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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chanel8

[穿越时空] 《绾青丝》作者:波波 ( 完结 ) ~强烈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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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3-4-2011 12:50 A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46章 公主
  次日,宫中传来太后懿旨,宣我进宫。
  我琢磨着大概是为了那笔钱的事儿,换了衣服出门。进了宫,经过御花园,见一个宫女抱着一个两岁左右的小女孩儿转到一处隐蔽角落的假山后面,隐约听到小女孩的呜咽声。我心中狐疑,原来想装作没有看见,这宫里的事,沾到就是麻烦,可那女孩儿的哭声大起来,隐约还听到斥责声,终是叹了口气,让小红推我往那假山走去,于是那斥责声越发清晰起来。
  “哭,还哭,哭死你……”宫女生气地低嚷,“叫你别哭了,偏要惹娘娘生气,你还当自个儿是德馨殿里的公主不成?”
  我怔了怔,德馨殿,不是德贵妃的寝宫么?这女孩儿,莫非是德妃的女儿君欣洁?这宫女是淑妃宫里的吧?德妃被打入冷宫之后,淑妃自请抚养小公主,太后还夸她贤慧有德,深明大义,怎么听这宫女的话,好像不是那么回事儿?
  “呜呜……”小女孩的哭声压抑了些,但仍没能止住,“母妃……我要母妃……母妃不要气洁儿……”
  “你母妃被皇上打入冷宫了。”那宫女不耐烦地道,“淑妃娘娘不是你母妃!”
  “母妃……”小公主只是哭。看来皇上赐死德妃的事的确还没有人知道,还是皇上根本没有赐死她,那日只不过是在诓我?只听那宫女接着道:“要怪只怪你自个儿讨人嫌,别怪娘娘看见你就心烦,娘娘本以为要了你皇上会多来她那儿,没想到之后皇上连半步都不肯踏入琉璃殿,真是个害人精,居然还打破娘娘最喜爱的琉璃杯,害我也被娘娘骂……还哭,还哭。再哭把你也丢到冷宫去……”
  这宫人的势利,我是一早就知道的,前世看了那么多电视小说,知道在这深宫大内,失势的人连狗都不如,一好众人抬,一沉万人踩,宫人欺负失势的主子,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只是我一直没有亲眼见过,这当儿亲耳听到,仍觉齿寒。那淑妃也是个有心机的,看着德妃失势,本以为装装贤德,把皇上唯一的孩子抱来养,以后皇上到她宫里去的机会也会增多。没想到皇上对德妃的心结太深,以至她的如意算盘落了空,就迁怒到孩子身上。我摇了摇头,这后宫的风波纷争,有哪一件不是女人为了争宠搞出来的?
  那宫女一直骂骂咧咧,不知道是不是动手打了女孩儿一下,女孩儿痛哼一声,又不敢大声哭。只得呜咽着抽泣,我心中不忍,正待出去喝止那宫女,突听到一个男人厉声道:“大胆奴婢,竟敢殴打公主!”
  那男人语气严厉,却不是太监的尖细之声,那宫女显然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道:“雷侍卫,奴婢没,没有殴打公主……”
  “我明明亲眼看见,你还敢狡辩?”那雷侍卫厉声道,“莫不是要我禀呈皇上,你才肯招认?”
  “雷侍卫饶命……”那宫女哭起来,“奴婢再也不敢了,求求你不要告诉皇上……”
  “起来吧。”那雷侍卫的语气松软了一些,“主子再怎么也是主子,这宫里的事谁也说不清,风水轮流转,你今日轻待的人明日指不定就得了势,到时候只怕你没有好日子过……”
  “奴婢……奴婢谢雷侍卫提点……”宫女抽泣道,“您千万别告诉皇上……”雷侍卫沉默片刻道:“你日后好好照顾小公主,也莫让别人欺负她,我自然不会告诉皇上。”
  我心中一动,这侍卫心肠倒好,不过这深宫禁内,有这样热心助人的好人么?他为什么要插手管这件事,嘱托那宫女关照小公主的语气也隐含着一丝关心,莫非此人和蔚相或是德妃有些关系?
  “奴婢再也不会了,奴婢以后一定尽心尽力照顾公主,否则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宫女赶紧道。雷侍卫道:“你记得自己发的誓就好,带公主走吧……”
  我一听,赶紧让小红推我往回走,眼睛却瞅见那宫女抱着小公主走了出来,一时避无可避,只得装作刚到这儿的样子,拉着小红指着身旁不远处的一朵花,“小红,你看那朵花,颜色真美……”
  那宫女见了我,吃了一惊,脸上惶惶不安,跪到地上行礼:“奴婢见过荣华夫人。”
  我见那假山后没有声响,知道那个侍卫躲着不敢出来,让我撞见他与个宫女在假山后面,只怕长了十张嘴也说不清。我故意装作不知道,转头张望了一下,做出茫然的样子:“是谁?”
  “姐姐,是位宫女姐姐给你请安。”小红扶着我的手,往那宫女的方向指了指,我做出恍然状:“快起来,我眼睛不好,看不太清,你是哪宫的?”
  “奴婢是淑妃娘娘宫里的,带小公主出来玩。”宫女站起身,低着头道。我点了点头,笑道:“公主也在么?快抱过来给我瞧瞧。”我故意装作看不清的样子,好让她以为我刚到这儿,眼神也不好,什么都没看到没听到,果然见那宫女如释重负地吐了口气,抱着小公主向我走来。
  小公主从刚才就止了哭泣,睁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珠看着我,我伸出手指在她脸上刮了刮:“瞧这日子过得真快,我都快两年没见着公主了,公主竟长得这么大了。”
  小公主见我对她笑,也忍不住笑起来,张开双臂,讨好地道:“抱抱……”
  我心中一酸,只怕她平日里么下挨了不少骂,此际见着个人对她笑,这孩子立即加倍讨好,哪怕她根本不知道我是谁,公主到了我怀里,立即甜腻腻地叫道:“母妃……”
  我失笑,那宫女也局促不安,我点了点她的鼻头,笑道:“母妃可不能乱叫,公主叫我姑姑吧。”
  “姑姑……”公主立即改口,这孩子比诺儿大了近一岁,比诺儿更容易明白大人的话。我笑着应了声,公主越发高兴,叫得越发甜腻:“姑姑,陪洁儿玩……”
  “公主,我们出来太久了,该回宫了。”那宫女惴惴不安地看了我一眼,大概是怕公主在我面前乱讲话。小公主紧紧勾着我的脖子:“不,我要跟姑姑玩……”
  “公主,姑姑要去太后奶奶那里,不能陪你玩了……”我才这样一说,小公主的眼里便蓄起了泪,睁着一双乌亮的眼睛,泪盈盈地望着我,像一只可怜兮兮的小狗。我叹了口气,心中一软:“公主跟姑姑一起去太后奶奶那里好不好?”
  “好!”她赶紧点头,那宫女一脸紧张地道,“荣华夫人,这不太合适,淑妃娘娘知道了会责备奴婢的……”
  “有什么合适的,你还怕本夫人把公主拐跑了不成?”我淡淡地道,“我这么久没见着小公主,逗她玩一会儿,娘娘也不至于怪罪,何况还是去太后宫里。小红,我们走。”
  小红推动轮椅转头就走,我让小公主坐在我的大腿上,也不看那宫女一眼。一会儿从眼睛的斜光里见她已经匆匆忙忙的往一旁跑了,想是回去跟淑妃禀告了。
  到了懿宁宫,芳婷嬷嬷迎出来,见我抱着小公主,道:“夫人怎么会……”
  “我在御花园见宫女带着小公主玩,逗了她一会儿,没想到被公主黏上了,非要跟着我一起来。”我三言两语的解释了我带小公主来的原因,芳婷嬷嬷见小公主紧紧勾着我的脖子,想将她从我怀里抱下来:“公主,别累着夫人了,让奴婢抱你……”
  “不!”小公主把脸扭过去,抱着我的脖子不放,“我就要姑姑!”芳婷嬷嬷悻悻地缩回手,笑道:“公主和夫人还真投缘。”
  我笑了笑:“没事,就让我抱着好了。”芳婷嬷嬷也不再坚持,见我坐在轮椅上,也不多问,到了大殿,我才放下小公主,让小红扶我进了殿内,我拉着公主的手,在她耳旁轻声道:“公主,快去给皇祖母请安。”
  她显然不是第一次来懿宁宫,倒是乖巧地不闹了,摇摇晃晃的走到太后面前,跪到地上去,奶声奶气地道:“洁儿给皇祖母请安!”
  “哟,我的洁丫头来了,快来给奶奶瞧瞧。”太后见了小公主,倒是眉开眼笑。芳婷嬷嬷上前牵起小公主,带到太后面前,太后把她抱在怀里,笑道:“洁丫头跟谁来的呀?”
  “跟臣妾来的。”我笑道。小红扶了我过去,我对太后施了礼:“公主要来看太后,我就擅自带来了,娘娘莫怪。”
  太后见我行动不便,诧异地道:“你的脚……”我笑了笑:“在家里崴了一下,不碍事。”太后赶紧对芳婷嬷嬷道:“芳婷,你把他们进贡的苦石莲膏给叶丫头拿一盒来。”说完转头对我道:“这苦石莲膏的功效是活血化瘀,治这扭伤崴伤的,最是有效。”
  “臣妾谢太后赏。”我想站起来行礼。太后赶紧道,“免了,就坐着吧。”我欠了欠身,也不推辞了。
  “今儿也是巧了,让你碰到她。”太后转眼看着怀里的小公主,笑道:“说起来,你还是欣洁满月时见过她,也有两年了吧?”
  “是。”我笑着点头。“公主真是越发玉雪可爱了。”
  太后点点头,叹了口气:“只是这孩子命苦,小小年纪便跟娘分开,幸好由品媛那孩子带着,否则本宫还真是不放心。”
  品媛是淑妃的闺名,我不好说什么,只是笑。太后亲了亲小公主的脸。笑道:“宝贝儿,想死奶奶了。我的宝贝儿每天都干嘛了?母妃对你好不好呀?”
  “玩……”小公主的眼睛闪了闪,“母妃很疼洁儿。”
  我分明看到那小人儿眼里一闪而过的犹豫,心中一紧,这孩子在撒谎。这么小的年纪,竟然晓得用撒谎来保护自己,是不是这吃人的后宫里长大的孩子,都如此早慧?她刚刚在御花园里缠着我。是真的喜欢我,狗屁是出于保护自己的本能,寻求护荫?
  不知道为什么,对这孩子感到莫名的心疼,她比诺儿大不了多少。我的诺儿还在享受家人的疼惜,她却得小心翼翼地讨好身边的人。蓦地一阵冲动,我开口就道:“太后这么喜欢小公主,不如把公主留在懿宁宫,整天都可以看见她。”
  太后转头看了我一眼,笑道:“当初我就想将洁丫头留在身边,可是品媛将她求了去。这会儿怎么有要回来的道理。”
  “太后,小公主是您的孙女儿,又不是赐给别人的东西,您想让她回来陪您,淑妃娘娘这么孝顺你,一定会同意的。”我笑道,“不然您问问小公主?愿不愿意回来陪您?”
  我话音刚落,小公主就立即道:“洁儿愿意来侍奉皇祖母,皇祖母的脚疼,洁儿每天给皇祖母捶脚。”这丫头还真会争取机会,我笑着看了她一眼,想必她以前随淑妃来请安的时候,是不敢说这么多话的。
  芳婷嬷嬷惊喜地道:“小公主真是聪明伶俐。上次请安时见宫娥给娘娘捶脚,就记在心上了。”
  太后也是大喜,搂着小公主笑道:“真是个让人心疼的宝贝。”
  我在旁边趁火浇油:“太后,小公主这么有孝心,你就成全她的心喝以”
  太后点了点头,正待开口,有宫女进来禀报淑妃娘娘来了。我心中明白淑妃这么快赶来,定是怕小公主在懿宁宫不慎说错话。果然淑妃进来给太后行了礼,笑着试探道:“母后,洁儿没说错什么惹您生气吧?”
  太后笑道:“洁丫头哄得本宫正开心,真是个伶俐的孩子,品媛,你把洁儿带得很好,本宫要好好地赏你。”
  淑妃眼中仍有一丝忐忑,笑道:“洁儿说了什么让母后这么高兴?还要赏臣妾?”
  “洁丫头说要给本宫捶脚呢,真是窝心,让人恨不得天天见着。”太后笑道,“品媛,本宫想让洁儿住到懿宁宫来,你觉得如何?”
  淑妃眼里先是一惊,复又一喜,低头道:“母后是觉得臣妾哪里失职么?”我心里一哼,装腔作势,她巴不得摆脱这个让皇上讨厌的小公主,面上却要装出贤良的样子。
  “你做得很好。”太后笑了笑,意味深长地道,“不过本宫很喜欢洁丫头,想让她陪在我身边。再说你和皇上都年轻,总要多些时间来相处。”
  淑妃的脸红了起来,我心里也是暗惊,原来皇帝很久没去淑妃那里的事,太后竟然知晓?想来也是,这后宫的事儿,哪能逃得过太后的耳目?这么说,这位小公主在琉璃殿不怎么受待见的事,也未必没有传一丝风声到她耳朵里,她早不要人晚不要人,偏在我提出让小公主回到她身边时候向淑妃要孩子,莫非在对我施人情?我心里禁不住苦笑,太后,你也太精了吧?
  “母后既然这样说,臣妾自当让公主承欢膝下,才是做儿女的孝道。”淑妃摆脱了个大麻烦,眼中喜不自胜。太后心领神会地笑了笑,道:“那你回去准备准备,将洁丫头的东西送过来。”
  “是,臣妾告辞。”淑妃退出去。太后让芳婷嬷嬷抱走小公主:“洁丫头,跟芳婷嬷嬷去偏殿看看,以后你就住那里,去看看喜不喜欢。”
  看着她们出去,太后幽幽一叹,抬眼看我的表情似笑非笑。我装作不知,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才笑道:“娘妨今儿召臣妾来……”
  话音未落,外面传来大太监如意的声音:“启禀娘娘,景王殿下,监国大人和陈丞相,李丞相,刘尚书,许尚书诸位大人求见。”
  景王,九王和这些朝臣来后宫来做什么?我诧异地看了太后一眼,太后也是满脸诧色:“他们来做什么?”
  我赶紧道:“娘娘,臣妾是否先行告退?”
  “不用,”太后要跟我说的事儿还没说呢,自然不会放我走,可让我在这里又不太合礼数。她想了想,指了指一侧的屏风道:“你先回避一下。”
  如意搬了凳子到屏风后,扶我转到后面坐下,听到太后传了一干人等进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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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3-4-2011 12:50 A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47章 狼烟
  随景王和九王进殿的几位大人,都是三朝老臣,德高望重,景王、九王和他们一起前来,想必是有要事禀呈太后。一时觉得躲在殿风后也是坐立难安,万一一会儿听到他们要谈什么国家大事或是什么机密要事,我就是捂住耳朵不听,也不会有人相信。太后这不是摆明了难为我么?
  我听到景王给太后行礼,太后赐了座,道:“王叔,千翌、诸位大人,何事一起来找本宫?”
  只听景王道:“太后,皇上离宫去太庙之后,朝廷发生了很多事,南边的盐祸未平,京中又发生地震,寂将军还突然暴毙,民间流言四起,臣和几位大人深感忧虑。”
  “民间有些什么流言?”太后问道。
  “回太后,民间流传有人妄动护国神鼎,导致地震天灾,国之将乱。”景王道,“朝廷虽然将皇上去太庙为天下百姓祈福的圣旨诏告了天下,不过流言并未完全平息。”
  “什么?”太后惊道,“民间真有这等流言?”
  “不错,太后您也知道,护国神鼎是佑我天曌国江山社稷的神器。”景王道,“不管流言是否属实,臣等认为,都应尽快前往太庙,将此事澄清。”
  太后迟疑道:“可是皇上如今正是在太庙,若护国神鼎当真有事,皇上怎么会不知道呢?”
  “太后,臣担心不只护国神鼎有事,连皇上也有可能有意外。”景王道。
  太后失声道:“你是说皇儿出事儿?”
  “臣不敢肯定,不过寂将军突然身亡,朝中上下议论纷纷,都觉得此事蹊跷,皇上那道圣旨也下得有些奇怪。”景王道,“若护国神鼎当真被人动过。为臣担心有人借机对皇上不利……”
  “谁这么大胆?”太后的语气有一丝慌乱了,事关她儿子的生死,她平日再镇定,此时心里也必定乱成一片。
  “太后,臣也以为应该尽快去太庙核实此事。”九王道,“昨日王叔担心有人对皇上不利,臣连夜通知守卫太庙的羽林军右营统领萧无望加紧防备,今晨果真收到羽林军那边的秘报。昨夜有来历不明的转炉有人企图潜入太庙行刺皇上!”
  “竟有此事?”太后惊道。“皇上无恙吧?”
  “黑衣人被羽林军发现,连太庙大殿都没能接近。”九王道,“不过皇上的安危,臣认为应亲自去确定比较妥当。”
  景王言下暗指对皇帝不利的某人自然是九王,九王不甘示弱,立即抬出黑衣人行刺之事暗示景王。太庙一事与九王无关,他自然会心虚。景王昨晚果真开始行动,可惜九王也不是傻瓜,回去也做了部署。九王为了洗脱被景王扣下来的“挟天子以令诸侯”的罪名,肯定比景王还要心急想确定皇帝的生死。
  “那,那你们快去太庙见皇上啊。”太后也没有主意,着急地道。
  “太后,守在太庙的羽林军下旨,说皇上祈福期间不见任何人。臣前日已经被拒之门外。”景王道,“臣等来,是想请太后下旨,恩准臣等进入太庙,查实真相。”
  “请太后下旨!”几个人异口同声地同时开口。吓了我一跳,太后道:“王叔之忧也正是本宫之忧,本宫这就让人拟旨。”半晌,外室再无人说话,一会儿,又听到太后道:“本宫甚为担忧皇儿的现状。一会儿本宫让人随你们一同前往。”
  景王道:“有太后身边的人前往,自然是再好不过。”
  只听太后道:“荣华夫人,你请出来。”
  我怔了怔,要我出去做什么?你现在叫我出去,刚才又何必让我躲起来?我摇摇头,如意进来,扶着我从屏风后转出去,见一屋子人的目光落在我身上,低头欠身行了一礼:“妾身见过两位王爷及诸位大人。”
  景王微笑道:“原来荣华夫人也在这里。”
  太后道:“我找荣华夫人商量商量给南方盐祸筹钱的事儿。就让叶儿随你们走一趟吧。“
  让我跟着去太庙?我愕然地看着太后,景王似乎料到太后会如此说,笑道:“也好,就劳烦夫人了。”眼睛却落到我的脚上:“不过夫人似乎行动不便……”
  “无妨。”我咬了咬唇,心中苦笑,“娘娘有旨,臣妾便随王爷走一趟。”老爷子昨日说了不让云家卷进这场争斗里,今天太后却把我拖下水,真是应了那句老话,“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罢了,反正我也担心皇上的现况,走这一趟其实也正合我意。
  景王他们拿了懿旨退出去,太后又留我说了几句话:“叶儿,知道为什么你行动不便本宫仍要让你跟他们走这一趟么?”
  “请太后明示。”我作低顺目状,知道她根本不是要我的答案。果然,太后接着往下道:“哼,这些人到我这里来请旨,真当本宫什么都不知道么?不过是互相踩着对方狗咬狗,我会相信他们报回来的消息?”太后转眼看着我,叹了口气道:“叶丫头,如今本宫身边,信得过的也只有你了。”
  “臣妾惶恐。”我垂睫不再多言。呵……当真有趣,我倒成了太后“信得过”的人,这么说,太后是把我当心腹了?不知道是当真信得过我,狗屁是以此为饵,拉拢我身后的云家?唇紧紧一抿,颇有些不悦。她不是已经在拉拢了?派我这个“心腹”同往太庙,岂不等于告诉景王,九王和诸位朝臣,云家是站在她那一边的?你们怎么闹也得忌惮着云家一点儿!好沉的心机啊,太后。
  见我不接话,太后拉着我的手,幽幽地道:“叶丫头,本宫拿你当女儿一样看待,也不怕你笑话。本宫娘家势微,皇上登基之后,虽然也嘉赏了司氏亲族,可是在朝廷,到底只是新臣,面对那些位高权重的权臣,便是本宫也得低头忍让,这太后的位子,看着光鲜,个中苦苦,却只有本宫自知……”
  若不是之前见多了这位娘娘“变脸”,只怕我真会被她这些掏心掏肺的话感动吧?只怕我真有会为了她的“看重”肝脑涂地吧?我静静地听着她念叨,敬慈太后司红月,能在这勾心斗角的后宫忍辱负重地生存下来,登上太后的宝座,其心计自是不言而喻,只是,到底是出身寒门,即便是如今贵为太后,也少了些胸有丘壑的大气睿智,于是那些心机手段,自然地沦为下乘。
  太后见我一直不答腔,悻悻地住了嘴,顿了片刻,道:“罢了,本宫过于担忧皇上,晕了头了,你随景王他们去吧。”
  “太后保重凤体,臣妾告退。”我行了礼,太后传了如意扶我退出懿宁宫。景王一众等在宫外,马车已经备好,小红扶了我上车,两位王爷和诸位大人都上了各自的马车,车队便浩浩荡荡地往太庙的方向行去。
  离太庙两有约两公里地,我们的车队便被一队羽林军拦下来,景王出示了太后的懿旨,羽林军语气之中透出犹豫,被景王疾颜厉色地喝斥一顿,我撩了一角车帘望出去,见那羽林军队长有些眼熟,细一回想,认出他正是当年在观音寺附近曾被云峥喝斥过的那个青年,这人军衔低微,此时被两位王爷及诸位大臣的身份一压,再加上有皇太后的懿意,就算是皇上下令不准任何人踏入太庙,只怕他也挡不了多久。果然,那队长被景王喝斥之后,涨红了脸退到一旁,让一个羽林郎去了前方的关口报信,这里却是放了行。
  马车又前行,撩起窗帘往外看去,远远地见着了前次来太庙看到的第一重牌坊。想一偿还次来见到那遍虫尸恶心恐怖的场景,我仍忍不住有些反胃,这几天过去,那些虫尸想必已经被后来的羽林军清理干净了,想到那些平日城身娇肉贵的官家子弟打扫虫尸的样子,不知道有没有吓晕几个,不由又觉得些好笑。正思忖间,听到前方有人厉喝:“站住!何人擅闯太庙重地?”
  抬眼望去,见前方道路两侧各站了一排站得笔挺的羽林郎,手中的长矛相互交叉将道阻住,拦下了车队,照旧是景王的侍卫上前说出一行的名号,称有太后懿旨,要进入太庙见皇上。哪知这队羽林军却是毫不卖帐,领头的队长恭敬却冷淡地道:“两位大人,皇上有旨,祈福期间,任何人皆不得进入太庙,也未交待有太后的懿旨便可入内,恕末将无礼,各位大队请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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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3-4-2011 12:51 AM | 显示全部楼层
  “放肆!”景王,九王和各位大人见这小小的羽林军队长连太后的懿旨也不卖帐,不由大怒,先后下车。景王怒道:“你们竟敢连太后的彀旨也不放在眼里,简直是以下犯上,信不信本王治你大不敬之罪!”
  “王爷,羽林军是天子亲卫,只听天子号令。”那羽林军队长不卑不亢地道,“末将只知执行皇上的军令,若要降罪,也自有皇上下令!”
  “你!”景王怒极,上前一步,羽林军的长矛顿时整齐划一地向前一送,倒真把景王震在原地,发作不得。九王见景王吃了鳖,上前两步,对那队长温和地笑道:“这位兵长怎么称呼?”
  “末将羽林军右营先锋史毓祯。”那羽林军队长抱拳答道。九王微微点头:“原来是史先锋,本王和诸位大人前来。是奉了太后懿旨,确有要事求见皇上,若先锋不能做主,能否请萧统领出来,让我等与他商量?”
  九王所说的萧统领应是羽林军若营统领萧望了,自从前羽林军殿前都指挥李南山因蔚相一案辞职之后,这羽林军殿前都指挥,左右羽林军统领等重要职务,全都换上一批皇上钦点的将领。无一不是皇帝的心腹之臣。九王素与朝臣交好,想来与那萧统领也有几分交情,否则断不会在这羽林军先锋面前说出这样的话,明显的是在扫景王的面子。景王的脸色果然阴沉下来,两人自从在寂府交锋之后,不管是今天在太后处,还是眼前,都隐隐有撕破脸的苗头。只是没到最后关头,仍在表面上保持着一戳即破的脆弱和谐。话音刚落,前方传来一个人的笑声:“九殿下要见末将,末将岂敢还躲在一旁!”
