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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梦芸

《天眼狐妖与麒麟的除灵传》(18/12:更新完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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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6-12-2009 11:04 PM | 显示全部楼层
“是阴。就像今天看到的张小洁和小高……”说到这里声音一阵发抖,她顿了顿。片刻清了清嗓子,继续道:“他们的死状和剧本里几乎一样。张小洁的尸体发现时还没人想到这一茬,她是死在井里的,剧本里只写死在小屋子里。而小高的就太……真的是和剧本里一模一样啊……活见鬼……”

    “早就有人说这剧本不吉利。很多东西都太真了。”边上有人插嘴道。

    “阿鲁特氏和木头小人么?”梅兰又摸了下脖子上的翡翠:“我倒觉得那些部分比较假,老刘只不过把盗墓和这房子的闹鬼凑到了一起而已。你也不想想这宅子的主人以前都是些什么身份的。”

    “那又怎了,军阀么,军阀当年干的那种勾当还不够多?”

    “不是说惠陵不是军阀盗的?”

    “谁知道,那种时候的事,同一历史都能写成几张脸,谁知道呢……”

    “又团在一起瞎说些什么!”正小声小气地说得专心,几包方便面从天而降把人给吓得一跳。抬头看到一个高高瘦瘦的女人拎着方便面袋子在我们后头站着,一张脸隐隐有些不悦,她冷冷望着梅兰他们几个:“这种时候少说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还嫌这地方不够乱?”

    我对这女人有点印象,可能是因为她那张过于严厉的脸,所以见过一两次就记住了,她是这个剧组的监制。每次出现总会有种她非常严肃和雷厉风行的感觉,貌似她是这个剧组里除了陈金华以外最让人敬畏的一个人。

    因此听了她的话,没人敢再多说一句,只低头拆着手里的包装袋。她也没再言语,转身快步离开,给其他人分面去了。

    吃过面陈金华给我们分了下房间。

    这套院子其实连四方厅总共有三处房子,但没人肯离开四方厅去外面那两套屋子睡。所以所有的人集中在四方厅里,女人分别睡最里边的两个房间,陈金华、刘君培、沈东和靳雨泽睡在工作间。其他人就在外头的厅里打地铺。

    我和林绢,梅兰,还有AMI睡在一个房间。

    虽然只有四个人,还是挺挤的,一来这不到十平米的房间着实小,二来梅兰和AMI一直似乎不太融洽,所以这无形的隔阂更加大了空间的拥挤性。

    AMI是女二号,没有梅兰漂亮,但比梅兰小好几岁。梅兰一直觉得她的戏份多得快超过自己,所以对她心生不满,而她则因为梅兰的处处压制而相当反感。这一点连我和林绢这样的外人都心知肚明,只是很自然的,在人前还是和睦成一团的,姐妹似的,一口一个宝贝地叫。

    隔壁睡着监制和几个小配角,小配角年纪小,惊恐过后就开始变得话很多,从之前到现在,一直在那里说个不停,即使监制的威慑力似乎都不太管用,毕竟都是刚从学校出来的孩子,突然间就遇到了这样的事,恐惧之下哪还管你监制不监制,领导不领导。只顾着把不安一个劲地发泄出来,很晚了,还能听见她们在那屋里嘁嘁啜啜说个不停。

    直到后来听见门砰的一响,然后一阵脚步声穿过走廊朝外头去了,想来是监制实在受不了那些鼓噪,所以宁可去外面大厅打地铺。

    一直到凌晨两点,周围才彻底静了下来,那些小演员敌不过睡意总算太平了,我也开始隐隐有点犯困。只是林绢总在我身边翻来翻去的,怎么也睡不着,于是也就弄得我总也睡不塌实。我不知道她是不是白天睡得太多了,问她,她也不说,只是看着天花板。后来干脆坐起身俯在窗台上朝外看,精神很足。

    我懒得管她,这一天够我受的了,明天还不知道会怎样,不养好精神不行。于是闭上眼管自己睡,睡得正迷糊,忽然被只手用力摇醒。

    “宝珠……宝珠!”

    我睁眼看到林绢的脸,有点惊慌,像发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似的,这让我一下清醒了一大半:“怎么了?”

    她随即朝我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我被她的表情弄得有点惶惶然,屏着气仔细听了下,可除了房间里的呼吸声和窗外的雨声,什么异常的动静都没。

    可是林绢望着我的眼神很期待:“有没有听到什么。”

    我摇摇头。

    “不可能……我刚听得很清楚,就在我推你的时候。”

    “什么声音?”

    她迟疑了一下:“说不清楚……好象是小孩子的声音。”

    “小孩子?”这让我再次清醒了点:“什么样小孩子的声音。”

    她又侧耳朝外听了听。半晌皱皱眉:“怎么会没了,刚才还很清楚的,好几个小孩子的声音……我都还记得他们说些什么。”

    “说什么。”

    “好象是儿歌,什么木头娃娃,你拍一我拍一的……”

    “木头娃娃光着脑袋……”

    “哎,对,就是这个……”

    我一骨碌爬了起来,不小心踢到了边上的梅兰,幸而她睡得死,只动了动,不一会又睡沉了过去。于是我小心地挪到林绢身边:“在哪里听到的??”

    “那方向。”她朝西面指了指。

    那地方是连接着四方厅的西屋,边上还有个茅厕,夜色里看上去黑漆漆的,隐约透过厅里的灯光可以辨得出几条房子的轮廓,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刚才真听见的,不会错。”怕我不信,林绢又强调了一句。

    我不置可否,因为她说的那声音我也听到过,可我不想说,这东西蛮鬼的,我怕说出来吓到她,不如让她以为是幻觉的好。

    于是关上窗,我对她道:“真没听见,太晚了,还是睡吧。别弄得神神道道的。”

    “可是……”正要再跟我争辩,忽然她目光一闪一下子又趴到了窗台上:“那是谁??”

    顺着她目光我很快看到了一道身影,离我们大约十多米的距离,背对着我们正朝着西边那屋子的方向走过去。

    高高瘦瘦的身影,很眼熟。

    “那不是他们的监制么。”片刻林绢道,一边推开了窗。

    “确实……她去那里做什么。”

    “可能上厕所。”

    正如林绢所说,那监制确实是朝西边茅厕过去的,还真是胆子大,白天我们去那里都是结伴而行的,谁都不敢在这样地方一个人单独去这种厕所。她居然那么晚一个人过去。或许是找不到人陪吧,她脚步看起来有点急。

    不一会儿就消失在夜色里了,我重新把窗关上,爬回床:“睡吧。”

    “但那个声音……”

    “没什么声音。”

    “有,真的有。”

    “没有,真的没有。”

    忽然咯咯一阵笑,在这当口针似的朝我耳朵里扎了一下。

    我一个激灵。

    继而一阵细细的声音似有若无地从房间某个角落扬了起来,小小孩子的声音:

    木头的娃娃光着脑袋

    摇啊摇啊什么也看不见

    你拍一下我拍一下娃娃出来

    最慢的一个娃娃在……

    最后一句话被林绢爬上床的声音给打断。

    似乎就是从她一发出声音那瞬间,那些声音就骤然消失的,同以往那几次一样。而林绢似乎浑然不知,只是一声不吭地在我身边躺下,有些赌气地把身子别到一边。

    然后一切再度静了下来,只听得到满屋子此起彼伏的呼吸声,还有窗外细细密密的雨声。

    直到突然被一阵尖叫声惊醒,天已经大亮了,睁开眼看见梅兰和AMI瞪大了眼看着我的身后,我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循着他们的目光朝后看,随即惊得心脏一阵紧抽。

    身后的玻璃窗上贴着个人,苍白的脸压在玻璃上,像是透过玻璃在紧紧注视着床上的我和林绢。脖子上一跟绳子随着风微微晃荡,于是她的身体也跟着在窗外微微晃荡。

    是那个监制……

    “啊——!!!啊——!!!!”边上随即响起声更加尖锐的惊叫,是刚刚爬起身的林绢。边叫边跌跌撞撞翻下床,正要伸手去开门,门却突然间被猛地撞开了:

    “死人了!!”紧接着门外冲进来一个人,冲着我们没头没脑一阵吼:“死人了!!!!”

    几乎是刚垮进客堂的门,一股浓烈的腥臭味就扑鼻而来,汹涌得像窗外的热浪。

    然后是铺天盖地的红。

    墙上,窗上,地板上……

    一大片一大片还没干透的血在窗外斜射进来的艳阳里闪着淋漓的光,更多的,顺着地上一具具背靠背端坐着的尸体滑落下来,滴滴哒哒,涌泉似的。尸体没有头,头都在客堂大门口,面朝外一字排开,排得整整齐齐。

    窗外的蝉拼命鼓噪着,热浪把空气里那股粘腻的腥蒸腾得让人反胃,很难受,可是吐不出来。转头望见周围的脸一个个都青白瓦灰,动着嘴却不知道说些什么,耳膜里鼓鼓的,明明这么高的温度,手臂上的寒粒却一层接一层地起伏。

    “别的……人呢……”半晌梅兰的话音在我身后干巴巴地响起,声音抖得让人不忍去听。

    地上的尸体一共六对,而昨晚睡客堂的统共有近二十个人,那么剩下的几个到哪里去了?他们活着的可能性会是多少……不由自主都把目光集中在陈金华身上,似乎他那高高的个子和粗犷的长相是唯一可依靠的,可这会儿他看上去有些佝偻。没有回答梅兰的话,他只是站在墙边对着那些尸体发呆。

    “发现的时候,就是这些。”替他回答的人是沈东。说话的时候他一直看着那个不声不响靠在工作室门口的刘君培,那男人正擦着手里的眼镜,带着种和平时没太多两样的表情。“下一幕是什么,老刘。”突兀沈东问了他一句,听起来有点没头没脑。

    刘培君戴上眼镜朝他瞥了一眼:“这是什么意思。”

    “你知道什么意思。”

    “你也开始无聊了么,东子。”

    “这难道不是你本子里写的??”

    “我只能说是个巧合。”

    “又一个巧合??小高被钉死,姜心姐被吊死,还有他们!”突然之间爆发了出来,这个平时开朗而好脾气的男人涨红了脸指着刘君培大声道:“你好好看看他们的样子!这世界上还能有这么巧的事吗?谁见过这么巧的事!!”

    “那我能怎么说。剧本里写什么就发生什么,难道你就见过这种事,沈东?”刘君培依旧一副不温不火的样子,虽然口气里也带了点辛辣。他似乎总也能在任何时候都保持这样安静的样子,就像那个一直在边上安静看着他俩的靳雨泽。

    那个美丽的男人蹲在地上抽着烟,和平时一样保持着镜头前最完美的姿态,这种姿态在这样的环境里,让人有种异样突兀的感觉,看着很不舒服,可又似乎正因着这样一种近乎诡异的冷静,所以才没人在眼下这种状况里崩溃。

    空气里的血腥味越来越重,燥热,热得人想凭空炸开。可又很冷,冷得人手臂上汗毛根根倒竖。

    “不是人干的……这绝对不可能是人干的……”一旁响起剧务喃喃的话音。他手抖得厉害,想点烟,点了几次都没点着,只能含着烟头用力地咽着口水。

    “不是人干的是什么干的。”沈东问他。

    “鬼……这房子里的鬼……”他抬头轻声道。一双眼瞪得大大的,看着沈东的样子就像之前乍然见到我们房间窗外那个监制的尸体。

    “鬼!鬼个屁!你从小到大见过鬼吗??”

    “那我们为什么要拜神……”

    “那是习惯!”

    “为什么会有这种习惯?!”

    “那是!……”突然的语塞。可能沈东自己也不晓得该怎么回答了,于是愤愤地挥了下拳,目光再次转向刘君培:“见鬼!”

    “有意思,”刘君培见状冷哼:“王南说有鬼你不信,可你对我剧本的问题却很执着。沈东,这一样都是见鬼的事,你说你什么意思。”

    “我只想知道这到底是人为还是鬼为。”

    “看着我能解决你的问题么。”

    “刘君培你他妈别惹火我!”

    “我有惹过你么?”

    “我……我们隔壁那几个女孩子怎么样了……”眼看着两人间的火药味越来越浓,突然AMI低低问了声,于是这场剑拔弩张的争执嘎然而止。

    是了,她不说都差点忘了……就在我们房间隔壁,那间屋里还睡着几个小演员,问题是从刚才开始闹到现在,好象还一直都没听到她们的动静。她们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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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6-12-2009 11:05 PM | 显示全部楼层
回过神跟着一起跑过去,陈金华他们已经到了那屋的门口了。连敲了几下门一直都没人应,没等陈金华开口,心急的沈东一肩膀朝门上撞了过去。

    门是薄木板,很容易被撞开了,一股奇怪的味道紧跟着扑面而来。很臭的味道,还夹杂着股闷闷的檀香,令人作呕。

    “人呢。”头一个冲进房间,沈东扫视着整个屋子低声道。

    没人能回答他。

    屋子里除了几张席子和原先那两个柜子,什么都没有,空荡荡一片。几只被屋子里的怪味引来的苍蝇在屋里来来回回飞进飞出,嗡嗡吵得人心乱如麻。

    那几个女孩子凭空去了哪里……这房间只有两扇小得连头都钻不出去的天窗。

    “我们会死吗……我们也会死吗……”门刚关上,AMI一下子哭了出来。呜呜的哭声听得人心都焦虑了起来,只觉得胸口有什么东西堵着似的憋得慌,我忍不住拉住了林绢的手,却在这同时听见客厅里一声尖叫:

    “啊——!!”

    陈金华触电似的跳起来朝那方向奔了过去。

    片刻一步步倒退回来,两手平举着。

    “老陈,怎么了……”刚开口,沈东住了嘴,因为随即看到那个迫使陈金华这么古怪着样子倒退回来的人。

    是程舫。

    她好象在雨里奔波了一夜似的,头发湿嗒嗒的在脑后乱成一团,两眼发红,脸色苍白得可怕。一路进来,那只用枪指着陈金华的手抖得厉害,不由得让人担心她一个失控真会朝扳机扣下去,因此没人敢过去阻止她,全都一动不动在原地朝她看着,生怕一不小心随便一个动作,会把她给刺激到。

    她这样子实在像只极度疲乏又受惊过度的野兽。

    “你不要乱来。”试探着朝前走了一步,沈东压着声音慢慢对她道。

    他压低了的声音略带着点磁性,这让程舫紧张的情绪看起来稍稍缓和了些,片刻朝客厅方向抬了抬下巴,她问:“那些人怎么死的。”

    “不知道。”

    “不知道?!”音调陡地拔尖,她猛转头瞪向一旁出声回应的梅兰:“那是什么?屠杀!这么大的动静你们会不知道!”

    梅兰朝后退了一步,手下意识摸向脖子上的翡翠,这动作让程舫误会成了某种攻击的讯号,条件反射地手猛一哆嗦,紧跟着一声枪响,被她那把枪指着的陈金华登时应声倒地。

    “老陈!”见状沈东赶紧冲了过去,扶起陈金华,他半边肩膀已经被血染湿了一大片。

    “你他妈疯了啊!!!”回过头冲着程舫厉声吼了句,程舫早已被自己的动作给吓傻了,呆呆看着手里的枪,身后王南乘机靠近了一把将枪从她手里抽出,她没一点反应。

    “丫的死会!越麻烦事越多!”没再理那个呆住了的女人,沈东三下两下脱下自己的衬衫撕开了给陈金华的伤口扎上。所幸伤口是在肩膀,要是再往下一点,后果不堪设想。只是我们全被围困在这房子里出不去,即便是不致命的伤口,也是经不得时间的拖延的。“我们得赶紧想办法从这里出去。”似乎也想到了这一点,沈东回头对我们道。

    “出不去……”没等有人回应,程舫突然在边上幽幽说了句。

    “你给我闭嘴!”沈东的眉心拧紧。

    “真的出不去……我试了一个晚上。”

    “一晚上?你不是回主屋了。”

    “……没找到……”

    “没找到?”

    一听这话我们全都把目光投向了她。这个平时整洁而高傲的女人这会儿连嘴唇上仅有的一点红润都没了,一边看着陈金华和沈东,一边用力绞着自己的手指,眼神看上去有点乱:“没找到,整整一晚上我都在找,一直找……找到天亮,找到现在……才找到这里。”

    “什么意思……”被沈东扶到椅子前坐下,缓过了劲的陈金华问。

    “意思就是,这房子会变,变得让人像在迷宫里走。”

    “鬼打墙?”

    目光闪了闪,程舫摇了下头:“不光是我们昨天碰到的状况。我的意思是,这房子在长。”

    “长?怎么长??”

    “无限的……扩展。无限的扩展,复制原有的建筑。”

    “怎么可能……”

    “不信你们可以自己去看。但我不保证你们还可以找回来。”

    “靠!那不是要被活活困死在这里!”丢下烟头王南大声道。

    程舫朝他看了看:“是这样。不仅如此,还跟一个……或者几个杀人狂一起困死在这里。”说着目光在我们之间兜了个来回。

    在最初那层被自己的行为给震出来的恐惧过后,她似乎又恢复了些许的冷静,于是那种闪烁的警惕又回到了她眼里:“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们知道的,你都看见了,你没看见的,我们也一样不知道。”半天没人回答,轻吸了口烟,靳雨泽缓缓对她道。

    这话让程舫一声冷笑:“你是说,死了这么多人,连头都被砍下来了,而你们就住在这里的房间里,却什么动静都没听见??”

    “没听见。”

    淡淡三个字。可能是这男人忽然淡下来的神色,她皱了下眉将目光转向我:“真的?”

    我不由自主点了下头。

    “怎么可能……这种房子的材料和结构,说一句话能绕上房梁三圈,有什么声音可以藏得过去。”

    “这也是我们没想通的。”沈东道:“还有这间房里的秦茵她们,一晚上什么声音都没,她们就这么消失了,谁能给个道理出来。”

    “活见鬼……”

    “是啊,活见鬼!”说着话火气又上来了,沈东的音量不由自主地拔高:“这宅子就他妈是个活鬼!”

    “宅子?我住这里那么些年怎么就从没见它有过什么反常?!如果不是你们来……”

    “你是想说这鬼是被我们带来的吗程舫女士??”

    “难道不是?谁像你们这样半夜三更搞什么拜神仪式,如果不是心里有鬼,拜什么神!”

    “你讲点道理好不好,这是每个摄制组历来到这儿的规矩!”

    “但以前出过这种事吗?为什么你们一来就会出这样的事!死那么多人!见鬼!你有没有看到那些尸体的样子!那绝对不是正常人做得出来的!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越说越激动,程舫猛一回头指住林绢:“还有你!白先生早就警告过老周让他提防着外面出来的是非,很多东西我能忍就都忍了,还真没想到老周一出事,你居然真有那脸跑到这里来!!”

    这话一出口林绢的脸刷的下就红了,张了张嘴要说什么,我怕她一开口让着局面变得更糟,赶紧扯住了她的手:“绢!”

    她及时住了口,眼里一丝怒气闪过,总是争强好胜的性子,哪怕确实是她没理在先。

    “再说了,为什么你们几个都没事。”程舫的话音再次响起。似乎一连串的话说出口后,她情绪稳了很多,不再像原来受惊过度的麻雀似的,也没再为陈金华的事而手抖个不停,于是出口的话也逻辑了起来,甚至有些咄咄逼人:“照厅里的样子来看,那个凶手一晚上杀光你们所有人并不是什么难事,不就隔了道门,为什么你们都没事!”

    “程小姐是希望我们都死光么。”王南忍不住冷哼。

    “不是希望你们死光,只是觉得奇怪。这很诡异不是么,只隔了一道门,外面的人死得那么惨,你们一点事都没,甚至还说没听见一点动静,这太戏剧了吧,拍电影么?!你们谁都不觉得这事很让人费解么!!”

    确实,程舫说得没错。这一点的确很蹊跷。

    客堂里一晚上死了十二个人,身首异处。其他的人也不知所踪,包括仅和我们一墙之隔的另一房间的那些女孩子们。他们在哪里,是死是活,没人知道。可是仅仅隔着一道墙,一扇门,我们这屋子和工作室里那几个人却都没事,包括王南,他本是应该睡在外面客堂的,只是昨晚天热睡不着,所以跑到工作室看沈东他们研究那卷小高死亡现场的录相带。于是他现在和我们在一起,为昨晚出事的那些人而惊恐着,疑惑着。

    这不仅让人琢磨,如果他昨晚没去工作室的话,那他这会儿会怎么样。

    想着,偷眼打量了王南一眼。他在角落里蹲着,兴许也想到这一点了,一张脸灰得跟死人一样难看。

    忽然刘君培的身影踱了过来挡住了我的视线。

    面朝程舫站着,他手里握着他那本剧本,似乎无论什么时候,这东西跟他都是离不开的:“我觉得,有些话不如等到我们出去以后说个痛快更好,你觉得呢程小姐。”

    程舫冷笑:“你觉得我们能走出去么,我都走了一晚上了。”

    “晚上路看不清楚。”

    “这话不应该对一个在这里生活了那么多年的人来说。”

    “有几个人敢说对这宅子很了解呢,程小姐,周老爷子敢这么说么。”

    “宅子是死的。”

    “死的?昨晚走一晚上,你还这么认为?”

    “我……”

    还想说什么,忽然陈金华的声音从后头响起,带着点沙哑:“老刘,行了,不要说这些了。”

    “好,”转身望向陈金华,刘君培点点头:“当务之急还是快点找到出去的办法。”

    “下一幕是什么。”

    轻轻一句话出口,刘君培一怔:“你……”

    “下一幕你写的是什么,老刘。”

    “你怎么也……”

    陈金华苦笑:“你给我看的最后一幕,他们都没看过,你我都知道那上面写的是什么,”说着朝自己肩膀看了看,点点头:“所幸,比你写的状况稍微好了那么一点点。老刘,说吧,下一幕是什么。”

    一时间所有的目光因此而集中在刘君培的身上,不大的空间刹时静了下来,连外头的蝉叫声都没有,因为打雷了。

    突然间的轰隆一声闷响,在艳阳高照的庭院里滚了下来。门外卷进股阵风,很浓的硫磺味,渗着客堂里弥漫不散的腥臭。

    “下一幕,没有。”不知过了多久,刘君培推了推镜架慢慢道。

    “什么……”

    “还没写,所以没有。”

    一阵异样的沉默再次包围了这块小小的地方,所有人因为这句话而紧盯着刘君培,而刘君培摘下了鼻梁上的眼镜,将那双有点浑浊的眼睛忽然间直直地转向我:“不过我可以跟你们说说这剧本的由来,如果你们都对这很在意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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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6-12-2009 11:05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三。十四章

    几乎是刚垮进客堂的门,一股浓烈的腥臭味就扑鼻而来,汹涌得像窗外的热浪。

    然后是铺天盖地的红。

    墙上,窗上,地板上……

    一大片一大片还没干透的血在窗外斜射进来的艳阳里闪着淋漓的光,更多的,顺着地上一具具背靠背端坐着的尸体滑落下来,滴滴哒哒,涌泉似的。尸体没有头,头都在客堂大门口,面朝外一字排开,排得整整齐齐。

    窗外的蝉拼命鼓噪着,热浪把空气里那股粘腻的腥蒸腾得让人反胃,很难受,可是吐不出来。转头望见周围的脸一个个都青白瓦灰,动着嘴却不知道说些什么,耳膜里鼓鼓的,明明这么高的温度,手臂上的寒粒却一层接一层地起伏。

    “别的……人呢……”半晌梅兰的话音在我身后干巴巴地响起,声音抖得让人不忍去听。

    地上的尸体一共六对,而昨晚睡客堂的统共有近二十个人,那么剩下的几个到哪里去了?他们活着的可能性会是多少……不由自主都把目光集中在陈金华身上,似乎他那高高的个子和粗犷的长相是唯一可依靠的,可这会儿他看上去有些佝偻。没有回答梅兰的话,他只是站在墙边对着那些尸体发呆。

    “发现的时候,就是这些。”替他回答的人是沈东。说话的时候他一直看着那个不声不响靠在工作室门口的刘君培,那男人正擦着手里的眼镜,带着种和平时没太多两样的表情。“下一幕是什么,老刘。”突兀沈东问了他一句,听起来有点没头没脑。

    刘培君戴上眼镜朝他瞥了一眼:“这是什么意思。”

    “你知道什么意思。”

    “你也开始无聊了么,东子。”

    “这难道不是你本子里写的??”

    “我只能说是个巧合。”

    “又一个巧合??小高被钉死,姜心姐被吊死,还有他们!”突然之间爆发了出来,这个平时开朗而好脾气的男人涨红了脸指着刘君培大声道:“你好好看看他们的样子!这世界上还能有这么巧的事吗?谁见过这么巧的事!!”

