了孝武这件事。刚才她一问雪儿,才知道宝妞竟一直在心里挂着孝武呢。这可真是大大出乎她地意料。

    这些小儿女原是混在一起长大地。最初所有人都以为宝妞和牛牛是有情有意两小无猜的一对儿。去年地时候,江月昭觉得他们也到了婚嫁的年纪了,不如就替他们把事情办了吧,反正早晚也是那么回事。去看最新小说谁知道唤来牛牛一问,他竟然连连推辞,只说宝妞象她死去地妹妹。他一直拿她当妹妹看护。绝无情爱之心。再回头问宝妞,竟是一样的说辞。

    江月昭就有些糊涂了。又去问牛牛:“有可心的人吗?干娘替你做主。”

    牛牛垂头沉默了半晌,方才说道:“怀恩一辈子只服侍干爹干娘,不做他想。”

    容怀恩是牛牛给自己取的大名。他十岁开始跟在老管家容鸿身边学做事,几年后他便能够独撑场面,行事有条不紊,在府里也颇得人心。老管家去世后,便扶持他做了容府的总管。

    当他说出那番话地时候,江月昭尚还在愣怔之中,坐在一旁的容可雪冷哼一声,起身就走了。

    第二天,容可雪身边的丫头就来禀江月昭,说是大小姐病了,一整天都恹恹的,不吃不喝。江月昭赶紧吩咐找大夫来瞧,又把周福珠从育孤院接回来,守在容可雪身边。

    谁知有好大夫开的方子,有一大帮子亲人照顾着,容可雪的病却并不见好,缠绵了好几天还是那个样子。

    直到那天宝妞偷偷地拉着江月昭,将事情的原委一说,江月昭才知道她的病根竟然在牛牛身上。

    宝妞说她牛牛哥和雪儿早就暗通情愫。只是牛牛觉得容可雪虽是庶出的身份,终归也是容府地长女大小姐。他一个没家没世地人,实在没有脸面向干爹干娘提亲。所以他一直对雪儿若即若离,不但不肯给她一个保证,反而经常劝她听爹娘的话,找个合适地人家嫁了。

    那日他当着江月昭的面说出那样的话,容可雪当场听到,心彻底冷了。忧思缠绵之下,就一病不起了。

    江月昭听了宝妞的话,随即就跟长辈和容毓飞商议了一下,找来牛牛说了亲。长辈们都同意了,牛牛也就不再推拒了,只心里更加诚惶诚恐,觉得容家对他的恩情更厚了,他无以为报,只能更加尽心尽忠地照管容府的大小事务,以期为干爹干娘分忧。

    两个人很快就成了亲。容可雪嫁了容府的总管,自然是照原样住在府里。两口子一外一内,俨然成了江月昭的左膀右臂了。

    不过江月昭却总是扭不过她最初的印象来。她每每看到牛牛和雪儿,总在心里暗暗奇怪:怎么他们俩儿倒有了情呢?怎么不是宝妞呢?

    就象现在,她也在心里暗暗奇怪:怎么宝妞竟看上比自己小四岁的孝武了呢?怪不得她托人给宝妞提亲,她总是推拒不理呢。

    唉!她这样一个聪慧开明的家长,竟然搞不清身边小儿女的那些小肚肠了,真是挫败呀!

    她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心里想着等容毓飞回来了,跟他说说这件事。

    “老爷回来了!”门口传来小丫头的通传声,紧接着门帘子一掀,容毓飞走了进来。

    江月昭起身迎上去。替他卸了衣冠,又吩咐丫头打水来侍候他洗漱。她自己则换了衣服,坐在床边看着。

    容毓飞梳洗更衣完毕,走过来挨着她坐下,搂住她的肩轻声问道:“怎么了?好象有心事的样子。”

    江月昭叹一口气。将孝文和孝武地事一并说与他听了。

    容毓飞思量了一下。说道:“你和老太君都看好的人,应该不会错的。孝文也该有个人拘着他了。早娶了也好。孝武的事嘛…”