  却见前方走来一个青年将领,目不斜视地踏入长矛阵中,那长矛一排排的在他前方收起,又整齐地一排排的在他身后落回原样,军容整齐。便是景王等脸上也有两分动容。想那羽林军恶名在外不是一日两日的事,皇上收回大权后短短一年多时间便让军容变了个样,看来他任命的这几位将领都不是无能之辈。九王笑道:“萧统领好严整的军纪!”
  “遵守军纪,执行军令,本是军人的本分!”萧统领站到众人面前,抱拳道:“末将见过两位王爷和诸位大人!”
  “萧统领。本王等奉了太后的懿旨前来求见皇上,有要事相商,请萧统领放我等进去!”景王看不惯九王和萧无望套近乎,沉着脸道。
  “景王殿下,刚刚末将也说过了。遵守军纪,执行军令,是军人的本分!”萧统领笑了笑。“皇上下令让末将严守太庙,不让任何人进入,便是有太后的懿旨,末将也不敢遵从!”
  “你……”没想到这个萧无望出来,仍是不准进去,景王连着被一个小先锋和一个禁军统领削了面子,再也装不出平日的仁厚模样,一张脸也扭曲起来,厉声道:“给你三分颜色,你倒开起染房来了,一个小小的羽林军统领竟敢在本五面前猖狂,你真当本王不敢进去?我倒要看看,你们手中的长矛敢不敢在本王身上刺出几个窟窿!”
  我蹙起了眉,这景王当真是口不择言了。却听那萧无望笑道:“景王殿下,您身娇肉贵,末将等自是不敢伤您的千金之躯,不过,把你绑了关到皇上祈福出来,末将倒是肯为您做!”
  “大胆!”景王身旁的侍卫怒斥道:“竟敢对王爷无礼,还不受死!”说着,便向萧无望出手攻击。萧无望一边接招,一边笑道:“你算什么东西,王府中的一条走狗,也敢向天子亲卫动手动脚,当真反了不成?”说着,一掌击在侍卫的左肩上,那侍卫踉跄退了两步,脸色大愤,正欲上前,景王喝斥道:“住手!”
  那侍卫顿住身形,躬身退到景王身后。景王的脸色倒渐渐地和缓下来,将太后的懿旨伸到萧无望面前,缓缓道:“萧统领,既然你不肯让我等进去!那便将太后的懿旨呈给皇上,若皇上还是坚持不肯见我等,我等立即离开太庙!”
  “这……”萧无望迟疑了一下,似乎在考虑景王的说法合不合规矩。九王接过景王手里的懿旨,递到萧无望手上,趁机道:“萧统领,皇上说不让任何人进入太庙,没有说不让物品进入,何况这还是太后的懿旨,不如你代我等请示一下皇上,并不算违反军令。”
  萧无望点点头,还未说话,我身后突然传来“哒哒”的马蹄声,众人讶异地望去,却见身后的官道上骤然奔过来一匹骏马,,马上却是个身着军服的士兵,却不是羽林军的特制军服,而是天曌国正规军的军服,那士兵见到车队,翻身下马,迅速跑到九王面前跪地道:“启禀监国大人,北郊长城之上燃起狼烟,北疆边关告急!”
  “什么?”九王大吃一惊,景王和其他大臣也面带惊疑之色,纷纷道,“这是怎么回事?”
  “边关的急报还未送到,只是烽火台上的狼烟从北边长城一直烧了过来。”那士兵道,“边关的急报应该随后送到!”
  众人赶紧往北望去,只见北方天空之上,果真升起滚滚黑烟,每隔一段距离又有一柱,却听到萧无望不敢置信地道:“怎么可能有狼烟?我天曌皇朝近二十年来,只燃过三次狼烟,每次均是敌军大规模入侵。北方的辰星国经过五年前的北疆之战,元气大伤,根本不可能组织大规模的入侵,北疆边关怎么会点燃狼烟?”
  众人纷纷点头,认同萧无望的话,景王却转身轻哼道:“萧统领,北方边关告急,这等紧要之事,你难道还不速去向皇上禀报么?”
  萧无望脸色一变,却不应景王的话,拿着太后的懿旨,转身往内急奔而去。长矛阵门开启又闭合,众人神色各异地望着天空之上的袅袅黑烟,各自猜测着北疆边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也有些坐不住,顾不得腿伤,从车里钻出来,望着天空之上翻滚纠结如一条条臣蛇的黑烟,蹙紧了眉,这场突如其来的战争,绝对是皇帝或景王任何一个人谋算中出现的意外,当皇帝知道边关告急之后,还能躲在太庙,实施他铲除异己的计划么?
  果真,一会儿萧无望急急忙忙地冲出来,对众人道:“王爷,各位大他,皇上传召诸位入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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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3-4-2011 12:51 A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48章 帝伤
  我忍着腿伤,随着众人一起踏进太庙大殿的大门。
  大殿的大门已经修补好了,殿内的光线比我上次进来时明亮得多,加上我恢复了视力,所以把这殿内的情形看得很清楚。四壁上悬着天曌国历代以来的君主画像,前方正殿是呈阶梯状的巨大神龛,供着历代皇帝的牌位,神龛前有一大鼎,鼎前的地板上有我上次见过的类似太极八卦图的圆形图案,图案正中背对大门盘腿坐着一个人,正是当今天子。空荡荡的大厅里,除了盘坐在地上的皇帝,右侧还站着四五个人,一位是我曾在关押寂将军的地牢里见过一面的司天台监正,另四位却身着太医的官服。
  众人看到皇帝静坐在大殿内,个个都不敢出声了,只在踏入殿门一米处站着。九王见皇帝好端端的,眼中闪过一抹喜色,景王的脸色却沉了下来。我蹙起了眉,无暇理会他们那些,思绪被另一件事占住了,记得我上次进来,这圆形图案正中明明有有一个数级高的平台,眼下却消遥俐无影无踪,仿佛这殿内从未有过那样的建筑。圆型图案外围八方的黑木人俑和图案四个圆点处放置的奇特玉哭,统统不见了踪影,我咬了咬唇,皇帝撒去了护身的阵法,莫非护国神鼎的灵力已经恢复了?想到这里,心中倒是一松。
  皇帝不说话,众人的眼睛便看向了站在一旁的太医和司天台监正,这几人却似老僧入定一般,垂着睫,面无表情,望也不望这边一眼。景王咬了咬牙,向着皇帝的背影跪下去:“臣君慕玄叩见陛下。”
  九王和朝臣也纷纷跪地,拜见皇帝,我也只得跟着跪下去。半晌。盘坐在前面的皇帝既不动也不出声,把一干人等晾在那儿。景王抬眼看了皇帝一眼:“臣君慕玄……”
  “朕知道你跪在那里!”皇帝突然出声了,声音不大,语气却冷淡和不耐烦,“不用王叔提醒。”
  景王的头伏得低了些,不敢出声了。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我猜测景王心中一定憋气得很,几个第臣都是老成了精的,见势不对。个个都不敢出声,九王更是一言不发。又过了半晌,皇帝才道:“王叔,你带这么多人来见朕,所为何事?”
  景王被点了名,不得不硬着头皮道:“回皇上,京中流言有人妄动护国神鼎。臣等担心皇上的安危,所以才惊扰皇上为民祈福……”
  “王叔现在看到了,朕有何危?”皇帝淡淡地道,“京中有流言,王叔不知先安抚百姓,却劳师动众地带着朝臣去惊扰太后,真是主次不分!”
  “臣鲁莽,请皇上恕罪!”饶是景王再不甘心。也只得向现实低头。九王道:“皇上,王叔也是心系国家社稷和皇上的安危,请皇上念在王叔一片忠君爱国之心,不要责罚王叔。”
  九王的求情听在景王的耳朵里,就不是个滋味了。但他此时也不敢多说什么。皇帝静了半晌,缓缓道:“朕也没有深责王叔的意思。”只听九王接着道:“皇上,刚才接到急报,北疆边关报急,锋火台上狼烟四起,请皇上回宫主持大局。”
  “朕为天下百姓祈福,诏告天下要七七四十九日。如今数日而返,岂不是失信于天下!”皇帝的声音越发缓慢,“朕既将监国一职交予你,难道你就如此不堪重任么?”
  “皇上恕罪,臣弟惶恐……”九王赶紧伏地道。皇帝的语气越发奇怪起来:“朝中的事,朕让你全权负责,北疆告急一事,由……”
  终于众人都觉出不对,几乎同一时间,抬头往皇帝看去,却见皇帝的身子已经软软地瘫倒在地上,几个太医已经冲上前去,两人将手指搭到了皇帝的的腕上。“皇上!”景王大呼一声,也顾什么君臣之礼了,立即站起来冲过去,其他人也围了过去,顿时殿内一片惊怒之声。“皇上……”“皇上怎么了?”“太医,怎么回事……”我赶紧拖着伤腿跑过去,触目所及,骇然大惊,却见皇帝双目紧闭,脸色惨白,气若游丝,唇角挂着血渍,胸前斑斑点点染着一片猩红的血迹。两个太医脸色惨白地号着脉,一个翻看着皇帝的眼白,另一个掏出一颗药丸塞到皇帝的嘴里,那药转瞬便被皇帝呕了出来。几个太医的额上带上冷汗,手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景王一把抓起一个太医胸前的衣襟,怒道:“皇上到底怎么了?快说!”
  “回景王殿下,皇……皇上……”太医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哭腔,“怕……怕是不行了……”
  我的头“嗡”了一下,顿时乱成一片,怎么会?他不是什么都布置好了么?他应该安全无虞才是,他应该为自己处处打算周到才是,怎么会……不行了?
  “什么?”众人大惊,九王也抓住了他:“为什么会这样?快说!不然本王立即杀了你们……”
  “九皇侄,杀了他们,好让皇上找不到太医诊治么?”景王扫了他一眼,阴声道,“你安的好心!”
  “王叔这是何意?千翌只是担心皇兄,一时情急……”九王抬眼瞪着景王,开口反驳。却听到一人沉声道:“两位王爷请勿争吵,让刘太医把话说完。”
  说话的是随景王一起来的四位重臣之一,丞相陈松南。蔚相倒台后,皇帝将丞相一职一分为二,由这位陈大人担任了左丞相之位,今天来的另三个人当中,李政哲担任了右丞相之位,加上两位尚书大人刘奎瑞,许智文,皆是三朝重臣,门生遍天下,却是朝廷的中立派,从不掺入皇权之争,他们做官做得太久,深谙为官之道,处事圆滑,对朝廷有忠心,却又过于明哲保身,换而言之,谁做皇帝,对他们来说都没有区别,所以无论谁在上位,都不会去动他们。因此当初皇帝在蔚相倒台,朝堂动荡的时候,从他们中间选了陈松南,李政哲做丞相,满朝文武竟无一有异议。
  此时这位丞相大人面带忧色,皇帝如果出事,朝廷必定乱成一团,这不,眼前这两位王爷就已经吵上了,所以也不能再装聋做哑了。右相李政哲也面带不悦地看了两位王爷一眼,对太医道:“刘太医,皇上到底怎么了?你别急,慢慢说。”
  “回丞相大人,皇上他……”刘太医抹了抹额上的汗。声音有些发颤,“皇上之前听闻边关告急,就已经急怒攻心,咳出血来了,刚刚硬撑着跟诸位大人说了这么多说,实在是撑不住了……”
  “我是问你,皇上到底是怎么了,不要顾左右而言他!”李政哲脸色沉下来。刘太医抹了抹汗,抬眼看了一直立在旁边的司天监正,那位监正大人上前一步,脸色苍白地道:“下官来因丞相大人的话吧。”
  众人的目光都盯向他,地监正大人额上也不禁见了汗:“皇上不知道为了什么原因启动了护国神鼎,为了恢复神鼎的灵力,皇上一直用心头血祭养神鼎,可是皇上因为失了神鼎的灵力护佑,被人施了极邪恶的牵魂降术,所幸有神鼎剩余的部分灵力守护,未至心神大乱,但全身的经脉受到重创,还受了极为严重内伤,下官和诸位太医,这些天一直在帮皇上调查,可是刚才听到边关告急,皇上心神大乱,当即就咳了血,又强撑着和诸位大人说话,所以才会……”
  怎么回事?玛哈不是没有进殿就已经走了么?还会有谁再跑来下降?难道那日我被玛哈抓走之后,太庙之中又生变故,所以寂将军明明已经解了降,竟然还是死了。脑子纷乱一片,心中又闷又痛,我望着皇帝苍白的面容,感觉快要透不过气了。
  众人之中除了景王,想必都是初次听闻牵魂降之名,便是护国神鼎能解降毒,只怕不是皇族之人和像傅先生,段知仪或司天台监正这样的修行之人,根本不可能知晓,司天台监正也未多言解释,所以众人皆是一脸茫然之态,不断追问,等到众人将监正大人的话弄懂之后,皆是又惊又怒又惧,只有景王神情莫测。九王质问道:“难道皇上就没救了吗?刘太医,你们几位都是太医署执事,医术精妙,竟连皇上的伤都治不好?”
  刘太医颤抖道:“皇上是被天下间最阴毒的邪术所伤,受伤之前,身体已经极度虚弱,如果不受刺激,安心静养,内伤尚可痊愈。可是,全身的经脉却无法治愈,便是伤好之后,也会四肢无力。全身无法动弹。如今急火攻心,邪风入脑,随时有可能……即使是醒过来,只怕也识不得人……”
  许尚书也骂道:“没用的东西,来人,把皇上立即送回宫,再找别的太医诊治!”
  “万万不可!”几位太医立即跪到地上,“大人,现在万万不可移动皇上!”
  “这又是为何?”李丞相道。刘太医道:“此时皇上龙体极为脆弱,别说路上的颠簸会加重皇上的伤势。就是要将他移到马车上,可能就会……”
  却听景王扬声唤进了候在殿外的心腹侍卫:“玄虎,你也略通岐黄之术,你帮皇上把把脉,看太医所言是否属实?”
  那玄虎闻言蹲到皇帝身侧,把了脉,再快速在皇帝全身各处快速地移走揉捏,片刻起身对景王道:“皇上身受极重的内伤,脉博微弱几不可判。全身经脉尽断,治愈的可能几乎为零,就算是伤好……”那侍卫迟疑了一下,景王道:“如何?”那侍卫沉声:“就算是伤好,也会全身瘫痪,成为废人!”
  朝臣们硬生生抽了一口气。我退了一步,蹲到地上。望着昏迷不醒的皇帝。心中一片茫然。怎么可能?这个人怎么可能会死?他怎么可能会这样容易死?他是皇帝,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手中掌握着天下大权,他不该这么容易就死!我所认识的他,是青楼中那个从容不迫的贵族少年,将军府那个柔情脉脉的宇公子,朝堂上那个狠心绝情的皇帝,皇宫中那个矛盾复杂的上位者。那样聪明,那样善疑,那样心狠,那样果决,他做每件事都有两三个目的,这样的人,该为自己思虑周全才是,他怎么可能会这么简单的就死去?
  泪不知何时从脸颊滑落,耳边纷乱一片,我听不清那些王爷那些朝臣那些太医说了些什么,似乎有人在争吵,似乎有人在喝斥,似乎有人怒气冲冲地冲了出去,似乎又有人在诤诤嘱托,似乎又有人在我面前低语,有轰隆声,有吱吱声,天地仿佛都在摇晃,当所有纷乱的声音都消失之后,一块丝帕递到我面前,我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丝帕,见到泪滴到丝帕上,泪珠迅速地晕染开来,在细腻的绢面上绽成一朵霜花。
  我抬起头,眼泪的雨幕后面,是一张年轻的模糊的脸。我怔怔地看着他,他递着丝帕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脸涨得通红:“夫人……”
  我回了神,接过他手里的手帕,擦干脸上的泪:“谢谢萧统领。”转头往大殿看去,这一张望,心中却是一惊,殿上却己无人,不知何时,我和皇帝身处的地方,又升高成平台,四角的玉制法哭和八角的黑木人俑,就像突然从地底冒出来似的。眼前的布置,跟那个玛哈攻击太庙时一模一样,头顶有一柱淡淡光束打下来,将皇帝笼罩其中,我抬头一看,那光束,正是空中悬着的护国神鼎发出的。
  萧无望许是见我面带惊色,解释道:“护国神鼎尚有微弱灵力,可以护住皇上的心脉。”
  我一听,转眼看着他,心中一喜:“那皇上暂时不会有事,是不是?”
  萧无望避开我的眼神,垂下睫,没否认却也没有承认,顾左言他:“那些王爷和大人们已经离开,夫人也该回宫向太皇禀报了。”
  “禀报……你要我怎么跟娘娘说?说皇上受了重伤,就快……”我咬住唇,低头看着平台上毫无生气的皇帝,心中骤然一痛。他唇角还沾着血渍,我伸出手,用手中的丝帕轻轻擦干净他的唇角。抬眼见萧无望定定地看着我,迟疑了一下,仍是问出来:“萧统领知道皇上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吗?
  我是想知道那日玛哈走后,之后又有谁来?萧无望垂下眼睑:“在下不知。“
  我也知道他不会说,也不追问,又转头看了看皇帝毫无生气的脸,咬了咬牙,起身道:“妾身告辞,请萧统领小心守护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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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3-4-2011 12:52 A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49章 逼宫
  两位王爷和大人的车队并未等我,想来也是,得了这么一个惊人的消息,谁还有心思理我,皇城越近,我心里越发忐忑,持上伤成这样,太后只怕知道还不知道会怎么样,这禁宫朝堂,只怕要乱上好一阵了。
  果真,太后听我说皇上受了伤已经脸色大变,等我把太医所言那句“即使是醒过来,只怕也识不得人“刚刚说完,太后两眼一翻,当即昏阙过去,吓坏了芳婷和如意,懿宁宫顿时乱了套,端茶,顺气,召太医,也没有人有空来招呼我了,我又不敢走,只得坐在轮椅上眼睁睁看着眼前的纷乱。
  一只小手悄悄抓住了我的手,我低头一看,微微笑了笑。小公主不知道何时跑了进来,小脸苍白,灵动的双眼有一丝隐隐的惊惶:“姑姑……”
  “公主……”一个宫女着急地跟了进来,被太后身边的大太监如意轻斥道:“你是怎么服侍公主的?惊扰到太后怎么办?不长眼的东西!”
  那宫女吓得立即跪到地上,大气也不敢出。我看了看被织锦屏风隔挡内殿,刚刚太医匆匆赶来,把多余的人都赶出内殿,只留了芳婷嬷嬷在里面侍候。我看了如意一眼:“公公,这阵儿正烦着,你也别骂她了,让她出去吧。”
  “听到夫人的话了没?”如意见我开了口,瞪了那宫女一眼,“还不出去!”
  “奴婢谢谢荣华夫人,谢谢公公。”那宫女诚惶诚恐地退出殿去。我把小公主抱到腿上坐着,让宫人把我推到外殿。公主紧紧拽着我的手,虽然没有说话,却泄露了她心底的恐惧。我抱她坐到我的腿上,柔声道:“公主,别怕。”
  “洁儿是不是要回淑妃娘娘宫里去住了?”怀中的小人儿低声却清晰地问出她心底的恐惧,我望着这个冰雪聪明的孩子,她一定知道太后出事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在这吃人的后宫,如果她不能被护卫在权势的羽翼下,她将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
  眼中微热,想到她还在太庙生死不明的父亲,心中蓦地一阵抽痛。我微笑着轻抚她的头发,尽量让自己笑得自然,不让这早慧的孩子看出我心底也和她存了同样的恐惧:“不会的。公主只会留在皇祖母这里,不会到任何地方去。”
  “真的?姑姑?”小公主不确定地追问。我用力点头,右手握住她两只小手,坚定地传递着慎重的承诺:“真的。”
  我做不到视若无睹。即使这个孩子的母亲与蔚家纠葛颇深,甚至曾经想取我的性命。我其实不是一个良善的人,也没有过于强烈的正义感,对于不相干的人的苦难,顶多只能成为我茶余饭后的谈资,即便是那些赤裸裸的摆在面前令我偶尔心软的,我也会首先衡量。帮人的结果会不会损害到我自身的利益?可是莫名的,我对这个孩子却硬不下心,看着她灵气逼人的眼睛,总会让我想起当年那个用装傻来保护自己的五岁男孩,聪慧得令人心疼和不舍。
  怀中的小人儿安静下来,我也不再说话。只静静地等待着。内殿内也安静得很,太医为太后诊脉施针几乎没有什么声响。懿宁的宫人们全都战战兢兢地各司其职,脸色比平日带上了三分惨淡。突然外面轻手轻脚跑进一个小太监。躬身对如意轻声道:“公公,景王殿下带了多位大人求见太后。”
  我抬眼看去,见如意双眉一蹙:“太后现在这种情况,怎么见他?”说是这么说,人却已踏出殿处,想是去和景王解释了,未几。却见景王阴沉着脸带了些朝臣和侍卫踏进殿内,如意一脸着急之色地跟在后面:“殿下,太后现在真的无法见您……”
  景王根本不理他,进殿看到我抱着公主坐在轮椅上,才止住脚步:“荣华夫人,太后当真身体不适?”
  “是。”我点点头,“太后听了皇上的事,急火攻心,晕过去了。现下太医正为太后诊治。”
  皇帝伤重的事我是单独跟太后禀报的,自然也不会当着这么多宫人讲出来。我打量着和景王一起进到殿内那些朝臣,发现全是那天在寂将军府,与景王一唱一和的那几个,闹得最凶的尚,李二位,紧随景王身后。景王眉头一蹙,正要讲话,突听到内殿里芳婷嬷嬷惊喜的声音:“娘娘,娘娘您醒了?您觉得怎么样……”
  又听到太医似乎长吁了口气:“娘娘醒来就好了,下官去安排煎药,娘娘要多多休息,切勿太过忧虑……”
  景王听太后醒了,看了如意一眼:“如意公公,请向太后禀报,本王和诸位大人求见!”
  如意看了看他,低着头欠身进去,我却留意到他眼中带着一丝不愤。过了片刻,太后脸色灰白地被如意和芳婷扶了出来,坐到榻上,景王见太后这样子,脸色稍霁,众人给太后行了礼,景王上前道:“太后凤体欠安,臣等本不该来烦扰太后,不过,臣和诸位大人有要事向太后禀报……”
  “王叔!皇帝到底怎么了,刚才叶丫头说的,都是真的?“太后打断景王的话,咳起来。景王面色一沉,带上几分肃穆之色:”回太后,是真的。“景王也知道我定不会向太后隐瞒太庙所见,即使没听到我说什么,也知道太后想问的问题。太后脸色更是灰白:“本宫要去太庙,芳婷,如意,你们去准备鸾驾,本宫要马上去太庙!”
  “太后且慢!”那天我在将军府见过那位尚大人见太后心神大乱,出声道:“臣等有要事禀报!”
  “什么事有本宫去见皇帝要紧?”太后挥了挥手,不耐烦地道。“一切等本宫回来再说!”
  “太后!”那些朝臣异口同声地叫起来,先前那个朝臣声音蓦地增大,强硬地道,“此事万分紧急,请一定要听臣等说完!”
  太后气急地指着景王一众道:“你,你们……”转瞬又咳得上气不接下气。有人帮景王开口,他自己此刻反倒沉默不语,我吃惊地看着他,发现他与之前完全不同,虽然做出无奈表情,面带苦笑,可笑容中却隐隐含着一丝戾气。眼中有束幽暗而诡异的火苗蠢蠢欲动,以前身上那种稳重而不狷狂的气质荡然无存。我心中一惊,皇上出事,他已经勿需再作秀,只怕他的本来面目就要露出来了!
  “什么事?讲!”太后咳得气顺了些,轻喘道。
  众人的眼睛看向景王,景王苦笑道:“太后,寂将军麾下多位将军,怀疑寂将军遇害一事乃九皇侄所为,所以一直派人严密监视。今日臣等从太庙回来之后。九王府内的家丁家将果真有些异动,为防万一,风将军已经下令将九王府包围起来。”景王的表情越发无奈,眼睛却越来越亮,“还不拿下了九皇侄!”