    “那我能怎么说。剧本里写什么就发生什么,难道你就见过这种事,沈东?”刘君培依旧一副不温不火的样子,虽然口气里也带了点辛辣。他似乎总也能在任何时候都保持这样安静的样子,就像那个一直在边上安静看着他俩的靳雨泽。

    那个美丽的男人蹲在地上抽着烟,和平时一样保持着镜头前最完美的姿态,这种姿态在这样的环境里,让人有种异样突兀的感觉,看着很不舒服,可又似乎正因着这样一种近乎诡异的冷静,所以才没人在眼下这种状况里崩溃。

    空气里的血腥味越来越重,燥热,热得人想凭空炸开。可又很冷,冷得人手臂上汗毛根根倒竖。

    “不是人干的……这绝对不可能是人干的……”一旁响起剧务喃喃的话音。他手抖得厉害,想点烟,点了几次都没点着,只能含着烟头用力地咽着口水。

    “不是人干的是什么干的。”沈东问他。

    “鬼……这房子里的鬼……”他抬头轻声道。一双眼瞪得大大的,看着沈东的样子就像之前乍然见到我们房间窗外那个监制的尸体。

    “鬼!鬼个屁!你从小到大见过鬼吗??”

    “那我们为什么要拜神……”

    “那是习惯!”

    “为什么会有这种习惯?!”

    “那是!……”突然的语塞。可能沈东自己也不晓得该怎么回答了,于是愤愤地挥了下拳,目光再次转向刘君培:“见鬼!”

    “有意思,”刘君培见状冷哼:“王南说有鬼你不信,可你对我剧本的问题却很执着。沈东,这一样都是见鬼的事,你说你什么意思。”

    “我只想知道这到底是人为还是鬼为。”

    “看着我能解决你的问题么。”

    “刘君培你他妈别惹火我!”

    “我有惹过你么?”

    “我……我们隔壁那几个女孩子怎么样了……”眼看着两人间的火药味越来越浓,突然AMI低低问了声,于是这场剑拔弩张的争执嘎然而止。

    是了,她不说都差点忘了……就在我们房间隔壁,那间屋里还睡着几个小演员,问题是从刚才开始闹到现在,好象还一直都没听到她们的动静。她们怎么样了……

    回过神跟着一起跑过去,陈金华他们已经到了那屋的门口了。连敲了几下门一直都没人应,没等陈金华开口,心急的沈东一肩膀朝门上撞了过去。

    门是薄木板,很容易被撞开了,一股奇怪的味道紧跟着扑面而来。很臭的味道,还夹杂着股闷闷的檀香,令人作呕。

    “人呢。”头一个冲进房间,沈东扫视着整个屋子低声道。

    没人能回答他。

    屋子里除了几张席子和原先那两个柜子,什么都没有,空荡荡一片。几只被屋子里的怪味引来的苍蝇在屋里来来回回飞进飞出,嗡嗡吵得人心乱如麻。

    那几个女孩子凭空去了哪里……这房间只有两扇小得连头都钻不出去的天窗。

    “我们会死吗……我们也会死吗……”门刚关上,AMI一下子哭了出来。呜呜的哭声听得人心都焦虑了起来,只觉得胸口有什么东西堵着似的憋得慌,我忍不住拉住了林绢的手,却在这同时听见客厅里一声尖叫:“啊——!!”

    陈金华触电似的跳起来朝那方向奔了过去。片刻一步步倒退回来,两手平举着。

    “老陈,怎么了……”刚开口,沈东住了嘴,因为随即看到那个迫使陈金华这么古怪着样子倒退回来的人。

    是程舫。

    她好象在雨里奔波了一夜似的,头发湿嗒嗒的在脑后乱成一团,两眼发红,脸色苍白得可怕。一路进来,那只用枪指着陈金华的手抖得厉害,不由得让人担心她一个失控真会朝扳机扣下去,因此没人敢过去阻止她,全都一动不动在原地朝她看着,生怕一不小心随便一个动作,会把她给刺激到。

    她这样子实在像只极度疲乏又受惊过度的野兽。

    “你不要乱来。”试探着朝前走了一步,沈东压着声音慢慢对她道。他压低了的声音略带着点磁性,这让程舫紧张的情绪看起来稍稍缓和了些,片刻朝客厅方向抬了抬下巴,她问:“那些人怎么死的。”

    “不知道。”

    “不知道?!”音调陡地拔尖,她猛转头瞪向一旁出声回应的梅兰:“那是什么?屠杀!这么大的动静你们会不知道!”

    梅兰朝后退了一步,手下意识摸向脖子上的翡翠,这动作让程舫误会成了某种攻击的讯号,条件反射地手猛一哆嗦,紧跟着一声枪响,被她那把枪指着的陈金华登时应声倒地。

    “老陈!”见状沈东赶紧冲了过去,扶起陈金华,他半边肩膀已经被血染湿了一大片。

    “你他妈疯了啊!!!”回过头冲着程舫厉声吼了句,程舫早已被自己的动作给吓傻了,呆呆看着手里的枪,身后王南乘机靠近了一把将枪从她手里抽出,她没一点反应。

    “丫的死会!越麻烦事越多!”没再理那个呆住了的女人,沈东三下两下脱下自己的衬衫撕开了给陈金华的伤口扎上。所幸伤口是在肩膀,要是再往下一点,后果不堪设想。只是我们全被围困在这房子里出不去,即便是不致命的伤口,也是经不得时间的拖延的。“我们得赶紧想办法从这里出去。”似乎也想到了这一点,沈东回头对我们道。

    “出不去……”没等有人回应,程舫突然在边上幽幽说了句。

    “你给我闭嘴!”沈东的眉心拧紧。

    “真的出不去……我试了一个晚上。”

    “一晚上?你不是回主屋了。”

    “……没找到……”

    “没找到?”

    一听这话我们全都把目光投向了她。这个平时整洁而高傲的女人这会儿连嘴唇上仅有的一点红润都没了,一边看着陈金华和沈东,一边用力绞着自己的手指,眼神看上去有点乱:“没找到,整整一晚上我都在找,一直找……找到天亮,找到现在……才找到这里。”

    “什么意思……”被沈东扶到椅子前坐下,缓过了劲的陈金华问。

    “意思就是,这房子会变,变得让人像在迷宫里走。”

    “鬼打墙?”

    目光闪了闪,程舫摇了下头:“不光是我们昨天碰到的状况。我的意思是,这房子在长。”

    “长?怎么长??”

    “无限的……扩展。无限的扩展,复制原有的建筑。”

    “怎么可能……”

    “不信你们可以自己去看。但我不保证你们还可以找回来。”

    “靠!那不是要被活活困死在这里!”丢下烟头王南大声道。

    程舫朝他看了看:“是这样。不仅如此,还跟一个……或者几个杀人狂一起困死在这里。”说着目光在我们之间兜了个来回。

    在最初那层被自己的行为给震出来的恐惧过后,她似乎又恢复了些许的冷静,于是那种闪烁的警惕又回到了她眼里:“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们知道的,你都看见了,你没看见的,我们也一样不知道。”半天没人回答,轻吸了口烟,靳雨泽缓缓对她道。

    这话让程舫一声冷笑:“你是说,死了这么多人,连头都被砍下来了,而你们就住在这里的房间里,却什么动静都没听见??”

    “没听见。”

    淡淡三个字。可能是这男人忽然淡下来的神色,她皱了下眉将目光转向我:“真的?”

    我不由自主点了下头。

    “怎么可能……这种房子的材料和结构,说一句话能绕上房梁三圈,有什么声音可以藏得过去。”

    “这也是我们没想通的。”沈东道:“还有这间房里的秦茵她们,一晚上什么声音都没,她们就这么消失了,谁能给个道理出来。”

    “活见鬼……”

    “是啊,活见鬼!”说着话火气又上来了,沈东的音量不由自主地拔高:“这宅子就他妈是个活鬼!”

    “宅子?我住这里那么些年怎么就从没见它有过什么反常?!如果不是你们来……”

    “你是想说这鬼是被我们带来的吗程舫女士??”

    “难道不是?谁像你们这样半夜三更搞什么拜神仪式,如果不是心里有鬼,拜什么神!”

    “你讲点道理好不好,这是每个摄制组历来到这儿的规矩!”

    “但以前出过这种事吗?为什么你们一来就会出这样的事!死那么多人!见鬼!你有没有看到那些尸体的样子!那绝对不是正常人做得出来的!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越说越激动,程舫猛一回头指住林绢:“还有你!白先生早就警告过老周让他提防着外面出来的是非,很多东西我能忍就都忍了,还真没想到老周一出事,你居然真有那脸跑到这里来!!”

    这话一出口林绢的脸刷的下就红了,张了张嘴要说什么,我怕她一开口让着局面变得更糟,赶紧扯住了她的手:“绢!”

    她及时住了口,眼里一丝怒气闪过,总是争强好胜的性子,哪怕确实是她没理在先。

    “再说了,为什么你们几个都没事。”程舫的话音再次响起。似乎一连串的话说出口后,她情绪稳了很多,不再像原来受惊过度的麻雀似的,也没再为陈金华的事而手抖个不停,于是出口的话也逻辑了起来,甚至有些咄咄逼人:“照厅里的样子来看,那个凶手一晚上杀光你们所有人并不是什么难事,不就隔了道门,为什么你们都没事!”

    “程小姐是希望我们都死光么。”王南忍不住冷哼。

    “不是希望你们死光,只是觉得奇怪。这很诡异不是么,只隔了一道门,外面的人死得那么惨,你们一点事都没,甚至还说没听见一点动静,这太戏剧了吧,拍电影么?!你们谁都不觉得这事很让人费解么!!”

    确实,程舫说得没错。这一点的确很蹊跷。

    客堂里一晚上死了十二个人,身首异处。其他的人也不知所踪,包括仅和我们一墙之隔的另一房间的那些女孩子们。他们在哪里,是死是活,没人知道。可是仅仅隔着一道墙,一扇门,我们这屋子和工作室里那几个人却都没事,包括王南,他本是应该睡在外面客堂的,只是昨晚天热睡不着,所以跑到工作室看沈东他们研究那卷小高死亡现场的录相带。于是他现在和我们在一起,为昨晚出事的那些人而惊恐着,疑惑着。

    这不仅让人琢磨,如果他昨晚没去工作室的话,那他这会儿会怎么样。

    想着,偷眼打量了王南一眼。他在角落里蹲着,兴许也想到这一点了,一张脸灰得跟死人一样难看。

    忽然刘君培的身影踱了过来挡住了我的视线。

    面朝程舫站着,他手里握着他那本剧本,似乎无论什么时候,这东西跟他都是离不开的:“我觉得,有些话不如等到我们出去以后说个痛快更好,你觉得呢程小姐。”

    程舫冷笑:“你觉得我们能走出去么,我都走了一晚上了。”

    “晚上路看不清楚。”

    “这话不应该对一个在这里生活了那么多年的人来说。”

    “有几个人敢说对这宅子很了解呢,程小姐,周老爷子敢这么说么。”

    “宅子是死的。”

    “死的?昨晚走一晚上,你还这么认为?”

    “我……”

    还想说什么,忽然陈金华的声音从后头响起,带着点沙哑:“老刘,行了,不要说这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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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转身望向陈金华,刘君培点点头:“当务之急还是快点找到出去的办法。”

    “下一幕是什么。”

    轻轻一句话出口,刘君培一怔:“你……”

    “下一幕你写的是什么,老刘。”

    “你怎么也……”

    陈金华苦笑:“你给我看的最后一幕,他们都没看过,你我都知道那上面写的是什么,”说着朝自己肩膀看了看,点点头:“所幸,比你写的状况稍微好了那么一点点。老刘,说吧,下一幕是什么。”

    一时间所有的目光因此而集中在刘君培的身上,不大的空间刹时静了下来,连外头的蝉叫声都没有,因为打雷了。

    突然间的轰隆一声闷响,在艳阳高照的庭院里滚了下来。门外卷进股阵风,很浓的硫磺味,渗着客堂里弥漫不散的腥臭。

    “下一幕,没有。”不知过了多久,刘君培推了推镜架慢慢道。

    “什么……”

    “还没写,所以没有。”

    一阵异样的沉默再次包围了这块小小的地方,所有人因为这句话而紧盯着刘君培,而刘君培摘下了鼻梁上的眼镜,将那双有点浑浊的眼睛忽然间直直地转向我:“不过我可以跟你们说说这剧本的由来,如果你们都对这很在意的话。”

    “其实我对这片宅子的兴趣,已经有些年头了,不仅因为它闹鬼的传闻,还包括它的历史。这片老宅子有着段跟它年龄很匹配的历史,是不是,程小姐。”

    虽然突然间变天,我们还是决定出门继续寻找出路,因为陈金华的伤实在拖不得。人头和尸体依旧原样在客堂里摆着,没人敢去动它们,我都不晓得自己当时是怎么从那些人头上跨出去的,它们跟我离得是那么的近,近得都能看到发丝上的头皮屑。跟在我边上的AMI晕倒了,梅兰尖叫着死活不肯过,沈东不得不挨个把她们背出去。

    之后天气变得有些糟。太阳依旧当空照着,不过红得像只咸鸭蛋,天上没有一丝云,但天色很浑浊,并且响着雷。晴天霹雳,以前只听说过,现在亲耳听到了,觉得很邪。可是谁都没把那个邪字说出口,只是默不作声朝前走着,然后刘君培开始谈起了他的剧本。

    听刘君培那么问,程舫没作声,只当没听见似的。于是刘君培接着道:“但是决定把它搬上银幕,却还是从一年前开始,知道是什么原因么。”

    “百年老宅闹鬼,清朝僵尸,这种片子已经拍得不能再拍,都拍滥了。虽然说这种题材从一定意义上来讲仍然是比较吸引人的,可是我不敢冒险。事实上很多跟我差不多运气的编剧都不敢轻易冒这种险,这类电影,拍成功了,可以让你一夜声价千万,搞砸了,那就直接跌进三流鬼片编辑的行列,那可算是一种……”

    “关乎尊严问题。”边上靳雨泽插了一句,刘君培看了他一眼,低下头笑笑:“没错,关乎尊严问题。直到一年前,我在伦敦无意中看到了本一个老外关于它的传记,我才发觉,其实这片看上去跟地安门石桥,恭王府之类以传说吸引游客的地儿差不多的老宅,它好象还藏着某些尚未被人开发出来的料。”

    “老外?”听到这里,程舫皱了皱眉突然开口:“你是说……《醇亲王府传》?”

    “对,就是这名字。”一边回答一边朝她轻扫了眼:“我想你应该看过的。”

    “看过,”低低一声嗤笑,她道:“怎么现在国外还有卖么?写得蛮神神道道的,不过大都是些翻翻老帐的东西,也没什么特别的,除了几张老照片。”程舫有些不以为然。

    “你看的是哪版。”刘君培问。

    这问题把程舫问得微微一愣:“哪版……记不太清了。应该是80版的吧。”

    “呵,文革后的。”

    “文革前的版本早就没了,如果你指的是那部英文版。”

    “就是那版。最原始的,1948年英国人约翰?金在伦敦首印的那个版本。”

    话音落,程舫挑了挑眉,但没做声。只眼里的兴趣却是显见的,甚至放慢了脚步,慢慢移到刘君培的身边。

    “那版本我听说过,但没见过。”回过头沈东插了一句:“英文版和中文版有很大区别么?”

    “约翰?金是周家老太爷的朋友,听说是个记者,我听周铭说起过他。”再次开口,程舫朝刘君培看了看:“还有那本书,那本书首印销量并不好,那阵子比较受老外欢迎的是《中国古代房内考》。”

    刘君培冲她笑笑:“原来程小姐对这也有点研究。”

    程舫的脸微微一红。

    “英国人嗜好古董,就算是曾经颠桌底的东西,只要有了点岁数,都可能被他们当宝贝似的收藏起来,然后在那种布置得挺有档次的小店里摆给别人参观。”

    “这么说,你能找到那个版本还确实挺不容易。那么说说,48版的传记都写了些啥,是中文版里头没的。

    “很多,比如,周老太爷的死。

    这话一出程舫再次抬头望向他:“老太爷是病死的,那个英国人在书里写得很明白。“

    “80版的?”

    “不论哪个版。周家对于这点应该不会比你更不清楚。”

    刘君培的目光闪了闪,没吭声。

    “不是么。”程舫追问了一句,目光盯着那个男人的眼睛。

    “我建议你能把那本书找来好好看看,程小姐。”半晌刘君培答。一边又摘下眼镜开始擦了起来,似乎他的眼镜总也擦不干净:“没准看了,你也会它产生兴趣。

    “我对拍电影没一点兴趣。”

    “呵……那里提了,老太爷的死……似乎和这宅子有关。”

    突兀话锋一转,程舫脸色沉了沉:“怎么个有关。”

    “程小姐知道木头小人么。”

    这话一出我跟程舫都不约而同看向了他。

    这是我第二次听到木头小人这四个字。而程舫,她只是看上去有点疑惑。

    “什么木头小人。”然后听见她问。

    “或者,叫它翡翠小人更合适些,翡翠小人。”

    “翡翠小人?”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在刘君培慢慢说出这四个字后,程舫眼里有什么东西闪了闪,稍纵即逝:“什么翡翠小人。”

    “程小姐没听说过?”

    “难道我应该听说过?”

    “这样……”嘴唇微微抿了抿,似乎在琢磨着什么,片刻刘君培朝程舫走近了一步,压低声用那种离得并不太远的我费半天劲勉强才能听清楚字眼的音调对她道:“能不能冒昧问一下,周老爷子的病怎么得的?”

    这话一出程舫的脸色骤变,脚步一顿指着他厉声道:“姓刘的!你问这个什么意思!”

    “我只是随便问问。”

    “随便?”冷笑,程舫朝前快走了几步,像是不再耐烦同这男人的交谈:“这是隐私,姓刘的,你对周家的事好奇过了头了!”

    “抱歉。”没追过去,刘君培只是望着她的背影轻轻说了句,并不怎么诚恳的道歉。突然之间他将目光霍地转向了我,在我盯着他看的时候,然后将眼镜推上鼻梁,转身径自朝我走了过来:“能不能跟我说说它,小妹。”

    边说边把手伸向我手腕上的链子,这动作让我吃了一惊。一时忘了避开,所幸边上林绢反应快,一把将我拖到她身后,冲着那个卤莽无理的男人猛一甩手:“喂!你干吗?!”

    这一叫惹得所有人目光全都集中在了刘君培的身上,这让他脸色一时尴尬了起来,轻轻咳嗽一声,他收回自己的手:“我……抱歉,我只是有点好奇。”

    “好奇?好奇有你这样的吗?!”

    “不好意思,一时没注意……”

    “没注意??你老盯着她偷看那也叫没注意??”话一出口边上王南扑的下笑出了声。然后意识到气氛不对,又尴尬地别过了头。

    刘君培似乎没意识到这些。只是将目光再次扫到我手腕上,完全无视我眼里的厌恶:“不动明王大天印,”继而喃喃说了句,这话让我一时忘了把手收到身后。而他很快接着又道:“那本传记里有它的照片,我记得很清楚。因为……非常的漂亮和……特别。真的一模一样……”

    我心里咯噔一下。

    “所以我很好奇,它怎么会在你……”

    “我说了这是赝品!”迅速回了一句,我庆幸自己在这么多双目光的突然包围下反应还能算得上迅速。

    只是不确定自己能不能骗过程舫的眼睛。

    在周家待了那么久,耳闻目濡也能学到些周家对珠宝的鉴定学术了,舍利的真伪估计判断得出来。而她看着我的目光也确实狐疑了起来,为什么,因为我眼里有鬼么……

    “那传记里为什么会有它?”转念间我又迅速问了一句。

    一听这,众人的注意力果然再次集中到了刘君培的身上,而他本来似乎想对我说什么,被我这一问顿了顿,继而沉吟片刻,道:“因为它是惠陵的随葬品之一。”

    “同治帝后的墓……”听到这个,陈金华忍不住低声插了一句。

    他肩膀上的血一直都没有止住,以至嘴唇都有些发白了,但走路还算精神,依旧相头壮硕的狮子。

    刘君培朝他点点头:“对。”

    “就是剧本里写到的那个……”

    “没错。”

    “……它跟你刚才说的翡翠小人有关?”

    刘君培目光闪了闪。

    这当口第一把雨从天上洒了下来,随着一阵闷雷声。虽然天上依旧艳阳高照。

    他掸了掸肩膀上的雨丝,抬手护住鼻梁上的镜片:“没有。我只是突然看到了实物……这小妹手上的赝品,所以有点好奇而已。而事实上,那时候真正引起我编剧兴趣的,只是那组翡翠小人。”

    “翡翠小人……它到底是什么东西。”

    “很有意思的一样东西。”说到这儿,他朝程舫的方向看了一眼。把正朝着他看的程舫给惊了一跳,却倒也并没因此把目光移开,既然被发现了,那女人索性光明正大地朝他看了起来。

    他笑笑:“程小姐,你真的不知道翡翠小人。”

    “你为什么认为我必须知道。”

    “只是随便猜的,因为它的照片在关于你家传记的那本书里。”

    “还有照片?”程舫的眉头一挑。

    “有。”说着话,他打开随身带着的那本剧一下下朝后翻,直到半当中停住,朝程舫扬了起来:“就是这个,你见过没。”

    程舫停住脚步看向他手里的本子,我们几个也是。全都不约而同地朝他围拢了过去,他手里那个密密麻麻写满了字的厚本子中间贴了张复印件。复印的是张照片,有点模糊,不过还是可以看清楚照片里那东西的轮廓——

    一只被放大了的,玉石类物质雕的人像的半个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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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虽然被复印得很粗糙,大体可看出东西的细腻,眉眼润泽得发亮,且通透,透明得能映得出后面的托子。七八岁童子的样子。

    看那发式应该是个娃,五官眉开眼笑的,可不知道是不是光线的缘故,笑看起来有让人不大舒服,就好象逆光看弥勒的感觉,让人觉得笑

    不似笑,却又讲不清楚到底哪里不对劲。

    “就是翡翠小人?”走近几步,程舫抬头细细端详着那张复印件。

    “对。程小姐见过没?”

    “从没听周家人起过东西,更别见。确定是周家的东西?”