    “我刚才仔细想了一下,孝武是个憨厚的孩子。又一心痴迷武学,于情爱世理一概不通。若给他找个门当户对地娇小姐,只会有两个结果,要么孝武被老婆拿捏住,要么就是容家多一个期期艾艾地二少奶奶。成天介抱怨孝武对她不好。宝妞是我们看着长大的,性情好,又大孝武几岁,还是自己心甘情愿地,这几样儿加起来,她待孝武必是错不了,所以…”

    “你说的这些都在理儿,不过孝武是个直性地孩子,这事还是先问问他的意思吧。”容毓飞边说边扯过被褥来。准备铺床。一旁的小秋见了。赶紧上前接手。

    “那好,我明儿一早就问他去。宝妞岁数可不小了。行与不行,总得让她心里落个底,不能再耽误了。”江月昭一边说着,懒懒得伸了一下腰,打算上床歇息了。

    “老爷,太太。”容祥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小秋赶紧掀了帘子出去问,回来后说刚刚游云山庄来人送信儿了,表老爷五日前就带着二小姐和表少爷、盛公子往京里来了,估摸着明天晌午左右就能到了。

    江月昭一听,高兴地眼睛都湿了,扯着容毓飞的胳膊晃着:“可心要回来了!可心明儿就回来了!”

    容毓飞也高兴,笑着拍拍江月昭地手:“是啊,我们家二辣子要回来了,一晃又是好几个月不见她了,怪想的。”

    江月昭一提可心,就忍不住地兴奋:“人都说谁养大的孩子就象谁,可心一年里总有大半年在凤纤嫂子身边,就学了她的一身泼辣气,唉!这要是我自己带大的可心,现在一定是个小淑女…”

    “哈哈…”容毓飞很不给面子的大笑出声,“若真是谁养大的孩子象谁,可心在你身边还是脱不了二辣子的命运,哈哈…”

    江月昭气得在他胳膊上拧了一把。容毓飞也不介意,搀着她往床边走:“快歇了吧,也好养足精神明天迎接我们家的二辣子小姐呀。”

    江月昭也由着他扶上了床,丫头们放下床幔,吹熄了灯,两个人便睡下了。

    因为心里惦记着可心回来地事,第二天江月昭醒得很好。给老太君和老太太请过安,用过了早饭,看看天儿还早,她便让人找来容孝武,准备跟他说说宝妞地事。

    容孝武很快就来了,他进了屋,规规矩矩地给江月昭请了安,便坐在那里没有话了。

    江月昭看着他鼻尖上的一对牙印儿,想起昨晚说那是狗咬地,又说起得狂犬病那些话,忍不住“扑哧”乐出声来。

    容孝武见娘看着自己的鼻尖发笑,窘得脸都红了:“娘…”

    江月昭笑够了,跟他说道:“武儿,眼看着你哥就要成亲了。你们虽然是一兄一弟,但前后也不过差了一刻钟的时间,说到底是一般大的。所以娘想问问…你有可心的人吗?如果有就跟娘说,好事成双,就跟你哥一起把亲成了吧。”

    容孝武一听娘说这事,倒是很认真地想了一会儿,然后回道:“没有。”

    江月昭继续启发道:“如果你心里没有其他的人,娘跟你说一个人,你看可好?”

    容孝武赶紧起身:“武儿听娘的。”

    江月昭拉着他坐回去,接着说道:“你觉得宝妞怎么样?你们一起玩大的,你可有点儿意吗?”

    “宝妞姐?”容孝武也有点儿吃惊,思量了一下说道:“她…是个好人,武儿但凭爹娘做主。”

    又是这句话!江月昭无奈地抚了一下额头:“武儿,成亲的事可不能马虎,还是要问问你的心意。毕竟成了亲,要你们俩儿在一起过日子,或是不顺心的话,两个人都受罪。”

    容孝武皱起眉头来想了半天,最终说道:“儿女婚事,本来就是要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武儿没有意见,爹娘做主就好。”

    江月昭觉得如果宝妞这时在场,听了容孝武这番话,非晕厥过去不可。她张了几下嘴巴,发现自己也不知道该对这个憨儿子说什么了,只好挥挥手,让他回去了。

    她喝了几口茶,缓了缓神,吩咐小冬说:“去把宝妞给我喊来。”

    “是!”小冬应一声,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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