  遇害?我骇然地瞪着他,这景王倒是立即就把九王的罪名定性了。更惊人的是风清他爹竟然将九王抓起来了?这是演的哪出啊?难道昨日景王一众在将军府中的煽动竟然这么有影响力?还是这不过是景王编出来的说辞?如果是这样,他怎么能控制寂将军的兵力?景王和九王他们回京也只不过比我早行一步,没理由这么快九王就被他控制住了。若是真的,很明显这是他一早就布置好了的,那么,军中或许早就渗入了景王的势力?
  “风将军要造反了吗?竟然包围了九王府!”太后一听,惊得目瞪口呆:“他说是千翌害寂将军?有何凭证?”
  “就是因为九皇侄矢口否认,寂将军的部属又情绪激动。为了怕九皇侄有所损伤,所以在查清事实真相之前。臣暂时将他圈禁府中。”景王叹道,仿佛极度无奈地道,“而他的监国一职,恐怕也要暂时撤下!”
  “无凭无证,你就将千翌圈禁,似乎不妥,何况千翌的监国一职,是皇上临行前亲自下诏的……”太后身在后宫多年,见惯权势斗争,虽然景王表现得仿佛是为了形势所迫的样子,但她已经敏感地意识到景王此番话背后的意思了,所以本能地反对景王的意见。
  “太后,九皇侄身负谋害忠臣的罪名嫌疑,实在不适合继续任监国一职!”景王无奈地摇头,“臣也是迫于无奈,才想出这个折衷之法,臣一定竭力查明真相,若九皇侄当真无辜,臣也定当还他清白。”
  说得可真好听,我冷眼看着景王作戏,只怕你找的不是洗涮九王冤屈的证所,而是证明他有罪的催命符。太后一直蹙着眉,明知道这样不妥,但景王这番话说得合情合理,可圈可点,倒是不好反驳,于是面带不悦地道:“莫说还没有证据,便是有了证据,千翌身为王爷,也自有宗人府联合刑部,都察院和大理寺来审理,那些将军怎么可以带军包围王府,简直是无视朝廷,目无法纪,拥兵自重,王叔也应一并拿下治罪!”
  “若是平日,自当如此。”景王点头道,“不过,太后,如今北疆边关报急,此时万万不可随意降罪武将,令军心动荡……”
  “边关报急?”太后猛地抬眼看着他,脸色一白,“这又是怎么回事?”
  景王将烽火台燃起狼烟一事告诉了太后,太后的身子微微颤抖起来,眼中带上一抹慌乱,知道再也不能提降罪武将一事。见太后不语,景王也洅多言,之前那尚大人却站出来道:“太后,如今边关报急,皇上病重,监国待罪,无法处理国事,而国事却一日耽搁不得,朝中百官无首,需要有一位德高望重的人出来镇住局面,至为紧急!”
  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我心中冷笑。景王带着他一党的朝臣,他扮白脸,那些人扮黑脸,落力表演,为的便是这个目的!太后似乎也明白了,抬眼缓缓扫了一眼众人,还未说放话,那尚大人又道:“朝中百官已经商议过,此人非景王殿下莫属。”话音刚落,一众朝臣便附和道:“不错,臣等皆以为景王殿下能担此重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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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3-4-2011 12:52 AM | 显示全部楼层
  “这……”太后刚才张嘴,另一位李大人又出声了,根本不容她开口,“太后,臣这里有一份刚刚由朝中百官共同拟定的,撤销九王监国一职,推荐景王殿下暂代监国的诏书,请太后过目,若无疑义,盖上凤玺即可!”
  我瞪大眼,这简直就是活生生的逼宫了。“你……”太后嘴唇哆嗦着。脸色苍白。那李大人从袖中捧出黄绫,上前两步,呈到太后面前,大声道:“请太后过目,盖上凤玺!”
  一众朝臣跟着他异口同声地道:“请太后盖上凤玺!”
  “你们。你们……”太后身子微微发抖,手捂着胸口,气得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朝臣的声音越发大起来,再次整齐地大声道:“请太后盖上凤玺!”
  权臣逼宫,情形都是如此大同小异么?“哇……”坐在我怀里的小公主被景王一伙突然一起发出的声音吓得哭起来。我抱紧她,看着一脸灰白的太后,怀中哭泣的稚儿,嚣张猖狂的朝臣和装出一脸无奈却眼中隐含得意的景王。气得浑身轻颤,再也憋不住,大声道:“混仗!你们一个个好大的胆,是想逼宫篡位么?竟敢这样跟太后说话!”
  那李大人吃了一惊,见我恶狠狠地瞪着他,似乎才想起来做臣子的本分,赶紧退了两步,跪到地上,低头对太后道:“太后恕罪,臣一时情急,并非有意冲撞太后。”
  那些朝臣也赶紧跪到地上。景王没想到我会突然发难,阻挠他的好事,眼中闪过一丝戾色,一闪而逝,面上却又带上谦和的笑容,对太后道:“太后,诸位大人也是一时情急,臣无德无能,从刚才就一直推拒监国一职,诸位大人只好来请太后定夺。”
  “不错,臣等见景王殿下一直推拒,才一时情急,请太后定夺此事。”那尚大人跪在地上道,“不过,请太后慎重考虑臣等的意见。这诏书是由百官商议而成,左右两位丞相,刘尚书,许尚书都同意了,太后不懂朝堂上的事儿,还是听听百官的意见为好!”
  那几个中立的臣子竟然同意了?我心中暗惊,景王是如何拉拢他们的?北疆有难,这些臣子不急着商讨边关战事,倒急着拉帮结派,真是些好臣子啊!再一细想,不过,如果他们被景王拉拢,为何此际来逼宫却没有那些人出面?白白放弃成为新朝功臣的机会?那几个老成了精的狐狸,从来不会做吊死在一四棵树上的事情,此际朝堂大乱,皇帝的情形他们是知道的,景王的形势比九王强,能默许他在这个时候上位就差不多了,哪里还会帮他出面?不过只要他们不反对,景王也等于已经控制了朝堂的局势,太后同不同意,都影响不了他担任监国的事实,怪不得他的党众态度如此强横嚣张,原来只不过是需要一个表面上的正名。太后定定地看着景王,脸色越来越灰,想来也已想清楚这其中的利害,咬紧了唇,强笑着微讽:“几位大人说得不错,王叔德高望重,忠君爱国,此时正当为国效力!”
  “太后过奖!”景王仍不红气不喘地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这本是身为臣子的本分!”
  “好……好一个本分!”淡然地道,“呈上来吧!”
  如意上前接过景王手中的黄绫,太后展开黄绫,紧紧地盯着黄绫上的诏书,一字一字看起来,仿佛要把那些字吃进肚子里一般。她看了很久,才将黄绫放到软榻的矮几上,接过芳婷嬷嬷取出的凤玺,狠狠地盖到诏书上,我看到她手背上的青筋一根根冒起,可以猜到她此时的心情是多么屈辱悲愤,半晌,她的手蓦地一抬,如意从矮几上取下诏书,呈到景王面前。景王跪到地上,低眉顺目地接过诏书,一众朝臣异口同声地道:“太后深明大义,当机立断,实乃天曌之福!”
  “王叔,本宫想去太庙看皇上。”太后淡漠地道,“王叔和诸位大人无事请回!”
  “太后和皇上母子情深,臣立即让人护送太后去太庙!”景王心愿完成,心情大悦,太后冷冷地道:“此等小事,就不必麻烦皇叔了。”
  景王也不勉强,欠身行了一礼,微笑道:“那臣就不打扰太后了,告辞。”
  太后瞪着景王的背影,等景王一行看不到影儿了,才一把将矮几上的茶盏拂落到地上,面目恨得几乎扭曲,嘶声道:“乱臣贼子!”
  “娘娘息怒!”宫人们都跪到地上。小公主在我怀中抽泣,太后转眼看着我,一脸悲哀地道:“叶儿,你看看,这些人是怎么欺负我们孤儿寡母的,他早算冷了皇帝好不了,是不是?”
  “娘娘切莫着急。”我小心地安慰她,“皇上是真龙天子,有上天护佑,一定能平安度过此次难关,眼下最紧要的……”我四下一顾,太后会意地支退摒退左右,芳婷嬷嬷把我怀中的小公主抱了出去,等门关上,我才道:“眼下最紧要的,是娘娘应该多找一些大夫为皇上诊治,除了太医,民间也不乏卧虎藏龙的奇人异士,天下万物,生生相克,未必不能找到救治皇上的方法,不过寻访事一不可过于张扬,景王目前以为皇上伤重不台,才如此张狂,若是知道我们四处搜寻救皇上的法子,只怕会痛下杀手……”我蓦地顿住,心中顿时灵光一闪,对呵,景王以为皇帝伤重不治,所以才懒得再对一个四肢瘫痪,即使伤好了也不可能再当皇帝的人下手,无谓背个弑君的罪名,皇帝的伤,寂将军的死,都如此蹊跷,莫非……是计?
  心蓦地一颤,越想,越觉得有些可能,如果这是皇帝的计,景王必定上当无疑。他与玛哈勾结了这么多年,是清楚他的能耐的,他以为用二品牵魂降除掉皇帝和寂将军轻而易举,却不知道这当中横生变故,玛哈已经被冥焰他们除去。他过于相信玛哈之能,过于相信自己酝酿已久的毒计,再见到皇帝果真重伤,自是乐而忘形,深信不疑了。
  会是这样吗?会是吗?心中顿时起伏不定,若是这样,那皇帝受了那么重的伤,又作何解释呢?那可是景王的手下亲自验过的。觉得心里仿佛想到了什么,一时间却又抓不住。只听太后道:“你说得不错,叶儿,还是你想得周到。“
  我回过神,唇角动了动,道:“如今景王势盛,太后应避其锋芒,当忍则忍,以谋后数年。或者太后太庙一行,会有转机也未可知。”
  “叶儿……”太后抓紧了我的手,“真是日久见人心,你在这时候还肯帮本宫,日后……”
  “娘娘……”我打断她的话,望着她的眼睛,“臣妾不是为日后谋求什么,忠君爱国是为人臣子的本分,臣妾但求无愧于心。”
  太后静静地看着我,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嘴角动了动,低声微语:“或者是本宫错了……”
  “呃?”我不解其意。太后笑了笑,拍拍我的手背:“罢,你辛苦一日,先回去吧。”
  我欠身行礼,退出懿宁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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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3-4-2011 12:53 A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50章 错过
  回府后立即去见老爷子,发现云修又在老爷子屋内。看来老爷子跟他这么多年不见,是真有说不完的话了。云修见我进来,行了礼退出房去,我笑着对老爷子道:“爷爷和修叔都聊些什么哪?”
  “还不是他海外的那些奇闻。”老爷子眼中亮光一闪,“没想到海外还有一番辽阔的天地,可惜爷爷这把老骨头不中用,不能亲自去看看……”
  “瞧爷爷说的,”我笑着给老爷子倒了杯茶,“等爷爷养好了身子,爷爷想去哪里看名山大川,我和诺儿都陪您去。”
  “就你嘴乖。”老爷子心情很好,笑着打趣我,接过我递上去的茶,叹了口气,“我这把老骨头,该看的该享受的,都差不多了,以后有机会,你和诺儿代我去看看那海外风光,也当偿了爷爷的愿了。“
  “爷爷一定能长命百岁。”我心中一酸,我身边的亲人越来越少,如果在这侯府,连老爷子都不在了……我不敢再想下去,露出笑脸,“爷爷,等你身子好些了,叶儿陪你回沧都吧。”
  老爷子看着我,笑了笑:“你不喜欢京城么?”
  京城……这里有太多不好的记忆,朝堂的争斗又如此复杂,一不小心便牵连进去,实在没有什么让我留恋的,唯一的牵挂,是玉雪山上的云峥。我垂下眼睑:“我更喜欢沧都,民风淳朴,可以远离纷争。”
  老爷子微微一叹:“丫头,很多事情,我们都身不由己。纷急不是说远离就能远离的,你进宫一趟,朝中已经风云变色了吧?”
  “爷爷已经冬季吧?”九王被圈禁这么大的事,云家隐势力的情报网只怕早就报给了老爷子。见老爷子微微颔首。我将宫里和太庙发生的事,还有我自己的猜想跟老爷子详细说了。老爷子神情平淡,我犹疑道:“爷爷,景王如今势盛,我们还是由着他吗?”
  “你不相信自己的判断吗?”老爷子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我,“既然你怀疑皇上是用的疑兵之计。为什么不等等看结果?”
  我呼吸一窒。是呵,为什么这么心急?或者是因为关系到皇帝的生死,所以关心则乱?对于皇帝,我自己也不清楚对他怀着什么样的感情。我清楚的知道我的爱情已经毫无保留地给了云峥,可是对皇帝,对这个我初入异世第一个令我心动的男子,我仍然保留了一份关心,不是对他的心意毫无感觉,只是我无力回应。
  “侯爷!”云德在门外叫了一声。
  “进来!”老爷子道。
  云德进了房,欠了欠身:“侯爷,少夫人,官媒拿了些画像来,正在花厅里候着。”
  那刘嬷嬷果真是个麻利人,动作这么快。我看了老爷子一眼,笑道:“爷爷,我去看看。”
  老爷子点点头,意味深长地看着我道:“丫头,让你费心了。”
  “这是应该的,爷爷。”我坦然地笑了笑。“也许不用多久咱们侯府就有喜事了。”
  小红推我去了花厅,刘嬷嬷见我进来,赶紧起身道:“给荣华夫人见礼!”
  “是,夫人。”刘嬷嬷拿起一幅画卷,走到我面前。“妾身照夫人的吩咐,选定了六户人家的千金。分别是户部郎中李冠廷大人的千金李心怡,翰林院修撰林冠行大人的千金林雅云,还有汝南周家的婉婷小姐,宣仪白家的苓雪小姐,以及‘天马行’金家的千金金镶玉,‘福禄’珠宝金行的千金富珍珠……“
  “福禄?”我微微一愕,那不是富大康家么?蓦地想起富大康还有七个姐妹,四位姐姐已经出嫁,还有三个妹妹待字闺中,不会这么巧吧?
  刘嬷嬷见我的表情,以为我是对富家千金有意,赶紧拿出她的面卷:“荣华夫人,富家虽然是商户,可也是我们天曌国数一数二的大商家,这位珍珠小姐虽是庶出,但生母早亡,自幼便由正室夫人养育,琴棋书画都有涉猎,品貌端庄……”
  “富家不是在沧都么?”我淡淡地打断她的话,“怎么你也有她的画像?”汝南周家和宣仪白家也都是偏隅一方的世家,宣仪白家还是云峥的母族,不过这些大世家,旁枝太多,京中也有散落,倒不一定全是守在宣仪。
  “夫人,户籍司的官媒录里不止有京官和驻全国各地文武外官千金的资料,还有各大世家千金的档案,年年更替,主要是为了皇上选秀,官家择婚,便于查档,择优而录,大商户千金也可将小姐们的档案存入官媒录。”刘嬷嬷解释道。
  “原来如此。”我笑了笑,接过富珍珠的画像,见画上画着个穿金戴银的少女,模样倒生得漂亮,就是那身装束掩了气质,想来富家慎重其事,过于注重将家财雄厚展示出来,倒是有几分本末倒置了。
  “白家的千金就不用看了,把周家千金的画像给我看看。“我让她收了画像。白家是云峥的母亲白玉瑾的娘家,是宣仪的五代世家,既有适龄的女儿,上次选秀理当收到花贴才是,怎么会有画像遗漏在官媒录?不过这不是我否决掉白家的原因,当年云峥的母亲虽然是误中奸人之计才让人勒死了绮罗,不过安远兮的生母死在她手上也是事实,再让他娶白家女儿,情何以堪?
  汝南周家也是世家望族,打开周小姐的画像,见一个明眸皓齿的少女拈着一朵芙蓉站在树边微笑。看了边上的资料,我有一丝恍然,笑道:“白家和周家的千金是否都未及笄,所以才没有收到选秀花贴?”
  “夫说得不错,”刘嬷嬷见不看白千金的资料,也识趣地只说周婉婷的事,“周家的婉婷小姐今年十五,明年三月及笄,所以错过了这次的选秀。夫人若中意周家,可先下聘,明年周小姐及笄之后,再行迎娶。”
  天曌国的风俗是无论男女,都是十六岁举行成人礼,男了行冠,女了及笄。我点点头,让她依次再把那几位千金的画像一一展开,李家千金端庄柔媚,林家千金斯文雅秀,金家的千金倒是让人眼前一亮,却见画上一个身着红衣的美貌姑娘,骑在一匹骏马之上,眉目之间透着一股英气。这才想起“天马行”金家控制着整个天曌国的贩马生意,与辰星国和曜月国也生意往来,金家的女儿如此飒爽,也不奇怪了。我满意地点头,金镶玉,名也好听,俗到至雅。刘嬷嬷果真是精挑细选了的,这些小姐个个都出色,只消云家再分别落实每位小姐是否人如其画即可。
  “谢谢你,小嬷嬷。”我看完画像,让宁儿拿了赏银给她,笑道,“这些画像且留在侯府,等云家选定哪家的小姐,再托刘嬷嬷作媒。”
  “少夫人!”馨儿踏进花厅,“二少爷有事要见您。”
  我怔了怔:“请他进来。”转头对刘嬷嬷道:“刘嬷嬷,你先回去吧。”刘嬷嬷施了礼退出去,正撞到安远兮进门来,她抬眼看了他一眼,眼中露出惊艳之色,却也不像别的媒婆那样多事,夸了几句“英伟不凡”之类的话,只施了施礼,就离开房间。
  安远兮却不看她,只是上前道:“宁儿,小红,你们先出去!”
  宁儿听话地出去,小红却看着我不出声,我轻声道:“你先出去!”小红看了安远兮一眼,有些不情愿地退出去。我转眼看他:“你……找我何事?你先坐下吧……”
  自从知道安远兮就是鬼面人之后,我又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了,如果他是单纯的安远兮,我或者可以和他一直这么客气而疏离地保持着场面上礼仪,可他现在不仅仅是安远兮,他还是鬼面人,是三番四次救我于危难的鬼面人,他还是诺儿的采生人,我的性命,甚至诺儿的性命,都是他救回来的。对一个多次救过我的性命的人,我还能这样冷淡客套吗?
  “大嫂不是想知道景王身边的暗桩传来那条消息的真伪吗?”反倒是安远兮比我坦然自若,他坐下来道,“我已经查清了。”
  “真的?”我赶紧道,“那消息是真是假?”
  “消息属实。”安远兮点点头,“无极门确是景王暗中培植的势力,前门主楚殇不过是听命于他的棋子,不过这棵棋子势力越来越大,景王渐渐控制不住,所以起了杀心,蛊王设计给楚殇种下了蜘蛛降,在朝廷因寿王一案搜捕他之时,引发毒降,被官兵乱刀砍死……”
  “不要说了。”我打断他的话,闭上眼睛。想到曾听月娘形容是殇身上那些恐怖的伤口,心中一抽。我曾经那样恨那个男人,那个带给我伤害和屈辱的男人,我以为听到他的死讯我会拍手称快,可不是的,没有人生来就是恶人,在知晓他的身世经历之后,我不是不同情的,只是我固执地不肯在月娘面前承认。我们的恩怨,已经随着的死亡了结;我对他的恨,已经随着时间的推移淡化;而他对我的伤害,也早被云峥用爱抚平。如今再想起这个男人的时候,心里竟有几分怅然,我自己也无法理清这种百味纠缠的复杂心情。
  “大嫂认识这个人?”我听到安远兮带着几分探询意味的声音,睁开眼睛看向他,他的眼神中有一丝我看不懂的异色。我吸了口气:“你说楚殇?”
  “是。”安远兮定定地看着我。我转过头,无意识地望着前方的地板,轻声道:“是。我认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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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3-4-2011 12:54 AM | 显示全部楼层
  “大嫂怎么会认识他这样的人?”安远兮的语气有些奇怪,但似乎不是厌恶和蔑视,书呆子的性子真是转变不少,若是以前,无极门里的杀手和青楼女子一样,想必都是他唾弃的异类吧?我幽幽地低叹道:“他这样的人……你不知道,远兮,他本不该是这样的人,本不该有这样的人生……”
  我转头看他,飘忽一笑:“还记得当日皇上着我和云峥查当年慕容太傅通敌卖国一案的真相么?楚殇……其实就是慕容太傅的公子慕容楚,当年太傅被蔚相陷害……”我幽幽地讲述着楚殇成长的经历,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给安远兮讲这些,安远兮也不打断我,只是静静地听我讲术这,这个故事过于血腥和残酷,能消耗人的精气。我的声音有些疲惫和软弱,“若不是当年家门生变,以楚殇的聪明才智和坚韧的心性,必定会如同寂惊云和燕萧湘一样。成为辅佐天子的能臣。他本也该和那些豪门望族的世家公子一样,或开疆拓土,建功立业,或鲜衣怒马,仗剑江湖,或美人如玉,明月轻舟。他会荣耀显赫地过完一生,永不会挣扎在黑暗的底层,整日以杀人来换取生存下去的机会。可是命运偏偏跟他开了个玩笑,即使他报了大仇又如何?即使如今还了他一家清白又如何?就算他还活着,也只能背着楚殇的名字活下去,因为他虽是身不由己,却已令家门蒙污。已经没有脸到父母的灵前承认自己是慕容家的儿子。他其实……是很可怜的人……”
  “你……”安远兮的声音有一丝暗哑,“是这样看他的?”
  “啊?”我回过神。有些虚弱的笑了笑,“我扯得太远了,不好意思。”
  “没关系。”安远兮深深地看着我,眼里有我看不懂的情绪。复杂难懂。我不明所以。觉得气氛有些尴尬,转开脸:“对了,你说楚殇是被下降的,可是他武功那么高。怎么可能会……”
  “武功再高也抵不过阴谋诡计,何况是下降这种邪术,令人防不胜防。”安远兮道,“楚玖瑰身边有个婢女,是景王送他的,那女子本就是蛊王的徒弟,景王让她给楚殇下降,轻而易举。”
  我想起自己还魂那夜,他那个婢女把蜘蛛倒进装着蔚锦岚的瓮里,蜘蛛从蔚锦岚的脸上破体而出的恐怖场景,背上寒毛竖立。摇了摇头,甩掉那些恐怖的记忆,听到安远兮道:“可惜楚殇至死才知道是他一心侍候的主子要取他的性命……”
  还有我。我垂下眼睑,咬紧了唇。我没有对安远兮讲我与楚殇之间的仇怨,人死恩怨消,他做错的事,没有必要再拿出来让别人鞭笞。也或许是,我不敢让安远兮知道,我也有用阴谋诡计害过人,我的手上也沾染过血腥。
  “那个暗桩,是如何得到这个消息的?”我下意识地有些逃避楚殇死亡的话题,“云家布下暗桩在景王身边,应该也有很久了吧?为何这些年一直没有查到无极门与景王有关,还与蛊王有勾结?”
  “景王为人一向谨慎,从来不与无极门的人和蛊王亲自接触。”安远兮道,“不过,前不久却一个来历不明的蒙面人,偷偷潜入到景王府里,找景王质疑楚殇的死因,甚至拔刀相向,景王召来了侍卫,那蒙面人就跑掉了,潜在景王身边的暗桩就获得了消息。”
  黑衣人?会是谁?跑去质疑景王楚殇的死因,莫非是……我猛地想到那个女子,是,应该是她没错,月娘,月晚池。难道是她从哪里知道了楚殇的死因与景王有关,所以才跑去质疑?景王若知道是月娘的话,恐怕会杀人灭口,那……凤歌会不会有危险?我心里一阵恐惧,蓦地站起来,脚下骤然一痛,扑倒在桌上,碰倒了桌上那堆画轴,画轴散落了一地,安远兮赶紧冲上来扶住我:“你没事吧……”
  “痛……”腿伤未愈,加上今天在宫里太庙车上路上一阵折腾,双腿未得到好好的休养,此时痛得泪花乱转。安远兮情急地撩开我的裙子,看到小腿上包的纱布已经隐隐渗出血渍,脸色阴沉下来:怎么会弄成这样?
  “我……“我嗫嚅着不知道怎么解释,见他已经解开了我腿上的纱布,小心翼翼地一层一层剥下来,动作又轻又柔,注意不碰到我的伤口,剥到最后一层,见血块将纱布粘在一起,他不敢再剥,从怀里掏出一瓶金创药,仔细地将药末抖到渗血渗得比较厉害的地方,然后才一层又一层地小心将纱布重新绑回去。做这些事的时候,他的表情专注严肃,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妥,他忘了叔嫂之礼,男女之别,眼中只有我腿上的伤。我怔怔地望着英挺的脸,书呆子。和从前真的是判若两人。
  “好好,你要注意一些,坐在轮椅上怎么会把伤口弄裂了?你……”他放下我的腿,替我整理好裙子。抬起头,迎上我的眼睛,怔了一下,赶紧站起来,“对不起,大嫂,我不是……”
  你不是有心的。我微嘲地笑了笑,打断他的话:“小叔的伤好些了没?你随身带着金创药,是不是伤得很严重?”