    “恐怕得去问约翰?金。”

    “它也是惠陵里的?”没理会刘君培那句话时似笑非笑的眼神,程舫接着问。

    刘君培头。

    “据所知惠陵在40年代被洗劫空,但谁盗的墓,墓里又到底有多少宝贝,至今都没人能得清楚。怎么肯定它们是惠陵里的东西。”

    “周家老祖宗的。”

    听到程舫的眼神闪,却并没有什么。前边王南打开西院的月洞门,门那头本属于南院的红漆长廊上茅草哗啦啦阵响,陡地抖下蓬密集的雨

    雾。两只老鸦因此惊叫着扑腾飞起,对着们阵发泄似的鼓噪,却又不舍得那片湿透的窝似的,在半空里盘垣着始终不肯离开。

    “它们都认识咱吧。”抬头呆看着那两只鸟,AMI轻轻咕哝句。只是没人觉得好笑,早在第三次见到对乌鸦时每个人的表情就有僵硬,如

    果不是被刘君培那些话给吊着思维。

    “1945年冬惠陵被盗,相信大家都知道。”穿过门,刘君培继续道,边看着那两只重新落到茅草上的老鸦:“据下手的是当年被孙殿英手

    下赶出去的那批土匪。发现的时候墓都已经空,同治的尸体是枯骨堆散在地上,皇后阿鲁特氏尸体完好,但被剥得精光,仰头坐在墓的东南角

    ,尸体被开膛破肚。”

    “听是想取肚子里的金子。”王南回头插句。

    刘君培顿顿:“……是想取肚子里的东西,但如果是金子,未免有可笑,在墓里那些随葬品面前,区区块金子能够诱使人做出那种举动来

    么。”

    “不然是为什么。”王南又问。

    “据是为样宝贝。”边边把剧本收起来,他朝王南看眼:“块跟翡翠小人样价值■■的宝贝。”

    “什么宝贝?”次出声的是林绢。可能是听到跟钱沾边的东西,气色看起来好很多,人也不像之前那么苍白和委靡,除口气还带着几分刚

    才的生硬。

    刘君培不以为意。

    似乎能成功引起听众的兴趣是他唯在意的,将被雨水淋得模糊的眼镜摘下小心放进衬衣袋里,他继续道:“众所周知,同治帝死后不到三

    个月,他的皇后阿鲁特氏就自杀,吞金而死,死得很痛苦。”到里朝们扫眼,他接着道:“国的皇后,是什么原因促使在新帝刚刚登基不久就

    选择样的死法,结论很多,也很显然——因为慈禧。”

    “可能是因为慈安的偏爱,同治的独宠,所以从嫁进宫之后,无论阿鲁特氏怎样小心翼翼,怎样存心的讨慈禧的好,什么做什么在慈禧看

    来总跟肉里扎根刺似的。同治帝有病,阿鲁特氏心中着急,但不敢去侍奉,慈禧责怪‘妖婢无夫妇情’。同治病势垂危之际,阿鲁特氏偷着去

    看望,并亲手为同治帝擦拭脓血,慈禧又骂‘妖婢,此时尔犹狐媚,必欲死尔夫耶?’,看,横竖都是错,怎么做也讨不出个好来。”

    “而阿鲁特氏自幼也是个饱读诗书经文的子,骨子里总透着股倔强,于是私下句:‘敬则可,则不可。乃奉地祖宗之命,由大清门迎入者,非

    轻易能动摇也’出口,恐怕最终成要命的引子。于是在同治帝死后不到三个月,不堪凌辱和精神压力的双重折磨下,选择用那种方法草草结束

    年仅22岁的命。”

    到里轻轻吸口气,刘君培抬眼朝靳雨泽手里那支烟看看,等靳雨泽将目光转向他,他又快速地把头低,然后继续道:

    “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个年轻的皇后死时太过绝烈,以至让人深恐死后戾气过重,所以西太后对个苦命皇后的敛葬,倒是极尽奢华和讲究。

    光那口楠木,就是有三百年岁数的阴陈木,据被盗后那口棺材上全是子弹和铁铲的印子,就是因为它太难破开。而除帝后应享的切陪葬品外,

    西太后还命人专门打造套东西放在棺材里,那就是十二只翡翠小人。”着拍拍手里的台本,看到所有人目光都紧紧集中在他身上,似乎有些满

    意,刘君培停顿小会儿又接着道:“举措是耐人寻味的。十二翡翠小人,阴阳调和,每个小人个样子,依照少林十二镇塔罗汉的形刻出,又请

    少林高僧开光,再缠着金丝网压着锦被镇在棺材里。那布局的样子,据亲眼看过的人……就好象钉在皇后尸体周围圈翡翠的钉子。”

    “亲眼看过的人?”听到里皱下眉,林绢脱口而出。

    刘君培并没有回应的疑惑,或者根本没听见。他着些细节的时候眼里闪着光,好象在对着所有演员戏似的,认真而迅速:“而据,为什么

    同样埋葬七十年,同样的入葬方式,同治的尸体出棺时已经完全骨骼化,阿鲁特氏的尸体却跟刚刚入葬时样,皮肤富有弹性,面目栩栩如生…

    …那都是拜吞进肚子要的命的那样东西所赐。那东西有是金子,有是的戒指,而实质上,按着那本书里所,应该是凤冠上样的宝贝,”

    “的该不会是血鲛珠吧,老刘。”回头沈东打断刘君培的话。

    他头:“就是血鲛珠。”

    “敢情把那些全搬剧本里。”

    没再回应沈东的话,刘君培再次翻开剧本:“对它很感兴趣,所以复印份让周明给照着做个道具。们可以看下,差不多是比的大小。原件

    是深海血蚌的产物,被金丝盘着跟颗凤头像呼应,边上那个就是阿鲁特氏的凤冠,个空缺部分就是珠子原来插的地方,看得清楚么。”

    阵风吹过,把他手上剧本的页面吹起,没看清楚那张复印的照片,可是按着他的,脑子里突然闪出个模糊的画面。不由自主激灵下,忍不

    住把他所描述的跟脑子里反馈出来的那个画面慢慢凑到起。

    “血蚌,血蚌是什么东西?”有人问刘君培。

    他道:“血蚌就是寄生在溺死在海里的动物或人的尸体里的蚌。”

    话出口周围静,似乎在回味话的含义,半晌个个皱起眉,尸体和血,总是难免让人生出些不好的念头。

    而脑子里折着那晚个人手上小火炬似的红光。

    “所以很稀有,所以能流传到市面上的珠子也少得可怜。因为颜色是被尸血侵入蚌壳渲染所制,所以叫名字。实话,用种珠子作为凤冠戴

    在头上总有些不吉利,关于它是专门做些调查的,无论古今,对种珠子的评价通常都包括三个字——煞气重。所以从过去到现在,只要是种珠

    子做的首饰,边上必须用金丝绕成种纹理,看上去像花,其实是梵文,据,就为压住它本身自带的煞气。”

    抬手间总算看到剧本上那张复印的照片。

    照片上相当大颗珠子,微泛着光、被几股极细的金丝卷着花样围绕着的颗珠子。因为是复印件,它看起来是黑色的,像团干枯的血……

    很快在眼前晃过。

    那瞬间好象看到那晚那个身华服的人在团漆黑里,怎样费力地当着的面,把东西吞进自己的喉咙里……那个有着团小火炬般光芒的赤红色

    的东西……

    喉咙条件反射地阵干痒,用力咳嗽声。

    刘君培把目光转向:“没事吧。”

    摇摇头,心跳却突然间加快。

    隐隐有种感觉,那时候在空房间里的、在林绢房间里看到的那些幻觉,似乎不单纯只是为让看到么简单。如果没错,那个死在面前的华服

    人,应该就是阿鲁特氏,可是死在宫里的为什么魂魄会出现在里?又为什么要显形给看?现在在什么地方?们现在所遭遇的,会不会跟有关…

    …

    瞬间些念头全拥挤在的脑子里,让脑子不由得隐隐疼起来,可时又什么头绪也理不出,只隐约听见刘君培的话音再次响起,不得不提起全部的

    注意力去捕捉他那在耳朵里突变得相当细小的声音:

    “虽然煞气很重,但价值■■,想也就是为什么那些盗墓者丧心病狂剖开阿鲁特氏尸体的真正原因。金子岂是放在他们眼里的,血鲛珠才

    是他们所觊觎的东西。包括十二翡翠小人,包括墓里的切……夜间全被卷走。但是,那些盗墓者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真的是被孙殿英手下赶走

    的那伙匪徒么?”着,忽然将目光再次扫向程舫:“听周老太爷是夜暴富的,是么,程小姐。”

    程舫被他问得微微怔。片刻冷哼声:“生意人,在那种年代夜暴富实在是很平常的件事,不是么。”

    “生意人,”刘君培头:“既是军阀又是生意人,想不暴富也难。也难怪能买下么大片宅子,还能收购得起那些被盗的文物。”

    “是些照片上的东西都在周家?”

    “按照书上所写的,应该是样。”

    “从没听他们起过。”

    “也许觉得没必要让知道。”

    程舫再次声冷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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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6-12-2009 11:06 PM | 显示全部楼层
“不过,”片刻压低声音,刘君培又道:“还是想问句,在里住,真的没看到过木头小人么。”

    忽然阵风卷着丝细细的声音从身后划过,那种小孩子嬉闹般的笑声。

    刚回头,声音却又消失,而周围似乎没人听见声音,全都将视线集中在刘君培和程舫身上,带着种疑惑和微微有些不安的神情。

    “没有。”然后听见程舫道。

    “可位小妹看到过,”着话抬头看向:“是不是,小妹。”

    不知道该头还是摇头。因为从那次之后,那些古旧的木头小人就再也没出现过,而也不知道们是不是还能再次回到和林绢住过的那个院子

    。

    “看,什么样的。”看出眼里的迟疑,他朝走过来:“想知道它是不是跟书里的样。”

    “真见过??”听他么问林绢忍不住扯扯的手。

    不得不头:“是的,见过。”

    “怎么不叫看……”

    “那时候有害怕,而且……”所有人目光瞬间都集中在的身上,什么样的眼神都有,让时无所适从:“而且只是只木头娃娃。”

    “能不能描述下它的样子。”不等林绢再次开口,刘君培又问。

    “很简陋,没有手脚,像个简单的圆柱体。”

    “和书里提到的很相似。样的话,们在里可能都会死。”

    淡淡句话,却是把们所有人的最终命运宣布出来,个长相普通,身上总带着股发霉的布头般让人不舒服的味道的人。

    他凭什么么?

    “凭什么么?!”正心里嘀咕着,王南已经把话给出来。种环境种气,谁听着种话都不会沉得住气,而且还是被用么轻描淡写的话出来的

    ,仿佛置身于外冷眼看着们的归宿。

    “分析出来的结果。”而刘君培的回答依旧冷静得让人不舒服。

    “分析?分析什么?就告诉们的个故事?”

    “还没完,不是么。”

    “那就下去。”王南还想开口,旁靳雨泽淡淡插句。那双好看的眼睛从之前到现在始终都望着刘君培,如果没有留意错的话。

    是个跟刘君培样“超脱”的人物。

    所以他跟刘君培样,不论怎样谦和有礼,总让有种不切实际的不安感。不晓得其他人是不是跟有相同的感觉。

    “不正当手段得来的东西,总要用些不正当的手段去包装隐藏下,如果不想上缴,而是想占为己有的话。”朝靳雨泽瞥眼,刘君培继续道

    :“总之那次盗墓,流露出去的名单里没包括十二翡翠小人,血鲛珠……还有位小妹手上的不动明王大印。”以至都以为些东西只是宫里流出

    来的传闻,如果不是后来约翰?金看到那些……”

    后面还些什么,不知道,因为那时候戴着锁麒麟的那只手似乎疼下。

    很细微的疼。

    是刘君培第几次提到手上的锁麒麟?

    口口声声让他感兴趣的是那组翡翠小人,可是他的眼睛显然不想隐瞒他对根链子的兴趣。而且他还知道它另个之前完全不知道的名字——

    不动明王大印……

    它真的曾经当过惠陵的陪葬品么?

    可是狐狸和铘都从来没跟提起过。

    慈禧的年代……

    那个时候,狐狸在做什么……铘在做什么……琢磨着,可是除头变得更疼,什么都琢磨不出来……

    “二叔三叔!”突兀程舫声叫打断的思路。

    回过神,眼前刚被推开的扇木门背后赫然片三重落的大院子直撞进的眼里。院里宅子很大很新,完全不同于其它地方的建筑,许多地方带

    着现代的气息,隐隐还泛着股新鲜的油漆味。

    之前从来没见到过,发现不仅让时心跳快几拍。

    它是什么地方……

    “二叔!三叔!!”眼见着程舫路叫路朝那片院子奔进去,没人阻拦,只是相互看着在身后跟进去,整个院子跟那扇放们进来的门很不相

    称,或许是因为它太大,而门太小,那扇门原本是通向拍摄现场那个小花园的木头后门。

    却把们放进样片地,不晓得对们来意味着什么。

    正要跟着他们朝正前方那扇被程舫推开的大宅门走进去,突然声尖叫从边门传出来。继而那扇门砰的下被撞开,程舫跌跌撞撞从里头奔出

    来:“帮……快帮阻止他!快来帮!!”

    边尖叫边又朝里跑进去。们赶紧跟入,脚踏进那间暗得有发凉的小屋,随即全都呆在原地。

    屋子最北边角落里站着个人。

    个子小小,还带着佝偻,手里挥着把老式的猎枪手舞足蹈着,兴高采烈的样子。及至意识到们存在回头朝们看眼,随即又继续兴高采烈地

    用那把抢的托朝地上那颗已经稀烂的头砸下去,边冲们咧开嘴嘿嘿地笑:“娘娘来……娘娘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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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6-12-2009 11:07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六章

    滚了一个多小时的闷雷之后。雨终于落下来,很大的雨,把太阳都快冲得看不清楚了,可是万里无云的天,这雨都不晓得是从哪里过来的。

    我跟林娟坐在门坎上,看着男人们在院子中间的那颗老槐树吓挖着坑。这宅子里到处可以看到这种书,很不好,槐树很阴,宅子又那么老,这种又老旧人又少的地方根本就不应该种那么多的槐树。

    坑是给本新伯准备的,这点总是小心翼翼做着它的事,对谁都那么和善的老头,这会儿安安静静被一块油布包着在树底下躺着,如果不是衣服和身体的特征,谁都没法从他那张被砸得像涂了层泥浆似的脸上分辨出什么来。身后时不时的会传来周老爷子的疯笑声,一阵接着一阵,在这样的环境里听着心里堵得慌。被收掉了枪后绑在客堂的凳子上,它就一直在这儿笑着,比第一次见到他时疯得厉害得多,但再怎么样,谁都没想到他会用这方式杀了本新伯。

    “哈哈!娘娘来了!娘娘来了!”一边笑他一边嘴里不停说着这些,半个多小时了,他的嘴就没停过,话音尖锐地让人心烦意乱。

    “宝珠,你怪我么。”用力吸了两口烟,林娟问我。声音哑哑的。

    “怪你什么?”我问她

    “都是我把你拉道这鬼地方来的。”

    “这是谁都料不到的。。。。。。”我说,又很快住口。

    有那么一瞬我好像看到一抹黑黑的影子在本新伯被抬进坑里的时候,打从东北角那道走廊里闪了下。这发现让我一个激灵。

    林娟觉察到了,于是用一种更哑的声音小心问了句:“怎么了?”

    我摇摇头,因为那影子不件了,雨把院子的一切打得有点模糊,我不确定它是不是真的出现过。还算因为最近死了那么多人,却没有让我看到一个灵魂,所以由此生出的幻觉。

    太鬼了。。。。。。明明都是才死不久的,不是么。它们的魂去哪里了。。。。。。

    “我一直在想我们到底碰到什么了,”隔半响,林娟又道:“你见过这种事么宝珠。。。。。。房子怎么绕都绕不出去,像会长似的。一晚上死了那么多人,那样子。。。。。。你说是人杀的我都不相信。。。。。。怎么可能用这么可怕的手段杀掉这么多人,却没发出一点点动静的??我们到底撞倒什么东西了宝珠。。。。。。”

    “可能是。。。。。。鬼。。。。。。”憋了半天,我道。

    “鬼?”林娟朝我看了一眼,表情平静而认真:“这宅子里的鬼么?”

    我点点头。

    她又用力吸了口烟:“不可能,这宅子里不可能有鬼。”

    “为什么?”

    她这么一说我倒有些奇了。她在说“不可能有鬼”,那就代表她认可“有可能有鬼”了?

    “我不晓得你进再洗时有没有留意过那些房门上的匾,那都是有讲究的。”说着,朝上指了指。

    我循着她指的方向晚间头顶那块匾额。新唰的漆,黑底金字,漆水都像没干透的样子,左右分别挂了两块黑色木质的雕刻物,我看出它们雕的是什么,有点像八卦,中间一只兽,卡起来又像麒麟,又不像麒麟。应该是有些岁数的老物了,突出的部分墨亮墨亮凹进去的部分满是灰尘,就那么挂在簇新光鲜的新房子上,看起来有点突π。

    “那是什么?”我问她

    “白马寺开过光的天喜八卦屏。说是光绪年的,用天木藏香熏了整整半年才开始用,这宅子每间屋子上都有,听说驱邪可灵了。”

    天喜八卦。。。。。。

    听到这个我打了个突。这东西以前姥姥提到过,那可邪。。。。。。说是八卦,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只是个像八卦的密宗的的一种图腾而已。一般是柳木,考究点用乌木这东西是可以吸尸气的,名叫天喜,但一般是丧葬事宜上才能见到,也有用在一些不得台面的祭祀上,总之不是什么善物。。。。。。

    为什么这里每间屋都要挂这种鬼东西?还驱邪??

    “还有那些窗格子,你要仔细看就晓得了,上面刻的全是经文,所以我讨厌这鬼地方,你要看看那些窗就能知道为什么,刻得密密麻麻的,能把人头皮都给看麻炸了。还有满院子的槐树,那都是驱邪又能够的。你说这种地方怎么闹鬼,他们就差把佛堂修进来了。”

    我看着林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真不知道这些说法是谁灌输给她的,辟邪?整个完全的反方向啊。。。。。。按她这么一指明,那就不奇怪了,这个宅子也难怪现在会变成这样,实在是因为太阴了啊,可是。。。。。。这里以前不是王府吗?哪个大家族的人会把自己房子弄成这样?我不明白。。。。。。

    “那如果不是鬼。。。。。。你说是什么。”想了想,我问她。

    “怪”她道。

    “为什么是怪。。。。。。”

    “房子会长,怎么长都长不完,这不是妖怪是什么。。。。。。”

    说得也有点道理。况且曾经碰上过一次类似的经历,那一次,确实是只怪在作怪。那么这次作怪的会是什么?跟杀了那么多人的凶手是同一样东西么。。。。。。如果是,那意味着什么。。。。。。如果不是,那又意味着什么。。。。

    片刻的沉默,我听见客堂里梅兰和AMI在小声说着今晚的安排。

    今晚准备留宿在这地方,以来雨很大,二来这地方设备挺全,有医药箱,有食物,还有几间收拾得挺干净的房间。甚至还有两架很新的电话,虽然都打不出去。

    份开始变得清凉,坐在门槛上可以很真切的感受道,而外头的颜色也因太阳西下变得分外瑰丽起来,黄昏落日,夹杂着暴雨和闷雷,相当稀罕的景象,但没人有心情去欣赏。又一天要过去了,时间在这里。。。。。。似乎过得异乎寻常的快。

    “宝珠。。。。。。”埋葬完本新伯,沈东他们陆续进来,林娟因此沉默了一阵。直到它们全进屋,她再次开口:“直到我刚才在里屋找到了什么。”

    “什么?”

    “周林的导盲杖。”

    “周林?”

    “你见过的,那个瞎子。”

    这一说我想起来了,周林,这宅子主人周铭的弟弟,一个有点傲慢,古怪,又有一点点让人觉得不安的男人,特别是他那双眼睛。最近一连串的事几乎让我i把这个人给忘得一干二净,这会儿听到林娟说起,才想起来,连带那晚看到的一幕。

    “他的导盲杖?”

    “是的,他导盲杖还在他房间里,可是他人不见了,你不觉得奇怪么。。。。。。”

    我朝林娟看了看。之前就留意道了,她的心里好像藏着些什么东西,那让她一直有点坐立不安。难道是因为周林?“可能他有两根导盲杖。”想了想,我回答。

    林娟低哼一声:“你见过瞎子像换衣服那样换他们的导盲杖?”

    “没见过。”我老实回答。

    这回答并没有让林娟满意,她皱了皱眉,然后又道:“。。。。。。之前我一直在想个问题。你说,摄制组的那些人为什么会失踪。”

    我摇头。

    “我想不是被什么东西捉去,就是逃了,但是,被捉去的可能性不打。”

    “为什么?”

    “你看看其他没失踪的人死的那样子。被杀了,还被放得那么整齐,这说明什么?那凶手就是一变态!完全为了杀人而杀人,怎么会留活口。所以不见了的人应该是逃掉了,如果走运的话。只是这宅子变成现在这种样子,所以我们一直碰不到那些人。”

    “有道理”

    “那么周家不见的人呢?应该是也无外乎这两点。可是。。。。。。可是周林是瞎子,你睡他能跑到哪里去。而且连导盲杖也没带。。。。。。”说道这里吸了口气,她转过头直直望着我的眼睛:“你说他现在到底是死是活。。。。。。”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

    照林娟的意思,那些失踪的人不是被凶手捉去了,就是逃跑了,可是凶手杀人的方式让人觉得不像是个喜欢留活口的,所以那些不见的人,应该是逃了。可是周林呢。周林是个瞎子,他根本跑不远,如果那凶手存心要组到他的话,他根本就逃不掉的。

    但是整个院子并没见到他的尸体,我们这一路过来也没见到,那么他可能还活着。问题是人在哪里,一个瞎子能跑到哪里去。而一个瞎子遭遇着我们相同的境遇,对什么都看不道的他来说,会是一种什么状况,在这片不知道会在门后出片什么建筑的打宅子里。。。。。。

    真的。。。。。。无法想象。

    “你觉得他活的可能性有多打。”然后听见林娟又问我。

    “。。。。。。很小。”想了半天,我决定如实说出我心里想的。

    “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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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6-12-2009 11:08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六章

    滚了一个多小时的闷雷之后。雨终于落下来,很大的雨,把太阳都快冲得看不清楚了,可是万里无云的天,这雨都不晓得是从哪里过来的。

    我跟林娟坐在门坎上,看着男人们在院子中间的那颗老槐树吓挖着坑。这宅子里到处可以看到这种书,很不好,槐树很阴,宅子又那么老,这种又老旧人又少的地方根本就不应该种那么多的槐树。

    坑是给本新伯准备的,这点总是小心翼翼做着它的事,对谁都那么和善的老头,这会儿安安静静被一块油布包着在树底下躺着,如果不是衣服和身体的特征,谁都没法从他那张被砸得像涂了层泥浆似的脸上分辨出什么来。身后时不时的会传来周老爷子的疯笑声,一阵接着一阵,在这样的环境里听着心里堵得慌。被收掉了枪后绑在客堂的凳子上,它就一直在这儿笑着,比第一次见到他时疯得厉害得多,但再怎么样,谁都没想到他会用这方式杀了本新伯。

    “哈哈!娘娘来了!娘娘来了!”一边笑他一边嘴里不停说着这些,半个多小时了,他的嘴就没停过,话音尖锐地让人心烦意乱。

    “宝珠,你怪我么。”用力吸了两口烟,林娟问我。声音哑哑的。

    “怪你什么?”我问她

    “都是我把你拉道这鬼地方来的。”

    “这是谁都料不到的。。。。。。”我说,又很快住口。

    有那么一瞬我好像看到一抹黑黑的影子在本新伯被抬进坑里的时候,打从东北角那道走廊里闪了下。这发现让我一个激灵。

    林娟觉察到了,于是用一种更哑的声音小心问了句:“怎么了?”

    我摇摇头,因为那影子不件了,雨把院子的一切打得有点模糊,我不确定它是不是真的出现过。还算因为最近死了那么多人,却没有让我看到一个灵魂,所以由此生出的幻觉。

    太鬼了。。。。。。明明都是才死不久的,不是么。它们的魂去哪里了。。。。。。

    “我一直在想我们到底碰到什么了,”隔半响,林娟又道:“你见过这种事么宝珠。。。。。。房子怎么绕都绕不出去,像会长似的。一晚上死了那么多人,那样子。。。。。。你说是人杀的我都不相信。。。。。。怎么可能用这么可怕的手段杀掉这么多人,却没发出一点点动静的??我们到底撞倒什么东西了宝珠。。。。。。”

    “可能是。。。。。。鬼。。。。。。”憋了半天,我道。

    “鬼?”林娟朝我看了一眼,表情平静而认真:“这宅子里的鬼么?”

    我点点头。

    她又用力吸了口烟:“不可能,这宅子里不可能有鬼。”

    “为什么?”

    她这么一说我倒有些奇了。她在说“不可能有鬼”,那就代表她认可“有可能有鬼”了?

    “我不晓得你进再洗时有没有留意过那些房门上的匾,那都是有讲究的。”说着,朝上指了指。

    我循着她指的方向晚间头顶那块匾额。新唰的漆,黑底金字,漆水都像没干透的样子,左右分别挂了两块黑色木质的雕刻物,我看出它们雕的是什么,有点像八卦,中间一只兽,卡起来又像麒麟,又不像麒麟。应该是有些岁数的老物了,突出的部分墨亮墨亮凹进去的部分满是灰尘,就那么挂在簇新光鲜的新房子上,看起来有点突π。

    “那是什么?”我问她

    “白马寺开过光的天喜八卦屏。说是光绪年的,用天木藏香熏了整整半年才开始用,这宅子每间屋子上都有,听说驱邪可灵了。”

    天喜八卦。。。。。。

    听到这个我打了个突。这东西以前姥姥提到过,那可邪。。。。。。说是八卦,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只是个像八卦的密宗的的一种图腾而已。一般是柳木,考究点用乌木这东西是可以吸尸气的,名叫天喜,但一般是丧葬事宜上才能见到,也有用在一些不得台面的祭祀上,总之不是什么善物。。。。。。

    为什么这里每间屋都要挂这种鬼东西?还驱邪??

    “还有那些窗格子,你要仔细看就晓得了,上面刻的全是经文,所以我讨厌这鬼地方,你要看看那些窗就能知道为什么,刻得密密麻麻的,能把人头皮都给看麻炸了。还有满院子的槐树,那都是驱邪又能够的。你说这种地方怎么闹鬼,他们就差把佛堂修进来了。”

    我看着林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真不知道这些说法是谁灌输给她的,辟邪?整个完全的反方向啊。。。。。。按她这么一指明,那就不奇怪了,这个宅子也难怪现在会变成这样,实在是因为太阴了啊,可是。。。。。。这里以前不是王府吗?哪个大家族的人会把自己房子弄成这样?我不明白。。。。。。

    “那如果不是鬼。。。。。。你说是什么。”想了想,我问她。

    “怪”她道。

    “为什么是怪。。。。。。”

    “房子会长,怎么长都长不完,这不是妖怪是什么。。。。。。”

    说得也有点道理。况且曾经碰上过一次类似的经历,那一次,确实是只怪在作怪。那么这次作怪的会是什么?跟杀了那么多人的凶手是同一样东西么。。。。。。如果是,那意味着什么。。。。。。如果不是,那又意味着什么。。。。

    片刻的沉默,我听见客堂里梅兰和AMI在小声说着今晚的安排。

    今晚准备留宿在这地方,以来雨很大,二来这地方设备挺全,有医药箱,有食物,还有几间收拾得挺干净的房间。甚至还有两架很新的电话,虽然都打不出去。

    份开始变得清凉,坐在门槛上可以很真切的感受道,而外头的颜色也因太阳西下变得分外瑰丽起来,黄昏落日,夹杂着暴雨和闷雷,相当稀罕的景象,但没人有心情去欣赏。又一天要过去了,时间在这里。。。。。。似乎过得异乎寻常的快。

    “宝珠。。。。。。”埋葬完本新伯,沈东他们陆续进来,林娟因此沉默了一阵。直到它们全进屋,她再次开口:“直到我刚才在里屋找到了什么。”

    “什么?”