  “没什么大碍,药带着身上觉得方便些。”安远兮转过脸不看我。看到一地散落的画轴,弯腰捡起来。我赶紧道:“那些一会儿让宁儿她们收拾就好了……”
  却已经来及阻止他看到那些画上的内容。安远兮的脸色变了脸,以他的聪明,必然已经猜到这些画是做什么的了。既然瞒不住,索性也不瞒他了。我轻声道:“那些是我让官媒送来的画像。这几位姑娘的品貌家世都不错,你……”
  “你这是为何?”安远兮将那些画重重地丢到桌上,转头看我,眼里有一丝怒气。我赶紧道:“你从小流落在外,爷爷心里一直觉得很对不起你,希望能尽快看到你娶妻生子,何况你年纪也不小了,成家立室也是应当……”
  “所以你就随便找些女人塞给我?”安远兮的脸色难看起来,“我不用你们操这份心!”
  “我是你大嫂,你的婚姻大事由我来安排有什么不对?”我这话说得理直气不壮,安远兮隐隐地怒火让我觉得有些心虚,顿了一下,又壮着胆子道,“我不是随便给你找个人,我跟官媒那边交待得很清楚,他们按我的条件进行了甄选的,这几位姑娘无论家世品貌都和你很般配,你若不喜欢,我让官媒再选些……”
  “住口!”安远兮一把拂落那些画轴,弯腰逼近我,“你按条件甄选,说她们跟我很般配,这么说你很清楚我喜欢什么样的人了?那你说,我喜欢什么样的人?我喜欢什么样的人?你说,你说啊……”
  他一把抓住我的肩膀,漂亮的眼睛里有愤怒和哀痛交织燃烧,我只觉得那怒火再烧得旺一些,就会连同我一起烧成灰烬!他的脸抽搐了几下,像困兽一样嘶吼:“你明知道我喜欢什么人,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要这样逼我?”
  我怔怔地看着他,他眼里的悲哀扎疼了我。我转过脸,轻声道:“我知道你喜欢什么人,却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放弃你喜欢的人。”
  他的身子震了一下,双手仿佛要陷进我肩上。我自然知道他的心,他为我做了那么多事,我说我不明白,那是虚伪,只是,安远兮,我已经没有心来回应你,来回应任何人,我闭上眼睛,艰难的道:“远兮,有些事……错过了,便是一生。”
  紧抓住我肩膀的手轻颤起来,静默半晌之后,缓缓地松开了。我听到他仓惶退步的声音,脚踏在画轴上,揉碎纸张的声音,门被撞开又弹回的声音……当四周安静下来,我仍然紧紧地闭着眼睛,眼泪,却从眼角悄然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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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4-4-2011 12:26 A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51章 醉吻
  晚膳的时候,安远兮没有回来吃饭,老爷子问了一句,义管理说他出门了。老爷子看了看我,没说什么,我强自镇定,不让傍晚那件事影响到表情,我还有很多事要做,无论哪件都比那件要紧。陪爷爷用完晚膳,我让人备车出门。景王这一发难,京中风云变色。我担心着凤歌的安危,还未来得及去录他,却有另外的人找上门来。看着她憔悴忧虑的脸,我的心情也变得格外沉重:“红叶姐姐……”
  “很久没见着妹妹了,过来瞧瞧你。”红叶笑了笑,将带给诺儿和府中孩子的小礼物交给宁儿,坐到我身侧。我握着她的手,柔声道:“姐姐脸色不太好,酒肆的生意上了轨道,便多注意休息,到底身子要紧。”
  “我知道,妹妹莫担心。”红叶淡淡一笑,我知道她定是听闻了九王被圈禁的事,赶紧来打探消息的,索性先开这个口:“九爷的事,姐姐也别过于忧虑……”
  “我不担心。”红叶笑了笑,倔强地道,“九爷是个聪明人,怎么会做那么不聪明的事,等案子查清了,他自然无事。”
  若不担心,你也不会眼巴巴地赶来了吧?不过她还晓得宽慰人,到底是好的。红叶的脸上带着一抹刚毅的神色:“便是九爷有事,我一个无权无势的女子为他做不了什么,顶多随他去了,不让他一人在黄泉受苦。”
  “姐姐莫要说这样的胡话。”我赶紧道,生怕她一时想不开真的做出傻事,“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结局是什么样,千万不要放弃希望。”
  红叶转脸看着我,神情有些复杂,半晌,怅然一笑:“妹妹是红叶这辈子,唯一交到的真心朋友。”
  “姐姐真心待我,我自然要回报姐姐真心。”我握着她的手,笑道:“这世上本没有什么无凭无故好,无缘无故的坏。”
  “妹妹……”红叶回握住我,眼中一黯,“若是姐姐做了什么对不起妹妹的事,你要相信我绝不是存心想伤害你……”
  “好端端的,说这些干什么?”我笑道,拍了拍她的手,“姐姐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了?”
  “没有,我就这样说说。”红叶笑了笑,“来找妹妹聊天,心情好多了,得,我先回去了。”
  送走红叶,我才得以去“浣月居”。其实已经不适合出门,天已经黑了,但想到凤歌,我一刻也坐不住。从云峥的祭日后。我便没见过凤歌。我不知道再见到他,是不是仍会如之前一样相对无言,但我心里,从来没有忘记过这个朋友。
  然而我却没有见到凤歌。只见到了对我没什么好脸色的月娘,我询问凤歌的去处,她有些淡淡的耐:“你找他作什么?”
  “我……”我欲言又止,想到见了凤歌又如何呢?他又不知道无极门的事,我无端端地提醒他小心景王,反倒有些奇怪。想了想,还不如提醒月娘来得好。我看着月娘,轻声道:“你最近是否去过景王府?”
  “呃?”月娘怔了怔,随即冷冷一笑,“我去那里做什么?”
  我知她不会对我说什么,淡淡地道:“景王若是知道那人是你,只怕会对你们不利,你们一定要小心些,若是可以,最好让凤歌离京避一避……”
  “你在说些什么,我一点儿都不明白。”月娘冷冷地打断我,眼神微微有些凌厉,“你若是来说这些无聊话的,请你回去。”
  我想起无极门是景王的势力并不为外人所知,我贸贸然提醒月娘其实很不妥,让她知道我知晓了这个秘密,还不知道福是祸,凤歌是我的朋友,但月娘绝对不是我的朋友,说到底,她还是无极门的杀手,是景王的手下,就算她当真知道楚殇的死是与景王有关,也不一定真敢对景王什么,到底是我冲动了。
  不过既然已经说了,后面的事就不是我能控制的了。她若真想对我不利,我也没什么好说的。我吸了口气:“那我回去了。”
  我站起身,转身举步,月娘在身后淡淡地道:“凤歌在浣月亭。”
  浣月居的背后,有一条浣月溪,蜿蜒到树林深处,有座浣月亭。我知道凤歌无事喜欢去那里坐坐,对月娘点了点头:“谢谢。”
  繁星满天,夏虫蝉鸣,皎洁的月光下,清澈的溪水闪烁着碎银般的光芒。我提着灯笼,沿着潺潺的浣月溪往前瞳,铁卫不声不响地跟在我身后。两旁是幽静的树林,萤火虫在林间一闪一闪优美地飞舞,脚踏在溪边湿润的青草上,发出细碎的响声,我呼吸着林间湿润的空气,隐隐看到浣月亭的飞檐,一缕婉转的箫音如泣如诉地被夜风送过来,我停下脚步,仔细听那凄凉哀怨的箫音,体会着吹箫人的愁肠。
  “你们在这时故土产我。”我制止了铁卫的跟随。一个人一步一步踏近前方的茅草亭,月光清冷地洒向地面,茅草亭一角悬着简易的灯笼,我已能清楚地看到倚坐在草亭木栏上静静吹箫的白衣男子,莹白如玉的手指在碧绿的洞箫上优雅地跃动,幽幽的萧产时,渐成风中凝噎,回荡不绝。
  “溪边倦客停兰棹,亭上何人品玉箫?”我心有所触,将元代散曲家曾瑞的一首《感怀》改了一字,微笑着吟出。箫从吹箫人的唇边离开,白衣男子幽幽地道:“雪儿……”
  “这么哀怨的曲子,令闻者伤心,吹者断肠。”我上前两步,仰望着木栏栅上风华绝代的男子,微笑道,“我不喜欢。”
  他低低地笑了笑,轻声道:“雪儿不喜,我便不吹。”
  他还是这么纵容我的霸道。我伸出手,拿下他手中的洞箫,把灯笼挂在一旁的树枝上:“我其实很喜欢笛箫的声音,以前还缠着云峥教过我,不过我总学不会。”
  “哦?”凤歌微微转过头看我,我把洞箫拿到唇边吹了吹,发出沉闷难听的“噗噗”声,自嘲道:“笛箫真是很耗力气的乐哭,我吃不了那份苦。”我把箫递回他手上,打趣道:“凤歌看着孱弱,气息倒是绵长。”
  他笑了笑,接过洞箫不语。我突然闻到空气中一股淡淡的酒味,蹙起了眉:“你饮酒了?”记得凤歌从不饮酒的。凤歌笑了笑,指了指亭内:“不是我。”
  我往亭内看了看,晃眼见对着凤歌的那边栏杆上,仰躺着一个拿着酒壶的布衣男子,脸转在外面,留给我一个黑黑的后脑勺。我微微一愕:“你的朋友?”
  “不是,”凤歌摇了摇头,笑得很温柔,“我今夜来,他便在此外了,大概是喝醉了酒误闯进来的。”
  这片城中林是先皇赐给凤歌居住的,虽然平日并没有什么人把守,可是也鲜少有人进来,这世上的东西一沾上“御赐”二字,瓦砾也立即变珍珠,老百姓们都自觉遵从着这个铁律,与皇家,,御赐沾边的东西,能躲多远就躲多远,碰坏了,赔不起,还要杀头的。
  “你竟容他在此?还同处一亭?”我有些诧异,我多少知道些凤歌的怪癖,他对看不对眼的人,绝不肯与之多呆一秒。这茅草亭是凤歌独处的空间,一向不容人骚扰,以他的个性,进亭看到有个陌生人喝得烂醉如泥的躺在这里,就算不撵他走,也绝对是自己毫不迟疑地转身就走,怎么他不仅留了下来,还仿佛当那人不存在似的,自顾自地吹他的箫?
  凤歌看到我的诧异的眼神,微微笑了笑,轻声道:“我也觉得很奇怪,只是觉得他身上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气息,让我觉得他与我似乎是同一类人。”他转头看了那醉汉一眼,微微一笑:“不知为何,我就坐了下来,他喝他的酒,我吹我的箫,各不相犯。”
  “这么有趣,我倒要瞧瞧他是何方神圣!”我笑道,转身走上一侧的木台阶。踏进茅草亭,就亭内的木地板上,散落着三四个酒壶。亭内的酒气更重了,我好奇地看向那脸偏向右侧的醉汉。突然觉得那身形有些眼熟。不经意地踹到一个倒在地上的酒壶,那酒壶“骨碌骨碌”地滚出茅草亭,怀中抱着酒壶的男子蹙着眉转过头,乍一看见那张紧闭双眼的脸,我吃了一惊:“远兮?”
  “雪儿认识他?”凤歌行到我身后,轻声问。我点点头,揉了揉额:“他是我小叔。”凤歌“啊”了一声:“原来他就是云府的二公子。”
  安远兮没有醒,我弯下腰,轻声唤他:“远兮,远兮?你醒一醒,怎么喝得这么醉……”蓦地止声。想起傍晚与他那场争吵,或许正是他买醉的原因。心中不由一紧。我不知道安远兮的酒量好不好,因为以前从没见他喝过酒,轻轻叹了口气,我伸手轻轻拍他的脸:“远兮?远兮?醒醒,别睡在这里……”
  他不耐烦地拂了拂脸。身子却因动作过大从圆圆的木头栏杆翻跌下来。沉闷地跌到地面上,他的眼皮动了动,微微睁开又合上,看样子还处在深度的酒精麻醉中。认识他这么久。几曾见过他这样失态?如果这亭建在高处,不跌伤才怪。我叹了口气,站起身:“凤歌,看来我得回去了。”
  唤了铁卫来把安远兮搬上马车,我辞别了凤歌,他的眼中有温暖的笑意。我心中一暖,这些年来与他之间因楚殇而起的隔阂,就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四目凝望,我眼中微润,凤歌,你一宁要幸福,只有你幸福,才是对我罪孽的救赎。
  马车缓缓地离开“浣月居”,往侯府方向行去。安远兮躺在车厢内,醉得不省人事,他不像一般人喝醉酒一样上脸,俊朗的脸一片青白,我探了探他的皮肤,不但不烫,反而冰得有些吓人,这样的人,喝醉了酒,酒精不容易挥发,比一般人不易醒,也比一般人更辛苦。他的呼吸有些粗重,像是透不过气的样子,我把他的衣领往外扒开一些,好让他透透气。这一扒拉,顿时见到从左肩一直绑到胸口的白色绷带,忆起他那日与玛哈斗法时左肩那血淋淋的伤口,不由咬紧了牙,暗自生气,明知道自己身上有伤,还跑去喝什么酒?就算……就算是我那番话有些伤人,也不能拿自己的身体不当回事,这么大个人,又不是小孩子!
  从浣月居回侯府这段石板路不太平坦,车厢把安远兮的身子颠得一摇一晃的,他蹙紧了眉,微微睁开眼睛,我赶紧唤他:“远兮……”
  他的表情似醒非醒,眼睛闭了闭,又微微睁开,迷茫地看着我,又像是透过我看到不知名的深处。唇微微一动,声音低沉暗哑:“我在……做梦……”
  “远兮?你有没有觉得不舒服?”我轻轻拍了拍他的脸,不知道他是清醒了还是醉得说胡话。安远兮蓦地按住了我的手,眼神溃散朦胧,仿佛带上一层烟雾:“叶儿……”
  我有顷刻失神,他的表情脆弱得如同一个失去母亲的孩童。将我的手按在他的脸上,他轻喃道:“只有在梦里……你才离我这么近……”
  马车突然震了震,像是碾到了碎石,车厢猛然摇晃了一下,我失去平衡,扑倒在安远兮身上,手忙脚乱地刚想爬起来,已被他紧紧搂在怀里:“别走……叶儿……别走……:”
  那样卑微的,祈求的,绝望的,挣扎的语气,这样彷徨无助的安远兮,是我从未见过的,我呆住,听到他的声音有着难又言说的痛苦:“别走,别离开我……叶儿……别恨我,别恨我……”
  “远兮……”我想开口解释,我从来没有恨过你呵,安远兮,即使不明白当初你为什么不要我,可是我相信你有自己的苦衷,或许我有怨,怨你选择独自背负,怨你毫不留恋地放弃我们的感情,但从来没有恨过你,从来没有。
  甫一张口,他的唇便封到我的唇上,带着强悍的,霸道的,不容抗拒的气息,我吃了一惊,又急又恼,竭力挣扎,他翻身压住我,强健的身躯轻而易举地制服了我的挣扎,我气急地狠狠咬了一口他的下唇,感觉到腥咸的血味四溢出来,他闷闷地哼了哼,唇微微松开,低喃道:“还是那么悍……”
  “安远兮!”我咬牙切齿地猛地一推,这次竟一下将他推翻了。气急败坏地坐起来,我扬手想给他一巴掌抡过去,却见他一动不动地躺在车厢里,双眼紧闭,唇角微微扬起,竟然睡熟过去!
  “该死的!”我扬起的巴掌在空中顿住,半晌,握成拳狠狠地往空气中砸了一下,你最好永远别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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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4-4-2011 12:29 AM | 显示全部楼层
绝胜篇 (下) 第1章 拿人
  一连多天,都避开安远兮。明明那晚无理的人是他,可一看到他,我却没来由地感到心虚。那天晚上,他把自己内心的情感完全释放出来了,毫无保留的让我知晓。可我的理智无法接受他,我的心无法容纳他,我甚至还有一丝害怕,那晚安远兮强吻我的强势和霸道,让我无端端地想起了那个被我埋葬在记忆深处的名字,明明是两个完全无关的人,可那种似曾相识的气息,那种陌生而熟悉的强悍的感觉,却让我不由自主地想到楚殇,我感到恐惧。
  而安远兮,我不知道他是否还记得那天晚上在车厢里发生的事,每天见了我,倒与平日没什么不同,刻意的恭敬和有礼。我被我咬破的下唇,浸了淤血,好几天都没有消退,每次看到他的唇,我总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转过头,我不敢看他的眼睛,不敢触碰他眼里那些过于复杂的情绪。
  这些天里,朝堂变色,景王揽权。太后从太庙回来之后,下诏她要去皇家寺庙静慈庵带发修行,为病重的皇帝祈福,虽然此举貌似有将宫中的权力完全抛弃的味道,我却安了安心,至少皇帝还活着。寂将军已经出殡,我本来很担心平安,可是在家门生变的当口,平安仿佛突然间长大成人,她把失去至亲的痛苦和哀伤深深地埋藏在心里,镇定自若地处理着寂惊云的后事,表现出个大家闺秀稳重凡的气度和能力。我在陪了她几日后,真的放心下来,不再日日上寂府帮忙。景王任了监国一职,在接到边关的加急军报之后,便令人绑了辰星国派来贺皇帝寿诞的使臣。并任命自己一派的陈书洋为大将军,带精兵两万,押着使臣奔赴边关。至此,景王掌握了国家三分之一的兵权。朝中的大权完全落到他手上,景王一党升官掌权,气势如虹,不可一世。
因为皇上病重,原本准备的寿诞庆典今年又无法举行,加上数日前的烽火狼烟令年有人知道国家又有战事,京中局势紧张,各国各地的使臣和官吏开始准备回归的事宜。乌雷也不例外,派人送了请贴,邀我明日到归宁楼一聚。
  前些日子因为事情太多。推了乌雷无数次邀约,他倒真是百折不挠。我搁了请贴,于情于理,这次约会都得去赴。没想到约还没赴成,家里又出了一件事。收到请贴没多久。德管事急冲冲地跑来,说那位其格格公主带了人,要到我们永乐侯府拿刺客。
  我时错愕,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不以为意地道:“是不是冥焰又拿气给那位小公主受了?”
  上次那位草原公主受了气跑掉之后,倒是让冥焰轻松了几天,谁想没几日,那朵草原之花又来找冥焰,我前世现世加起来好歹活了几十年,怎会看不出那位刁蛮公主对冥焰的刻意针对,分明是对他有意。只是冥焰仿佛还未开窍,一点也不懂人家小女儿的心事,不过自从上次他戏弄其格格被我撞到,说过他之后,他对这位草原公主的态度好多了,有时间也肯陪她上街瞎逛,不知道此番又是怎么惹到那位刁蛮公主不高兴?我叹了口气,离别在即,冥焰也该对人家稍微好点儿才是。皇帝病重,朝堂局势不明,曜月国就算此番抱着和亲的意向而来,面对这种局面只怕也会重新考虑,其格格已经不可能像他们之前打算的,寿诞之后留在京城,必定要跟着乌雷回国。其实这对她来说,不能不说是一件幸事,至少她不必随那种心里爱着一个人,却要为国家的利益,为巩固父兄的政权勉强自己嫁给不喜欢的人的痛苦。
“这……”云德摇了摇头,“云德不知,不过那其格格公主不止带了曜月国的卫士,还领了府伊大人来。”
  “府伊大人?”我微微一愕,这又是唱的哪出?看来还是得去见到那位草原公主,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疑惑地起身,我腿上的伤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不有乱天坐到轮椅上,本想活动活动筋骨走过去,小红却不肯让我多走路,只得由她将我按在轮椅上,推到主厅。让云德将他们请进厅里,不一会儿,那其格格怒气冲冲地带着自己的人走进来,身后跟着京师府伊,我见她那剑拔弩张的样子,不由笑了笑:“公主这是干什么?”
  “你们快把行刺我三大吃大喝的刺客交出来!”其其格像被人啄了毛的斗鸡一样,瞪着我道。
  “公主这话是什么意思?”我蹙起眉,行刺乌雷,?这当儿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而且矛头还直指永乐侯府?
  “哼,昨夜有人潜入使臣行馆,行刺我三哥,被我三哥当场拿下。”其其笴一脸怒气地看着我,“那刺客的妹妹就住在你们永乐侯府,定是同谋,请荣华夫人将人交出来!”
  我愕然地看着她,根本不明白她在说什么,转而看向府伊大人:“大人,妾身不太明白其其格公主所指,你能否解释一下是怎么回事?”
  “回荣华夫人,据其其格公主所言,昨夜行刺乌雷王子刺客名叫丹尼,他还有个妹妹叫金莎,客居于侯府。”府伊大人垂首道,“行刺外国使臣是重罪,监国大人要求下官彻查,请夫人同意金莎姑娘跟下官走一趟。”
我倒抽一口气,丹尼行刺乌雷?这又是唱的哪出?丹尼不是在玄武山无相寺拜师学艺么?几时回的京师?我皱了皱眉:“府伊大人不会弄错吧?”如果丹尼当真行刺乌雷,为何乌雷邀我赴会的贴子提都没有提一下?可是如果那刺客当真是丹尼,即使丹尼和金莎是曜月国人,可是人在天曌国,就得遵守天曌国的法律,官府若想要追查,请金莎去问话是正常的程序,如果景王借机想针对云家,只怕连永乐侯府都脱不了干系,我还真没有什么理由阻止。
  “其其格公主亲自到府衙报案,刺客目前被乌雷王子关在臣行馆,下官也是循例来问一问。”府伊大人的态度倒还客气。人被乌雷关在行馆,这么说,乌雷不一定打算将这件事交给官府处理了,否则也不会约我明天见面,今天还弄出这件事,我心里有了点儿数,微微笑道:“大人,刺客都未送到府衙,就是说官府还未记案,没有人犯,没有初录的口供,大人就来永乐侯府请人,未免过于草率。”见府伊大人一脸尴尬,知道他也是受命而为,只怕是不敢得罪这位草原公主,加上有景王暗中推波助澜,不敢不来,也不难为他,转头对其其格道:“公主殿下,官府做事,自有规矩,若公主要请官府作主,便将刺客送到府衙,等官府记案之后,妾身自当配合。此番仅凭一面之辞,便冒冒失失到我永久侯府拿人……”我脸色一沉,冷冷地道:“公主殿下,这里不是曜月国,可容少是你任性妄为!”
  “你……”其其格瞪大眼,气愤地道,“你别仗着云家有权有势就可以包庇他,行刺外国使臣是死罪,难道你想挑动两国不和,发起争端!”
  “公主言重了。”我微微一笑,“若妾身没有记错,此次贵国使臣团是由令兄带领,现在乌雷殿下还没有表态,公主越权而为,只怕不妥……”
  “我三哥不……”其其格眼中闪过一丝心虚,随即又愤然道,“我三哥只是还没来得及送人过去,我怕刺客的同党得了消息跑掉了,先来拿下她有什么不对……”
话音不落,冥焰从门外匆匆跑进来,见了眼前一屋子人,脸色一变:“其其格,你来干什么?”
  “我来干什么,与你无关!”其其格见他进来,把脸一扭,冷哼道。
  冥焰吃了她一个硬梆梆的钉子,脸色沉下来:“我嗖你的事与旁人无关,你别到侯府捣乱!”
  “谁捣乱了?”其其格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冥少爷,你别太看得起自己,你以为你是谁?本公主没那闲功夫理你!”
  “你……”冥焰被她拿话一噎,瞪着眼说不出话,我心里明白几分,定是两人不知为什么闹翻了,其其格迁怒到侯府,不过无缘无故扯上什么刺客和金莎,只怕丹尼真的是回京做了什么事,这倒有几分奇怪!
“你敢!”冥焰大声道,“你回我回去!”
  “你凭什么命令我?”其其格不屑地看了冥焰一眼,“你才给本公主站一边儿去……”
  两人像斗鸡一样大眼瞪小眼,正闹得不可开交,却听到门外传来一声轻斥:“宝儿,你怎么跑到侯府来胡闹?成何体统?”
  抬眼一看,见乌雷带了一个少年踏进厅内。我吃了一惊,跟在他身后的少年,可不正是三年不见的丹尼。他个了长高了不少,已经从一个孩童成长为翩翩少年,三年前家逢巨变已让他的心智急速成长,眉宇之间退去了稚气,这三年来在外学艺。更令他身上透出他这个年纪鲜有的坚毅果敢的气质。他见到我,仅微微点了点头。不急不燥,不卑不亢,已颇有大将之风,我甚感欣慰。
  “三哥……”其其格公主见乌雷来,嚣张的气焰顿时消下去,“我……我来抓行刺你那个刺客的同党……”
  “胡说什么?哪有什么刺客?”乌雷目光凌厉地瞪了其其格一眼,“你这任性胡为的性子什么时候才能改掉?永乐侯府是由你任性妄为的地方?还不给我回去!”
  “三哥,他明明是……”其其格指着丹尼。话还未说突然地,乌雷立即命令她带来的侍卫:“还不快把公主带回去!”
  “是,王子殿下!”侍卫围上前,却不敢真的动手来拉这位刁蛮公主。其其格见乌雷动了真怒,眼泪滚了出来,跺脚道:“你帮着外人来欺负我,我讨厌你!我要回去告诉父王……”一边说,一边含着眼泪瞅向冥焰,见冥焰冷着一张脸不看她,一咬唇,甩手转身跑出去。乌雷也不看她,沉着脸对其其格带来的侍卫道:“全部跟着公主回去!”
  一转眼功夫,厅里的人退了大半。乌雷转身对府伊大人道:“让大人见笑了,乌雷管教不严,舍妹没搞清楚情况就跑去惊动大人,实在抱歉。”
  府伊大人见势,正好在下台。赶紧笑道:“王子殿下客气了。荣华夫人,既然是一场误会。下官也不便在府上叨扰,失礼之处,请夫人海涵!”
  “大人也是职责所在,奉命而为,妾身怎会怪罪大人!”我笑了笑,“希望大人回去,向监国大人解释清楚,是一场误会便好。”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府伊大人连连道。我挥了挥手,“德管理,送大人出去。”
  等厅里只留了冥焰,乌雷和丹尼,我请他坐下,带了几分不解,笑道:“现在请王子殿下给妾身讲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乌雷看了丹尼一眼,笑而不语。丹尼却站起来,向我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道:“夫人,丹尼私自回京,本该先来拜会夫人,不过……”
  “夫人?”我似笑非笑地看了丹尼一眼,丹尼的脸微微一窘:“我……”
  “罢了,你觉得怎么叫着轻松就怎么叫吧。”我笑了笑,看出丹尼的性格改变了不少,只怕再也无法像当年和金莎一样,毫无芥蒂的叫我“阿花姐姐”。我也不勉强,只要他自己觉得舒服就行。“坐下来吧。丹尼,你怎么会突然回京城?难道你艺成下山了?”学武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三年,顶多厅个基础,丹尼此番下山却是为了什么?”
  “不是。”丹尼摇了摇头,“是师傅让我下山的。”
  “哦?”我怔了怔,“慧惮大理财让你下山的?为什么?”
  “嗯,月余前,有个游方僧人到无相寺,与师傅谈经论法,被师傅此为至交知己。那位游方僧精通命理,师傅让他给我推算了一卦,然后他不知道给师傅说了什么,师傅便让我下山进京。”丹尼道,“我问师傅原因,师傅只说,京中有我的贵人,只要找到他,我的灭族之仇即可得报。”
  我闻言,不由仔细的打量了丹尼的表情,见他说到灭族之仇时,眼中沉静,已无三年前那种暴戾之气,想来是慧惮大师教导有方,心中庆幸当年送他去无相寺的决定没有做错。却不知道慧惮大师所说之贵人是谁?我的眼睛落到乌雷身上,莫非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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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4-4-2011 12:31 AM | 显示全部楼层
  “你怎么知道慧惮大师所说的贵人是谁?”我疑惑道,万一丹尼找错了人呢?
  丹尼笑了笑:“师傅说,既然是天意,上天自有安排。我觉得,能助我回草原。手不染
血地解决仇人,帮助帕图斯一族重建家园的,便是师傅说的贵人。”
  “你找到了?”我的眼睛看向乌雷,他正含笑望着我,丹尼道:“是,就是王子殿下,丹尼此次想接金莎一起,随王子殿下返回曜月国。”
  “回国?”我蹙起眉。“可是……”以眼前的情况来看,乌雷肯定是和丹尼有了什么协定。马尔蒂一族虽然在我的经济打压下叫苦不迭。可是到底是曜月国的一大部族,丹尼和金莎回去,就算有乌雷的庇护,但人家若要对付两个孩子,也不是多大的难事,我实在是不放心。
  “荣华夫人的顾虑,乌雷也想过。”乌雷见我蹙眉。想是猜出我在想什么,微笑道,“夫人请放心,乌雷可向夫人保证丹尼和金莎的安全。”
  “你怎么保证?”我有些咄咄逼人,“王子殿下的白马阿蒂拉,是贵国的萨满巫女,又是马尔蒂族族长的女儿,她随口一个谎言。便可致人于死地,丹尼和金莎回国,是羊入虎口。”
  “荣华夫人……”乌雷的笑意敛去,认真地看着我,慎重地道。“丽安娜不是那样的人,我深知她的秉性,她品性正直,绝不会姑息作恶之人,哪怕是她的至亲。对我们草原人来说。萨满神高于一切,萨满巫女不能说谎。否则会遭到神遣,丽安娜不会因为马尔蒂族长是她的父亲,就帮他害人……”
  “是么?”我冷笑,对乌雷的解释嗤之以鼻,“我还记得当初在草原,她是如何诬蔑我和安远兮的。正直?哼!笑话!”那个白马阿蒂拉亲口说我和安远兮受恶魔引诱,砵魂附体,做出污秽之事,会给曜月国带来大祸,还把我和安远兮沉入湖中祭湖神。如此荒唐理由和行径正直?
  “那是……”乌雷有些语塞,见我面带嘲色,叹了口气,“乌雷说的夫人一定不信,不过当初丽安娜请神,没有半分作假,那的确是萨满神的指示!或许这中间还有什么误会……”
  “我不管那些,我只担心丹尼和金莎随你回去,不但报不了仇,还会祸及性命。”我脸色一沉,“我不同意丹尼和金莎跟你回去!”
  气氛顿时有些僵,丹尼看了看我和乌雷,站起来道:“夫人,我相信王子殿下定会护我兄妹周全,我很想跟殿下一起回国……”
  “丹尼,当初伊夏大娘把你们兄妹托付给我,让我一定保住你们的性命。”我打断他的话,“我绝不会让你们在没有自保能力的情况下回草原冒险。”
  “可是,鱼儿终究要游向大海,鸟儿飞得再远,也要回到故乡。”丹尼望着我,眼里浮起一抹眷恋之色,“我和金莎是曜月国人,是草原的儿女,始终都要回草原的。”
  “即使有朝一日人们要回草原去,也绝不是现在!”我摇头,轻叹道,“丹尼,我知你报仇心切,可是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如今你学艺未成,贸然回去只会枉送性命,能忍人所不能忍者,才能成就大事。”
  “可是……”丹尼又欲开口,门外突然传来一声惊喜地欢呼:“哥哥?”
  话凌晨未落,金莎已经像一只欢快的燕子飞进来,扑到丹尼怀中:“哥哥,你什么时候?是来看我的吗?”
  “金莎!”丹尼看到妹妹,脸上露出笑容,“你好吗?”
  “我很好呀,阿花姐姐和侯府的所有人都对我可好了。”金莎兴奋地拉着丹尼的手。“哥哥,你要在京城呆多久?是不是不再回玄武山了?哥哥,我带你去外面玩吧,京城有好多好吃的东西,还有很多好玩的……”
  我看着金莎缠着丹尼说了一大堆话,丹尼连一句嘴都插不上,笑道:“好了,金莎,这儿还有客人,你先带丹尼出去,你们兄妹三年不见,一定有很多话要说。”
  抬眼见陪着金莎进来的福生笑着站在一旁,又道:“福生,你跟义管事说,让人在你们院子收拾一间房出来给丹尼住下。”
  “好的。叶姐姐。”福生笑着应声。金莎这才觉得自己有些兴奋过头,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笑道:“阿花姐姐,我们先出去了!”说完,拉着丹尼就往外走,丹尼回头看了乌雷一眼。眼中两分无奈。乌雷笑着点了点头,丹尼才跟着金莎出去了。
  我把两人的神情看在眼里,等他们离开,才意味深长地看了乌雷一眼:“王子殿下允了丹尼什么,让他执意要回曜月国?”
  乌雷淡淡一笑,顾左言他:“就像丹尼所言,鱼儿始终要游向大海,鸟儿始终要飞回故乡,他心中已生回乡之意,恐怕不是夫人三言两语能劝阻得了的。”
  我敛了笑容,心中有几分不悦,这乌雷笃定丹尼会跟他走,我不知道他允诺了丹尼什么条件,倒真是没什么劝阻他的把握。静静地看了他半晌,我唇角淡淡一扬:“王子殿下怎么会遇上丹尼的?”
  “丹尼进京之后本来是先来侯府的,不过进城没多久,在街上见到此次随我出使的两个马尔蒂族的侍卫,丹尼见到他们身上有马尔蒂一族的饰物族徽,便跟踪他们到了使臣行馆,他以为是马尔蒂族长来了京城,想待入夜之后潜进来探个究竟,不想被宝儿的侍卫发现,把他当成刺客抓起来送给我审讯,后来弄清是一场误会,知道丹尼与夫人有些渊源,我才写了个贴子,想请夫人明日归宁楼一叙,谈谈丹尼兄妹回乡的事,没想到宝儿不知道又使了什么小性子,跑到侯府来打扰夫人,实在是……”
  我抬眼看着一直站在我身侧的冥焰一眼,冥焰避开我的目光,心知其其格公主跑到侯府来折腾的事必定与他有关,也避而不谈,对乌雷笑道:“原来王子殿下请我去归宁楼,就是想说丹尼的事。”
  乌雷静静地看着我,微微一笑道:“此其一也。其二,是想向夫人辞行,此番在贵国京师能重遇夫人,实在是上天眷顾,乌雷还有些肺腑之言,想告诉夫人……”
  “如此,归宁楼一聚可以取消了。”我打断他的话,怕他又说出什么失礼之言,“既然主要是谈丹尼兄妹回乡的事,我刚才已经表明了态度,我是不会同意的。:”
  乌雷知道我是故意打断他的话,眼中带上一抹失落,起身强笑道:“荣华夫人,丹尼兄妹回乡一事,请再慎重考虑,乌雷回国之前,随时欢迎丹尼随我回去,他们兄妹的安全,乌雷也愿全力保障。”
  “谢谢王子殿下,不过我想大概用不着。”我冷漠的道。乌雷唇角泛起一丝苦笑,微微一叹道;:“如此,乌雷不打扰夫人了,告辞。”
  “妾身腿脚不便,不送王子殿下了。”我坐在轮椅上,欠了欠身,让云德送乌雷出去。见他消失在门外,忍不住重重叹出一口气,冥焰蹲下身道:“姐姐为什么叹气?”
  我转头看他,冥焰的表情带着关切,我笑了笑,轻声道:“我还没问你,你怎么又惹得其格格公主不高兴?还跑到府里来闹事?”
  冥焰蹙眉道:“我哪有惹她,是她自己无理取闹!”
  我打趣道:“她也不是第一次跟你斗气了,可也没像今次这样,带人到府里来闹。你们这阵儿不是相处得挺好的?我还以为过阵儿可以给我弟弟娶个弟媳妇儿了呢……”
  我并不真认为冥焰和其其格是合适的一对儿,只是纯粹想逗逗冥焰。冥焰的脸顿时红起来,有些气急地瞪着我道:“姐姐胡说什么?我才不喜欢她呢!你别乱讲!我也是听姐姐的,不想让她太难堪才应酬一下她。她今天跟我说要跟她哥回国了,让我也跟她一起去曜月国,我不肯,她便威胁我说昨晚行刺她三哥的刺客与金莎有关系,要把金莎交到官府去,我说了她两句,她气呼呼地走了,没想到她真的带人来抓金莎,这种没轻没重的刁蛮公主,我才不喜欢。”
  原来如此。我笑起来,看着冥焰红苹果一样的脸,忍不禁,还会脸红,太可爱了:“那她也喜欢你嘛,我们冥焰现在能耐了,连人家堂堂一国公主都敢拒绝。你不喜欢她的刁蛮,那你喜欢什么样儿的人,跟姐姐说说?”
  冥焰的脸更红了,不好意思地别开脸:“不告诉你。”
  “哟?哟哟?”我大乐,“还真有心上人了?是谁是谁?”
  “姐姐!”冥焰大窘,又羞又气地站起来,“我让小红进来推你!”说完,不理我的叫唤,头也不回地跑得飞快,转眼便逃出了主厅。
  我见他消失在门外,唇角浮起淡淡的笑容。冥焰不记得以前的事,不记得以前的我,也是冥王对他格外的仁慈。我这一世辜负了冥焰,希望他能遇到一个全心全意爱他,对他好的姑娘,在他恢复记忆以前,治愈好他的情伤。思及刚才冥焰的神情,没准那个姑娘真的出现了,却不知是谁,改天定要从他嘴里套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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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4-4-2011 12:31 A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2章 诽谤
  不知道乌雷给丹尼灌了什么迷汤,接一来这两日无论我怎么苦口婆心地劝丹尼不要回国,他就是不听,金莎知道哥哥的决定之后,也没了主意,丹尼说如果金莎不跟他一起回去,可以留在侯府,等他报完仇回来接她。金莎听了这话,当即就哭了,立即就要同丹尼一起走,我急得不行,两个孩子却异常固执。安远兮晓得这件事之后,也来劝说丹尼兄妹,可丹尼就像吃了秤砣铁了心似的,无奈之下,我决定去拜访一次乌雷,看来得从他那里下手。早知如此,那天他来的时候,该对他态度好一些。
  心中刚拿定主意,景王派人给我送来了一张请贴。打开一看,竟是景王在宫中准备了送行宴会,三日后为各国使臣饯行。说是各国使臣,其实只得曜月国乌雷一行,辰星国的使臣在大呼冤枉的情况下被景王绑了与大军一同奔赴北疆,红日国的使臣在烽火狼烟次日便动身返国,只余了迟迟没有离京的乌雷和被景王阻滞在京中的南疆苗寨臣,大概怕南苗人把九王被圈禁的消息过早地带给南疆的凤家军。表面上看来,乌雷迟迟不走,似乎与我有关,乌雷上次赐婚荣华夫人,早在京师上流社会传开,他这些日子百折不挠地送礼送物,被我拒之门外,更成了京中笑谈,不过不知为何,我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这会儿景王送来的请贴,更是蹊跷无比,在情在理,他为使臣饯行,都与我一个深居简出的妇道人家没有什么关系,根本没有请我赴宴的理由。
  我思忖着他请赴宴的原因,如今景王得势,恐怕会铲除异己。当今天子是云家扶上宝座的,加上那天在懿宁宫太后对我的态度,足以让景王以为云家是站在皇帝一边的。云家的财力惊人,如果他不能拉拢为己用,恐怕就会除之而后快了。从其其格去府衙请府伊大人来云家捉拿金莎,景王的态度便可以推测出一些端倪,若不是对云家动了歪心。他堂堂一个监国大人,在件事上明知道不合程序也要让府伊来彻查,多半是想给云家敲个警钟吧?
  景王已经蠢蠢欲动,如果他拉拢云家不成,还不知道会使出什么阴谋来呢?他来拜访过老爷子,想让老爷子随他去太庙证实皇帝的生死,但老爷子最后却没有随他去,已知云家对他不怎么待见。再加上逼宫那日,我曾疾颜厉色地喝斥过他的党羽,他会不会已经把云家列入开刀的名单?那他会做些什么呢?这场饯行宴上,又会演一出什么戏呢?
  “饯行宴?”我合上请贴,唇角浮出冷笑,“只怕是一场鸿门宴吧?”
  “我让人给景王回话,说你身体不舌,不能前往。”安远兮也深知其中利害,见我表情不善,开口道,“你不要去。”
  “不,我要去。”我摇了摇头。安远兮蹙起了眉:“大嫂……”
  我看了他一眼,淡淡一笑:“我本来就要去找乌雷,现在下正好省了事。景王的动机如何我们不清楚,此番正是打探他虚实的时候,面对恶狼,光躲不是办法,还需要主动出击!”
  “可如果他在席间发难……”安远兮眼有一丝担忧之色,我笑了笑:“我会小心应付的,绝不让他们抓到什么把柄,你不用担心。”
  安远兮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转过脸:“你若决定了,那就去吧!”
  我垂下眼睑。知他未必会真的放心,或者他还会安排隐势力在宫中暗中保护我,就像他以前每次在紧要关头,以鬼面人的身份出场救我一样,我了解,但不用把这些事说破,就像他同样知道,我清楚他会做些什么一样,经过这么多事,我与安远兮之间有一种奇异的默契,是除了云峥的心心相印这外,其他任何人也无法带给我的,只是,对不起,安远兮,我欠你的,可能这辈子都无法还你。
  “少夫人!”宁儿踏进书房,“德管理有事找您。”
  我让她请云德进了书房,云德欠了欠身道:“少夫人,泽云府的卢老夫人和马夫人到了,侯爷请您和二少爷去厅里。”
  我诧异地扬了扬眉,泽云府即云家二房的府邸名称,云府两房当年皆是太祖皇帝赐的名。长房承永乐侯爵位,府邸自然永乐侯府。二房赐名泽云府,有泽被云府之意。泽云府的卢老夫人,正是堂叔公云崇岭的正室,马夫人却是已故的云天奇的正妻,云想容的母亲。她们什么时候来的京城?云家虽然在全国都有不少别院房产,但世人皆知沧都才是云家的大本营,宗室宗亲全都在沧都两府,特别是女眷,只要正式迎进门儿的,基本都守在沧都大本营,像我这样整整两年呆在京师,已经是极特别的异数了。
  “夫人什么时候来京的?怎么没提前写信通知?”我疑惑地道,二房突然带了女眷来京,为了什么事呢?我略一思索,有些明白,莫不是为了想容来的?云家二房的想容进宫之后,一直没什么声响,只怕这老夫人是担忧孙女儿,亲自上京打点来了,可如今京中盛传皇上病重,太后离宫,景王掌权,朝中局势莫测,她当初的来意是想为孙女儿打点,好早日爬上枝头,只怕如今却是要想如何能才把她弄出宫来,不用做寡妇了。莫怪我要如此缺德地损人,只是云家二房那几位叔婆叔婶,我实在是不想与她们打什么交道,当初我嫁给云峥,虽然有老爷子和云峥护着我,表面上大家对我都客客气气,但我也知道,二房的那些三姑六婆私底下根本瞧不起,背地里说了不少刻薄话,不过好在我不用跟她们住在一起过日子,她们那些刻薄的话我也当耳旁风罢了。
  云德低声道:“听说是昨天到的,在泽云府安顿好了,今儿才过来侯府见老爷子的。老爷子说,二少爷还没见过几位夫人,让过去给夫人们见个礼。”
  当初安远兮认祖归宗,是在京城举行的仪式,而且只有宗族的男人们参加,女人除了我,没有一个见过安远兮,这些长辈女眷来了,安远兮的确应该去见一见的。我看了他一眼,起身道:“走吧,去见见几位长辈。”
  进了主厅,见老爷子难得的出了房间,修叔也站在他身旁,卢老夫人和老爷子都坐在上座,右边侧座坐着三个中年妇人,正是马夫人和云天奇的妾室费姨娘,薛姨娘。屋里本来言笑晏晏,见我们进去,立时安静下来。宁儿扶着我上前,我笑着略略欠身道:“侄媳给叔婆和几位婶婶请安。”
  卢老夫人笑道:“哟峥儿媳妇儿,咱们可有两年没见了吧?怎么还是那么瘦啊?大哥,你可别把好东西都藏起来,也得给峥儿媳妇儿补补身子。”
  老爷子只是呵呵一笑,我笑道:“叔婆说笑了,我就是这么一个光吃不长肉的身子,您可错怪爷爷了。”
  “就是,婆婆您忘了,峥大嫂子是持上钦封的一品荣华夫人,大伯父怎么会怠慢她呢?”说话的是费姨娘,她眼神轻慢地扫了我一眼,起身道:“说起来,我们才该给她见礼呢。是不是呀,峥大嫂子?”
  呵,这话说的,敢情是故意找我的茬儿?老爷子脸上带着笑,眼神却没有了笑意。我淡淡一笑,随手一拂:“在家里就免了这些规矩,又不是在外面,费姨娘,坐吧。“
  说完,径直坐上左侧的主位,不再看她一眼。你说得没错,我虽是小辈,却是命妇。真要按起规矩来,你是该给我见礼。我本无意摆架拿势,我都不提了,偏有人不识趣地往枪口上撞,真不知这女人的脑袋是不是塞的一包草?
  费姨娘的脸色顿时扭起来,另外几位夫人的面上也有些挂不住,我看到马夫人和薛姨娘的眼中都带上了妒色。老爷子的眼中却带上了笑意,看了还站在一旁的安远兮一眼。笑道:“崎儿。来见过几位长辈。”
  安远兮自从进房之后便没出声,此际见老爷子叫他,才上前给几位夫人行礼:“云崎见过叔婆和诸位婶婶。”
  几位夫人的目光落到安远兮脸上,皆带上惊艳之色,特别是费姨娘和薛姨娘,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安远兮,眼里含着说不清楚的暧昧意味。我蹙起眉。突然发现安远兮身上一项奇怪的特质,安远兮有着不逊于凤歌的容貌,可是却不像凤歌一样,一出场便艳光四射,能瞬间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当他不想人注意到他的时候,他身上的气质非常内敛,存在感异常微薄,甚至可以让别人完全忽略掉他的存在。就像刚才我与他一同进屋,几位夫人瞧都没瞧他一眼,直到老爷子叫了他,几位夫人的目光才落到他身上。再回想回去,从我初见安远兮。他在茶楼大骂卡门,让我发现他异常俊美之外,以后的每一次,我其实并不太注意安远兮的容貌,他这种本领,倒有些像那些武林高手刻意内敛气息一般。可是我最初认识他的时候,他并不懂武功呀。难道天生的?若真是生来便如此,倒真是上天对他的厚爱了,生得一副好皮囊,又不用担民这副容貌惹祸上身。
  这头还在胡思乱想,那边听到卢老夫人啧啧赞道:“大哥,你这一房的孩子就是生得好,以前峥儿就是云家最出众的孩子,这孩子竟比峥儿还生得俊。”
  “婆婆,你也不想想当年二公子他娘亲生得多美,二公子这模样,科是跟他娘亲一个模子里铸出来的。”说话的却是马夫人,她定定地看着安远兮,眼中闪过一丝怨恨。我一怔,她眼中怎么会有这样的神情?再仔细一看,她眼里却已是一片平静。我心中暗自狐疑,听到她提到绮罗,蓦地想到当年云天奇就是卷入绮罗下降一案,引咎自缢的,云天奇自缢的真相如何,已经不得而知,此际见到马夫人眼中的神情,我心中一震,莫非她知道当年那件事真相?
  “弟妹,你家想容才生得品貌端庄,皇上可是上记名将她留下的。”老爷子岔开话题,大概是不想让她们把话题引到绮罗身上去,故意扯上想容,想必也清楚这几位夫人的来意。果然,一提到想容,卢老夫人和马夫人立即面带忧戚,卢老夫人叹了口气道:“大哥,我本也以为让容容进宫,以她的才貌,必定能讨皇上欢心,让咱们云家光耀门楣,谁想到进了宫却迟迟不见皇上册封,这也罢了,只要人在宫里,迟早还有机会。可是这次我们上京,在路上就听皇上病重,进了京才知道,皇上不单病重,只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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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4-4-2011 12:32 AM | 显示全部楼层
  她话未说完,老爷子就蹙紧眉,一脸严肃地道:“休要胡说,皇上吉人天相,定能逢凶化吉。”
  “是是……”卢老夫人连连点头,“咱们这些妇道人家懂什么呀,要皇上真是吉人天相,老身也不担心容容那丫头了,可万一……容容不是还未没有……就要守寡了,容容这孩子可真是命苦呀……”
  她说着便抹起了眼泪,马夫人更是抽泣不已,费姨娘和薛姨娘见势,也跟着用袖子抹着眼角。老爷子的眉头越蹙越紧,我看得有些肉紧。本来想容这事儿,堂叔公也暗示过老爷子,不过见老爷子没表态,便不好追问,他倒会想办法,把家里的女人弄来哭哭啼啼地闹一闹,老爷子也不好用搪塞堂叔公那些话来搪塞这帮女人。我见老爷子拧紧眉头的样子,赶紧道:“叔婆,婶婶,想容这事儿,爷爷也记在心上呢。现在皇上病重,这当口的去把想容求出宫,若中过些日子皇上病好了,会怎么看想容和云家呢?只怕想容的前途尽毁了……”
  “皇上那病若是好得了,现在朝廷也不会是景王做主了。”费姨娘蓦地出声打断我的话,“想容还有什么前途?现在京里早就传开了,持上迟早一病不起,到时后宫所有未生育的妃嫔,全都得送到静慈庵出家,想容现在不过是个上记名的采女,又未蒙圣宠,现在求出宫也容易,若等到皇上驾崩,难道峥大嫂子想让咱们想容当尼姑不成?你存的什么心?”