    “周林的导盲杖。”

    “周林?”

    “你见过的,那个瞎子。”

    这一说我想起来了,周林,这宅子主人周铭的弟弟,一个有点傲慢,古怪,又有一点点让人觉得不安的男人,特别是他那双眼睛。最近一连串的事几乎让我i把这个人给忘得一干二净,这会儿听到林娟说起,才想起来,连带那晚看到的一幕。

    “他的导盲杖?”

    “是的,他导盲杖还在他房间里,可是他人不见了,你不觉得奇怪么。。。。。。”

    我朝林娟看了看。之前就留意道了,她的心里好像藏着些什么东西,那让她一直有点坐立不安。难道是因为周林?“可能他有两根导盲杖。”想了想,我回答。

    林娟低哼一声:“你见过瞎子像换衣服那样换他们的导盲杖?”

    “没见过。”我老实回答。

    这回答并没有让林娟满意,她皱了皱眉,然后又道:“。。。。。。之前我一直在想个问题。你说,摄制组的那些人为什么会失踪。”

    我摇头。

    “我想不是被什么东西捉去,就是逃了,但是,被捉去的可能性不打。”

    “为什么?”

    “你看看其他没失踪的人死的那样子。被杀了,还被放得那么整齐,这说明什么?那凶手就是一变态!完全为了杀人而杀人,怎么会留活口。所以不见了的人应该是逃掉了,如果走运的话。只是这宅子变成现在这种样子,所以我们一直碰不到那些人。”

    “有道理”

    “那么周家不见的人呢?应该是也无外乎这两点。可是。。。。。。可是周林是瞎子,你睡他能跑到哪里去。而且连导盲杖也没带。。。。。。”说道这里吸了口气,她转过头直直望着我的眼睛:“你说他现在到底是死是活。。。。。。”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

    照林娟的意思,那些失踪的人不是被凶手捉去了,就是逃跑了,可是凶手杀人的方式让人觉得不像是个喜欢留活口的,所以那些不见的人,应该是逃了。可是周林呢。周林是个瞎子,他根本跑不远,如果那凶手存心要组到他的话,他根本就逃不掉的。

    但是整个院子并没见到他的尸体,我们这一路过来也没见到,那么他可能还活着。问题是人在哪里,一个瞎子能跑到哪里去。而一个瞎子遭遇着我们相同的境遇,对什么都看不道的他来说,会是一种什么状况,在这片不知道会在门后出片什么建筑的打宅子里。。。。。。

    真的。。。。。。无法想象。

    “你觉得他活的可能性有多打。”然后听见林娟又问我。

    “。。。。。。很小。”想了半天,我决定如实说出我心里想的。

    “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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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6-12-2009 11:08 PM | 显示全部楼层
“没了导盲杖他怎么走。导盲杖在这里,差不多就是你要的答案。”

    “也不一定,以前不用导盲杖都能在这宅子里转,而且瞎子的感觉都很敏锐的不是么,他们自有一套辨别方向的办法。”

    “那大概他还活着。”

    “可是他怎么逃得掉。。。。。。他根本就走不快。。。。。。宝珠,你觉得他活的可能性究竟有多大。”说半天,问题又绕回来,没说似的。而这问题,从这一刻一直到晚上,她一共问了我不下十次。每次我都无言以对,吟哦我不知道哪一个答案才是她满意的。

    哪个回答她都有借口驳斥掉,不如不答。

    后来才知道,我的预感是对的。

    大凡女人特别在意一个男人行踪去向的时候,比如对他有着某种说不明道不清的情愫。即便是林娟这样的女人,有时候也会对一些现实之外的东西低头,拿她的话来说,那是不可抗拒的。你能抗拒撞进你呼吸里的香水味么宝珠?

    我当然不能,何况我的人生观远比她不现实。

    林娟是在认识周铭前就认识周林,这点挺让我意外。那时候林娟学校刚毕业,道北京谋出路,刚巧那时候周林的脚因为意外动了次手术,需要找人专门照顾,于是两人就此相识,于是就慢慢发展出一段挺难形容的关系。

    就像林娟说得,可能因为身有残疾,所以导致了个性上的扭曲,虽然平时相当温和有礼的一个人,周林私下的脾气却是很古怪的,有时候很沉默,有时候很敏感,有时候会挑剔辛辣得让人难以忍受,所以两人交往得很艰难。甚至都没法说这算是交往,因为两人谁都没挑明过,却又每晚一个房间,一张床。

    没有任何爱的表示,却做爱;没有说过一句类似我爱你的话,却又彼此间不容许一丁点的背叛。

    你说这是种什么关系呢,宝珠?说到这里的时候林娟她问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而这段关系在周林出国后终止。

    本就天上风筝似的感情,少一只手去抓,它就飞走,尽管它看上去很美。

    那之后林娟遇到了周铭,这男人原本是来告诫一个不知好歹的乡下女人远离他弟弟的,却就此代替他弟弟留在了她身边。

    再后来,林娟闯到了我所在的哪个城市打天下,用着周铭给她的钱。

    再再后来,发生了现在这些事。

    “你知道周林的眼睛是怎么没的么。”末了,林娟忽然问我。

    我被她问得愣了愣:“怎么没的?”

    “是小时候玩耍,被周铭挖掉的。”

    我一惊。

    “这家人其实都有点不太正常,宝珠。”

    “不太正常。。。。。。”

    “所以跟他们打交道,你只能想一个字,钱。”

    说完了那些后,林娟很快就睡着了,表情有种发泄后的释然。我却始终睡不着。

    窗外雨一直没停过,啪嗒嗒打在树叶上,一种让人很舒服安心的嘈杂。床也很舒服,很软,枕套带着股晒过太阳后蓬松的味道。可是我就是睡不着,尽管两条腿酸得让人想把它们从身上卸掉。

    脑子一直不停地在转着,没法控制自己不去想,想着林娟睡之前突然对我说的那几句话,虽然带着临睡时的模糊,可是还算让我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被周铭挖掉的?这是怎么回事。。。。。。

    周老爷子失心疯,周林没眼睛,周铭挖掉自己弟弟的眼睛。。。。。。的确很不正常。。。。。。于是又忍不住想到了这宅子的不正常。而这整件事发生的开端,这一切,到底是西欧那个什么时候开始的。。。。。。

    刚来这里时一切都还很正常不是么,除了门房哪个老太太。一个地缚灵,但不知道是什么年代的,似乎是林娟从她身上过去后身体就开始出问题了,于是我两被迫留在这片宅子里。对了应该。。。。。。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然后整个摄制组的人也来了,因为车子抛锚,它们被困在了半路上,所以不得不回来,因为周围能让人待的地方,最近的只有这里。

    然后是拜失败了神,虽然他们都不知道自己拜的结果是什么。其实那时候我就应该带林娟离开的。。。。。。如果知道会发生后面这些事,无论如何都是要带她离开的,哪怕她拉在自己身上。

    想着忍不住咬了下手指,真痛,不是做梦。

    窗在我对面吱吱嘎嘎响着,外头树影摇曳,像人来回晃动的影子。从小就不敢多朝晚上的窗外看,可是越不敢就越容易去看,像是某种强迫症,我必须去认定外头摇晃的确实是树影子或者别的什么我所知道的东西,才可以安心。

    刘君培说,《醇亲王府传》里记载,当年约翰。金准备回国之前,周老太爷曾邀请他到易园小住了几天,而就是那几天,他看到了一些让他大开眼界的东西。也就是那一年,周老爷子突然暴毙了,死在张小洁尸体所在的那口井边,可是没人察觉得出死因,没病,也没受伤。然后,很多很多的事,都被时间给丢失遗忘了,只有那几天约翰。金所看到的东西,被他拍了照片带去了英国,然后放进了那本书里。

    也就是说,周家在几十年前,是惠陵被盗品的第一批所有人,只有是怎么得来那些东西的,树立没提,程舫很直接地说不知道,也没看到过。而这就是刘君培对这宅子历史了解的全部。因为觉得有内容,死因它特意去眼睛了这些照片里的古董,也因为觉得有看头,死因他把很多事情戏剧化处理了一下,改编成了眼下的剧本。除非是一个有计划的组织,也计划不出这么多巧合,而且还包括这个不停生长着的老宅子。

    到底是什么干的。鬼?神?还是如林娟所说的,怪。

    如果狐狸在该多好。两天没打电话回去了,他会不会感觉道我这里发生了什么事?还算趁我不在的时候偷偷溜出去消遣了?后者的成分可能更大些,就像那时候被困在一个叫林默的男人家里,饿得快要死掉,而他根本就对此一无所知。。。。。。

    琢磨着,眼前突然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把我惊得一个激灵。

    就在那扇玻璃窗外,我打赌一秒前肯定有什么东西闪过去,可是等我迅速爬起床奔过去看,却又什么都没能看到,只有雨一道道划在玻璃上,烙下一丝丝银色的痕迹。

    我把窗推了开来。

    一股带着野草想起的清冷空气迅速从窗外卷入,带着几丝雨,冰冷冷的,扫在脸上很舒服。这让我头脑醒了醒。外头不算很黑,因为有月光,月光把院子里的一切勾了地挺清晰,虽然大部分都隐在了雨幕里。

    真是异常的气象,跟白天一样。天上明明没有一丝雨,这些雨到底哪里来的呢。。。。。。忍不住抬头朝上看了一眼,突然什么声音在斜对面轻响了下,这让我立刻收回视线朝那方向看了过去。

    然后看到道人影。

    虽然很模糊,我可以确定是个人影,高高的个子,浅色的衣服,在我左前方那道雨廊的转交处站着,也不知道是不是发现我注意到他,身影一动,它朝走廊深处走了过去。

    那方向通往西边院子的门,门半敞着,在月色里晃着湿漉漉的暗光。

    “狐狸。。。。。。”我脱口而出,一抬腿跨出窗台朝它消失的方向直追了过去:“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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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6-12-2009 11:09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七章

    狐狸走得很快,跑到走廊里的时候,他的人影已穿过走廊尽头那道门。门外是什么,不知道,已经有大半的时间,习惯不再去期盼那些眼熟的门背后是不是有着同样眼熟的建筑和景,它总是在千变万化着,和在林默家的遭遇很不相同。

    所以在跨出那道门槛前犹豫好会儿,因为门外那片园子很陌生。

    园子很大,四四方方的,沿雨廊圈种满蔷薇和些叫不出名字的植物,气味很香,也有苦,中药似的味道,几乎是刚到门口就闻到。正中间鹅卵石铺的道,道上三口封盖的大缸,每隔五六步的样子放着口,笔直排列,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朝前直往东,条石子路通向前面套三层的独楼,楼挺高,六道飞檐在夜色里像巨鹏张开的翅膀。只是很奇怪,仅仅墙之隔,在们住的那个院落里却根本就看不到它,它在月色里黑漆漆地耸立着,檐下几片残破的金属片被风吹得当当作响,声音让整个园子感觉有异样的寂寞。

    忽然再次瞥见狐狸的身影,就在离几步远的地方,那里有棵很大的树,他在树下站着,影子和树竿几乎连成片,以至最初都没有发觉到他的存在。侧头看着那栋房子,很专注地动不动,连朝他走过去的脚步声都没留意到。很好奇他到底什么时候跑到里来的,又到底在看些什么。只是终于确认是他,心下不由得松口气,连之前有些犹豫的步子也变得坚定甚至轻快起来,加快速度朝他走过去:“狐狸……”

    话出口,狐狸立刻回头朝做个噤声的动作,让不由自主把声音压压低:“怎么找来的……”

    他仍然没有吭声。只是朝笑笑。然后在他那张笑脸背后看到张苍白的脸。

    个小孩子的脸,在他后面那片蔷薇丛里闪下,脸色白得有些发亮,目光灼灼地透过狐狸的身影看着,发现让猛激灵。

    “谁!!”情急间朝狐狸直奔过去,还没抓到他朝伸过来的手,肩膀上突然被人用力按!“在做什么。”耳边随即低低句话,叫狠吃惊。

    回过神,几步之外那个把手伸到面前的狐狸突然就不见,连同他身后的树,身后的蔷薇丛,身后那个蹲在花丛里看着的小孩。隐隐阵带着水腥味的风扑面吹过来,眼前明晃晃的,明晃晃片水波在风里摇曳着月亮褶皱而剔透的倒影。倒影里清晰可见只死很久的乌鸦,在水里泡得太久,肚子涨得像面鼓,以至脖子也跟充气似的僵直着,撑得头朝直挺挺抬着,双微张的啄跟着水波的韵律颠颠,似乎活生生想从喉咙里挣扎出声叫。

    腿软下,因为发觉自己离那只乌鸦仅仅步不到的距离。

    再往前半步,就要从脚下那块石头上跌下去,跌进眼前片骤然出现的池子,跌到那只死很久的乌鸦的身边。而远处那个原本耸立着三层孤楼的地方,放眼过去会儿只冷清清躺着块巨石,石头上三个字,荷风池。

    身体骤冷。

    时不出话来,只是靠着本能朝后退,直到碰到身后那人的身体,原本有发硬的身体才缓过来:“靳雨泽……”

    “在干什么,宝珠。”拍拍的肩膀,靳雨泽拉着退回原来的庭院:“还好走得不深,怎么,去摸鱼?”

    似笑非笑句调侃,却笑不出来,池塘上的风吹得的嘴微微发苦,胃里有难受:“……刚以为看到熟人。”

    “人呢。”随口问声,目光却没从脸上移开,想可能是的神色引起他的兴趣。

    “不见……”

    “不见。”重复着的话,他终于把视线移开,朝那扇门外看眼。然后轻轻把门合上:“最好小心,地方鬼得很。”

    “知道。”想转身回屋,雨丝的粘腻让全身很不好受,人看着的眼神也是。他好像在观察,居高临下的,可是眼神却不叫意识到。那么温和有礼的眼神,它们应该出现在任何部浪漫电影的画面里,而不是种地方,种场合。

    个下着雨的月圆之夜。

    “们可能在里永远出不去。”所以脱口而出句话,总算如愿以偿在他眼里看到些不样的东西,虽然那些东西小得可怜。

    “是么。”片刻他开口。次似乎换成在观察他。

    个漂亮的偶像明星,个直很和气有礼,但除两种情绪外几乎看不到其它任何情绪的人。

    “为什么么。”然后听见他又问。

    时感觉自己头晕下。

    就好像过山车把慢慢拉到个很高的高度,然后突然俯冲下来的那种感觉。感觉让不由自主地朝前晃。

    靳雨泽适时托住肩膀,把稳稳住:“没事吧?”

    不知道自己有没有事。阵眩晕来得很突然,即使被他扶稳还有种旋地转般的余晕,而胃也不失时宜地翻绞起来,滋味让想到密闭汽车里的空气。

    “是不是病。”耳边再次响起他的话音。他把的头按到他肩膀上。

    人有着和狐狸近似的身高,身上的香水味也很相似,所以靠到他肩膀的刹那,那感觉让人有奇怪。下意识用手抵下,没想到他却就势把的手腕捉进掌心:“听东西能让人看到许多不该看的,是么。”

    边,手指边在锁麒麟上划下。动作有些大,清晰阵撕扯般的疼痛从手腕上传进的大脑,脑子里的眩晕感立时消失,迅速站直身体把手抽回来:“不懂在什么。”

    他笑,手扬扬,示意他不会再有进步的冒犯。

    可那又如何。

    他刚才那句话和那个举动意味着什么?他想暗示什么?

    再次望向他,看见他朝微笑:

    “刘君培告诉的,因为对些东西很好奇。”

    “什么叫不该看的。”

    “个,法很多……”

    “宝珠!”话还没完,林绢的声音从前面传过来。在房门口站着,看着们,有冷似的抱着肩膀,边抽着烟。

    迟疑下,想着是继续和人纠结之前的话,还是马上回屋,靳雨泽已经搭着的肩膀把往屋子方向带过去:“朋友在叫。”

    那晚再没有睡着,林绢也是。

    回到房间后就直不停地抽着烟,并且看着,被看得很难受。不知道是怎么,想什么又不出来的样子。直等到支烟吸完,才再次开口,脸色不大好看:“前面看到什么,听见起床,还看到爬到窗外面,跟梦游似的。”

    “梦游?”

    “是的,眼睛是闭着的。”

    “怎么可能……”笑,可是笑得很勉强。想起那道门外的池塘里,那只被水泡得发胀的死乌鸦。

    “叫几声,都不理睬,还直朝那扇门走,好像闭着眼睛都能看到路似的。”到里顿顿,翻开抽屉找出支烟燃塞进嘴里,然后轻轻吐口气:“看到穿过那条走廊,打开那扇门,停在门口好像和谁在话……之后,就很快地跑进去。当时很着急,想去追,可是没能够,知道是为什么吗。”

    正默不作声听着述着前面的举动,冷不防突然而来么个问题,让不有得微微愣:“为什么……”

    直直看着的脸,把嘴里的烟喷到的脸上,然后低头从抽屉里拿出样东西丢到面前:“因为个。”

    被丢到面前的是个木头娃娃。很旧很旧的木头娃娃,旧得连身上的颜色都看不清楚,在面前的桌子上滚来滚去,像根长双眼睛的木头锥子。

    “那个时候,它就在地方,”站起身走到窗台前拍拍,林绢再道:“可是爬出去的时候它还没有,敢肯定。”

    “是么……”

    “并且……它不让过去。”

    “什么??”

    “它不让过去。”

    不让林绢过去??

    看着眼前只木头娃娃。

    和第次见到它时样,它给的感觉很不舒服,不论它的样子,还是它样子所代表的它的年龄。可是……它不让林绢过去……是怎么回事。

    想继续问,可是房门外突然吵闹起来,匆匆的脚步声在木头地板上响得有刺耳,伴着周老爷子声高过声的疯笑:

    “娘娘来!哈哈哈!娘娘来杀人!哈哈哈哈!娘娘来!!!挖掉眼睛挖掉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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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6-12-2009 11:09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翡翠小人18 (1)


客厅里很乱,沈东和王南用力按着疯笑的周老爷子,看上去有点力不从心。老头似乎极力想从椅子上站起来,嘴张得老大,一直不停地笑,这种样子让边上的女人们都不敢靠近他。只有程舫是比较大胆的,蹲在他边上抓着他的手,不停地问他:“刚才谁来过了,爸爸。爸爸!刚才谁来过了!”

    周老爷子始终没有回答她,他笑得眼神都散了,我恐怕他连程舫说些什么都没有听进去。脚下那片水泥地上很明显几个湿脚印子,带着点泥浆,好象刚从外面的花园里走进来,围着周老爷子身下那把椅子一个圈,没有来的痕迹,也没有离开的痕迹。就好象突然出现在周老爷子周围徘徊了一圈,又突然地消失了,那几个脚印很小,像小孩子的,只有脚尖没有脚后跟,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什么动物的蹄印。

    我们中间没有哪个人有那么小的脚印。

    “会是谁的脚印……”边上AMI拽着梅兰的衣服小声问。梅兰摇头,一声不吭。自从一夜间剧组死的死,失踪的失踪了那么多人以后,似乎只是一天不到的工夫,这两人好得就跟亲姐妹似的了。没了现实利益的冲突,两人走到哪里都是互相牵着手,好象抓着彼此的一根救命稻草。

    突然周老爷子一把抓住程舫的手号啕大哭了起来:“林林的眼睛没了!林林的眼睛没了!阿爹啊!林林的眼睛没了!!!”

    程舫被他吓得一甩手猛跌倒在了地上。

    老头抓不到程舫的手立刻惊惶失措似的尖叫起来:“阿爹!林林的眼睛没了!!被他们要去了啊!!阿爹啊!!!我要娃娃!!我要娃娃!!!!”

    程舫呆呆看了他一会儿,我走过去试图拉她起来,她也不理,只眨了下眼,轻声道:“爸爸,你不要这样,我被你吓死了,爸爸……”

    客厅里很乱,沈东和王南用力按着疯笑的周老爷子,看上去有点力不从心。老头似乎极力想从椅子上站起来,嘴张得老大,一直不停地笑,这种样子让边上的女人们都不敢靠近他。只有程舫是比较大胆的,蹲在他边上抓着他的手,不停地问他:“刚才谁来过了,爸爸。爸爸!刚才谁来过了!”

    周老爷子始终没有回答她,他笑得眼神都散了,我恐怕他连程舫说些什么都没有听进去。脚下那片水泥地上很明显几个湿脚印子,带着点泥浆,好象刚从外面的花园里走进来,围着周老爷子身下那把椅子一个圈,没有来的痕迹,也没有离开的痕迹。就好象突然出现在周老爷子周围徘徊了一圈,又突然地消失了,那几个脚印很小,像小孩子的,只有脚尖没有脚后跟,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什么动物的蹄印。

    我们中间没有哪个人有那么小的脚印。

    “会是谁的脚印……”边上AMI拽着梅兰的衣服小声问。梅兰摇头,一声不吭。自从一夜间剧组死的死,失踪的失踪了那么多人以后,似乎只是一天不到的工夫,这两人好得就跟亲姐妹似的了。没了现实利益的冲突,两人走到哪里都是互相牵着手,好象抓着彼此的一根救命稻草。

    突然周老爷子一把抓住程舫的手号啕大哭了起来:“林林的眼睛没了!林林的眼睛没了!阿爹啊!林林的眼睛没了!!!”

    程舫被他吓得一甩手猛跌倒在了地上。

    老头抓不到程舫的手立刻惊惶失措似的尖叫起来:“阿爹!林林的眼睛没了!!被他们要去了啊!!阿爹啊!!!我要娃娃!!我要娃娃!!!!”

    程舫呆呆看了他一会儿,我走过去试图拉她起来,她也不理,只眨了下眼,轻声道:“爸爸,你不要这样,我被你吓死了,爸爸……”

    “你们谁看到老陈了?”就在这时刘君培从里屋走了出来,手里拿着团乱糟糟的布,上面全是暗红色的血。

    “没有,他不是在房间里?”沈东道。随即惊跳了起来,因为周老爷子趁他一个不注意在他手上用力咬了一口。

    “他不在房间里,我只看到这些,所以过来问……他这是怎么了?”留意到周老爷子的动静,刘君培走了过来。

    “不知道,突然发作了。这是什么。”接过刘君培手里拿团布,沈东看了看:“这不是……”

    “啊……!!啊——!!!!”

    没等沈东把话说完,突然一声尖叫从外头传了过来。

    惊恐得有点变了调的声音,来自北门的方向。

    “陈导?!”第一个辨出那叫声是谁,王南一头冲了出去。我们紧随其后,到了外面,却看到王南站在北门处像根木头桩子似的一动不动。

    声音就是从门外传来的,离得很远,而且越来越远。好像陈金华是被什么东西给拖着急速移动,就在几秒钟前他声音还清晰得很,当我们赶到门前时,声音已经远得有点模糊了。

    “发什么呆!”朝王南喝了一声,沈东奔过去把门打开,正要往外跑,却一下又站住了,然后回头望向我们,低低骂了一声:“靠……”

    这才看清楚,那扇门外竟然是堵墙,结结实实的,和周围一圈青瓦白粉墙一样高大的墙。

    “找梯子!”无措只是片刻,随即沈东转身大步走向屋子,一边冲我们指指:“或者类似的东西,快找!”

    我们赶紧分散开去。

    几个人进了主屋,几个人进了边上的小厢房。只程舫一人呆呆在原地站着,脸色铁青,表情有些僵硬。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也没那工夫去考虑这个问题,只跟着他们一路寻找可以当作梯子用的东西,可是偌大的一座院落,尽是些细小精致的物件,不然就是重得根本挪不动位置的家具,愣是找不到一样梯子的替代品。

    就在里里外外寻找的时候,忽然听见主屋楼上有人喊:“上来!都上来!!”

    闻声我们全都集中进主屋上了楼。

    主屋有两层,二楼主要是卧室,有一条深而窄的走廊,走廊通向屋外的露天回廊,廊檐很低,勉强一个人可以在那里站立。

    把我们叫上楼的是沈东。

    手里抓着把放花盆用的高脚凳,显然他是准备把它当梯子来试的。却不知怎的站在回廊的扶栏处朝外一动不动望着,半个身子几乎探到了扶栏外。

    “东子,怎么了。”最先进了回廊,AMI一边问一边朝沈东走过去。随机脚步一顿站住了,回过头,一张脸已经变了色:“快看!你们快看!”

    活见鬼似的……

    当下匆忙都跟过去,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乍的一看,竟同时硬生生让所有的人一齐停了脚步。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当时见到的那种场面,以及那种感觉。

    坐过飞机或者爬过高山的人一定见过云海,那种海拔高度,碰到雨天,那些密集的云层就好象扶摇在你脚下的海。

    可是你在离第不过十来米的地方见到过云海么?