  我愕然,以前虽然知道云家这些三姑六婆不怎么待见我,可我还真没想到她们敢当面对我发难。这几个女人虽然说起来是长辈,可我的身份与她们的身份岂止云泥之别,我是云家的当家主母,世子的母亲,皇上钦封的一品命妇,享受皇家奉禄和待遇,费姨娘这种人不过是二房子侄一个身份低微的妾室,以我目前的身份地位,她这样的态度跟我说话,我完全可以动用家法先把她整治了再说,她竟然敢来找我的晦气?我蹙了蹙眉,见卢老夫人和马夫人都没有喝止她的样子,颇有些纵容的味道,知道必然事出有因,我抿紧唇,忍下这口气,且看她们到底有何目的。
  只听到薛姨娘在一边凉悠悠地道:“费姐姐你这就不懂了,人家峥大嫂子是什么身份地位,哪里想得到我们的苦处。我们只想着为想容谋一条生路,哪比得峥大嫂子,孀寡之身也能引得人家堂堂曜月国的王子上请赐婚,我们想容能跟人家比么?”
  费姨奴隶主冷哼一声:“我们想容自是不能和这种不守妇道的女人比……”
  “放肆!”还不等我变脸,老爷子已经气得阴沉了脸,“你胡说什么?泽云府就教出你这么个东西?”
  费姨娘见老爷子发了怒,吓得赶紧跪下来,哭道:“大伯父,妾身可没有胡说,您不知道,外边儿的人可传得绘声绘色的……”
  “你还敢说!”老爷子一把抓起桌上茶杯,砸到费姨娘身上,怒道:“给本侯滚出去!”
  茶杯从费姨娘身上滚到地面,破成碎片,厅内顿时鸦雀无声。费姨娘被泼了一身茶水,不敢呼痛,跪在地上瑟缩着哀哀哭泣。卢老夫人见势不对,赶紧喝道:“还不快滚!丢人现眼的东西!”
  费姨娘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跑出厅去。卢老夫人见老爷子气得脸色发青,赶紧赔笑道:“大哥,是老身管教不严,您别生气……”
  房里的丫鬟赶紧地收拾地上的破茶杯,云修另外奉了杯茶给老爷子,老爷子将茶杯重重地搁到茶几上。眼神横向卢老夫,冷笑道:“得了,弟妹,本侯看你们今儿来,也不单是为了想容的事,那贱人这样放肆,一定有原因,说吧,不用拐弯抹角的!”
  卢老夫人看了看马夫人和薛姨娘。点了点头。薛姨娘见状,把跟着她们一起来的丫鬟都唤出去,又迟疑地看了一眼旁中的丫鬟。老爷子挥手让下人们都退出去,薛姨娘才吞吞吐吐地道:“大伯父,您别生气,费姐姐这话是说得难听,可这话也不是由她那儿说出来的……”她顿了一下,眼睛扫了我和安远兮一眼。继续道:“是费姐姐的兄弟,在沧都赌坊里听来的,说是有个赌鬼跟他说的,峥大嫂子和……和二公子有私情……”
  我淡淡地扬了扬眉,这才算明白刚才她与费姨娘打量安远兮时,眼中的暧昧所为何来了。转眼看向安远兮,见他面色阴沉,死死地盯着薛姨娘。老爷子的唇角抽了抽:“接着讲。”
  薛姨娘的胆子大了些。接着道:“费姐姐的兄弟本也不信的,可那赌鬼的老婆,是峥大嫂子沧都‘天锦绣’的绣庄的绣工头秀姐,那人口口声声说听他堂客说的,峥大嫂子还没有嫁进云家之前,便与二少爷有暧昧,言之凿凿的……”
  我有些想笑,我与安远兮的那段过去。老爷子和云峥都知道,想用这个来往我身上泼污水,真是打错了算盘。秀姐一年多前嫁了人我倒是听小红说过的,当时只听说男人似乎是个做小买卖的,怎么竟成了赌鬼?我倒不信这些话真是秀姐说出去的,她的为人我还是有几分了解,何况她对我和安远兮的事并不是很清楚。安远兮以前做过我绣庄的掌柜,在沧都不是什么秘密,被有人心拿来利用一下,借题发挥,倒是极有可能。
  “听风便是雨,崎儿以前在叶丫头铺子里做事,他们的事我一清二楚,哪有你们想得那么乌七八槽?”老爷子冷哼一声,“别人不清楚倒也罢了,你们怎么也眼着一起胡闹?”
  薛夫人不敢开口了,马夫人赶紧赔笑道:“大伯父说得是,费姨娘就是那样口没遮拦的,其实我跟婆婆也是不信的,私下也训过费姨娘,咱们云府是什么家教?峥大嫂子和二少爷是什么身份,怎么可能会弄出这种丑闻来呢?不过……”她顿了顿,看了我和安远兮一眼,笑道:“峥大嫂子和二公子都是守礼的人,断不会有什么藕断丝连的,可如今两人成了叔嫂,整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瓜田李下,难免有人风言风语的,避避嫌总是没错的……”
  她每句话都像是在为我和安远兮开脱,但每一个字听到耳朵里,都是在坐实我和安远兮有过苟且。我淡淡一笑,这马夫人才是厉害角色,比起那两个被人当枪的草包姨娘,手腕高明多了。老爷子抬眼看了看我和安远兮,淡淡一笑:“寡妇门前是非多,嘴巴长在别人身上,咱们管得了那么多么?等崎儿成亲之后,自然没这些风言风语了。”
  安远兮猛地抬眼看着老爷子,抿紧了唇,我担心他在这当口发脾气,心中一紧,谁想他竟然一言不发,看了老爷子半晌,微微垂了眼睑,掩了一眼波涛,只看到浓密的睫毛悠悠轻颤,宣泄着主人强行压抑的奔涌情绪。
  “哦,二公子要娶妻了么?”卢老夫人怔了怔,随即马上挂上虚伪的惊喜表情道:“那敢情好,咱们云家好久没有办喜事了!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
  “嗯,这事儿是叶丫头给崎儿张罗的。”老爷子成功地把话题转开,卢老夫人,马夫人笑了笑,薛姨娘的脸上带上几分不以为然。我再也懒得在这屋里呆下去,面对一群看我不顺眼还挤兑诽谤我的人,起身借口要去看看晚膳准备得怎么样了,便从厅里退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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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4-4-2011 12:32 A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3章 家法
  出了厅,我没去厨房,只吩咐宁儿代我去厨房瞧瞧,自己径直回房的路上走,顺便透透气,我其实知道今儿这些三姑六婆冲我发难为的是什么,当年云峥娶我,她们虽然看不起我小门小户的身份,但这是大房的事儿,我又是老爷子亲自挑选的孙媳妇,她们也只能暗中嚼嚼舌根子。可她们没想到,老爷子会把云家的当家权交到我手里,这足以让她们这些人眼红妒嫉了,今儿闹这一出,只怕是想把我从云家当家主母的位置上拉下去!我笑着摇头,搞这些把戏,未免幼稚,以为制造些我和安远兮的“丑闻”,就可以挟迫我么?笑话!我是打哪儿来的?会在意这些东西!
  “大嫂……”安远兮追了出来,我停下脚步,转身看他,他怔怔地望着我,眼中有一丝不安,还有几分痛楚,“你,别理那些……”
  “我没事。”我淡淡一笑,“我并不在意她怎么说我。”
  他定定地看着我,欲言又止。我知道他不会相信我是真的不在意,微微一叹:“她说我们以前的事,是事实,我从来没想过要刻意去遮掩,也不认为有这个必要,因炮不会否定我曾经的感情,也不认为那是不光彩的,是见不得人的。”
  “你……”安远兮的身子微微一颤,眼里突然闪出充满生机的光彩。我吸了口气,继续道:“至于现在,你我之间清清白白,又何需在意不相关的人说的闲言碎语?”
  他眼中的光彩瞬间黯淡下去,定定地看着我,语气有些生硬:“你是这样想的?”
  我垂下眼睑,转过头避开他的目光:“其实想想她们有些话也有几分道理,瓜田李下。确实……”
  “够了!”安远兮呼吸急促地打断我,“你不用说了,我明白!”
  我听出他受伤的语气中刻意表露的平静,我心中一抽,正想开口,突然听到馨儿远远地叫了声:“少夫人!”抬眼见她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我见她一脸慌张的样子,诧道:“怎么了?”
  “少夫人不好了。小红姐姐和费姨娘打起来了……”馨儿捂着胸口,上气不接下气地道。
  “什么?”我愕然。“怎么回事儿?”
  馨儿为难地看了我一眼,但也不敢有所隐瞒,喘了气口道:“我们带着小世子在花园玩,费姨娘过来,看到小世子,说了些很难听的话,小红姐姐气不过,就和费姨娘吵了起来,费姨娘说小红姐姐不懂规矩,动手打了她一巴掌,小红姐姐就跟她打起来了……”
  “费姨娘说了什么了?”小红脾气虽然冲,但也不会随随便便跟云家的长辈动手,必是这费姨娘撩拨的,这费姨娘还真不是个省事的主儿,在厅里挨了老爷子的教训,转头就找我身边的人撒气。还有完没完了?若只是仗着她以为拿住我和安远兮有私情的丑闻,也嚣张过了头了!
  “她说……”馨儿面上露难色,咬着唇吞吞吐吐。我蹙了蹙眉:“到底说了些什么:”
  “她说……说少夫人是青楼荡妇出身,天民生淫……”馨儿看了我一眼,立即改了口。“说您不知……”有些费力地解释,“嗯,不守……”
  “行了不用说了。”我沉了脸,馨儿如释重负,忐忑地看着我。我终于明白费姨娘何以如此大胆。今天敢一再撩虎须了,原来我曾是青楼女子的身份被她们查出来了。我和安远兮的丑闻不过是个烟雾弹,真正的后招是这个。二房恐怕要乐得跳起来了,一个青楼女子怎么能居在云家当家主母的高位上呢?在她们心里肯定以为,就算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妾室,也比我这个青楼干净。
  安远兮气得脸色铁青:“她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在侯府如此放肆,我杀了她……”话还没说完,已经握着拳头往前走。我大骇,赶紧拉住她:“远兮!”他转头看我,我叹了口气:“你别去,我去就行了!”
  他的眼中燃着熊熊怒火,一脸无法遏制的戾气,我第一次在安远兮脸上见到这样恐怖的表情,知道他这一去必无善了,脊背不由一寒,赶紧道:“你去了,不是更让人说闲话么?”
  他身子一颤,深深地看着我,眼里涌出痛苦之色,那种带着歉疚和自责的痛苦神情让我觉得有些奇怪,却也来不及多想,只低声道:“我能处理好的。馨儿,你先找几个家丁过去。”
  馨儿急冲冲地跑了,我见安远兮脸上的戾气未消,怕他冲动乱来,低声哀求道:“远兮,你虽去,求你了。”
  “对不起!”安远兮咬了咬牙,那痛苦的奇异的眼神似乎要望到我的心里去,“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呃?”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以他突如其来的痛楚表情觉得莫名其妙,“跟你没关系,她们是冲着我来的……”
  “你不懂……”安远兮的目光中蕴含了太多复杂的情绪,我的确不懂。他别过脸,轻轻拿开我的手,语气有含着一丝软弱:“你快去吧。”
  他转身往外走,背影说不出的萧瑟和悲凉,我不明白他全身何以突然散发出如此绝望的气息,令人感到窒息,我的唇动了动,竟然发不出声音,怔怔的看着他的背景转过墙角,才蓦地回神,赶紧往花园走去。
  小红和费姨娘的战争还未结束,两人滚在地上拧成一团儿,女人打起架来,什么难看的姿态都出来,扯头发抓衣服,两个人都发鬓蓬乱,衣衫不整,满身泥土。“别打了,别打了……”馨儿带了几个家丁站在一旁,又不敢上去拉,我阴沉着脸走过去,馨儿见我来了,松了口气:“少夫人……”
  “把她们给我拉开!”我蹙了蹙眉,几个家丁听令后,赶紧上去拉人。我扫了眼前一圈:“诺儿呢?”馨儿说小红是带着诺儿在花园玩,再与费姨娘发生争执的,可我却没见到诺儿的人影。
  “小红姐姐与费姨娘刚刚争吵的时候,奶娘就带小世子回房了。”馨儿赶紧道。我满意地点点头,做得好,回头给奶娘涨工资。
  此际小红和费姨娘已经被家丁拉开,两个人狼狈不堪,气喘吁吁地各站一边。我冷笑道:“敢情咱们永乐侯府成了市井天桥了,看看你们成什么样子!”
  小红被我骂了,咬着牙不出声,只是恶狠狠地瞪着费姨娘。费姨娘似乎记起了自己的身份,狼狈地捋了捋头发,尖声道:“峥大嫂子,你来得正好,永乐侯府就教了这些规矩?下人也敢跟主子动手……”
  “费姨娘!小红是我妹妹,并不是下人。”我淡淡地道。费姨娘不以为然地翻了翻白眼嗤道:“即便不是下人,我也长辈,长辈教训小辈是天经地久,峥大嫂子,这云府由你当家,你的妹子犯了错,是不是该行一下家法?”
  “费姨娘不用着急,我自有分寸!”我看了小红一眼,“小红,你给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怎么会和费姨娘打起来的?”
  小红迟疑了一下,看了在场的家丁一眼,我知道她定是顾忌费姨娘说的那些话太难听,不敢当着这么多人直说。费姨娘眼里闪过一丝得色,我冷冷地道:“小红,你要实话实说,可不要冤枉了费姨娘,否则……”
  小红听我这样说,知道我已有分寸,哼了一下,恶狠狠地瞪着费姨娘,大声道:“姐姐,刚才我和馨儿还有奶娘带着诺儿在花园玩,看见费姨娘走过来,我知道她是泽云府的姨奶奶,给她见了礼,费姨娘知道诺儿就是小世子后,面色鄙夷之色不说,还出言侮辱姐姐和诺儿……”
  “她怎么说的?”我见费姨娘蓦地变了脸色,接着问。
  “她说姐姐是出身青楼的**妇,不知道使了什么媚术迷住了侯爷和峥少爷,才将姐姐娶进侯府……”小红有些迟疑地看了我一眼,声音渐微,我面无表情地道:“大声点,接着说!”
  小红咬了咬牙,接着道::“她说姐姐这样的人根本不配嫁到云家。不配作云家的当家主母,还说姐姐不守妇道,不安于室,死了丈夫耐不住寂寞,不但不顾廉耻地公然勾引曜月国的王子,还在家里和……”
  我越听,脸色越冷,转脸冷冷地盯着费姨娘。费姨娘被我冰冷的目光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尖声道:“她胡说。她血口喷人,你这该死的丫头敢乱讲……”
  “本夫人在问话,岂容你大声喧哗!”我冷冷地看着她,“来人,给我掌嘴!:”
  “你敢……”费姨娘一惊,一句话还未说完,已经被家丁制住,另一个家丁上前。扬手就给她两耳光。我寒声道:“接着打,本夫人没喊停!”
  我待下人向来和善,云府的下人从来没见过我拿主子的身份压人,刚才听我自称“本夫人”,已知我是动了真怒,那家丁闻言,下手不敢留情,扬手接着一连串耳朵煽下去。清脆的巴掌声“啪啪”作响,片刻不到,费姨娘的左脸便肿了起来。我面无表情地看着,直到费姨娘嘴里冒血,和着牙齿喷出来。我才稍稍消了点儿火。这会儿,却听到有人叫:“住手!”
  转头见老爷子和安远兮带着泽云府几位夫人急急忙忙赶过来,那声“住手”正是卢无老夫人喊的。费姨娘一见来了救星,尖声道:“婆婆救我!”家丁看了看我的脸色,见我冷着脸不说话。不敢停,仍然接着一下接一下的死命地打。卢老夫人走到我面前,沉着脸道:“峥儿媳妇,费姨娘怎么惹得你发这么大的火?”
  “住手!”我淡淡地道。家丁停了下手,费姨娘被煽得头晕脑涨,站都站不稳,她身后的家丁一把将她拎住,她抬起头,左脸又红又肿,唇角下巴满是血污,哀声哭叫道:“婆婆,你要为媳妇做主……”
  “卢老夫人来得正好,本夫人就当着你们的面儿办这事儿,省得事后还要回话。”反正事情已经闹大了,索性我再给它加把火,我故意不喊她叔婆,就是暗示这事儿不能善了。老爷子见这阵势,倒是面容平静,只是微微看了我一眼,一言不发。我看了安远我兮一眼,知道定是他通知老爷子过来的,这会子也顾不得埋怨他了。我冷冷地看了费姨娘一眼,对小红道:“小红,把刚才的话给爷爷和各位夫人再重复一扁。”
  小红把刚才那些话又讲了一遍,老爷子的脸越来直沉,安远兮眼中冒火,几位夫人听得脸色一变,卢老夫人忽地转头骂道:“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
  “老夫人先不要骂她,小红还没有讲完呢。”我语气淡漠,“小红,接着往下讲!”
  小红至此已知我不会善罢干休,立即大声道:“我听费姨娘这样辱骂姐姐,气不过,说姐姐怎么也是小世子的母亲,让她口下留德。可她说什么小世子?不过是婊子养的杂种,还不知道是跟谁偷人偷来的……”
  我目光一凛,老爷子捂紧胸口,死死地瞪着费姨娘。安远兮赶紧扶着他,坐到一旁的石凳上,眼睛横向费姨娘时,闪过野兽般的光芒。卢老夫人和马夫人见老爷子的表情,脸都白了,费姨娘见状,没被打肿的半边脸也变得参白。她扑向小红,嘶声尖叫:“你胡说,你诬蔑我……”
  两个家丁死死的拉住她,小红不由停下来,我寒声道:“接着讲!”
  小红被我的声音吓住了,赶紧又道:“她说峥少爷自小身体就弱,根本不能行房事,小世子的模样长得不像峥少爷,不知道是谁的种。她还说姐姐跟二少爷以前就有私情,现在也是不清不楚,说不定诺儿是姐姐与二少爷苟且而来的私生子……”
  场中如同死一般的寂静,每个人的目光都看向费姨娘,像在看一下死人。我不各方面去看老爷子等人的表情,一字一字道:“后来呢?”
  “我被她气得半死,叫她闭嘴,她说我一个丫鬟竟然敢跟她叫嚣,说要代侯府教训我这不知尊卑没有规矩的下人,然后就动手打我,我一时气不过,就跟她打起来了,然后姐姐你就来了……”小红说完,退到一旁。费姨娘早被众人那森然的目光吓得手脚都软了,再看到我眼中露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寒光,疯了般地挣扎起来,歇斯底里地尖叫:“她胡说,她冤枉我,你这贱货,你信口雌黄,不得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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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4-4-2011 12:33 AM | 显示全部楼层
  “一家之言,的确难以服众。”我握紧了双手,语气冰冷,“馨儿,你当时也在场,小红有没有胡说?有没有冤枉她?”本来在老爷子他们到来之前,我听到小红说费姨娘骂我的那些话,心里虽然不怎么舒服,但不也是很生气,这些空穴来风诬蔑我的话,我以前在青楼的时候还听得少了?要是每听一次便去生气,早就把自己气死了。可是没想到她后来骂出的内容劲爆,而且,恰恰踩到了我的底线。我可以不理别人怎么骂我,怎么往我身上泼污水,但不能容忍我的诺儿受到这样的屈辱,诺儿是我和云峥的儿子,是我的命,我绝不允许任何人给他一分一毫的委屈!
  “回少夫人,小红姐姐没有说谎。“馨儿点点头证实小红所言无虚,奶娘当时也在,夫人还可以请她出来作证!”
  “很好!”我挥手让她退到一边,冷冷地盯着费姨娘,开口道:“你说云峥不能人道,有什么证据?”
  “我……”费姨娘害怕地看着我,我不容她开口,冷笑道逼问,“你说诺儿不是云峥的儿子,有什么证据?”
  费姨娘的眼睛求助地看向卢老夫人和马夫人,两人避开她的目光,薛姨娘似乎也被吓呆了,根本对她的求援没有回应!我暼了一眼老爷子和安远兮铁青的脸,转头继续逼问:“你说诺儿是我和小叔的儿子,有什么证据!”
  “我,我……”费姨娘终于明白她把自己逼到死路上,她的同党已经把她作为弃子抛弃,眼中透出恐惧。我冷冷一笑,厉声喝道:“你有什么证据?说!”这声厉喝夹着我雷霆万钧的怒气,我的愤怒,屈辱,不甘,怨恨,全都隐含在内。费姨娘如中雷击,瘫倒地上,瑟瑟发抖,哭叫着尖声道:“我没证据,没证据,我是胡说的……”
  我冷哼一声,转头看向卢老夫人:“卢老夫人,你听到她说的了?素闻夫人治家严肃,教子有方,所以才教导出想容那样德容出众,被皇上‘上记名’的孙女儿。没想到想容居然有这么一个造谣生事,满口秽言,毫无教养的庶母!不分尊卑,毛衣诬蔑小世子和本夫人,不识礼仪,在我永乐侯府随意叫骂动手打人,这就是泽云府的家教么?”
  “这贱人做出这等败德之事。妾身无颜面对侯爷和夫人。”卢老夫人自然听得出我这番话里的厉害,老脸惨白,咬牙道:“妾身就将她交给夫人,但凭处置!”
  “按天曌国律例,贱民冒犯朝廷命官,仗责四十。爷爷,我说得没错吧?”我转头看向老爷子,见卢老夫人一众已经冒出冷汗。寻常壮年男子也受不起二十廷杖,四十记打下去,这费姨娘只怕得当场丧命。卢老夫人的唇动了动,只听到老爷子“嗯”了一声,语气听不出喜怒:“不错!”
  卢老夫人状,便是想求情也不敢开口了。我冷冷一笑:“那今儿费姨娘可了不得呢,对云峥不敬,对小世子不敬,对本夫人不敬,难道费姨娘不知道,我们都是有品衔的吗?”此言一出,卢老夫人似是猜测到我要说什么,脸微微一抽,面如死灰。我冷哼一声。寒声道:“拖下去!仗责一百二十!”
  “婆婆救我……”费姨娘一听,全身瘫成一团烂泥。在家丁拖她下去的时候,才拼命叫出一声。卢老夫人身子也是一软,侧目不忍视之,马夫人和薛姨娘赶紧扶住她。我分明看到三个女人眼中的恐惧,是,我是要杀一儆百,是存心要费姨娘的命!我说过,我绝不会轻饶待薄我诺儿的人,不管他是谁!
  “卢老夫人好像身体不适,不如早点儿回府歇着!”我淡淡地看了几位夫人一眼,“费姨娘受完罚,自会让人送回府上。”
  卢老夫人嘴唇哆嗦着,却不回话,脸上直冒冷汗,马夫人和薛姨娘赶紧也将她扶坐到凳子上。过了一会儿,家丁跑过来报:“少夫人,费姨娘晕过去了!”
  “我有叫停吗?”我冷冷地道,“继续打!”卢老夫人恐惧地看着我,知我定不会放过费姨娘了,身子微微发抖,马夫人与薛姨娘更是花容失色,特别是薛姨娘,之前在大厅里,她也曾对我出言不逊,此刻根本敢看我。家丁一听,赶紧跑出去,又过了半晌,跑进来报:“少夫人,费姨娘她……死了……”
  “啊……”卢老夫人一众闻言,失声哭起来,却不敢开口说一句半字,只是低声抽泣,我冷冷看了她们一眼,淡淡地问:“还欠多少杖?”