    那些截然不同于雾气的东西,那些一大团一大团,可以清晰分得清轮廓,看得出絮状的东西。

    我不知道那东西到底是什么。灰色的,密密层层,层层叠叠,浓重而厚实地压在我们脚以下,院子那些高墙以上,从墙外不到一步远的距离开始,连绵到我们的目光无法继续跨越的距离之外。

    以致过了那道墙,我们就什么也看不到了,看不到这个大宅子里除了我们所待的这个院落外的一切……而那到底是些什么东西,天知道……

    “那到底是什么鬼东西……”一阵窒息般的沉默过后,梅兰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这鬼地方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们该怎么办……”一步步朝后退,AMI看着众人的眼神比她以往任何一个镜头都要叫人心惊。她却不自知的,只顾着重复那句话,一遍一遍,仿似问多了,这事情真的就能迎刃而解般:“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办……”

    忽然身后王南问了句:“靳雨泽呢,谁看到靳雨泽?”

    声音很轻,却叫我们再次一阵沉默。

    是啊,靳雨泽呢?

    从刚才屋子里因为周老爷子的疯癫发作而乱作一团时开始,一直到现在,我们始终没见过靳雨泽。

    连之前找梯子而翻遍院子的各个角落时也是。

    他人呢……

    这一天过得很漫长。

    神不知鬼不觉里失踪了两个人,而我们对眼前所发生的一切依旧没有任何头绪。唯一的线索是刘君培的所知和他写的剧本,只是剧本在来这片院落前已经到头了,没有下文。没有下文的恐怖故事,好像说书里欲知后事且听下回分解。钓胃口么?这哪叫钓胃口,我们已经在整整一天的思考和猜测里丧失了一切胃口。

    下个失踪或死亡的人会是谁?

    聚在底楼客厅里我们面对面坐着,看着彼此。不知道这晚会发生什么,一切都是没有章法的,那个看不见的杀手的目标,他的想法,他做事的条理……任何事都有可能发生,在这个迷宫般的地方。唯独不可能的,是从这里逃出去。

    安静的黄昏。

    夕阳喷着血似的颜色,没有云的天持续下着淅淅沥沥的雨。

    “你想让我们都死在这里是么。”一片死寂里,沈东忽然拖了张椅子在程舫面前坐了下来。这之前他已经抽掉了一整包烟,现在口袋里空掉了,于是他开始不再保持沉默。

    程舫抬头看了看他。

    似乎只是一夜间,这女人看上去憔悴了很多,眼睛里已经不复初见时那种干练和犀利,有点闪烁,她仿佛有什么话想说,却又被不知名的一些原因压着说不出口。周老爷子在她身边那张椅子上坐着,人已经恢复了平静,仰头看着天花板,嘴巴一动一动不知道在轻声低估着什么。

    “你还有什么顾忌么,这种时候。”沈东再问。

    程舫摇摇头:“我不知道,我没有什么顾及,我们死不死在这里也不是我说想就能想的。”

    “你总该对这房子和它的历史有点了解。”

    “了解?”霍地抬头,程舫一声冷笑:“你认为一个一年365天里至少有300天不在这地方的女人能对它有多少了解?它让我恶心,就像一个全身散发着棺材味道的死人一样让人恶心!”

    说到这里,那张脸几乎逼近沈东的鼻梁。沈东没有动,只是伸手抹了下被她喷到自己脸上的唾沫星子:“但你是这屋子里脑子清醒的唯一一个生活在它里面有些年头的人了,不管那年头的长短。我想你对它的了解应该不会比刘君培少,是么周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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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6-12-2009 11:10 PM | 显示全部楼层
这语气让程舫朝后靠了靠:“你在审问我?”

    “没有,审问一个律师是不明智的,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然后,希望你可以看清楚眼下的这个现实。”

    “你想要我怎么样。”

    “说说,说说关于这套宅子的事情,看看我们能不能从里头分析出点什么来。总好过坐以待毙。”

    这话叫程舫沉默了。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又转头看了看身边的周老爷子。

    周老爷子依旧呆呆看着天花板,嘀咕着那些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说了些什么的话。

    于是程舫轻轻叹了口气:“好吧。关于刘先生说的那些事,我不否认。45年惠陵被盗后,那批陪葬品里的一部分确实是在周家,在这片宅子里。”

    空气再次沉寂了下来,因着程舫的话语。

    她在这层寂静里轻轻搓了下手,有点冷似的,然后继续道:“而周家,是当时冒着土匪的名义,联合弄开惠陵把里面洗劫一空的三大司令之一。”

    “那时候,从惠陵运出来的陪葬品远比人想象中要多得多,听说,光军用卡车就装了五辆。但并没有包括刘生提到的十二翡翠小人,血鲛珠,以及不动明王大天印……”

    听到这儿我下意识摸了下手腕上的锁麒麟。随即意识到有双目光在注视着我,不用回头也知道那人是谁,他那双被擦得一丝不苟的镜片折射着黄昏血似的光,闪闪的,很斯文,却叫人没来由地心生厌恶。

    “那是些特别珍贵的东西。听老太爷清醒时这么形容过,刚挖出来那会儿,坟墓里照明灯所不可及的地方原本是一片漆黑的,它们却像是镀了层荧光似的在漆黑里散着细细朦朦的光。什么叫珠光宝气呢,那东西就叫作宝气。”

    “这么稀罕的东西怎么会最后都集中在了周家?”边上梅兰轻声插了一句。

    程舫朝她看看,没直接回答,只是将视线落在她脖子上:“听说你家对珠宝有研究。”

    也不知有意无意,梅兰手抬了下,这姿势刚好挡住她领口处那颗光滑得水似的翡翠珠子:“我祖父和我父亲都对这有点兴趣。”

    “难怪。你脖子上的翡翠质地很不错,买的?”

    短暂的沉默,意识到周围人都因为程舫的话吧注意力集中到了自己的身上,梅兰皱了皱眉:“这和我们在谈的事情有关么?”

    程舫摇摇头。

    “那么……”梅兰挑了下眉。

    于是众人的目光重新集中在程舫身上。相比之下,毕竟程舫说的才是我们更为关心的,而梅兰之前提的问题,也正是更让人想急于知道的。

    三位司令,三件宝贝。为什么不分开每个人这里放一件,而是全部集中在周家老太爷一人身上呢?

    “关于这个,爸爸他当初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个中原因老太爷没对任何人说起过,后来猜测,也许是他们定下了什么协议,而老太爷,应该是协议里那个看守人。”

    “看守人?”沈东皱眉。

    “是的看守人。那么多年,周家这园子可说就是为了看守那三样东西而存在着的,当年很多文物都经由老太爷的手专卖出去,唯独这三样东西一直没有被动过。”

    “但特意邀请约翰8226;金到府上给它们拍照,写传记,老太爷不就是为了试探那些东西在国外的市场么?”走到我身后不远处坐了下来,刘君培问。

    程舫抬头看了看他,半晌点了下头:“没错,那时候,老太爷是考虑把那三样东西转手了,而且有点急。”

    “为什么?”

    “因为宅子里出了点事。”

    “什么事。”

    沉吟了下。似乎在犹豫着什么,程舫朝边上的周老爷子又看了一眼。他折腾到现在终于筋疲力尽了,睁着双浑浊的眼,鼻子里一阵又一阵粗重的鼾声。“其实,那三样东西被老爷子秘密运回周家时,那时候周家还没有搬来这里,”于是程舫接着道:“他们祖传的房子在丰台,住了好几代的了,原也根本没想过买宅子,何况是那么旧的老宅。可是就在东西运回去没多久,发生了点事,迫使周家不得不搬离了原来的地方,并且买下了这片老得跟坟墓似的宅子。”

    “发生了什么事?”

    “有人密报老太爷,说从双山峪开出去的那五辆卡车没了。”

    “没了?”我忍不住开口。没了是什么意思,被抢了,还是事发被扣押了?

    “没了,就是没有了,半路上没的。当时派了两个排的人押运的,那两个排的人也都没了。”

    “消失?”

    “可以这么说。”程舫对我点点头,然后继续道:“起先,老太爷认为是另外两个合伙人使的诈。青天白日,这么多人这么多车,哪有说不见就不见的,这不是见人说鬼话么。那年头信神信鬼,信人心?兵和匪其实能有多大差异。所以为了保险起见,老太爷转移了原本放在老宅的那三样东西,一边派人暗里调查另两个合伙人的情况。而没多久,派出去的人回来了,给他带来的消息,多少让他吃了一惊——另两个合伙人死了,一个人死在去上海的路上,一个人死在山东。尸体都没有运回北平,全在当地火化了,为什么要火化,因为那些尸体根本就没办法好好保存到北平。”

    淡淡的口气,说着当时并不让人淡然的故事,听得人心里头一阵森然。好似原本闷热的天也变得有点阴冷了起来,林绢搂着我的手,她手臂上一层寒粒子。

    “之后,惠陵的事被捅了出来,上边开始派人调查那件事,这让老太爷寝食难安了起来。所幸当时做事缜密,没有走漏一丝一毫的消息,而相关牵连的人和物,也都死的死消失的消失,所以查归查,最终不了了之。那之后,老太爷被调去了广州。”

    “去广州后算是太平了一阵子,在经过陪葬品的不知所踪,合伙人的暴死之后,没再发生过什么特别让人操心的事情。而关于惠陵被盗的风言风语,也因为始终掌握不了证据,寻不到流落民间的赃物,随着时间渐渐淡化,直到过了差不多有两三个月之后……”

    说到这里,我忽然听见楼上有什么东西喀拉声轻响。好像什么东西滚落到地板上的声音,我抬头仔细听,那声音却没再出现,旁边人似乎也没有听到的迹象,那本就是小得让人几乎察觉不到的声响。

    没怎么在意,我继续听程舫说的话。

    “差不多是老太爷准备要从广东回北平的时候,他突然接到份电报,说大奶奶病重。大奶奶是老太爷的亲妈,老太爷从小匪气,却是个孝子,当下等不到交接那天就急急告了假赶回丰台,谁知一到家看到大奶奶的样子,把他吓坏了。”

    “大奶奶原本很瘦,瘦瘦干干的一个人,可是老太爷看到她的时候,她变得很胖。也不能说胖,其实是肿,很肿很肿,脸和手背上的皮肤都肿得变透明了,肚子大得像个十月怀胎的孕妇。”

    喀拉拉……

    楼上再次一阵细碎的轻响,一只小球滚动般的声音。依旧在刚才那个位置,而等我再次抬头时,那声音嘎然而止。旁边的林绢留意到了我的动静,她推了推我:“怎么了?”

    “你听到什么没?”我小声问她。

    她摇了摇头,眼里闪过一丝紧张:“你听到什么了?”

    “楼上好像有什么声音……”

    “真的??”猛一下声音有点响,所有人的视线一下子集中到了我们身上。

    “怎么了?”沈东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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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语气让程舫朝后靠了靠:“你在审问我?”

    “没有,审问一个律师是不明智的,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然后,希望你可以看清楚眼下的这个现实。”

    “你想要我怎么样。”

    “说说,说说关于这套宅子的事情,看看我们能不能从里头分析出点什么来。总好过坐以待毙。”

    这话叫程舫沉默了。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又转头看了看身边的周老爷子。

    周老爷子依旧呆呆看着天花板,嘀咕着那些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说了些什么的话。

    于是程舫轻轻叹了口气:“好吧。关于刘先生说的那些事,我不否认。45年惠陵被盗后,那批陪葬品里的一部分确实是在周家,在这片宅子里。”

    空气再次沉寂了下来,因着程舫的话语。

    她在这层寂静里轻轻搓了下手,有点冷似的,然后继续道:“而周家,是当时冒着土匪的名义,联合弄开惠陵把里面洗劫一空的三大司令之一。”

    “那时候,从惠陵运出来的陪葬品远比人想象中要多得多,听说,光军用卡车就装了五辆。但并没有包括刘生提到的十二翡翠小人,血鲛珠,以及不动明王大天印……”

    听到这儿我下意识摸了下手腕上的锁麒麟。随即意识到有双目光在注视着我,不用回头也知道那人是谁,他那双被擦得一丝不苟的镜片折射着黄昏血似的光,闪闪的,很斯文,却叫人没来由地心生厌恶。

    “那是些特别珍贵的东西。听老太爷清醒时这么形容过,刚挖出来那会儿,坟墓里照明灯所不可及的地方原本是一片漆黑的,它们却像是镀了层荧光似的在漆黑里散着细细朦朦的光。什么叫珠光宝气呢,那东西就叫作宝气。”

    “这么稀罕的东西怎么会最后都集中在了周家?”边上梅兰轻声插了一句。

    程舫朝她看看,没直接回答,只是将视线落在她脖子上:“听说你家对珠宝有研究。”

    也不知有意无意,梅兰手抬了下,这姿势刚好挡住她领口处那颗光滑得水似的翡翠珠子:“我祖父和我父亲都对这有点兴趣。”

    “难怪。你脖子上的翡翠质地很不错,买的?”

    短暂的沉默,意识到周围人都因为程舫的话吧注意力集中到了自己的身上,梅兰皱了皱眉:“这和我们在谈的事情有关么?”

    程舫摇摇头。

    “那么……”梅兰挑了下眉。

    于是众人的目光重新集中在程舫身上。相比之下,毕竟程舫说的才是我们更为关心的,而梅兰之前提的问题,也正是更让人想急于知道的。

    三位司令,三件宝贝。为什么不分开每个人这里放一件,而是全部集中在周家老太爷一人身上呢?

    “关于这个,爸爸他当初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个中原因老太爷没对任何人说起过,后来猜测,也许是他们定下了什么协议,而老太爷,应该是协议里那个看守人。”

    “看守人?”沈东皱眉。

    “是的看守人。那么多年,周家这园子可说就是为了看守那三样东西而存在着的,当年很多文物都经由老太爷的手专卖出去,唯独这三样东西一直没有被动过。”

    “但特意邀请约翰8226;金到府上给它们拍照,写传记,老太爷不就是为了试探那些东西在国外的市场么?”走到我身后不远处坐了下来,刘君培问。

    程舫抬头看了看他,半晌点了下头:“没错,那时候,老太爷是考虑把那三样东西转手了,而且有点急。”

    “为什么?”

    “因为宅子里出了点事。”

    “什么事。”

    沉吟了下。似乎在犹豫着什么,程舫朝边上的周老爷子又看了一眼。他折腾到现在终于筋疲力尽了,睁着双浑浊的眼,鼻子里一阵又一阵粗重的鼾声。“其实,那三样东西被老爷子秘密运回周家时,那时候周家还没有搬来这里,”于是程舫接着道:“他们祖传的房子在丰台,住了好几代的了,原也根本没想过买宅子,何况是那么旧的老宅。可是就在东西运回去没多久,发生了点事,迫使周家不得不搬离了原来的地方,并且买下了这片老得跟坟墓似的宅子。”

    “发生了什么事?”

    “有人密报老太爷,说从双山峪开出去的那五辆卡车没了。”

    “没了?”我忍不住开口。没了是什么意思,被抢了,还是事发被扣押了?

    “没了,就是没有了,半路上没的。当时派了两个排的人押运的,那两个排的人也都没了。”

    “消失?”

    “可以这么说。”程舫对我点点头,然后继续道:“起先,老太爷认为是另外两个合伙人使的诈。青天白日,这么多人这么多车,哪有说不见就不见的,这不是见人说鬼话么。那年头信神信鬼,信人心?兵和匪其实能有多大差异。所以为了保险起见,老太爷转移了原本放在老宅的那三样东西,一边派人暗里调查另两个合伙人的情况。而没多久,派出去的人回来了,给他带来的消息,多少让他吃了一惊——另两个合伙人死了,一个人死在去上海的路上,一个人死在山东。尸体都没有运回北平,全在当地火化了,为什么要火化,因为那些尸体根本就没办法好好保存到北平。”

    淡淡的口气,说着当时并不让人淡然的故事,听得人心里头一阵森然。好似原本闷热的天也变得有点阴冷了起来,林绢搂着我的手,她手臂上一层寒粒子。

    “之后,惠陵的事被捅了出来,上边开始派人调查那件事,这让老太爷寝食难安了起来。所幸当时做事缜密,没有走漏一丝一毫的消息,而相关牵连的人和物,也都死的死消失的消失,所以查归查,最终不了了之。那之后,老太爷被调去了广州。”

    “去广州后算是太平了一阵子,在经过陪葬品的不知所踪,合伙人的暴死之后,没再发生过什么特别让人操心的事情。而关于惠陵被盗的风言风语,也因为始终掌握不了证据,寻不到流落民间的赃物,随着时间渐渐淡化,直到过了差不多有两三个月之后……”

    说到这里,我忽然听见楼上有什么东西喀拉声轻响。好像什么东西滚落到地板上的声音,我抬头仔细听,那声音却没再出现,旁边人似乎也没有听到的迹象,那本就是小得让人几乎察觉不到的声响。

    没怎么在意,我继续听程舫说的话。

    “差不多是老太爷准备要从广东回北平的时候,他突然接到份电报,说大奶奶病重。大奶奶是老太爷的亲妈,老太爷从小匪气,却是个孝子,当下等不到交接那天就急急告了假赶回丰台,谁知一到家看到大奶奶的样子,把他吓坏了。”

    “大奶奶原本很瘦,瘦瘦干干的一个人,可是老太爷看到她的时候,她变得很胖。也不能说胖,其实是肿,很肿很肿,脸和手背上的皮肤都肿得变透明了,肚子大得像个十月怀胎的孕妇。”

    喀拉拉……

    楼上再次一阵细碎的轻响,一只小球滚动般的声音。依旧在刚才那个位置,而等我再次抬头时,那声音嘎然而止。旁边的林绢留意到了我的动静,她推了推我:“怎么了?”

    “你听到什么没?”我小声问她。

    她摇了摇头,眼里闪过一丝紧张:“你听到什么了?”

    “楼上好像有什么声音……”

    “真的??”猛一下声音有点响,所有人的视线一下子集中到了我们身上。

    “怎么了?”沈东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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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6-12-2009 11:11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翡翠小人18(2)


我朝天花板方向指了指“……我听见楼上好像有什么声音。”

    “什么样的声音?”他皱眉。

    “说不清楚……好像什么东西滚来滚去的,一会儿又,一会儿没。”

    “我去看看。”站起身的是离楼梯口最近的王南,一边朝楼上跑,他一边问:“靠近哪边?”

    “西面。”

    片刻他的脚步声在朝西方向的楼板上响了起来。

    很清晰,这种空旷的建筑和老式的地板,隔音效果本就是很差的,只听见沉沉的脚步声踩得地板咯吱咯吱响,不多会儿,楼上传来王南的话音:“哦,是支笔啊。”

    这话叫人放了心。

    程舫原本僵硬了的表情也稍微缓和了些,轻吐了口气,她道:“这就是这地方让人反感的原因之一,总是随时随地会听见那些奇怪的声音,鬼闹似的,特别是半夜的时候。待久了,真的精神容易出问题。”

    “那大奶奶后来怎么样了。”沈东问。

    “大奶奶……”再次被问回正题,程舫皱了皱眉:“她没几天就去世了。老太爷请来不少有名的医生,包括那些西医。药吃了不少,消炎的,抗过敏的……可是没有一样管用。眼睁睁看着她一天比一天肿,痛苦地在床上嚎啕大哭,一直到最后精疲力竭,那老太太……才咽了气。”

    “那不是……难受死……”AMI小声插了一句,一张脸扭得像吞了十颗酸话梅。

    程舫朝她看看:“是的,难受到活活把自己哭死。”

    AMI哆嗦了一下,把梅兰的手抓得更紧:“为什么不安乐死……”

    “那时候不兴这个的。”

    没再吭声,AMI又拧了下眉。

    程舫接着道:“老太太下葬那天是个雪天,大出殡的时候,那口棺材重得抬了三次才把它抬起来。所以在运送的时候特别小心,绳子多加了两条,抬的人原先安排的是六个,后来把侄子辈的也算上,凑了八个。可就是这样小心了,后来还是出了事。”

    “大概是走出三四条街的时候,有个转角。转角的地势比别处低,那天风雪又大,路又很滑,所以在扛着棺材拐弯的时候,一不留神最前面的人就滑到了,连带所有扛棺材的人全部失去重心,那口棺材一下子从抬板上滑下来,掉到地上。棺材板当场就被砸开了,大奶奶的尸体从里头滑了出来,当时,把周围所有看着的人都给吓住了。”说到这里程舫用力吸了口气,皱了皱眉:“也不知道是吃了震动,还是怎的,大奶奶那个原本涨得像面鼓似的肚子裂开了,肚子里全是黑色的水,又腥又臭,顺着尸体朝外棺材外流。流到了那几个被棺材压住了身体的人身上,那几个人还不知道,因为被撞得很痛,又被尸体突然露出来给吓到了,所以光顾着坐在地上发慌,发呆,竟然没一个人想到从地上爬起来。边上有经验的老人见状赶紧叫他们快站起来,把裤子衣服脱了,但说了老半天他们也没动。一直到被人七手八脚拖出来,那些腥臭的黑水已经都浸到衣服里头去了,裤子单薄,一湿就进了皮肤,弄得全身又粘又臭。”

    “当时简直乱透了,可是没办法,葬礼总还是要继续进行的,虽然出了这样的乱子。所以匆匆盖了棺材换了人,这支送葬的队伍继续朝墓地走,但一路上已经没人哭得出来了,爸爸那时候还小,回忆起那时候的情形,脸还是煞白的,可想当时一幕给人的记忆有多深刻。他说当时一路上死寂死寂的,连花钱雇来哭丧的人都哭不出来,只听到大把大把纸钱抛洒在地上的声音,哗啦啦的,让人有种说不出的冷。”

    “到墓地时,天已近黄昏了,错过了算好的最佳下葬时间。老太爷非常生气,但生气有什么用,只能问过来超度的那些和尚,有什么办法可以弥补。谁知和尚什么都没说,就告辞了,任凭老太爷把黄金堆在人家面前,把枪顶在人家脑袋上,还是拂袖而去。老太爷火了,朝天放了三枪,追在和尚后面道:都说出家人慈悲为怀,佛祖尚且惜蝼蚁一命,老太太吃素念佛那么多年,这几年经没少念,庙没少修,你们这些佛门弟子连超渡她一下也难么?!”

    “听他这么说,领头的和尚停了下来,但并没有回去,也没有开口。只远远对老太爷作了个揖,然后指指天,指指地,再朝老太爷轻轻一指,转身依旧跟着队伍扬长而去。”

    “老太爷登时暴跳如雷,因为那些和尚不光人走了,连他刚才为了挽留他们所给的黄金也一并带走了,”说到这里,抬头朝我们扫了一眼:“你们见过这种事么,见过这样的和尚么?”

    没人回答她。

    于是程舫接着道:“可是说也奇怪,就在老太爷派的人追过去后,却发现那些和尚都不见了,周围白茫茫的,除了雪,还是雪,只长长一串脚印子从他们来的方向一路朝前蜿蜒延伸,伸向葬地之外。”

    “于是有人劝老太爷,既然这样,不如把棺材抬回去,重新择日安葬吧。而说这番话的人随即被无处发泄的老太爷狠抽了一鞭子。也难怪,从没见过哪家把棺材抬出去后又再抬回家的,这多不吉利,那一整天所碰上的事就够丧气的了,这种建议一出,岂不是火上浇油。”

    “可是生气归生气,没有和尚超度,也错过了最好的落葬时间,这葬礼到底该怎么办呢。这时候老太爷的一个幕僚给出了个主意。说是附近住着个瞎眼道士,听讲是从南方来这里修行的,平时靠给人算命赚俩小钱维生,偶然也给一些家里死了人,但请不起和尚道士超度的穷困人家超渡超渡。本来,请这样的人来给老太太超渡,实在是有点寒碜,但眼看着天也快黑了,当务之急,先得把老太太好好安葬要紧,别的也就顾不得了。所以,不妨把人请来超渡看看。老太爷想想有理,就让副官跟着那幕僚去请了。”

    “道士没请来,或者请来了,也没做道场。”突然插了一嘴的是刘君培。一边说,他一边在他剧本的空白处涂抹着什么,仿佛在谈论的不是程舫的回忆,而是他的电影剧情。

    程舫摇摇头:“请来了,也给做了道场超渡。”

    “哦?”抬头看了她一眼,刘君培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有什么问题。”程舫问。

    “没有,”他摇头:“你继续。”

    程舫皱了皱眉。似乎想对他说什么,又忍住了,片刻后继续道:“请来的道士很年轻,三四十岁的样子,虽然双目失明,但走路很快,跟阵风似的。我记得每次爸爸提到他的时候,总会感慨很久,他说他活这把年纪,见过的人不算少了,形形色色什么样的都有,但真要说到高人,那还真只有这一个,那真的是个异人。”

    “怎么样个异法?”梅兰插了声嘴。

    “安葬大奶奶那天是个雪天,当时估摸着,至少有零下十度左右的样子吧。可那道士赶到的时候,身上除了套打满补丁的单衣,什么都没有,连鞋子也没穿,一路几里的地,他就那么赤着脚走过来的,看的人都替他觉得冷。而怪就怪在他每走一步,脚下的雪就会冒出团水蒸汽,好像被开水烫过一样,而且脚一离开,那地方就一摊冰水混合物。”

    “你们见过这样的人么?”她问。

    没人回答。

    她接着道:“老太太棺材在坡上的坟口处搁着,当时谁都没跟那道士说过棺材的正确位置,因为老太爷还没跟他攀谈过呢。可还没等老太爷开口,他就好象明眼人似的,一路戳着拐杖,不偏不倚就走到了棺材边。所以当时老太爷松了口气,因为原本抱着死马当成活马医请来的一个土道士,没想到居然是个隐在民间的真高人。于是老太爷问他,错过落葬时间了,是不是能趁着天没黑透重新排个吉时,把老太太安葬了。”

    “道士也怪。从进坟地开始,一直到站在大奶奶棺材边,他始终没吭过声,只是用拐杖轻轻敲着那副棺材,从左一直敲到右。当时天开始变得有点昏暗了,风吹在山坳子里好像鬼哭似的,几个年纪小的又冷又饿忍不住哭了起来,这一哭山里的老鸦开始叫了,边叫边在头顶上盘旋……你们想像得出那种声音么?”