  家丁道:“还欠九十七杖。”
  “打!接着打!该用多少力,一分都不能减!就是死了,也要给我把刑仗受完!”我狠狠地道,“我要让所有人知道,对小世子不敬的下场!”敢挠虎须,就要有能承受后果的能力!我在这一刻,突然深刻地理解了当年云峥母亲白夫人看到云峥中降后那种疯狂的心情,仅仅是有人辱我诺儿一句,我便不能忍受,何况是害她儿子的性命,若是我,我也会发疯吧?
  一句话,成功地把卢老夫人一众的眼泪吓回去,薛姨娘全身发抖,白眼一翻,竟晕了过去,几位夫人的丫鬟赶紧手忙脚乱又是掐仁中,又是抚胸口拍背的。我蹙了蹙眉,老爷子似是也懒得再看,起身道:“叶丫头,这儿忙完了到我房里来趟。”转头看了看面如土色的卢老夫人,老爷子淡淡地道:“弟妹,你也累了,早些回去!”
  说完,也不再看他们,安远兮扶着老爷子径直离开。卢老夫人让马夫人扶着,颤悠悠地给我行礼:“荣华夫人,妾身年纪大了,出来久了有些乏,就不在府上叨扰了!”
  “叔婆要保重身体才是!您可是泽云府的支柱啊,要是有什么事儿,可让这一大家子人怎么办呢?”我淡淡一笑,虚伪地不再称她卢老夫人,“叶儿送您出去吧?”
  她这会儿却不敢跟我套近乎了,赶紧道:“夫人事忙,不用麻烦了。”
  “那叔婆走好!”我客气地欠了欠身,扬声道,“馨儿,送夫人们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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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4-4-2011 12:34 A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4章 抽丝
  屋子里点着宁神静气的龙涎香,看着黑陶的薰炉里袅袅冒出的淡淡青烟,心神一下子有些恍惚,被云峥最爱的香气包裹着,依稀忆起当年在沧都篱芳别院与云峥的初见,他从亭中抬起头来,清雅的双眸深邃而朦胧,温柔地道:“叶姑娘……”
  ……
  “叶丫头,你来了……”老爷子突然出声道。
  我回过神,走向屋中躺椅上闭目养神的老爷子,笑道:“我吵着爷爷休息了?”
  “我本来就没睡着。”老爷睁开眼,淡淡一笑,“过来坐。”
  我坐到躺椅旁的圆凳上,老爷子轻声询问:“二房的人都走了?”
  “是。”我一脸平静。老爷子看了看我,笑道:“今儿让你受委屈了。”
  “我受点儿委屈没什么,但是我不能让诺儿受委屈。爷爷,我不认为我这件事做错了。”我冷冷地道,“她该死!”
  “她是该死!”老爷子意味深长地看着我,“谁说你做得不对了?你既是云家的当家主母,处置家务,执掌家法是你的权利,谁敢说你的不是?”
  我静静地看着老爷子,在心里惦量着他这番话真实性。话虽如此,但我今天杖毙的可不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下人,而是二房堂叔娶进门的妾室,真有没有关系吗?
  “一直以来,我都有些担心。我把云家交到你手上,其实也是心情跷幸的无奈之举。”老爷子望着我微微一笑,轻叹道:“丫头,冷静,沉着,敏慧,气度,谋略,你都不缺了,可是要当好云家的当家主母。你独独还缺一样,狠心!”
  我微微蹙眉,只听老爷子接着道:“不过今天过后,我才是真正完全地放心了,以后就算爷爷不在了,也不用怕你和诺儿被人欺负……”
  “爷爷,你别这样说……”我嗫嚅着不能言。每次听到老爷子说这样的话,我总感到害怕,像是在交待遗言似的。老爷子笑着拍了拍我的手背,道:“处理宗族事物,有时间就需要你今日这般的狠绝和魄力,快刀斩乱麻地迅速将事件处理掉。今天这件事,你做得很好,远超出我的想象。”
  我没有出声。老爷子接着道:“这件事让二房那边灰头土脸,原来她们是想挑你的错儿的,结果反而让你在她们面前立了威。以后你做起事情来便容易得多。”
  “爷爷,二房那边这次上门,想容那件事只怕是个托词,她们真正的目的不是这样吧?”我挑了挑眉,老爷子似笑非笑地道:“那你认为她们的目的是什么?”
  “把我赶下当家主母的位置,否则也不会大费周章地彻查我的来历了。”我笑了笑,看着老爷子道。“若不是费姨娘太愚蠢,用错了方法,本来她们是有五成胜算的。”
  “哦?你为何会这样认为?”老爷子笑着问。我盈盈一笑:“爷爷,那几位夫人当着我的面儿都敢发难,必是有所依持,看我出去了,还不向您趁机进言?”
  “你这丫头!”老爷子哈哈在笑,“想知道她们跟我说了什么吗?”
  “爷爷何妨说说。看叶儿猜得对不对。“我莞尔道。
  “她们说只是让崎儿娶妻,也断了不闲言碎语,不如釜底抽薪……”老爷子的目光扫过来,淡淡地道,“给你寻一门好亲。”
  我抿紧唇,果然是好办法。首先拿我和安远兮以前那一段情说事儿。再揭穿我青楼女子的出身,说我不配占着云家主母的位置。没准儿还会敲打一下老爷子,若是让人知道诺儿这个小世子有个曾做过青楼女子的母亲,云家可丢不起这个人,最好是把我赶出云家,远远送走。让我嫁人恐怕是她们想出的最仁慈的主意的。我的唇角微扬:“这么说来,她们是连人家都帮我选好了?”
  “嗯哼。”老爷子哼了哼,“曜月国的三王子乌雷,是个最适合的对象。”
  “这么清楚?”我冷笑,“怕是她们背后的主子的意思吧?”
  老爷子眸中精光一闪:“你也想到了?”
  “既然当年二房可以和景王合作,如今景王正得势,他们怎么会不颠颠儿地贴上去巴结?”我淡淡地道,“其实是很明显的事,景王在爷爷这时走不通的路,在虽人那里未必走不通。”
  “所以你认为,让你远嫁曜月国是景王的主意?”老爷子神情莫测地道,“这样做他能得到什么利益?”
  这我得好好想一想才能作答,我思考了一下,道:“第一,拉拢乌雷;第二,分化云家;还有第三个可能就是……以此作为要价的筹码,让云家支持他夺权,就算不支付他,至少,不要反对他。”
  老爷子垂着睫,听我说了前两条都没有什么特殊的反应,听到我说第三条,才抬起眼皮,静静地看着我,眼中有了一丝笑意:“何以你会认为这是他要价的筹码?”
  “因为在当前朝廷的形势下,云家支持景王是符合家族利益的。”我的思路越来越清晰,滔滔不绝地道,“我们已经知道他是我们仇人,可是景王并不知道。估计景王前两次来侯府主动示好,没得到爷爷的回应,他自己肯定也很纳闷,或者还在心里揣测过爷爷的意图。不过他顶多只会以为是爷爷囤货居奇,想留到最后抬个好价。虽然现在他调头找二房,不过他也知道二房根本没有什么实权,云家的权力集中在长房侯府,与二房勾结,不过是想逼爷爷与他合作罢了。”
  “那你怎么认为,这仅仅是是他要价的筹码?”老爷子的唇角勾起来。我看着老爷了,唇角也扬起来:“因为他的要价太高了。我有皇上的金口玉言护身,他不能强逼我嫁人。他既然已经查过我的底,就该明白我一定不会嫁给乌雷。所以,他顶多只能拿这个来敲打敲打云家。看能不能谈个比较合适,双方都能接受的条件出来。”
  “可是如今二房的人把事情办砸了。”老爷子笑眯眯地看我,“景王会怎么办呢?”
  “或者景王一开始就没指望过二房能把这件事办成,他只是让二房的人来做这块敲门砖,提醒爷爷你,不要对他太冷淡罢了。他不是傻子,不会不知道以云家的势力。给我制造一个清白的出身易如反掌,那些所谓的丑闻和把柄最终会变成真正的谣言。”我慢条斯理地道,“景王送了贴子让我赴三日后为乌雷饯行的国宴,爷爷您知道了吧?”见老爷子微微点头,我笑了笑,接着道:“所以呀,这事儿还得他亲自出马。”
  “看来你已经有对付他的主意了。”老爷子摸着胡子,眼睛弯成月牙儿状。笑得很奸诈。我把嘴角也弯得跟他一样:“我会演出好戏给他看的。”
  回了房,冥焰竟等在屋里,见我回来。猛地冲到我面前,一脸担忧的表情:“姐姐,怎么会闹出这么大的事儿?泽云府的人到底想怎么样?真可恨,我当时怎么就没在……”
  我笑道:“都没事儿了,你今儿去哪儿了?”
  冥焰懊恼地道:“还不是那个其其格缠着我,我本不想理她。可她说要那天的事道歉,要是我在家,一定不让泽云府的人欺负姐姐……”
  “其其格公主居然跟你道歉?”我笑着看他,那丫头居然放下身段来找冥焰,倒有些稀奇,看来冥焰在她心里还有点地位。冥焰闷闷不乐地“嗯”了一声。我笑着拉他坐到凳子上,笑道:“只是道歉么?”
  冥焰的脸微微一窘:“嗯。”
  “真的?”看他那样子,我才不信呢。冥焰抬眼见我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脸上一红“真的。别说她了,没见过这么烦的女人。”
  我见他这样子,知道其其格找他,肯定又说到让冥焰跟她回曜月国一类的话题。我叹了口气,望着冥焰,认真地道:“冥焰,草原儿女性格耿直豪爽,你若真的不喜欢其其格公主。千万别拖拖拉拉的,让人产生误会,一定要跟她讲清楚,知道吗?”
  冥焰望着我,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姐姐。”
  “不过,你要是心里也对人家有一点点意思……”我话还没说完,冥焰已经恼得站起来,“我才没有!我真的不喜欢她!”
  “好好好,我不说了,不说了……”我赶紧安抚他。冥焰抿着唇看了我一眼,正要说话,宁儿进来道:“少夫人,二少爷说有事在书房等您,请您过去一趟。”冥焰听了,对我道:“姐姐,那我先走了!”
  “嗯。”我点点头,起身理了理衣服。猜测安远兮那里定有重要的事,否则不会在刚被二房的人闹过的当口,还不避嫌地让我去书房。天已经黑了下来,到了书房,见到房里透出明亮的烛光,安远兮正蹙着眉,坐在书桌后怔怔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我轻咳了一声,安远兮回过神,见我进来,起身道:“大嫂!”
  “什么事?”我坐到软榻上,直截了当地问。安远兮将手里捏着的纸条递给我,我展开一看,吃了一惊:“什么?九王疯了?这是真的?”
  “是不是真的就不清楚了,不过这消息是看守九王府的士兵传出来的,而且散布得很快,朝中大臣差不多都知道了,景王也带了心腹去看过,证实了九王的疯癫。”安远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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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4-4-2011 12:37 AM | 显示全部楼层
  九王发疯的消息,无异让原来就动荡不安的朝中局势更加明朗化,皇帝病重,有资格继承皇位的两个人中一个发了疯,就算是以前还有些摇摆不定的朝臣,只怕如今也会统统倒向景王了。只是九王怎么会突然疯了呢?是景王搞的鬼吗?先把九王圈禁起来,在伺机解决掉这个潜在的威胁?还是九王为求自何,像当年的明成祖朱棣一样,装疯保存实力?
  “疯了?”我喃喃低语,随即笑了笑,“不管是真是假,都跟我们没多大关系。只不过是加了一把火,把景王推得更高罢了。”
  “九王的事是可以暂时不理,不过还有一件事,你一定要知道。“安远兮道。
  “什么事?”我看着他,“你说。”
  “京中这两日悄悄流传起一些流言,是关于景王的。来得十分蹊跷。”安远兮道。
  “什么流言?”我诧异地道。安远兮道:“有流传景王性喜渔色,把青楼女子纳进门作妾,说他除了喜欢上青楼鬼混,还霸占好些京官的貌美夫人,还有人说先帝早夭的五皇子和七皇子,其实是他与庶母生的私生子,因为怕被先帝查出来,才把儿子弄死的,说他滥用淫药,身子早就被酒色掏空了……总之都是一些关于景王失德的流言。”
  我蹙起眉,这倒有些有趣了,这些流言果真来得蹊跷,不早不晚。偏在景王正在得势的时候出现,明显是想降低他在民间的声望。从古至今的老百姓们最喜欢听的。便是这些达官贵人的八卦,我可不敢小看这些八卦新闻的传播速度和变形速度,从那个“哈雷慧星从天上飞过”几经口授之后变成了“哈雷将军要来军队视察”的笑话,便可以想见人言的可畏,等景王查觉过来有所行动的时候,只怕他在民间的好色形象已经不可挽回了。
  这些流言是谁放出来的呢?皇帝?还是九王?若是皇帝,我便可确定他的病真的只是一场苦肉计。那这些都是他一早布置好的,景王走一步一步走入他设立的圈套中。若是九王,是否表示他并不像表面上看来那么弱势,至少他还有能力安排这些事,伺机反扑?
  “这么有趣的事,不如咱们也凑凑热闹吧?”我懒懒地看了安远兮一眼,轻笑道。
  安远兮俊眉一扬,没有马上出声。听我接着道:“老百姓最喜欢听的流言,除了这些八卦艳史,还有恐怖传闻。若是有人说景王为了长生不老,每天都要吃一个小孩的心脏;或者经常抓一些壮男,开膛破肚取下他们的肾。滋补他那被酒色掏空的身子;也许还有他之所以这么好色,其实是在练一种邪功,采阴补阳,把那些女人的精气吸干,只剩一张人皮……嘿嘿……”我笑得很阴险:“景王殿下那么喜欢散播谣言。现在让他自己的逸事也拿来丰富一下天下百姓茶余饭后的生活,不是很有趣么?”
  安远兮静静地看着我。唇角却带上一抹浅浅的笑意:“我明白了。”
  “不过,只是流言,还不够。等到流言已经无法控制和遏止,令人神共愤的时候,就需要别的东西再加一把火了。”我的唇角弯起来,在这方面我要感谢我前世那五千年老祖宗流传下来的智慧。想了想,觉得用说的不太保险,我走到书案前,摊开一张纸写下我的想法,递给安远兮。安远兮看了,眼中闪过一丝惊异之色,看着我的目光也凝重起来,我轻声道:“记住了?”安远兮点了点头,我笑了笑,抽过他手里的纸,揭开灯罩,将那张纸放到烛火上点燃,看着它化成黑蝶消失在我面前,才平静地道:“记住了,该怎么做就由你安排吧。”
  “好。”安远兮的脸在烛光下带上一丝朦胧的昏黄,忽明忽暗的光线在他的脸上制造出动荡的阴影,仿若绝色。我心中一动,将灯罩重新罩上,轻声道:“还有事么?”
  “没有了。”他的声音也低下来。“那我走了。”我转身往门外走,安远兮在身后叫住我:“大嫂……”
  “嗯?”我顿住身子,突然没由来地有些心慌,不敢回头,连脊背也微微僵硬起来。只听到安远兮的声音费力地道:“白天那件事……我……我会严令他们不准私传……”
  我怔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不由笑了笑:“没用的,别费事了,便是侯府不传,你还管得住泽云府不传么?”话是这么说,心中仍是一暖,为他的好意。语气故意带上几分轻松“不过我想看过费姨娘的下场之后,泽云府也不敢再乱说话了。你别担心。”
  “对不起……”安远兮的声音有一丝颤拦,我听到他有些急促且沉重的呼吸,“都是我不好,让你受这种侮辱……”
  我再次觉得莫名其妙,不解他为何总以为别人泼我污水跟他有关系?脑中闪过一个念头,我有些恍惚,蓦地转过头看他:“为什么这样说?你是不是很后悔当年和我有过肌肤之亲?”
  安远兮的脸色一变,急急地道:“我……”
  “行了你不要说了,我明白。”我转过头,自嘲地道,“你根本不用自责,其实那件事真要算起来是我强迫你的,你向来注重礼教,如果不是我逼你,你根本不会……”
  “不是的,叶儿……”安远兮一步冲到我面前,情急之下竟然忘了叫大嫂,“我没有……”
  “如果那件事让你这样难堪,我很抱歉。”我疲惫地闭了闭眼睛,快速地打断他的话,无力地道,“对不起,我累了。我先回房了。”
  安远兮满脸痛苦地看着我,嘴唇微微一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我转身往门外走,脚步突然变得重若千斤,胸口沉甸甸的,压得我喘不过气。我一步一步往外走,心中只觉荒诞至极,当年和他那场甜蜜温馨的感情,对我来说是一段美好难忘的回忆,没想到之于他,却是郁结于心不堪的负担。勉强行出书房,我的身子无力地靠在回廊转角的柱子上,望着洒在地上明亮的月光,良久,轻嘲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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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6-4-2011 06:45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5章 幻镜
  转眼便是三日后为使臣饯行的国宴,景王在请贴上强调一定要准时赴宴,我计算着时间,换了衣服准备进宫,没有按照礼仪穿戴朝服花冠,我只着了一身素袍,袍子是“天锦绣”最新出产和样品,款式简单大方,用料却是顶级的冰蚕丝织就的雪锦,月牙儿白的缎面上织着玉兰花的暗纹,仿佛流淌着荧光。头发仅用一支玉色温润的白玉兰花簪在脑后绾成一个简单的髻。眼睛半瞎之后,我的服饰尽量简约,便是进宫也不例外,没有那身繁重的衣饰压身,觉得分外轻松。现在眼睛虽然已经好了,为了避免麻烦,我没有大肆宣扬,这服饰还是照旧好了,省得倒让人看出什么来。
  进了宫,领路的太监把我和小红带到御书房外,在路上我已经觉得十分奇怪,不是说有饯行宴么?难不成这宴会摆在御书房不成?这景王,真真大胆,皇帝和太后虽然都不在宫中,可这天下还不是他景王的,他就如此急不可待地把皇帝的御书房占了,司马昭之心,已是路人皆知。
  小红被宫人拦下,在庭院里等我。太监在殿外禀报了一声,领我踏进御书房,又静悄悄退了出去。景王坐在书桌后,手里拿着一卷书,我微微欠了欠身:“监国大人有礼。”景王抬眼,见我进来,搁了书,笑道:“荣华夫人不用多礼,请坐!”
  我坐到一侧的椅子上,望着眼前这个害死云峥的罪魁祸首,将满腹仇恨死死压在心里,面上一脸平静,看不出一丝异样:“监国大人,怎么这饯行宴取消了吗?”
  “没有没有,宴会还有一会儿才举行。”景王笑道,“本五让夫人提前半个时辰进宫,是有些事想在宴会之前跟夫人商谈。”
  我早知道这才是景王请我赴宴的目的,所以只是很平静地看了他一眼,不出声,既然是你找我,自然会把什么事说出来的,我何需着急。景王见我反应平淡,笑了笑:“夫人不问本王何事么?”
  “监国大人都把妾身找到这里来了,我不问,大人就不说了?”我微微一笑。
  “哈哈!夫人不愧为云家的当家主母。镇定沉着,有大家风范。”景王被我这样抢白,哈哈一笑,也不动怒,叹道:“最近市井中流传着一些对诋毁夫人的污言秽语,用词不堪。连本王听了都十分生气,夫人以一己弱质之身担起家族重担,个中辛酸,令人……”
  他一开口便是示好,语气城满带对造谣者的愤慨,表露着对我的同情,眼里有一丝意味不明的光芒,我已经笃定他是真的打算拉拢云家了,国库虚空,朝廷连平南方盐祸的钱都是云家出的。这当儿北疆又起战事,战事是最耗银子的黑洞,他初掌兵权,派了自己的心腹去北疆平乱,必定想在此次战乱中立下军功,没有钱,打什么仗?
  我心中越发笃定,面上只是淡淡一笑:“流言止于智者,妾身行得端,坐得正,不会将奸险小人的恶意中伤放在心上。”
  “那是那是,夫人如此年少便当了家,家中的长辈必定有些不痛快,夫人不用将那些小事放在心上。”景王笑道。语气莫测,看来我杖毙费姨娘的事已经传开了,景王如果聪明,就会知道再提让我下嫁乌雷一事,只会碰一鼻子灰,绝得不到半分好处,却不知道他现在有什么东西可以拿来和云家进行利益交换?他可以给云家许下什么承诺?名,利?以云家现在的地位,很难再上一步了,说实话,我还真有些好奇。
  我笑了笑,也不说话,景王等了片刻,见我不回应,果然沉不住气,开口道:“若是云世子还在世,夫人必不会受这些委屈。还记得初见云世子与夫人,直叹这世上怎么有如此郎才女貌的壁人,可惜天妒英才,云世子那样的惊才绝艳的人物,竟然……”
  “王爷找妾身来,只是叙旧么?”我蓦地打断他的话,垂下眼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身子却微微轻颤起来,云峥,他还有脸提云峥,若不是他,云峥何至于英年早逝?交叠着垂在的双手握得死紧,指甲狠狠地陷入掌心的肉里,竟不觉得痛。
  “唉……本王只是觉得造化弄人,每每想起,也觉得十分感伤……”景王长叹一声,我却感到他的眸光紧紧凝在我身上,似乎在观察我的反应,我身体的轻颤,脸色的变化自然逃不过他的眼睛,景王试探道:“夫人与云世子伉俪情深,必定十分怀念世子吧?”
  云峥,云峥……我只觉得心都要滴出血来,紧紧咬着唇,我闭了闭眼睛,平复心里的抽痛,木然道:“纵是怀念感伤,也于事无补,妾身又能怎样呢?”
  景王微微一叹,道:“是呵,人生的恨事,都不由自主。但是……”景王的眸光一转,“未必就不可补救。”
  我浑身一震,蓦地抬头:“监国大人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夫人若真是怀念云世子,本王或许能帮夫人一解思忆之苦!”景王见我脸色大变,眼神中带上几分得色。我定定地看着他,语气有一些颤抖:“妾身愚昧,不明白监国大人的意思,请大人明示?”
  景王微微一笑,从书桌上捧起一个锦盒,走到我面前,放到茶几上:“夫人打开看看。”
  我看了他一眼,打开锦盒,见垫在盒底的锦缎上躺着一面直径约一尺长的圆形铜镜,样式平平无奇,并无特别之处。不禁有些疑惑地抬头看向景王:“监国大人,这是……”
  景王笑道:“夫人,此镜名为‘太虚纪镜’,是多年前一位仙长送予本王的心爱之物,这镜不是凡物,若以自己的血启动此镜,便能在镜中看到自己心系之人。”
  我闻言一震,手不由自主地抚到镜面上,有些不敢置信:“真的?”
  “本王绝不打诳语,夫人若是不信,不妨一试。”景王从书桌上拿起一把小刀,递到我手上,“夫人可取一滴指尖血,滴于镜面之上,便可知本王所言虚实。”
  我颤悠悠地接过,转眸看向躺于锦盒中的铜镜,这面镜子,真的这么神奇,能让我见到心中最想见的人?一咬牙,毫不迟疑地左手食指上割开一道小口,殷红的血珠立即涌出来,我将手指送到镜前,血珠从我的手指滴到镜面上,“叭”地一声,发出低微的声响,那滴血沾到镜面,像滴进了泥土里,稍时便无声无息地渗入镜中,不复踪迹。镜面顿时像石子投入水中产生的涟漪一般,一层一层地荡漾开来,随着涟漪的扩大,金黄的铜色镜面消失了,镜框之内一片虚空,隔着一层虚无飘渺的蒙蒙白雾,等到那白雾渐淡,一个清雅的人影出现在白雾当中,他的脸上带着我记忆中的温和笑容,轻声地道:“叶儿……”
  “云峥……”我痴痴地看着他,眼泪从脸滑落,“真的是你……”
  “是我……”他幽幽一叹,抚过我脸上的泪:“傻丫头,看到我不高兴么?哭什么……”
  “我就是太高兴了……”我伸手按住他停在我脸上的手,贪婪地看着无数次出现在我梦中的容颜,看着他朦胧而深邃的眼眸,“云峥,我好想你……”
  “我也是……叶儿……”他深深地望着我,喃喃低语,“我也想你……”他的声音低起来,射影渐来渐淡,白雾渐渐地掩过来,将他的射影挡住。“云峥……”我心慌地抓紧他的手,他的手却在我的指尖中变得透明,渐渐消失。“不要走,云峥,云峥……”我徒劳地想抓住他,可是白雾越来越浓,浓到我完全看不到他在哪里,我呆呆地站在原地,泪,流了一脸,“云峥……”
  “荣华夫人!”耳边突然响起景王的声音,我抬眼一看,见他取了一方丝巾递到我面前,“夫人请勿太过伤心。”
  再转头看向那面镜子,那镜面已经恢复成铜镜的模样,静静地躺在锦盒之中。我怔怔地道:“怎么会这样?”