    “呱啊——!”刚说到这里屋子外突然响起阵老鸦的呱噪声,循着声音看过去,就见一只漆黑色乌鸦拍着翅膀落到窗台上,歪头看着我们。

    “去!去!”见状沈东起身去撵,不等他走近,那只乌鸦扑的声飞开了,飞到高处似乎还不舍得走,边盘旋着,边冲着房子呱呱地叫。

    “那道士听见乌鸦叫就开始用那根拐杖使劲往棺材上砸起来,一边咋一边骂:叫你恶!叫你恶!叫你恶……来得很突然,把周围人都看呆了。等醒悟过来跑过去制止,那口上好的楠木棺材上已经被敲出了一道道口子,他自己的拐杖也已经敲断了。爸爸说,他那会儿正对着这个道士,看到道士在敲棺材的时候那张脸上浮着层烟,好像热气似的,一直到被人拉开,那些烟就没了。周围人应该也看到了,所以虽然他做了那样的事,也没人对他兴师问罪,包括老太爷。就是问他这是在做什么。道士也不回答,只是朝着老太爷的方向大声道,申时三刻进土。然后,他就开始作法了。”

    说到这里,程舫朝周老爷子看了一眼,摇摇头:“当然了,作法那是爸爸的说法,其实,他也说不清那到底算不算是作法,因为除了和老太爷说的那句话,之后那道士再也没说过什么。他就是站在棺材边跳,一个劲的跳,好像发癫似的。一边跳一边示意边上人把棺材放进坟洞里,每放下一点他就低头朝棺材上吐口唾沫。就那么一边跳,一边吐,一边放,一直到棺材碰到土,他一甩袖转身就走了,任凭老太爷怎么叫他,他头也不回。”

    “老爷子想派人去把他追回来,但被幕僚给拦住了,他说走就走了吧,这种人脾气怪,要留自然会留,不想留,硬留也是枉然。老太爷想想也对,好歹大奶奶安然落了葬,人走就走吧。于是盖了土竖了碑磕了头,就带着所有人回去了。”

    “可谁想回去之后没多久,家里就出事了……”

    “最初那几个人的皮肤出现了不同程度的瘀青,就是那几个被棺材压到的人。起先谁都没当一回事,以为是当时被压到的关系。可是后来情况开始越来越严重,瘀青面积逐渐变大,颜色逐渐变深,然后到后来,开始出现溃疡。”说到这里程舫朝我们看了看:“谁有烟,我想抽支烟。”

    众人身上摸了个遍,没人掏得出来。只有林绢衣兜里摸出了小半包,捏在手里扬着,也不知道是给好还是不给我。所以我替她说了声:“这里有。”

    程舫接过了烟,原本我以为她是会拒绝的。她用力吸了一口,很过瘾的样子,然后又很快又很用力地连吸了两三口:“爸爸的舅舅,那时候抬棺材的人当中的一个,他是跟他们住在一个大院里的。那天爸爸看到很多人往他舅舅的屋子里跑,好像出了什么大事的样子,他很好奇,所以就偷偷跟过去看了。没等进屋,却被屋子里的惨叫声吓住,他没敢进去,他说那是他听到过的最最可怕的叫声。”

    “可是还没等他离开,屋子里的人就又都全部出来了,抬着那个惨叫的人——他的舅舅。他说他舅舅的脸色可怕极了,白得透出一层黑,脖子上的筋一鼓一鼓的,好像随时都会爆开来一样。然后他看到他舅舅那条右腿,在别人拖着他从门槛里跨出来的时候。那条腿很粗,是他左腿的两倍,所以连裤子都穿不上了,就胡乱裹了条长衫。露在外面的皮肤很可怕,暗褐色的,好像风在屋檐下的腊肉。一些黑色的液体从他那块被棺材砸破的伤口处流下来,也不是血,也不像脓,就像那天棺材里大奶奶肚子里流出来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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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6-12-2009 11:12 PM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梦芸 于 16-12-2009 11:18 PM 编辑

说到这里又用力吸了两口烟,她摇了摇头:“家里年纪大的都说,太诡异了,哪有这样的伤口,该不会是那会儿……撞邪了吧。老太爷一听这种话就烦躁,听一次骂一次,不过私下却找过有名的道士巫师来家里看过。”

    “最先请的是那个给大奶奶落葬时做法事的道士。可是找过去,人却已经不在了,边上的邻居说,云游去了。所以无奈,只能另找,找了不少有名的,暗地里在宅子里做法事,摆道场,连狗血也撒过,屋里屋外的。但就是听不得别人说什么撞邪,更不许家里人对外宣扬他找人开坛做法。”

    “只是那些道场法事做了并没什么效果,没多久,他那个舅舅就死在了医院里。后来,另几个被棺材压到过的亲戚,也都先后过世,最短的一个死于葬礼后两星期,最长的一个坚持了三个月。”

    “而那并不意味着结束。”说到这里忽然顿了顿,程舫看向我们:“关于惠陵被盗,除了报纸杂志说的那些,你们了解多少。”

    没人吭声。

    “刘编剧呢?”

    似乎没料到她会这么直接地问自己,刘君培目光闪了闪,然后推了推眼镜:“我所了解的,差不多就是剧本里写的那些。应该说,那场浩劫没人能比周家的人更了解的了,所以我更想听你说说。”

    “浩劫。形容得不错,确实应该说是场浩劫。虽然具体一个过程,除了当事人我们谁都不知道。不过有一些还是可以说说的,关于那些并没有公开出来,怕社会反响过于激烈的东西。”

    “我印象最深的是爸爸谈到那个皇后,同治的妻子。他说挖掘当天,老太爷他们拍了照,因为实在觉得很不可思议,这么一具明明死了很久,但还跟刚刚下葬时一样新鲜的尸体,这么一个曾经高高在上,被别人三叩九跪膜拜着的女人。所以他们给她拍了照。”

    “照片爸爸看到过,在老太爷书房的抽屉里。可能因为光线的关系,非常模糊。,但还是可以隐约看清楚那么一个女人,闭着眼睛,微张着嘴,躺在一堆闪闪发光的珠宝上,身上穿着同样闪闪发光的衣服。一具尸体,一具死了不少年的尸体。而他们就在拍了那张照片后不久,把它开了膛,剖了肚,然后任凭它□裸地靠在自己被洗劫一空的坟墓里……”

    “知道我为什么说到这个?”她忽然又再问。

    没人回答。

    而她也无所谓,自顾着往下继续道:“那些人死后,老太爷开始睡不着觉。有时候半夜两三点,爸爸都可以听到隔壁房间老太爷踱步的声音,有时候则是说梦话,说得很大声,醒来后还愤怒地说有人在他睡觉的时候掐他。以致有很长一段时间,老太爷是枪和刀不离身的,睡觉的时候枕头边一边放着一样,每晚几个太太轮流看着他睡着才可入睡。”

    “但还是经常会做噩梦,所以那时候爸爸也经常做噩梦。梦里看到有个穿红裙子的女人掐他父亲的脖子,吓得尿床,可醒来后任凭大人打骂,他也不敢把那个梦说出来。却又常常忍不住要偷看那些被老太爷请来的和尚道士在家里做法事,看了以后噩梦就做得更频繁了,可越是这样,他越是忍不住要看……”

    “这种日子一直持续到春天。”

    “开春的时候,周家所有15岁以下的孩子突然全都病倒了,腹泻,发烧。送去医院查,可是无论中医西医,开的药方吃了都无济于事,好像那时候的大奶奶一样。老太爷慌了,也不管什么舆论不舆论,公开寻找能人异士,只要能救家里孩子的命,多贵的价钱都行。”

    “可都没用,有些来了就走了,问是什么原因,不说。有的在房子里做法,大费周张,就差没把庙修进宅子了,但没一点用。然后那些小孩一个接一个死了。”

    “老太爷有八房姨太太,在没出现那种热病的时候,爸爸原本有四个哥哥,六个姐姐,两个弟弟,五个妹妹。而现在,他只剩下两个哥哥,前两天你们刚见过面,那两个老人。为了周铭的事情,他们跟我一起来的,”说到这里她朝林绢看了一眼,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那场热病之后,这宅子里就只剩他们哥仨了。”

    林绢把头转向一边,点燃一支烟。

    “当时家里可以说是乱成一团麻。每天都有孩子死掉,每天都在哭丧,外头是三四月的艳阳高照,周家大宅冷得比腊月还冻。可是一筹莫展,完全不是可以由人所控制的,哪怕老太爷有那么多的钱,那么大的权。他根本抓不住那些孩子的命。眼看着一个又一个孩子死了,最后剩下的三个也已经奄奄一息,当时差不多是已经快绝望了……忽然有一天,那个自从大奶奶落葬后就不知去了什么地方云游的瞎眼道士突然出现在了宅子外头,说要和老太爷见上一面。”

    ---------1月8日分割线-------------------------------

    “那之后的事,因为爸爸当时病得神智不清,所以什么都不知道,我所知道的,是他后来从服侍老太爷的那几个佣人嘴里打听到的一点东西。”

    “他们说,那天老太爷才刚亲自迎出门,这道士立刻就对他破口大骂起来,用的是南边小地方很冷僻的方言,所以他们一句也听不懂。一边骂一边冲着门吐唾沫,很叫人看不下去,本来想喝斥住他的,但老太爷不允许,只是恭恭敬敬低头由着他骂了个畅快。骂完以后道士就从兜里掏出面很脏的镜子丢给老太爷,说,丑时一到就对着镜子照,照见什么,听它说什么,它说什么,你就照着做什么。然后他又开始骂骂咧咧,只是当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那面镜子上去了,等想起来再看向那个道士时,道士已经不见了。青天白日,众目睽睽之下,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走的,问边上围观的人他是往哪个方向离开,竟然没一个说得上来。”

    “而就在隔天下午,老太爷就带着人去把醇亲王府买下来了。巧的是对方正好也缺钱急着脱手,所以所有手续办得相当利落。”

    “当晚,举家搬迁,甚至连等到第二天天亮都等不及。于是究竟丑时老太爷从那面镜子里看到了什么,又被告之了些什么,让人异常好奇起来。只是关于此,老太爷始终只字未提过,无论是对他的太太们,还是对他的儿子们,他把那个谜永远地带进了棺材。”

    “说也怪,自那之后,爸爸他们的病一天天的见好了起来。没吃过任何药,也没用过任何医疗手段。只是爸爸说,他记得刚搬来那几天,每天他都会做梦。梦见门开开关关,梦见门外有女人哭,有时候还会有很大的撞门声,还有一些奇怪的叫声。随着病一天天康复,那些梦就越来越短,越来越少了,到彻底恢复健康,他就没再做过那种梦。”

    “半个月后,老太爷带着恢复了健康的三个儿子,还有一堆的礼品去了瞎眼道士的家。本是想重重酬谢他一下的,谁知到了那里,等着他们的却是一具已经开始腐烂的尸体。”

    “呱啊!”说到这里窗外乌鸦突然一声尖叫,冷不丁的叫人心脏一阵发怵。沈东再次站起来驱赶那些让人不安的生物,并且关上了窗。而不多会那些被他赶开的东西又回到了窗台上,歪头看着我们,张着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听说乌鸦的智商很高,也对有死物的地方感觉特别敏锐,因此我很好奇到底这屋子里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它们不弃不离。而它们一路上是不是能看到这宅子的变幻呢?它们是始终居高临下着的,所以它们小小的脑袋里,一定装着些我们所无法看到的东西。

    那会是些什么样的东西?

    “那个道士死了,是自杀的,”耳边再次响起程舫的话音。在短暂的被窗外那些丑陋的生物所骚扰出的不悦过后,她用她职业律师干净爽利的语言继续着那段藏在这深宅大院里的秘密:“他们推门进去的时候,他就吊在那间破屋子唯一的一根直梁上晃,半张脸都烂糊了。屋子中间的桌子上压着张纸条,纸条不知道是写给谁的,潦潦草草及个大字:前世所欠,一笔两清。”

    “后来老太爷把吓坏了的爸爸他们带回了家。后来家里倒也就此太平,没再发生过什么事。只是那个道士吊在房梁上那张腐烂的脸一直让爸爸刻骨铭心,每次说起都惴惴然的……其实应该说,当时在场的每个人都有了这样的后遗症,因此回去以后,不约而同的都不再提起那个道士,那些事。”

    “就这么太平过了些日子,又开始战乱了,世道风云莫测,宅子里经常会来人,有些是国民党,有些是地下党,也有洋人,比如约翰8226;金。老太爷会做人,一碗水端得四平八稳,谁都不开罪,谁都有交集,谁都避重就轻。却也不得不要给自己留个后备,因为当时的时局是越来越紧张的,而那些从惠陵里出来的东西终究是个烫手山芋,思前想后,他决定由约翰8226;金出面搭个线,把那些东西偷偷运出国去卖。”

    “可谁知就在约翰8226;金写的关于醇亲王府,以及府里那批秘密宝贝的书刚刚在英国出版,周家又出事了。而这次出事的不是家里的人,而是藏在府里的那批宝贝。”

    ---------------------1月15日更新------------------------

    “自从搬到王府以后,那些东西就一直被锁在王府的地窖里,只有约翰8226;金来拍照的时候才取出来过一回。可是就在第二次开锁进去盘点的时候,却发现,十二翡翠小人最后一只小人的头断了。”

    “头断了?”我忍不住问了声。

    程舫朝我点点头:“是的,从脖子这里断的,很平整的断口,好像刀切的一样。可是给约翰拍照的时候,那会儿那个小人还是好好的。”

    “震断的吗?”梅兰插嘴。

    “怎么可能。翡翠质地脆,平时都是很好地收在塞满棉花的箱子里的,箱子内部还有夹层,所以就算是丢在地上,里面的东西也不会坏。况且,真要坏,一盒里不可能刚刚好只坏那么一只,不是么。”

    “那找到原因了没。”梅兰再问。

    程舫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转而道:“而这还不是最糟的。”

    “就在约翰那本书出版没多久,有个法国古董商跑来找老太爷,说对血鲛珠有兴趣,想亲眼鉴定一下然后决定要不要买。考虑再三老太爷就约了时间把他带回了易园。谁知道这一鉴定,却鉴定出问题来了,那古董商断定,血鲛珠并不是血鲛珠,它只是颗样子很接近血鲛珠,但价值上相差天高地远的地中海锈斑珍珠。”

    “老太爷当场就翻脸了,认定是那洋人想用谎话来压他的价,正要把人撵走,那洋人却不慌不忙地对老太爷说,要鉴定他是不是说话,只要派人找碗盐水来就行了。老太爷想想,一碗盐水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所以当下就叫人取了碗盐水来,然后看着那个古董商把血鲛珠放进了盐水里。”

    “那之后不到十分钟,一些褐色的水从珠子里渗了出来,然后珠子的颜色从本来的暗红色,变成了一块块云朵似的铁锈色。老太爷傻眼了,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亲手从坟墓里挖出来的东西竟然会是膺品。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反复拿着那颗珠子对着灯光看,见状古董商对他说,几年前美国人发明出一种化学剂,它可以让地中海锈斑珍珠变成血鲛珠,美国当地已经出过类似的案件,所以这圈子懂行的人,大多都知道除了观察成色外,还能用这方法来辨别珠子的真伪。只是中国国门太封闭了,所以这种消息并没有流通进来。然后他询问这珠子是怎么得来的,老太爷随便编了些话,把人给打发走了。”

    “那之后他就开始想,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王陵里挖出来的陪葬品会是假货,而且是用才发明了两年的化学品制造出来的。难道几十年前就有人懂得用这种东西的吗?那未免太不可思议。想着想着,老太爷突然中风了,整个人瘫痪在床上。可即便是这样,他还心心念念地想着血鲛珠作假的事,成天成天地想着,药也不肯吃,对大夫的询问也不理不睬,整个人跟着了魔似的。有时候嘴里会念叨上一整天,翻来覆去就那句,为什么会是假的,为什么会是假的……”

    听程舫这么说,我忍不住朝边上睁大眼睛打着呼噜的周老爷子看了一眼。像是知道我心里在琢磨些什么,程舫嘴角牵了牵:“是的,就跟爸爸现在的状况很像,不过爸爸身子骨还算硬朗,老太爷那时候,好象是在一夜间整个人的身体就不行了。”

    “三奶奶是吃素念佛的,她看老太爷变成这样子,很急,去庵里见她师父时,就悄悄把事情对她师父说了。当然,隐瞒了那批随葬品的来历。”

    “起先她师父听着并没什么表示,甚至不知道她究竟是听还是没听,只是没完没了地念着经。只是等说到翡翠小人的事情事,她才动了容,说,翡翠养阴,少林十二罗汉至阳。用那样的方法做出来的十二个翡翠小人,再用那样的方法排在棺材里,死者生前没少受罪吧。你们老爷到底动了什么人的坟,为什么会有那样的陪葬品?”

    “三奶奶答不上来。她师父也就没再追问,只说,现如今,也算你我的缘分,我只能告诉你一点,越是灵气的东西,越是需要养,你们老爷硬把它们从将养的地方带出来,如若它们不干涸而死,便是会想办法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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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6-12-2009 11:14 PM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梦芸 于 16-12-2009 11:19 PM 编辑

“说完后就不再说什么了,当时,三奶奶怎么样想不明白她师父对她说这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几次再去找她,可她总是闭门谢客。后来总算知道了原因,那也已经是迟了——老太爷去世了,就在那件事过去两个月之后。死时全身瘫痪,除了眼睛没有一处是可以动的。而怪的是那段了的翡翠小人又复原了,跟从来没有断过一样,连丝断痕都没有。只是复原后有一点变得很原来不一样了。原先那小人头是正的,复原后那头歪了,脑门的地方冲着胸,脸的地方冲着背……”说到这里,程舫把烟头用力掐灭,笑了笑:“如果有机会从这鬼地方出去,我倒是可以让你们看一下那个奇怪的东西。胆小的就免了,它和另外十一个在老太爷的棺材里。”

    “在老太爷棺材里??”几乎是异口同声问出了这句话。

    程舫再笑。

    自从第一次见到她,就感觉她是个不那么喜欢笑的人,可这会儿她似乎很喜欢笑,笑得让人很不舒服,尤其是在说着那种事情的时候。

    “是的,就跟在惠陵的棺材里一样放着,是三奶奶那么要求的。之后她就出家了,她说这个家她是再也待不下去的了,人说欠债还债,如果这债是欠给鬼的,怎么去还……那以后,宅子里总算太平了,没再发生过任何事,也没有任何人出过什么意外,直到周林他……”

    刚说到这里,坐在一边的周老爷子突然猛直起了身子,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至极的东西似的眼皮一阵急跳,然后嘴一张哇的下大哭起来:“林林啊!林林啊!林林的眼睛没了啊!”

    “爸爸!”程舫被他这举动给惊得一跳,忙站起身抚慰她,这时刘君培忽然轻声问了句:“王南呢?”

    这才发现,似乎从刚才上楼后,一直到现在,王南一直都没下来过。

    程舫说了那么久,他一直都没下来。

    他在楼上做什么……

    不禁面面相觑,随即沈东霍地站起身朝楼上大声喊:“王南?!”

    “王南你干嘛呢王南??”

    半天,没人回应。倒是周老爷子的哭声停了,沈东的喊声力度很大,许是把他给镇住了。

    “我去看看。”说着沈东朝楼上跑去,我们几个也赶紧跟上,一路跟到二楼楼梯口,沈东突然退了回来,朝我们摆了摆,脸色很难看:“别上来,他死了。”

    死?!

    这个字给人的震惊度一下子把人从刚刚的故事拉回现实,拉回这个魔域一样的现实。就在半分钟之前,我还在程舫说的那些东西里暂时忘了我们的处境。

    王南怎么会死了?

    不到一小时前他还好好的,在楼上走,发出卡塔卡塔的声音。

    突然间就那么无声无息地死了,怎么会的……

    于是纵然沈东阻止,我们还是硬上了楼。

    然后看到一幅诡异的情景。

    就在楼梯口到二楼露台那段走廊中间,王南跪在那里,那姿势好像在看边上房间里的东西。房间的门开着,外头夕阳的光线把他脸照得红红的,红的脸,红的眼睛,红的……从鼻子,眼睛,嘴巴,和耳朵里流出来的血……

    边上半步开外一圈脚印,小小的,围着他身体一个圈。

    没有来的痕迹,也没有离开的痕迹。

    ------------------1。25更新------------------------

    夜晚的到来仿佛是很突然的,就好像我们刚跑上楼乍然看到王南那张脸时的刹那。

    最后一缕夕阳在浓云间隙消褪殆尽的时候,楼上王南的尸体还保持原样在那里跪着,没人敢去碰他,我们几个在客厅里坐着,没人说话,没人走动。不知道牲口在看着自己的同伴一只只被宰杀时,它们待在那种充满死亡气味的笼子里究竟是种什么样的心情,无论什么样,我想现在我们和它们没有任何区别。

    我们亦被关在了一只等待死亡的笼子里,和它们一样,而死亡到底离得有多远,它们不知道,我们也不知道。

    “为什么……为什么是我们……”不知过了多久,梅兰在角落里轻轻说了一句。说话的时候她的手一直紧紧拽着她脖子上那只翡翠珠子,好像基督教徒抓着他们的十字架似的感觉。

    程舫不解,皱皱眉问她:“你说什么。”

    “你刚才说的故事,听起来就像个聊斋。易园开放也有二十几年了,这么多年一直有拍摄组在里头进进出出,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偏偏是我们,是我们碰到这种事情!”

    “我不知道……”

    “是因为开拍那天没有烧好香么……”边上AMI小声问。声音带着哭腔,她那双漂亮的眼睛通红通红的。她始终紧紧抓着梅兰的胳膊,好像那是她唯一的依靠。

    程舫摇头:“我真的不知道……说真的,这老宅子虽然让人觉得不舒服,但我嫁来这里一直到现在,从来没碰到过什么不正常的事情,老爷子对我们说的这些事,是他痴呆以后,有时候清醒时断断续续说的,很多东西我也不知道到底是真是假。只是那些随葬品是确有其事的,家里死过那么多人,也确实是真的。”说着指了指屋子的窗,她又道:“你们看见那些窗框了么,上面那些东西不是装饰用的花纹,它们是西藏密宗的经。很多年以前老爷子让人刻的,在我小叔……瞎了之后。老爷子说那是镇邪用的,就像故宫太和殿里的那些避邪兽。真的,这么多年,这地方真的一点异常的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那为什么现在会这样!”

    “我真的不知道啊梅小姐……”

    “难道我们都得死在这里吗!!”

    “我不知道……”

    就在女人们为此有些控制不住自己情绪的时候,这屋子里所剩下的唯一的两个男人,这会儿站在客厅们口,看着外面漆黑一团的天井,默不作声抽着烟。

    刘君培依旧时不时朝我看着,我知道他仍在关心着我手腕上的锁麒麟。我不清楚他对它到底了解有多少,可很显然,他所知道的一定不仅限于他所说的。包括那个突然间就失踪了的男演员靳雨泽。

    忽然想起,似乎很久没感觉到锁麒麟的动静了,它是联系着我和铘之间的纽带,很长一段时间,因为它,无论我在哪里,铘都会跟到哪里。一度让人困扰,可是现在,没什么能比这更让人期望的了,我期望它能把铘带来,就像那时候在林默家里迷失时他的突然出现。似乎麒麟与生俱来一种穿破与空间的能力,可是……现在它什么动静也没有。没有动静,意味着铘或许根本感应不到我的所在,感应不到我的所在,那……狐狸也就根本无从知晓我的下落。

    他会在找我么,这些天……

    说起来……到底多少天没打电话回去了?两天?还是三天……

    好漫长……对于我们来说……

    可是对于这宅子以外的人来说,那也不过仅仅就只是两三天而已……

    “叮当叮当叮……”

    突然一串铃声从边上响了起来,惊得人一跳。回头看到林绢手忙脚乱从包里拿出自己那只叫得欢快的手机,放到嘴里急急喂了一声,可还没等回过神,她已经惊蛰似的尖叫了一声,然后猛地把手机砸到地上。

    手机瞬间就分成了两块,她砸得很用力,一张脸煞白,活像见了鬼。

    “你在干什么?!”AMI扑到底上抓起手机朝她大声叫:“通了啊!你为什么不叫对方报警!你疯了啊!!”

    林绢没吭声,她嘴唇抖得厉害,可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而AMI的眼神随即也变得怪异了起来。本是直瞪着林绢的,不知怎的忽然看向了手里的手机,然后小心翼翼把它放到耳朵边:“喂?”

    最初我们都以为疯的那个人是AMI,因为她在对着一只摔裂了电板的手机说话。可后来我们真的从手机里听见了说话声。断断续续的,但很清晰,是一个女人的声音,一个女人尖叫的声音:“小心莫非!小心莫非!小心莫非!!!!”

    然后手机里一点声音都没了,它从AMI僵硬的手里掉了下来,滚到一边。AMI抬头看向我们,表情诚惶诚恐:“这是什么……”

    “不要去管它!”一脚踩碎那只还在地上打着转的手机,沈东把AMI从地上拽了起来,她脸色很难看。

    “……可真的有人在说话……”

    “叫你不要去管它!”瞪眼朝这个诚惶诚恐的女孩一声吼,AMI在眼里打了半天转的泪水一下子滚了出来:“真的有人在说话!你们都没听见吗?真的有人在说话!”

    话还没说完,梅兰将她拖到了一边。说实话他这样的哭声和喊叫在眼下这种情况里实在让人心里堵的慌,也难怪好脾气的沈东会发急。那种恨不得跟她一起叫出来,然后朝外面冲出去,能冲多远就冲多远的很焦躁的感觉……

    可理智又告诉你必须要冷静,不管刚才发生的事情有多么奇怪。

    我想起那天在住的地方接到过的一通电话。同样的尖叫声,同样翻来覆去的几个字——小心莫非……小心莫非……那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思忖着是不是要同其他人说,这当口身边的林绢扯了扯我的袖子:“宝珠,我刚才听到的不是这个……”

    “什么……”我愣了一下。林绢朝边上看看,然后凑到我耳边,继续压低对我说:“我刚才在手机里听到的那个人他是本新伯……”

    “什么?!”我吃了一惊。边上刘君培朝我看了一眼,于是我抓着林绢的手,把她拉到客堂门外:“本新伯?”

    “是的,吓死我了……他叫我名字……还叫我跟他走……”本新伯死的很惨,他是被周老爷铲掉了半个头死的,死后我一直没有在这个宅子里见过他,就象其他那些死了的或者失踪的人那样。

    但如果能借助手机和林绢说话,那说明他的魂魄还留在这个地方。可他会在那里,对林绢说那种话又到底是为什么。

    “宝珠……”见我迟迟不吭声,林绢又扯了扯我的袖子:“鬼……是鬼啊……”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刚好这时沈东朝我们走了过来,“怎么了?”

    我拉了拉林绢,带着她重新走进了屋子里:“绢子刚才听到了本新伯的说话声。”

    这话一出,客堂里再次静了静。梅兰和AMI抓着彼此的胳膊坐在一张凳子上,刘君培在角落里一下一下撸着他那把油腻腻的头发,沈东在客堂中央站着,没有任何表情,程舫低头看着地上那只被踩碎了的手机,不知道在想什么……

    只有周老爷子似乎从好梦里醒了,坐在椅子上摇啊摇的,嘴里嘿嘿的笑。

    “我看我们该睡了。”半晌程舫忽然开口道。我们一齐看她。“睡?这种时候还睡?”AMI站起身大声道.

    “不然能怎样?”“你听到她刚才说什么了没有!那人听见本新伯说话!本新伯!”“我听见了。”

    “你就不怕吗?!本新伯死了啊!死人怎么会打手机过来!!手机没电板了为什么还能接到电话!”

    “你真的该休息一下了,AMI。”

    “休息!休息个屁!这房子到底有什么啊!妖怪?!鬼!?”

    “也许什么都有。”突然一道话音从客堂大门的方向冷冷的传了过来,象是颗小却威力强大的炸弹,顷刻间把客堂里逐渐升高的火药味炸成了粉末。

    不约而同回头朝那方向看去,然后吃惊。

    而门口那个男人则完全无视着我们的目光,只自顾自朝客堂里慢慢走过来,仿佛这地方每一块砖,每一样摆,都早就随着时间深刻在他那两只没有眼球的眼眶里。

    “周林……”耳边林绢一声惊叫,然后我的肩膀一沉。

    她竟然在我身上晕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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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6-12-2009 11:19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翡翠小人第十九章


这话一出,客堂里再次静了静。梅兰和AMI抓着彼此的胳膊坐在一张凳子上,刘君培在角落里一下一下撸着他那把油腻腻的头发,沈东在客堂中央站着,没有任何表情,程舫低头看着地上那只被踩碎了的手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只有周老爷子似乎从好梦里醒了,坐在椅子上摇啊摇的,嘴里嘿嘿地笑。

    “我看我们该睡了。”半响程舫忽然开口道。

    我们一齐看向她。

    “睡?这种时候还睡??”AMI站起身大声道。

    “不然能怎样?”

    “你听到她刚才说什么了没有!那人听见本新伯说话!本新伯!!”

    “我听见了。”

    “你就不怕吗?!本新伯死了啊!死人怎么会打手机过来!!手机没电板了为什么还能接到电!!!”

    “你真的该休自一下了,AMI。"

    “休息!休息个屁!这房子里到底有什么!妖怪?!鬼?!”

    “也许什么都有。”突然一道话音从客堂大门的方向冷冷传了过来,像是颗小却威力强大的炸弹,顷刻间把客堂里逐渐升高的火药味炸成粉末。

    不约而同回头朝那方向看去,然后吃惊。

    而门口那男人则完全地无视着我们的目光。只自顾自朝客堂里慢慢走进来,仿佛这地方每一块砖每一样摆设,都早就随着时间深到在他那两只没有眼球的眼眶里。

    “周林……”一见到是他程舫立刻惊叫:“天啊,我们都以为你……”

    “还有多少人在。”冷冷打断程舫的话,周林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站定。

    那瞬间我真觉得他是能看到的,虽然他眼眶里什么都没有。他身上充斥着雨水和泥土的味道,裤子和鞋子上也都是泥,显然,他经历了相当漫长的一段旅程。

    “都有谁,林绢呢。”

    “我还活着。”没等程舫回答,林绢道:“让你失望了。”

    周林皱了皱眉,我扯了下林绢的衣服。

    真不知道她为什么说这种话,在这种时候。她的表情看起来就像个赌气的小孩子,虽然在刚看到周林出现在门口的时候,有那么一刹那她眼神看起来是惊喜的。

    所幸周林的注意力很快就移开了,这种时候确实是没人会为一句小孩子式的闹心话在意什么的:“还有谁。”他再问。

    “我,爸爸,跟林绢一起来的那个女孩子,还有拍摄组的沈东,刘编,梅兰和AI。”

    “……爸爸他的病怎么样?”提到父亲,周林神情稍稍柔和了些。在那之前这男人就和第一次见到他时一样,始终是倨僦着的,哪怕身体已经显示出它的憔悴。

    “还好,之前有发作过,现在安静了很多。”

    “其他人都怎么样了。”

    “死了很多人,发现了很多尸体,还有本新伯的,还有一些不知下落。”

    “失踪?”

    “是的。本来我们以为你也……你这两天跑到哪里去了?周林?”

    “我,”话音顿了顿,他朝我们做了个手势:“离开这里,我们边走边说。”

    “离开这里?”梅兰诧异地道:“你疯了?这地方根本不可以走动!”

    “为什么?”周林循着声音把脸转向她,问。

    声音很冷静,梅兰因此迟疑了下,片到喃喃道:“难道你一路上没感觉这宅子的不对劲么。”

    “感觉到了,所以我们必须离开。”

    “为什么??”

    “因为没人比我更了解这片宅子。”

    话一出口整个屋子静了静。

    确实,这房子里技不出第二个能比周林更了解它的人了,周老爷子神智不清,程舫说到底不过是个外来的媳妇,并且因为排斥这房子而很少住来里面。只有周林,况且,他还曾在宅子里丢了他的眼睛。

    可是再怎么说,宅子里的古怪也是有目共睹的,这地方一出去,到底能走到哪里就是未知了,而屋子有电,有食物,有日常所需的东西,至少能维持我们几天的生括,至少那几天我们是安全的,我们真的要因为这句话而放弃这个地方么?

    这么想着的时候,发觉周围人不约而同在面央相觑。显然考虑到这个问题的不止是我一个。

    “你有没有想过我们这么一走出去,就再也回不来了。”片刻后沈东问他。

    “我知道。”周林点头:“那也比在这里安全。”

    “为什么。”

    “直觉。”

    “直觉?”听他这么说,AMI忍不住出声:“我们为什么要相信你……的直觉。”一度我以为她差点把瞎子两个字说出口,因为她对同林那双眼睛注意了很久,在最初的恐惧,到听了他那番冷静的言辞后的不屑。

    “那你知不知道这地方原来谁住?”

    AMI沉默,然后小心翼翼朝两边看了看。或者她希望有人替她回答,可是连程舫都没有吭声。

    “是我和我的两位伯伯。知道我后来为什么会离开这地方么,我这么一个原本应该乖乖待在自已房间里,不要随便跑出去给别人添麻烦的瞎子。”周林再问。

    不得不承认他那看似平静的口吻,对于那个年轻的女孩子来说有些咄咄逼人。

    AMI于是继续沉默。

    “因为我亲耳听见了这房子是怎么把我那两位伯伯吞掉的。”

    “吞?”刘君培在角落里轻轻问了句:“什么叫吞……”

    “我找不出更好的词去形容它,你是?”

    “刘君培。”

    “刘编。听说你们拍的这部电影,全出自你一个人的手笔。”

    “……是的。”没防备周林会突然提起他的电影,刘君培迟疑了一下。

    “你对我们家做过些比较周详的调查。”

    “我只是参考了点资料。”

    “你也很好奇。”

    “是么?”目光闪了闪,刘君培微微一笑。“你怎么知道的。我以为我的知名度还没到让人去了

    释我的性格。”言下之意,你我只是萍水相逢而已。

    “这房子告诉我的。”

    “噗……”刘君培又笑了,摸了把自已油腻腻的头发:“你小叔很有意思,周太太。看来长期的

    独居生活并没有影响到他的幽默细胞。”

    程舫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

    “你还没说这房子是怎么把你伯伯吞掉的。”这当口林绢突然插声道。

    她一直都在看着击林,也在很仔细地听着他的话。我不自自主想起刚发现击林那根导盲杖时,她脸上那种很焦虑又不想让人看出来的表情。她真的很在意这个男人,不是么,虽然她言辞凿凿的表示过,对于这家的男人,只能谈一个字——钱。

    “我听见他们的惨叫声,那时候我在楼上。”耳边再次响起周林话音时,他已经沉默了有好一阵,“当我跑下楼的时候,他们的声音却已经到了楼上。而我完全没有听到他们的脚步声。之后,他们的声音就消失了。”

    “而你逃出了这幢房子?”沈东问。

    “对。”

    “你怎么肯定是这房子吞掉了他们,我是说,你的……”目光在沈东脸上停了停,沈东没再说下去。

    “那很简单,”挑了挑眉,周林缓缓道:“因为我以前差点被它吞掉过。”

    “什么?”这话一出,吃惊的不止我们这些外人,还有程舫。她目不转睛看着周林,显然她这个当嫂子的也没听说过关于她小叔子的这桩事情。独居生活并没有影响到他的幽默细胞。”

    程舫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

    “你还没说这房子是怎么把你伯伯吞掉的。”这当口林绢突然插声道。

    她一直都在看着击林,也在很仔细地听着他的话。我不自自主想起刚发现击林那根导盲杖时,她脸上那种很焦虑又不想让人看出来的表情。她真的很在意这个男人,不是么,虽然她言辞凿凿的表示过,对于这家的男人,只能谈一个字——钱。

    “我听见他们的惨叫声,那时候我在楼上。”耳边再次响起周林话音时,他已经沉默了有好一阵,“当我跑下楼的时候,他们的声音却已经到了楼上。而我完全没有听到他们的脚步声。之后,他们的声音就消失了。”

    “而你逃出了这幢房子?”沈东问。

    “对。”

    “你怎么肯定是这房子吞掉了他们,我是说,你的……”目光在沈东脸上停了停,沈东没再说下“那很简单,”挑了挑眉,周林缓缓道:“因为我以前差点被它吞掉过。”

    “什么?”这话一出,吃惊的不止我们这些外人,还有程舫。她目不转睛看着周林,显然她这个当子的也没听说过关于她小叔子的这桩事情。

    “你们也看到我的眼睛了,是不是让人有点害怕,或者恶心。一个没有眼球的男人。而对于我来说,它却是我的命,它给了我第二次生命。你们知道我这双眼睛是怎么消失的么。”说到这里,他话音顿了顿,脸有些分明地朝我和林绢的方向抬了抬,然后接着道:“或许有人已经听说了,它们是被我哥哥周铭挖掉的。而一个当哥哥的,为什么要亲手挖了自已弟弟的眼睛?”慢慢朝前踱了两步,他道:“很简单,因为他要救他弟弟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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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7-12-2009 03:35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翡翠小人第20—21章


第二十章

    “不知道本新伯有没有跟你们提起过,我们家宅子里有一口井,它有点特别,因为是被套在一间空房子里的。”

    就在我们因他的话而诧异的时候,周林突兀把话锋一转,问我们。

    而在场所有人随即都不约而同点了点头,因为对于他说的那口井,我们的印象都太深刻了。剧组另一名编辑张小洁就是死在那口井里的,直到现在,每当我一想起她尸体的样子,还忍不住会一阵寒颤。

    “我还没出生前,那口井就已经枯了,但那时候外面还没盖房子,直到我出生,那地方除了井,只有一棵老槐树,”从程舫手里接过他的导盲杖,周林把全身重量朝杖上倾了倾,继续道:“一到夏天,这棵树上的知了特别多,哥哥常会带着我去那棵树上捉知了。可是有一次,他去套知了的时候,手里的网兜掉到井里去了。井很探,他跟我说要找跟竹竿去捞,让我在井边等他回来。我就在那里等着了。谁知一走将近一个小时,我却始终没见他回来。”

    “那时候天已经开始暗了,你们也知道这个地方,一到天黑,很静,也很……怎么形容?很让人压抑,尤其对于一个小小的孩童来说。当时我很想离开,可是又不敢走,所以就在井边来来回回绕圈子。那样绕了大约有刻把钟的样子,我听见有人在叫我,林林,林林……”

    “声音是从井里发出来的,当时人小,听见声音,我立刻就跑到井边去了,一点都没觉得奇怪,为什么一口枯井里,会有个人在叫我。我跑到井边趴在井沿上,伸头朝里看,发现井里都是水,哥哥的网兜就在那汪水里晃着,好像伸伸手就能够到。于是我就爬到井上弯下腰,准备去捞,可手还没碰到水,我忽然看到井水里有个女人。”

    “女人长得很漂亮,一身红色的裙子,脸很白,头上戴着很多首饰。她在井里朝我伸出手,笑嘻嘻的,好像要拉我。那会儿不知怎的我一下子感到害怕了,手一缩就想退回去,可谁知身体却好像被卡住了似的,不管我怎么动,怎么往后挣扎,半个身体始终在井口里出不去。而那女人一直看着我。”

    “你们知道这是种什么样的感觉么,”话音落深吸一口气,周林把头抬了抬,问我们。而没等我们中有人开口,他又自顾着往下道:“我当时全身都麻痹了,那种手和脚完全都不听使唤的感觉。就那么傻呆呆地看着她,看她朝我笑,看她朝我伸出一只手,在我脸上摸来摸去。而我感觉不出她手指的温度,周围冰凉冰凉的,全是井水的腥味,这叫我一下子哭了出来。一哭,满井都是我的声音,我更怕了,脚一滑差点整个人掉到井里,这时候突然有人抓住了我,把我从井里提了出来。”

    说到这里,周林的话音顿了顿,脸色微微有些发青。

    屋子里因此变得异样的安静,偶尔几下扑楞声,我看到有两三只乌鸦不知道什么时候停在了对面

    窗台上,歪头看着我们,时不时拍打几下翅膀。

    “跌回地上后我觉得自已两只眼睛很疼,针扎似的,勉强看清我哥哥站在井边怒气冲冲看着我,一边对我大声吼:你钻井里去做什么!你傻啊往那里钻!我跟你说过什么来着??就那么一点时间你就毛躁!”

    “我说井里有人叫我。他劈头就给了我一巴掌,然后又骂我,骂得很难听。我气不过,叫他去看井,可是井里非但没有那个女人,而且是干的,根本没有一滴水。所以我只能一个劲地哭,因为能证明我没撒谎的证据没有了,而我也不敢跟他说我的眼睛很疼,生怕他告诉爸爸以后他们会带我去看医生。”

    “就这样他一边骂,一边把我带出了那个院子,之后,他就再也没带我去那院子里抓过知了,而

    这件事,从第二天我眼睛不再疼痛之后,渐渐也就被我给忘记了,那口突然冒出水来的井,那个站在井里摸我脸的红衣服女人……直到再次被想起来,是大约两个月之后。”

    “有天,和往常一样,我被保姆放在院子里玩,当时保姆走开了,没人陪在身边,我一个人坐在地上看蚂蚁打架。看着看着,觉得眼睛有点痒,我就揉了揉,没揉两下,我看到前面蹲着个小孩子笑嘻嘻地在朝我看。我很高兴,因为那孩子看起来和我差不多大,穿的衣服很光滑,在太阳底下闪闪发光,很漂亮。我就朝他走了过去。刚走几步,突然听到保姆尖着嗓子朝我叫了一声,我被她吓到了,忙停下脚步,却发现前面的小孩不见了,离我不远的地方是堆灌木丛,一根尖尖的枝根就差那么一点点的距离,差点就戳进了我的眼睛。”

    “那之后,我大病了一场,病中我昏昏沉沉梦到了那个小孩,他笑嘻嘻地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拉着我的手,把我朝一堵墙壁上拉。我怕极了,想甩开他,可是怎么也甩不掉,眼睁睁看着自已被他拖进墙,墙壁里我看到了那个红衣服的女人,她坐在井里,身边放着很多木头娃娃,她在那里一边数着娃娃,一边哼着歌,然后突然抬头看了我一眼,我就吓醒了。”

    “醒来后才知道,我整整昏睡了十天十夜,房间里全是中药和香灰的味道,爸爸在床边守着我,还有个穿着黑色长衫的老先生。看到我醒,爸爸很严厉地问我,是不是去那个院子的井边玩过了。我意识到是哥哥去跟他说的,所以只能把那天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实地告诉了他。出乎我意料,爸爸知道后并没有像哥哥那样打我,或者说我撒谎,他只是和那位老先生一起出去说话了。之后,我天天不得不喝下很多味道奇怪的药,而那种梦,那个小孩子,和那个红衣服的女人,后来再也没在我梦里出现过。只是我的眼睛一直都在痒,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照镜子,但看不出眼睛里有什么,只是觉得上眼皮和下眼皮里时不时会有种蚂蚁飞快爬过的感觉。而关于这个,我始终没跟爸爸说,因为我很怕他给我吃更多难吃的药。”

    “后来我病好了,家里人看我也渐渐的看得不再那么严,有时候哥哥也会带我去别的院子里转转,抓些虫子什么的给我。那时候我用一种很小心的方式跟他提过我眼睛的事,可他以为是砂眼,而我也愿意相信这是砂眼引起的,并且开始点他从学校里带目来的眼药水。而日子也开始恢复了重复而单调的寻常,虽然我的眼睛依旧经常会痒,我也开始渐渐适应了这种身体额外出来的小小的不适。直到有一天,那件事发生,而那件事从此在我和哥哥的记忆里刻下的东西,我想我们可能一辈子都不可能忘记。”

    “那天我在我哥哥的房间里玩,而他在做着功课。玩着玩着我忽然听见门外有人在笑,于是我跑出去看了一眼,发现是那个穿着很亮衣服的小孩子。他在哥哥房间外的走廊里朝我笑,对我招了招手,然后转身就跑了。很奇怪,当时我应该害怕才是,毕竟他给我带来的并不是什么快乐的记忆,可不知怎的,当时脚不听使唤地就跟了过去,一直追着那孩子奔跑的背影不停地追。”

    “追着追着,那孩子不见了,而我也一下子清醒了过来,我发觉自已站在一口井边,井被一间小房子罩着,我想起来不久前听哥哥说过,那口害我差点掉进去的枯井,被爸爸叫人在外面盖了间仓库,锁掉了。我意识到自已就是站在那口井边,可是锁着的仓库,我怎么能进来?我看看那扇门,发现它是开着的。当时我怕了,想赶紧跑出去,可还没动步子,我突然听见井里有人在叫我:林林,林林……”

    我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就朝井里看进去,然后再次看到了那个红衣服的女人,这次她不好看了,一点也不好看,苍白的脸上两只眼睛都烂透了,一只眼睛真剩下了窟窿,一只眼睛眼球垂在外头,转来转去的,像是在看着我。我吓坏了,拼命地叫,一叫她互刻伸手就朝井上爬过来,动作很快,像只敏捷的猴子。这时我听见我哥哥的声音在我身后叫我:林林!你在干什么!你又钻到那里去干什么!

    “我大叫,叫着救命,于是哥哥立刻冲来了,一把抓着我朝井外拖。谁知道他不拖还好,一拖,我出问题了。当时就感觉自已那双眼睛好像突然间要从眼眶里被剥落了出来似的,丝丝缕缕,剌痒得令我滚在地上大哭大叫,而地面也好像突然间变软了,我一动它就拖着我朝下陷一点,仿佛那下面藏着双看不见的手。”

    “这时我哥哥也尖叫了起来,他死盯着我,我不知道他在我脸上到底看到了些什么,到现在我都忘不了他当时的表情,他也直到现在都没告诉过我,当时他在我脸上看到了什么。只知道他突然朝我扑了过来,把我从地上一把拖起,用力抱住我的头,一边反复地哭喊,什么东西啊!什么东西啊!!!一边用手指狠狠地挖向了我的眼睛。”

    说到这里,周林的话音嘎然而止。他站在那里用力喘着气,似乎那看似平静的叙述从他嘴里不紧不慢地说出来,却是在耗费着他全身所有的力气似的。而客堂里静得可怕,甚至我都觉得自已的眼眶隐隐地痛痒了起来,在这男人平静却又让人不安的话语里。

    近乎室息的一种感觉。

    “那以后,我没了自已的眼睛,但也再没见过那个小孩,还有那个红衣服的女人。爸爸一直很愧对我,他说那是祖宗留下来的报应,最初我们不知道他这话的意思。后来他渐渐疯了,也渐渐开始对我们说起老太爷那时候的事情,以及这宅子里的故事。于是我们知道,我们家曾经有过怎样一段过往,而那段过往,甚至并没有因为那个唯一的责任人,我们的爷爷,他的死而就此作罢。他是死在那口被锁在仓库的井边的,你们一定会觉得奇怪,他临死的时候已经瘫痪了,全身除了眼睛,什么都不能动,为什么他没有死在自已的床上,却是死在那口井里,”

    我朝他看了一眼,这确实是一直在我心里疑惑着的,只是之前程舫在说的时候大家都特别的安静,所以我并没有问出这个问题。

    “而事实就是,他确实是用他那双已经完全不能动了的腿,在临死前走到那口井边。而时隔多年后我

    又因为这口井,丢掉了自已的眼睛。于是我们明白,爷爷的死并不是如原先所想,是一切的结束,它远没有结束,可是我们却没办法知道它还会给我们带来些什么,也没办法去向任何人求助,更没办法逃离这一切,即使后来我去了国外,你们看,我现在仍然又目到了这里。我们是逃不开的……”

    “可这不是你们家里的事情么!”突然间插嘴,梅兰大声道:“为什么现在我们会这样?死了那多人!被困在这里!这一切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我不知道。我说过,即使是这个家里的一份子,我们也不知道这宅子里到底还压着多少我们所不知道的东西。在你们来这里z前,它的确是安静了很久,安静到我们几乎都已经以为,那是岁月留给我们的一场噩梦罢了,在这到处是工业,电器,摩天大楼的时代,无神论充斥着的社会,我甚至连菩萨和基督都不信,可藏在我家里的那一切到底是什么,它一次又一次地用它的举动来证明着它的存在,而对此,我们永远都是无能为力。”

    “你的意思是,我们只能在这里等死?”刘君培问。从周林开始说起他的童年,这男人就一直抱着肩膀在角落里靠着,听得很仔细,甚至第一次忘了去管他的剧本,它被他忘记在旁边的凳子上,摊开着。

    我刚才看到他在那上面涂写过些什么,那凳子离我并不远,所以我慢慢朝那里走了过去。

    所以我才希望你们和我一起离开这地方。”周林道。

    “可是离开这里我们能去哪儿?你一路走过来应该感觉得到这房子的古怪,无论我们怎么走,它始终是没有尽头的,今天那扇门外是道墙壁,也许明天那扇门外就是个池塘,我们就好像在一个循环的空间里打转。”

    “是的,我知道。”

    “那我们离开这里还有什么意义么?”