  “此镜是以鲜血为启动之引,每次注入到镜中的血越多,灵镜启动的时间便越长。”景王微笑着解释道,“刚刚夫人的一滴血,只能维持这么短的时间。”
  “原来如此……”我擦了擦眼泪,目光又转到那面铜镜上,手情不自禁地抚摸上去,云峥,只恨与你相见的时间太短了。景王拿来与云家交换利益的筹码便是这面镜子么?没想到他手上竟有这样神奇的东西,竟然还能让我再次见到你,再次触摸到你……景王轻轻咳了一声,我转过头。缩回手,垂睫道:“不好意思,妾身失礼了。”
  “夫人对云世子情深如许,本王甚是感动。”景王意味深长地道,“本王就将这面‘太虚幻镜’赠予夫人,请夫人笑纳。”
  “这……”我故意迟疑了一下,“这是监国大人的心爱之物,妾身怎好掠人之美?”
  这面铜镜果真是景王最终的法宝。荣华夫人忆夫成狂在京师已不是什么新闻。景王在这个时候拿出这样一件宝贝,是笃定我一定会要他这面镜子。事实上,的确是,如果不给我这面太虚幻镜,我也决定以后想方设法都会把它弄来,景王投我所好,想必之前也是做足了功课,费了些心血的。但他不知道的是,其实他今天无论开出什么条件,只要那条件看起来太致上说得过去,我都会答应他的,因为在他势力大盛的时候,答应与他合作才是一个家族族长合理的考虑,皇帝的后招是什么,或者九王还会不会有后招,我都不知道。我只能顺应着大局势,让云家在这场争斗里不要过于凸显作用,既然要稳住他,就不能让他起什么疑心。我在懿宁宫对景王党的喝斥和老爷子前两次的疏离只会让景王以为云家在拿势,再多次几,便会令他心生猜忌,以为云家不可为他所用,那时候,只怕他会动杀机了。
  “这太虚幻镜是本王钟爱之物,但本王却用它不上。宝物若不能得偿所用,放在本王这里也是暴殄天物。不若将它送给夫人这样的有缘人,也算得其所哉。”景王的话说得恳切动听,仿佛我不收下,是看不起他似的。我笑了笑,合上锦盒的盖子,柔声道:“如此,妾身却之不恭,谢过监国大人了。”
  “夫人太客气了。本王与贤伉俪也算是相识一场,实在不忍见夫人为情所苦。”景王见我收下,眼神中闪过一丝得意之色,特意作好心之状道,“不过,本王也要提醒一下夫人,启动灵镜需以血为引,实在不可多用,以免身体受损。”
  “谢王爷提醒。”我看到他眼里的得色,微微一笑,知道他马上要提条件了。果然,景王忽而脸色一沉,叹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本王能尽一点绵薄之力,帮夫人解忧,是本王的荣幸,唉,可惜本王的忧,朝中却无人可解……”
  “监国大夫何出此言?”我顺势借着他的话往上爬,把话头子丢给他,景王果然很满意,做出一副愁眉苦脸,忧国忧民的样子道:“夫人不知道,本王深负监国重任,唯恐有负圣恩,虽然日日为国事宵衣旰食,殚精竭虑,可仍然无法事事尽如人意。就像此番辰星国人再袭北疆,虽然我天曌皇朝不畏它那点微末之能,但战事一开,必将祸及百姓,无法避免伤亡……唉……筹集军饷粮草,采买军需物资安顿流离百姓,哪一样都需耗费巨资,朝廷刚平了江南盐祸,实在拿不这笔款项。唉……本王只要一想到,军中那些热血男儿在边疆为了家国平安抛头颅,撒热血,而本王却无能为他们提供后勤保障,就惭愧万分……”
  “监国大人为了国家,真是尽心尽力,呕心沥血,妾身甚为佩服。”我做出感动的样子,景王可以将戏演得这般声情并茂,也着实不易,配合下他好了,“大人万勿忧心,妾身一介女流,在国家大事上虽然帮不上王爷什么忙,不过拿点钱出来,为大人省去后顾之忧,倒是力所能及。”
  “夫人此言当真?”景王猛地站起来再也掩不住满脸喜色,我笑了笑:“妾身岂敢欺瞒监国大人。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妾身得大人所赠宝镜,更当聊表谢意。”拿这笔钱出来,景王以为我是帮了他,其实不然。皇帝再怎么设谋,也绝不会罔顾边疆之危只一心想着消除内部隐患,做出这种缘木求鱼,危及社稷的事。想到当日在太庙他听闻狼烟危报时,竟然急得咳血,就可以猜到辰星国人这场突如其来的战事,绝对是皇帝计划中的意外,是他没有估计到的变数,我虽然不知道他的计划到底如何,但至少,可以帮他将这些变数清理干净。
  “夫人此举对我天曌皇朝,可真是急时雨呀。”景王嘴里说着称赞的话,眼里却闪过一丝讥诮和不以为然。我微微一笑,装作没有看到,故意做出一副极为受用却假意客气的表情:“监国大人过奖了,妾身愧不敢当。”
  今日之后,景王可以对云家放下戒心了。云家的当家主母,不过是一个痴于情爱,胸无大志,极易左右的平庸女子。实在不足为惧!
  “夫人居功至伟,待我朝将领凯旋,本王必定按功行赏。”景王的戒心一退,便有些得意忘形,言辞也张扬跋扈起来。我起身行了一礼,脆声道:“天曌皇朝有王爷监国,大军胜利在望,妾身祝我军横扫千军,旗开得胜!”
  “承夫人吉言!”景王哈哈大笑,显然对我拍的马屁很受用,他捋了捋自己的八字胡,瞥了一眼书桌上的沙漏,笑道,“夫人,到宴会的时辰了,请随本王一起赴宴!”
  “王爷请!”我毕恭毕敬地伸出手,欠身做了个请先的姿势,景王瞥了我一眼,双手一背,哈哈大笑着从我身边大步跨出房去。我慢慢地直起腰,平静地看着景王意气风发的背影,唇边也浮起一抹极淡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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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6-4-2011 06:46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6章 断发
  为各国使臣饯行的国宴摆在御花园中,我刻意与景王保持了一定距离,渐渐掉出老远,等景王受完众人之礼上座,我才缓步抵达。到了一看,除了景王的心腹党羽和乌雷带领的使臣团,果真没有什么其他人,南苗使臣不在席间,想来景王还没准备放他们走。花园里竟然着全羊,想来是为了迎合乌雷一众才特意为之。我缓步行去,品衔没有我高的朝官纷纷起身,向我行礼。突然发现,景王的党羽,品衔滑几个是高过我的,再一思索,心中一亮,发现在三品以上重要的职位上霸着的官员,不是中立派的老臣,就是皇上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朝官,不是外戚,便是亲携的世家才俊。这些人的职位不是轻易便能撼动的,更不是随便什么罪名便可以轻易让人顶替了的,所以景王党众最近升官儿的虽然不少,但却没多少人控制住核心职位。心中不由一定,这可是皇帝早已预见到的局面?
  “荣华夫人真是赏面。”景王像是刚刚根本没有私下约我见过面似的,起身笑道:“夫人快请上座。”
  我欠了欠身,坐到上位,笑道:“监国大夫客气了,是监国大夫给云家面子,否则这给外国使臣饯行的宴会,哪是妾身一介女流有幸参与的?”
  我话中暗示他此举不合礼仪,但景王似乎没有听懂,毫不在意地笑道:“荣华夫人直介自谦,谁都知道云老侯爷已经把云家的主事权下放给了夫人,夫人是巾帼不让须眉的女中丈夫,在座各位,谁不钦服?”
  眼睛往右侧下方端坐的乌雷一扫,意味深长地道:“何况这场饯行宴的主宾,恳请本王邀夫人赴宴,本王又岂能让贵客失望?”
  景王言语中似有调侃之意,我淡淡一笑,知道景王暗指什么,不过如今我与他算是达成共识,结成了利益团体,他不至于蠢得再拿这伯事来触霉头,最多也只是像刚刚这样隐晦地调侃一下而已,我还不至于承受不起。不过……我在心中冷哼,这个景王。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真真是惹人嫌,乌雷提出请我赴宴不正是给了景王一个名正言顺找我的大好机会么?否则我一个深闺贵妇,平日与他又没啥交情,他想约我单独见面只怕没那么容易。
  抬眼看向乌雷,发现他正专注地看着我,见我的目光扫过去,他微微一笑。举起了酒杯,其其格坐在他身旁,穿着曜月国的民族盛装,打扮得花园锦簇,脸色却不怎么好看,见了乌雷的动作,鼓起眼睛瞪了我一眼。我唇角一动,微微垂睫,敛了眼神。这两日冥焰不肯再跟这朵草原之花联系。想必那刁蛮公主心里已经郁闷至极,还是少惹为妙。
  景王开始说话,言皇上病重,本不应在宫中开宴,但因寿诞无法顺利举行,让国各使臣白跑一趟,皇上心中甚感不安,此次宴会算是给使臣赔礼云云。随后给乌雷的使臣团赠送了不少茶叶,丝绸,陶瓷,香料等物品。乌雷和其其格的脸色没什么变化,但使臣团的下属脸上都喜气洋洋。纷纷拍着景王和天朝上国的马屁。景王洋洋得意地让宫女将分好的烤羊肉端到各桌。一边对乌雷举起了酒杯:“王子殿下,本王敬你!”
  乌雷笑着举杯。两人含笑而饮,眼神却都带着莫测的感觉。我淡淡一笑,夹了一块烤羊肉放进嘴时在,慢慢咀嚼,品味美食的同时也品味着景王和乌雷之间的暗流。景王……应该是看重乌雷的吧?这倒不奇怪,天曌国周边各国,辰星国于四年前结束以失败的告终的北疆之战后,再次与天曌国交恶,眼下正在发起战争,虽然朝廷清楚辰星国的国力,并没有把他们这次发动的外患放在眼里,但谁也不会傻到在这当头去和辰星国的人扯上关系,像景王这样的人,只怕正等着属下在战场上立下大功,为他造势xa日国与天曌国之间隔着一条海峡,两国国土没有直接接壤,虽然多年来有红日国倭寇不时侵犯天曌国东海领域,却一直与天曌国维持着表面上微妙的和平,但由于百姓过于憎恨红日国倭寇,对红日国人也大无好感,与红日国关系太密切,反倒有失民心;世居南疆的南苗人虽然也霸着一方湿瘴之地,但势力过于零散,各部族这间本身就未统一,拉拢起来大为不便,何况九王身后的凤家军镇守南疆多年,与南疆各部族的首领交情甚好,至少是好过刚刚才得势的景王;唯剩下一个国力让其他三方都强的曜月国,是可供景王拉拢攀交的对象,虽然曜月国与天曌国以前也曾打过仗,但战况没有北疆之战那么惨烈,而且时间也比较久远,人们对战争的记忆已经淡化,这两年,两国之间的关系也比较缓和,景王夺权成功,为下一步夺位铺路,也势必要拉拢周边最有势力的国家。不过仅仅以一点茶叶丝绸等奢侈品为饵,便想拉拢曜月国,怕是不太容易。想到此处,我淡淡一笑,怪不得景王要指使二房的人去老爷了面前怂恿劝嫁了,不过,就朝中目前的形势,云家的支持比一个乌雷有用得多,且如今景王拉拢乌雷最大的筹码已经失去,却不知他下一步棋会如何走?
  “王子殿下此次来天曌国是为皇上贺寿,表达贵国与我国修好之诚意,如今我皇虽然病重,但与贵国睦邻友好之意并不因此受到影响。”景王笑道:“为表诚意,我国有意开放边城边贸,简化通关手续,加强两国的物产,工艺,文化的贸易与交流,不知王子殿下意下如何?”
  开放边贸么?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也符合国家与国家之间的利益。果然,乌雷闻言脸上带上几分喜色,笑道:“监国大人此举正是为两国百姓谋福,于民于朝皆是大好事,乌雷岂有不愿之理?”
  朝官见两人相谈甚欢,也纷纷发言,大拍二人马屁。忽闻其其格公主娇声道:“监国大人赠给我国丰厚的礼品,又有意开放边贸,促进两国和平友好,礼尚往来,本公主也准备了一样礼物给贵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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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6-4-2011 06:46 PM | 显示全部楼层
  “哦?”景王似乎有些讶异,“公主也准备了礼物?”
  “不错!”其其格蓦地起身,双手一举,将一把金刀呈于众人面前。我的目光淡淡地扫过去,唇紧紧地抿起来,那把金刀,正是草原之上,我退还给乌雷的那把,把它也带来了,看来此番乌雷出使,除了给皇帝贺寿,果真是存了别的心思,不是一时兴起的。我定定地看着乌雷,他见其其格拿出金她,眼中有一丝错愕闪过,随即蹙起了眉,斥道:“宝儿,休要胡闹!快将刀收起来!”
  其其格看了乌雷一眼,根本不理他的喝斥,望着景王笑盈盈地不语,那把刀端端地呈在她手上,阳光上,刀鞘上的彩色宝石折射着璀灿的珠光。“这是……”景王微微一怔,一旁已经有朝臣卖弄学识,献宝似的道,“监国大人,这是曜月国赛马大会上象征勇敢,能力与智慧的金刀,草原上最英勇的巴图鲁才能夺到这把刀。”
  “这位大人好见识!”其其格眼眸微微一转,唤过身旁的侍卫,接下来说的话大含深意,“还不将刀呈给监国大人。”
  乌雷面色铁青,狠狠地瞪着其其格,当着众人的面却是发作不得。因为景王已经笑道:“好好,玄虎,呈上来给本王瞧瞧。”
  皇宫大内,除了大内侍卫,宫内是不准其他人带刀带宫的。乌雷他们带来的人,身上也不准佩刀,这把金刀也不知道其其格是怎么藏在身上带进宫的,想必是她尊贵的身份让人不敢仔细搜查。景王自是不会让她的侍卫呈刀近身的,所以叫了自己的心腹侍卫下去把刀接了过来。景王接过金刀,打量半晌,抽出半截,阳光下,刀锋冷冷一闪,景王笑道:“好一把美刀。”
  其其格骄傲地道:“这是受过长生天惮封的金刀,我三哥将它带到贵国,就是希望能将此刀赠给他心目中的阿蒂拉。监国大人,贵国是礼乐之邦,必不会让我们抱憾而归吧?”
  我眼皮一跳,没想到稳住了景王不再提逼婚一事,这其其格倒是忍不住了。我淡淡地看着她,她瞥往我的眼睛里有不甘和愤恨。微微一怔,我与这小公主来来回回也就接触这么两三回,又没有深交,她何以如此憎恨我?只听着景王道:“听公主殿下此言,莫非王子殿下还有什么憾事不成?”话是对着其其格说的,景王的目光却似笑非笑地转到我身上,我面无表情。冷眼旁观。只听其其格笑道:“监国大人不会不知道吧?现在贵国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我三哥对荣华夫人情有独钟。王爷不如成人之美,将这把金刀赐给荣华夫人,成全我曜月国与天曌国这段佳偶良缘!”
  景王看着其其格,笑容满面地道:“俗语说‘宝刀赠英雄’,荣华夫人乃女中大丈夫,自当配得上王子殿下的金刀。不过……”他眸光一转,眼神落到我身上,微笑道:“荣华夫人身份非凡。她的婚事连皇上都不便做主,且开过金口,需得夫人本人同意,此段良缘,本王怕是难为!”言毕。将金刀蓦地插回刀鞘,却没有让属下退还,只是轻轻放到了案桌上。
  我沉默不语,心中冷笑,演吧,演吧,看你还能演出什么戏码来。明知道我有皇上的金口玉言保着。又刚刚跟你结成了利益联盟,虽然不会真的答应其其格,却要利用这个机会,故意卖个人情给我,当真无耻至极。乌雷见我脸色不善,赶紧道:“王爷误会了,乌雷虽然仰慕荣华夫人,但知夫人对亡夫情深义重,断不敢贸然以一把金刀轻易唐突夫人,舍妹莽撞,请夫人莫与她计较!”
  “王子殿下此言差矣。”一个朝官没看懂眼前的形势,朗声道,“英雄美人,历来成就传世佳话。王子殿下英武过人,荣华夫人娴雅德馨,郎才女貌,正是佳偶天成,岂有唐突之理?”
  我冷眼旁观,这些朝官不知道我和景王已经达成利益联盟,这会子肯定要帮着景王巴结乌雷,真是一帮蠢材。那边果然不负所望,另一个朝官接口道:“不错,王子殿下贵为曜月国皇子,荣华夫人是我皇钦封的命妇,可谓身份相当,门当户对。”
  身份相当?把你女儿封个公主的名号嫁到草原去,身份不也相当了?我心中冷笑,面上依然神情淡定。那头又有朝官道:“真是天作之合,两国联姻,比起开放边贸,更可促进国家之间的友好邦交,荣华夫人才高德重,可谓我朝繁盛的文化使者,必能为草原带去一番新面貌……”
  我还和平大使呢?我还手拿橄榄枝的雅典娜呢?我冷冷地看着眼前这些男人的丑恶嘴脸,面无表情地听着朝官七嘴八舌。这些朝官,身为人臣不知以己之才安邦定国,为一己之私利,便可将无辜女子当作牲口货物进行买卖交换,让一介弱质女流出卖身份交换两国和平,换取自自的安逸,还给自己的丑恶行径找些冠冕堂皇的大道理,这些男人,就不觉得受之有愧吗?更好笑的,他们凭什么?凭什么认为我就该听任他们摆布?真真可笑!
  每个大放阕辞的人都在偷偷观察我的表情,但我的平静令他们心虚和忐忑不安,语声不由自主地由大变小。我看着乌雷,心里着实有些恼恨,乌雷呀乌雷,你做这场戏,当真以为我便会依你?然而我在他眼里没有看到得意,只看到一丝无奈和几分求恕,一怔之下,随即明白,这场闹剧未必与他有关,只怕是他那刁蛮任性的妹妹私作主张,然而箭已在弦上,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既不能当着众人斥责其其格,又不能随着她胡闹,一时也是两难,唇角淡淡地勾起,看来,还是得由我自己来做这个丑人了?只是,丑了你的颜面,可怪不得我,毕竟是你那任性妹子先来挑拨的。他似乎读懂我目光中的含义,微微一笑,眼中含了一丝戏谑,面容却平列下来,而我却看懂他眼中那抹看好戏的笑容。我心中一笑,看来大家都是看戏的观众。
  场面有些冷,景王见众人撩拨得差不多,该他出面卖人情了,轻咳一声,笑道:“众位大人说得都不错,不过荣华夫人是小世子的母亲,小世子尚未成人,夫人独力撑着一份家来,难处也多,让夫人远离故土,只怕有些为难。”
  场面静了片刻,却听到其其格笑道“监国大人,这只是您的想法,荣华夫人可一直没有开口,不如听听夫人的想法?”其其格转眸看我,笑道:“夫人嫁到我国,于两国还有云家都有利,小世子有个做曜月国王妃的母亲,地位牢不可破,荣华夫人还有什么不放心的?监国大人,你说是不是?”
  这话可说得露骨了,我看着其其格眼中又恨又妒的复杂神色,在心里揣测她到底是受了什么刺激对我一再咄咄相逼,蓦地想到她要求冥焰与她回曜月国的事,莫非是因为冥焰的拒绝,所以才迁怒于我?朝官们也在交头接耳。景王看向我,微笑道:“荣华夫人和小世子的未来皆有保障,本王也甚感欣慰。不过此事,仍得夫人自己决定。”景王不再跟其其格打太极,将问题抛回给我,“曜月国如此厚待荣华夫人,不知夫人作何想法?”
  他语不定期调侃,我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唇角勾了勾,沉默不语。景王脸上带着猫捉老鼠的恶意笑容:“夫人若是愿意,便收下这把金刀,成就一番佳话如何?”
  猫捉到老鼠之后,必定要百般逗弄,直到老鼠毫无反抗之力,才一口吞它下肚。景王故意放任他们将我逼到绝境,再出言阻止,好让我承他的情,以后死心塌地地与他合作,想得倒是挺美的。不过,景王殿下,事事皆有意外,你太小看我叶海花了,我若如了你的意,以后这帮朝臣,怕是真不会把云家放在眼里了。
  玄虎呈了金刀,跪到我面前。全场顿时寂静无声。连一根针掉到地上都可以看见。我半晌不语,景王脸上露出满意的笑意,以为得计,准备出言拯救我了,嘴唇刚刚一动,还未开口,我先他一步。缓缓站起来,不给他卖人情的机会,这个举动有些突然,我感觉到众人的目光全都落在我身上。
  景王一怔,我不以为然地扫他一眼,既然你要配合其其格整出这么尴尬的场面来,便要受得起接下来的尴尬。脸上挂着冷淡的笑容,我蓦地伸手抓起玄虎手中的金刀。众人面色大喜,景王却抽了口气,失措道:“荣华夫人……”
  “监国大人!”我冷冷地打断他,心中冷笑,见我收下刀。慌了吧?我嘲弄地一笑,缓级拔出金刀,众人面上带着不知所以的诧色,景王眼中一凝。我抿紧唇,把刀鞘丢到地上。其其格站起来怒道:“你敢如此轻视我国圣洁的金刀……”
  我微微一笑,不理她的愤怒。环视众人,却不看她一眼:“王子殿下对妾身的厚爱,监国大人和各位大人的好意,妾身甚为感激。不过,妾身与亡夫鹣鲽情深,曾在亡夫坟前立誓,永不二嫁。今日,妾身当着诸位大人的面,愿再次起誓,我——云门叶氏海花,生为云家人死为云家鬼,若违此誓,不得善终,有如此发!”
  话音未落,我已拔下脑后的发簪,满头的青丝如瀑布般垂落,我一把捋过脑后的头发,手起刀落间,只觉得脖子一轻,那把青线便落在了手上,我一头长及臀部的青丝变成了参差不齐的及肩短发,失去束缚,飘然轻扫在脖子上。
  “姐姐!”我身后的小红惊呼一声,扑上来抓住我的手,眼泪掉出来,“你这是做什么呀?您怎么可以断发……”
  身体发肤受诸父母,不得无故损之,天曌国的这条风俗与我前世的古代相同,无论男女,断发皆为看破红尘,有离世出家之意,我眼睛扫过席间,见众人面上皆大骇,心中冷笑,我虽然无心二嫁,但其实并未在云峥坟下立这种誓言,今日断发明志的行为,半是真心,半是做秀。杖毙费姨娘后,外间已经有对我不利的传言,若我子然一身,根本勿须理会,可是我不能不为诺儿着想,我不能容忍任何污水泼到他身上。这个极其震慑效果的方法我已经酝酿数日,唯有如此,才能保护我的诺儿不受那些闲言碎语的伤害。当日二房的人闹过之后,便一直在寻找这样一个机会平息外间不利的谣言。如今正好利用其其格的挑衅,将荣华夫人忠贞不二的贞节烈名传扬出去,说起来,我还要感谢她呢!
  “荣华夫人这是何必……”景王偷鸡不成蚀把米,也是一脸震惊,他大概万万没想到我会用这样激烈的方法来回绝众人,那样张狂的人一时竟然嗫嚅无言。再看到前面其其格一脸惨白,乌雷也站了起来,脸色黯然,眼神也是震憾到了极点。手是捏着的长发被小红夺了拿在手里,我丢掉金刀,对景王欠身道:“监国大人,妾身身体不适,想先行离席,大人莫怪。”
  景王唇角微微一抽,脸色难看地道:“荣华夫人身体不适,本王也不便再留夫人了。”
  “妾身告辞。”我微微一笑,再也不看眼前这一张张难看至极的脸。小工赶紧扶着我,眼里的泪一直噗噗地往下掉,一只手还紧紧捏着我的头发。行出御花园,见小红哭得伤心,我微微一笑:“哭什么,不就是一把头发么?没什么用处了,丢了吧。”
  “不行。”小红连连摇头,“头发怎么能丢掉。我带回去给姐姐存起来。”
  傻瓜。我淡淡一笑,我根本不在乎这一把青丝,想我前世那些前卫的女子,不仅有留着跟男生一样的板寸头的,还有剃光头的呢,若是个个都信奉“身体发肤受诸父母,不得损之。”只怕美容美发和整形医院全都要关门大吉了。我看向小红手里的那把青丝,微微一叹,何况……这世间那个为我绾发的人……已经不在了……还留着这把青丝做什么?徒惹心作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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