    “总比留在这里要好,如果只是因为这地方的冰箱里还有那么点食物的话。而食物吃完以后你们打算怎么办。”

    “可是周林,我们能去哪里?我们什么地方也去不了……”程舫道。

    “不,我想有一个地方也许我们该去一下。”

    “什么地方……”

    “爷爷那里。”

    听到他这么说,我觉得自己心脏跳快了一下。因为在接近了那把凳子之后,我看到了那本翻开的本子上所写的内容。

    只有短短几句话,那上面写着:他们在周围沉闷而压抑的空气里低声争论着。逃还是不逃?很显然在这危急四伏的环境下让人进退两难。可是G坚持要离开这里,因为他觉得如果继续寻找出路,也许他们的生机还可能大一些。

    那么我们该去哪里?M问。

    G说,姥爷那里。

    “这是你刚才写的?”

    意识到刘君培已经站到了我的边上,我抬起头问他。周围人的目光因此被吸引了过来,我借机按住剧本不让他取走,一旁林绢看到,照着那些字读了出来:“逃还是不逃’很显然在这危急四伏的环境下让人进退两难。可是G坚持要离开这里,因为他觉得如果继续寻找出路,也许他们的生机还可能大一些。那么我们该去哪里”M问。G说,姥爷那里。”

    一口气读完,屋子里变得很安静。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困惑着的,困惑而狐疑地望着刘君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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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7-12-2009 03:35 PM | 显示全部楼层
“怎么了?”另我失望的是,本以为刘君培或多或少会有些不同的表现,可是没有。他和往常任何时候一样,用镜片下那双让人不舒服的目光看着我,一边问我。

    “我觉得有点眼熟。”于是我只能这么回答。

    “是么。”从我手里收回剧本,他笑笑:“哪里眼熟?”

    “之前周林他刚刚说过,要去他爷爷那里……”

    “呵呵……”话还没说完,刘君培笑了起来,一边轻轻扶了下眼镜:“你不会就因为那么一个小小的相同点,所以想说我……是未卜先知吧?”

    轻轻巧巧说出了我心里想说的话,反倒叫我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于是我沉默。幸而边上沈东直人直语,在我没法接话茬的时候,插声道:“那之前你剧本里写的东西的确在现实发生了,怎么说?”

    “我不知道。”看向沈东的瞬间,刘君培收了笑,手指在油腻腻的头发上抹了抹:“我也想知道是什么原因,但不管怎么样,我不认为人的灵感会兼具预知未来的功能。”

    “你想说这一切都只是巧合么?”

    刘君培沉默了一下,然后伸出一根指头:“收集完资料以后,一年前开始我正式起草这个本子,每个桥段每个布局全是虚构的,一直到开拍还有将近一半没有写完。确实我对于这里发生的事和剧本里那么雷同,也觉得非常奇怪,可我还是不认为这是预知未来。”

    “不然那是什么?除了老陈,你写的那些破事都应验了,要硬说这都是巧合,我都不想这么安慰自已。你们说是不是。”说着,沈东转身看向我们,而我们依旧都沉默。他再道:“那么后面还会有什么?还会再发生些什么?还要有多少人死掉?老刘,我看你不如一次写明白算了。”

    “我写不出。”相对于沈东的咄咄逼人,刘君培依日是安静的,安静地面对着沈东一连串的话,安静地回答。“如果可能,我也希望可以把这本子一口气写完,可惜我做不到。”

    “你刚才不是写了么。”

    “是写了,就这么一点,脑子里给了我多少灵感,我就把它变成字写在这些纸上,写完就没有了。并且你得承认,不管怎么巧合,也不是我写什么,这里就发生了些什么。譬如我们现在的状况。”

    “也对。”嘴上附和,沈东眼里的神情显然并非如此,他伸手想摸包烟,但口袋里是空的,于是他清了清嗓子,继续道:“那能不能再问你个事儿。”

    “什么事?”

    “听说你曾经在国内消失了三年,那阵子你上哪儿去了。”

    “英国。”

    “可是以前老陈说起过,他说你在英国住了没到半年。所以至少有两年半的时间,你几乎是真空的,那段时间没人知道你在哪里,能说说那两年半你在做什么吗。”

    这话一出,显然令刘君培有那么一刹那的惊讶。他目光闪了闪,片刻摘下自已的眼镜插进兜里:“东子,你怎么像在调查我。”

    “我只是随便问问。以前这种事,听别人说说也没怎么关心,可是这两天,出了这许多事,我不能不想多一点。”

    刘君培点点头:“你说得没错,但,那好像都是我的私事,我想我没必要对你说些什么,是不是。”

    “话是没错。不过我还是想说,你这剧本太邪门。那么多事情,几乎每一件都让你写准了,说句不好听的,这就好像一个杀手精心策划了一系列案子,然后有条不素地看它被付诸于实际……”

    “沈东,你要怀疑我和这宅子里那些怪事有直接关系,就直说吧。”

    “我想怀疑你的不会只有我一个。”

    “因为这剧本么。”并没有因为沈东一而再质疑的话而介意,刘君培把手里的本子放到桌子上,展平:“没错,它确实是个让人怀疑我的证据。可是,先不提我真要做那些事情的动机是什么,也不去提那些事情简直就不是人能做得出来的。撇开那两条,如果真要怀疑的话,你们在场那么多人,又有谁能拿出充足的证据,来证明自已清白的?就拿你来说,东子,我问你,小高出事那会儿,本来一直在你这里的摄像机怎么会跑到那个院子里去,当时你在哪里。”

    “我?”没预料刘君培会突然把话题带到自已身上,沈东愣了愣。片刻后道:“当时都在为张小洁的事忙乱,我没有守着那台机器。”

    “但24号盘,也就是拍摄了小高惨死那段镜头的盘,它被剪辑过了,短了至少三分钟的镜头,你能说说你剪掉的是什么吗。”

    沈东一阵沉默。

    “而你,”没等沈东吭声,刘君培的下巴朝梅兰扬了扬,继续道:“张姐被吊死那晚,你和她们三个睡一个屋,你们都说一觉睡到天亮然后发现的尸体,可是在凌晨两点的时候,我见你出过门,那时候我正好在外面抽烟,你没看见我。”

    梅兰的脸色一变:“刘君培!你什么意思!”

    “我只是在说一些原来大家都疏忽了的实话而已,”摸了下头发,他再道:“而且那之后,一直到我的烟抽完,我都没见你回来,所以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的,谁也说不清。”

    “你!”梅兰的脸很显眼地一红。似乎想说什么,迟疑了一下,她冷冷道:“不管你怎么怀疑,能做出那些事情的,只能是妖怪!”

    “这就更对了,听说妖怪能变成人的样子,所以,谁能保证自已不是某只妖怪变成的?”

    梅兰张了张嘴,没再吭声,只是边上的AMI不自主往一旁退了退,这小小的动作叫她恼得脸更加红了起来。

    刘君培却没再理会她,转过头,他对程舫道:“你,周太太,你就更说不清楚了。一大早拿着枪来到我们那里,之前一整晚到底在什么地方,谁都不知道,只有你自已清楚。然后,这位周先生,”啪地收起剧本,他慢慢踱到周林面前,看着他:“一个盲人,在自已的家人……拿他的话来说,被房子吞掉以后,顺利逃出了这间能吃人的房子,之后又在这套能不停衍生,总是在不停循环着周遭环境的宅子里很揍巧地返回原地,并碰上我们,试问我们这里哪一个比他健康的人能做到?而这种近乎完美的巧合实在是……”说到这里,他脸色突然间一变。

    嗓子眼好像一下子被什么东西给卡住了,他困难地从喉咙里发出了些没有任何意义的声音,两只眼睛直勾勾对着我身后的方向。

    然后听见AMI轻轻叫了声:“咦!娃娃……”

    什么娃娃……我疑惑着回过头,随即吃了一惊。

    身后不远处那排长窗外真的有只娃娃。木头的娃娃,时间已经把它的五官磨得难以辨认,它靠在窗玻璃上,看上去就像支长长的木头钉子。

    可是那扇窗本来是开着的,是谁关了它?

    “这不是我们房间里那只娃娃么!”耳边响起林绢的话音,她朝窗口走了过去,伸手去推那扇窗:“怎么会在这里?”

    可是连推了两下,没能推动。“怎么回事?”她再推:“窗卡住了??”

    “我来。”迅速走过去,沈东手搭在窗框上用力拍了两下。奇怪的是这扇雕满了花纹,看起来并不怎么厚实的窗,在沈东那条结实胳膊的摇动下巍然不动,好像同窗台生了根连住了似的。倒是窗外那只木头娃娃因此朝边上一斜,但没有掉下去,依旧在窗玻璃上靠着,那姿势就好象趴着窗在朝里面顽皮地张望。“搞什么……”沈东蹲下身检查窗的插柱,但看不出个所以来,插栓并没有插着,按理一推就开,可它好像被什么东西卡住了,根本推不动。

    “门谁关的?!”这时又有人惊叫。

    是梅兰。

    她吃惊地指着门,于是我们也立刻不安地发现,那扇原本始终大开着的那扇门,就在周林跟我们说着他过去那些可怕事情时还敞开着的门,这会儿不知什么时候也被关上了,关得很紧,好像被人从外面给锁上了,怎么推也推不开。

    “谁?!谁关的?!”梅兰回头看着我们,声音因为她惶恐的颤抖而格外尖锐。

    我们面面相觑。

    之前好一会儿,我们所有人的注意都因为沈东和刘君培的对峙而集中在了刘君培及那本剧本上,谁会注意到身后的门呢,况且屋子里一直都那么的安静,根本就没有听到过门或者窗被关上的声音。

    “呱——啊!”突然对面窗台上一声鸦啼。就在我们因此朝那方向看过去的时候,窗台上那几只原本安静停着的乌鸦拍了拍翅膀迅速飞走了,但并不让人在意,让人在意的是窗子本身。这扇花格子偏窗仍和我们来时一样,是敞开着的,在眼下这种状况里,不能不说是个有效的安慰。

    便这安慰开没有停留太久。

    很快,林娟忽然说了声:“这里靠墙的吗?”手指着那扇大开着的窗。不说倒确实没有注意,这一说,不自得叫人一呆。窗子外真的有堵墙,就在离窗不过两三步远的地方,隐在一片夜色之中。但我记得很清楚,这窗原先正对着院子里那棵埋着本新伯的树,之前,根本就没什么墙壁。

    “窗被围住了。”迅速跑到窗边朝外看了一眼,程舫转过身铁青着一张脸对我们道。

    窗是被外面那片突然出现的墙壁给围住的,布满青苔的墙,被雨冲得很滑,以V字形把这扇窗户所面对的空间围成了一个死角。这角落原本是在离房子至少两三百码远的西面,可是突然之间就在它窗口外了,好像房子被一种看不见的力量给挪了个位置。

    “这他妈的又在搞什么鬼!”一边大声咒骂着,沈东一边抓起一把红木椅子用力朝那道紧闭的长窗上砸。两三下后长窗纹丝不动,椅子却碎了。“见鬼……”他拿着椅子呆呆看着窗,窗外那只木头娃娃早已不见,不知道是被震落到了地上,还是消失了。总之无论怎样,它都不是我们目前所在意的东西,我们被困在这房子里出不去了,像一窝走投无路的老鼠,那股困住我们的力量第一次在我们眼前清楚地显现了它的能力,而不再是以前那种宛转隐晦的方式。它是那么的直接,直接地告诉我们,我们被它牢牢掌握在它的手心里,只要它乐意,我们随时会被它碾碎。

    那力量到底是什么?

    木头的娃娃光着脑袋

    摇啊摇啊什么也看不见

    你拍一下我拍一下娃娃出来

    最慢的一个娃娃在笼子里哭泣

    突然听见楼上传来一阵哭声,细细的小孩子的哭声,我刚想提醒他们去听这声音,但它很快被种更大的撞击声给吞没。

    “嘭!嘭!嘭!”

    沈东抓起了另一把椅子,正在砸门。

    但完全砸不动,就好象它不是用木头做的,而是钢筋水泥搭的骨,最终在椅子只剩下一块支脚的时候沈东放弃,他把支脚丢到地上,站在原地喘着粗气。

    趁着那片刻的寂静,我试图再去辨认楼上的声音,但楼上没再有任何异常的声音传下来。

    “那东西不让我们出去……”半晌,有人在窗边喃喃说了一句。

    是程舫。

    她蹲下身抱着头,有些茫然地环顾着屋子里的一切,突然目光一凌,在她看向我右边某个地方的时候,她霍地站起身,大声道:“爸爸呢!爸爸去哪儿了?!”

    就在我们之前一团糟的时候,他似乎还在的。可是突然间他就不见了……在我们的眼皮低下。

    可现在椅子还在,绳子也还在,周老爷子却不见了。

    那瞬间整个屋子的空气一下子变得很沉,沉得就像外面密密压在围墙上那团浓云一样让人透不过气来。我觉得自已的手腕又开始隐隐发疼了,它好像在收缩,朝我的皮肤和我的骨头里收缩。这让我脚下有点不稳。

    但随即意识到,那不稳并不是因为手腕上的疼痛。

    地在抖,真的在抖。

    最初只是头晕似的一下轻晃,接着,脚便能清楚地感觉到地底传来的那股被动了,浪一般的感觉。这感觉迅速抓住了在场所有人的意识,他们后退着靠向墙壁,靠向任何可以让自已脚步稳住的地方,然后惶惶然地互相对望。

    “出什么事了!”

    “地震……”

    “怎么可能……”

    “嘘,别动,真的在震……”

    “真的……”

    轰!骤然间一声剧响

    就在我们还在为脚下那股细微的被动而惊惶这的时候,一股巨大的力量陡然间从客堂正中间那块地板上直窜而起,一瞬间破开了铺在上面厚实的水门汀地板,夹带着股犀利的热气,朝着房粱上方直冲过去。

    而整个地面因此而龟裂了,以一种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所有人都在惊叫,所有人都在尽可能地朝边缘的地方退,可哪里逃得掉。

    这小小的地方瞬间就被那股突然而来的力量撕裂了,而我们就是那片碎裂空间里无处可逃的小小灰尘,只能眼看着地面一块块翻牌似的朝下倾塌,然后脚下也开始倾斜了,那瞬间我想抓住身后的门框,可根本来不及,边上AMI尖叫着朝下滑落的刹那伸手在我肩上拉了一把,于是我也跟着一起滑了下去,滑向客堂被撕裂的正中,滑向那股喷射出巨大力量的看不见头的深洞里。

    最后一点意识,它混乱而又清楚地告诉我,那是一个漆黑的,幽深的,散发着一股浓烈土腥味和热气的深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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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7-12-2009 03:36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二章

    清醒过来,是因为耳朵里不停听见有人在叫我的名字。但睁开眼睛,我却发觉自己什么也看不见,周围一片漆黑,一点光都没有,只有浓浓的灰尘味呛得人咳嗽,我想起了之前的剧烈震动,混乱,还有那个被地底巨大力量撕扯出来的深洞……

    我想这会儿我现任应该就是在那个深洞的里面。

    交我的人是林娟,我在周围一片咳嗽和低低的咒骂声里辨别她声音的方向,很快辨认出她大概在我右面,离我至少有十多步的距离,那个方向还有人在呻吟,听声音好像是梅兰。我叫了林娟一声,她在那边动了动,但随即撞到了什么东西,我听见咚的声响,她倒抽了口冷气。

    “娟!你没事吧!”我大声问她。声音立刻撞得周围一声轰响,几块碎石头掉了下来,贴着我头而过,把我脸擦得很疼。

    “嘘,别大声。”随即边上有人压着嗓子对我道,我认出那声音是刘君培。甚至闻到了他头发上那股油腻的味道,他离我很近,这叫我不安,我没办法忘记他每次用那种奇怪的眼神盯着我和我手腕上那根锁麒麟看时的表情,即使是在这种状况下,因此我仰了下身体打算从他边上挪开,但发觉,自己的腿被什么给压住了。

    那东西很沉,已经把我腿给压麻了,所以之前没有感觉出来。我伸手去摸了摸,发觉是个人。

    “谁,是谁。”我推了推那人的身体,那人一动不动。从身体来判断那是个女人,林娟和梅兰的声音我已经听到了,所以我压低声音叫了声:“程舫?程舫吗??”

    “我在这儿。”左边更远一点的地方我听见了程舫的声音,她在那里动了动,一些石头因此滚落,掉在地上悉索一阵响。

    既然她在左边,那这个人……显然就是AMI了。我想起刚才掉下来的一刹那,AMI的手曾抓了我一下。“AMI,AMI!”我加大了点力气再推她,她依旧一动不动,睡死了一般。这叫我心里突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由于了下,我摸索着慢慢把手探到了她鼻子钱。

    她鼻子里一丝呼吸也没有。

    “她怎么了……”右边梅兰轻轻问了一句。

    “好像……死了……”我回答。

    黑暗里顿时静了静,连咳嗽声也没了,这让整个空间压抑得让人分外害怕。甚至是绝望,因为一点光也没有,我们根本无从知晓这里离地面到底有多深,也不知道我们周围的状况到底是什么样的。当时和我们一起掉下来的还有满屋子的家具,地板和天花板上剥落的木头石灰。这些东西现在成了黑暗里无声无息罗列在我们周围的危险的暗器。

    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地震了,造成地震的原因是什么,和困住我们的这片宅子有关么,还是仅仅一个突发的自然现象。脑子里无数个年头转动着,我后脑勺突突地疼得厉害,我想刚才掉下来的时候,我的头一定是撞到过什么东西了。

    “喀拉。”突然黑暗里一声轻响。

    没等我反应过来那是什么声音,边上刘君培冷冷说了句:“沈东,是你么。”

    沈东没有回答,只是从黑暗里再次传来喀拉一声轻响。

    好像是枪栓被拉动的声音。

    “我知道是你,”鼻子里低低一声哼,刘君培再道:“被王南拿去的那把枪一直都在你这里,不是么。”

    “是在我这里。”片刻枪栓声响起的那个方向传来了沈东的话音。

    “你在干什么。”程舫问他。

    “在打开保险栓。”沈东回答。

    “打开保险栓做什么。”

    “为了防止某些意外。”

    “意外?周围什么也看不见,你能防止什么意外??”

    “谁知道,只是一切可能发生的意外。”

    “你是什么意思。沈东!”

    “没什么,只不过是想让自己安全点。”

    “用枪么??”这次问的人是梅兰。

    “是的。”

    你一言我一语,声音在这片黑暗的空洞里撞得嗡嗡作响,纵然并不大声,但仍然震得人头脑发胀。他们又在争论了起来,为了一些永远不可能争论得清楚的问题,却没有一个人考虑这会儿我们到底应该怎么办,我们究竟应该怎么从这样的状况里脱离出去。

    或者,确实有人并不希望我们现在去考虑这个问题。

    我想起之前沈东对刘君培提出的质疑,也想起刘君培对沈东,对程舫,对梅兰,对周林所说的话。确实,如果有心去想的话,如果他们之间互相之间揭露出来的那些几乎不为人所知的事情,如果是真的,那么他们每个人似乎都有些古怪了起来。刘君培对于这宅子以及宅子里那些私藏着的宝物所持有的异常的了解,沈东的关于剪掉的三分钟镜头,梅兰半夜出去做了些什么,程舫在我们都看不到得那一个晚上,她究竟在做些什么……而周林……自从那晚他突然出现在我和林娟的房间外后,我一直到今天才再次见到他,而确实如刘君培所言,这么一个两眼看不到的人,怎么可能那么凑巧就刚好在这么一个夜晚,幸运地找到我们所在的地方呢?而他消失的那些时间,究竟在做些什么,那同样也是我们无论怎样都无从知晓的。

    几乎每个人都有疑点,在这片宅子里。而如果真的不幸,他们中有一个人是同这宅子整个凶残的事件有关的话,那眼前的状况对我和林娟来说意味着什么……

    突然觉得身上有点发冷,虽然周围的空气潮湿而闷热。

    AMI的尸体仍然在我腿上重重地压着,,我想推开她,可是推不动,她的身体显然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如果我想挪动她,就必须借助其他人的力量才行。

    而离我最近的那个人是刘君培。

    “那我们现在到底该怎么办……”这时终于有人说出了我想说的那个问题,是林娟。她的话让那些争执总算停了停。

    于是现状很现实地落在了眼前,是的,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我们甚至连自己的手指都看不清楚,在这样一种鬼地方,我们到底该怎么办??

    没人回答得出来,这话题显然比那些争执要艰难得多。空气再次沉默了下来,隐隐一些风似的声音在耳朵边流动,以此判断,这地方周围的空间并不算小。

    一个深得让光线透不进来,却也并不狭小的空间,这会是什么样的地方?

    思忖着,不远的地方忽然有人轻声道:“听说易园在晚清时曾经做过一个密室,就在这宅子的某栋房子下面。本来,在给老太爷灵柩找地方的时候,他们曾经找过那个密室,但一直都没找到。而现在,我想我们可能已经找到这栋房子了。”

    说话的人是周林。他好像就在我的正前方,离得不算太远。

    “怎么可能,”程舫道:“这里的感觉根本就不像是什么密室。”

    “你仔细摸摸下面的地,什么感觉。”

    听他的话我摸了下,发觉那地很毛糙,但也很平整,特别是我身下的那一大块。

    “这是磨砂岩,这宅子的花园里很多小路都是用它铺成的,对于它们给我脚底所带来的触觉,我记得很清楚。”

    而这恰恰是作为明眼人的我们平时所根本不可能注意到的。

    于是程舫沉默。

    “而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都没注意到,这地方空间很大。如果,它仅仅只是被地震震出来的洞,那不可能有那么大的空间。甚至从我们掉下来之后,我们可能立刻就会被紧跟下来的那些砖头石块给压牢,塞住,而完全不会有现在那么大的迂回空间留给我们残喘。只有当下面是个空心段,才有可能造成这样一种状况,因为它提供了足够的空间。”

    “说得没错。”沈东道。“那是不是说,既然这样,我们可以通过密室的门出去了?”

    “有可能。但问题是我们并不知道密室的门在哪里,也不知道在经过那么多年的封闭之后,又遭受了那么一场地震,那门是不是还可以用。或许早就破坏掉了,那样的话,我们同被压在一个地震造出来的黑洞里,没有任何区别。”

    “而我们甚至都没办法去找那扇门,我们什么也看不见。”闷声插了一句,林娟的话让所有人再次沉默。

    是啊,什么也看不见,怎么去找一扇根本不知道方向的门……

    “沓……沓……沓……”

    就在四周的空气因我们的沉默而变得格外寂静的时候,忽然一些微小的,几乎让人感觉不到的声音从洞的某个角落传了过来。

    “沓……沓……沓……”

    好像是人的脚步声似的声音。

    然后我发觉,不知道是我眼花,还是这洞里真的渗入了一点微弱的光,我感觉周围似乎不像之前那么暗了,甚至隐隐一些轮廓在我眼里逐渐显现了出来,依次是些巨大的横道的柱子,还有凌乱的石头……

    “喂,你们看见什么了没……”我惊讶着问。

    没等我回答,那脚步声突然变快了,快而清楚,随着越来越亮的光线直奔到我们面前。

    “你们在这里?!”然后我们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却让我们无比震惊的话音。“太好了,你们都还活着,太好了!”声音有些颤抖,亦有些激动。

    这颤抖而激动的声音属于AMI。

    手里提着只手电,AMI爬到一根折断的房梁上看着我们。手电的光有些微弱,可能是用了很长一段时间,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的,脸上全是灰,却是活生生地朝着我们笑着,又哭又笑。

    活生生的AMI……

    那么……死在我腿上的那具尸体……是谁……

    腿上仰面躺着一个女人,很漂亮的女人。一只手垂在地上,一只收抓着胸口,就好像她每次紧张时所习惯做的。两只大大的眼睛朝天睁着,没有半点儿神,却又仿佛是想对着那上面某样看不见的东西要说些什么,嘴微微张开,里头一颗圆润的翠绿色珠子,在手电光下闪着幽幽的光彩……

    “梅兰!!”林娟尖叫了一声。

    我只觉得脑子里一阵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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