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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小舒小予

《搞鬼一家人》第一部之与魅共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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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30-6-2009 06:01 PM | 显示全部楼层
   延迟几个钟头,钟晨煊看看时间,现在不到九点,照他的说法,这出戏要上演,起码也是午夜了,他正估算着会有多少人选择退票,就被一阵高喊给震到了——
  
   “你保证只是延迟?如果是延迟,多晚我都等!”
  
   “就是,只要姚林翡出来,等到天亮都成!”
  
   这就是偶像的力量么?
  
   钟晨煊看着这些群情激奋的观众们,不禁莞尔。
  
   “我保证我保证,大家先散了吧!”中年男子拍着胸脯,“十一点,大家十一点回来,保证你们能看到龙女传!”
  
   有了他指天誓日的保证,众人这才骂骂咧咧地散去,各自找办法打发这几个钟头的空闲去。
  
   看着离开的人群,中年男人狠狠擦了把汗,恼怒道:“早不醉晚不醉,这关键时候摆我一道!要是砸了我的场子,看我怎么跟你算账!”
  
   说罢,他叹着气朝那头的楼梯快步走去。
  
   “至于么……这龙女传真那么大吸引力?”古灵夕看着那些死忠观众们的背影,实在不相信一出普普通通的戏有这么大魅力,尤其是那个姚林翡,看着那些观众们的表现,她这个原本对此毫无兴趣的人,都不由好奇起来。
  
   “反正还有时间,带你去楼顶的咖啡厅坐坐好了。”钟晨煊把票收好,根本不征询她的意见,拽起她就朝楼上走去,“这里的咖啡味道普通,不过做的什锦冰沙味道很不错,你应该会喜欢。”
  
   “喂!为什么什么都是你说了算?我就没有一点发言权么!”古灵夕真是看不惯他那副唯我独尊,所说皆是圣旨的模样,凭什么他说去哪里就去哪里,她又没卖给他!
  
   钟晨煊好笑地看着她倔强的脸,只说了一句:“好,那你选择吧,吃或者不吃。”说罢,他脸上故意露出很向往的表情,“用新鲜水果,加上很醇厚的炼乳,跟细得像沙一样的冰融在一起……那味道真是……”
  
   “我吃!”古灵夕马上缴械投降,她这辈子除了冰棍之外,还真没吃过什么什锦冰沙。
  
   钟晨煊一笑,领着她朝楼梯那边走去。
  
   这层楼的布局很简单,基本是呈丁字形,那扇朱红大门背后,就是戏院里最大的舞台所在,它对面是个相对较小的电影放映厅,上下的楼梯就在中间走廊的末端,两侧分别延伸出去两条较窄的通道,跟外头的灯火辉煌相比,两条小通道里只挂着为数不多的几盏小灯,摇曳昏暗,看不清里头究竟有些什么,通往哪里。
  
   一群打扮考究的阔太太扭们着身子上了楼,说着各自的丈夫又赚了多少钱,楼上咖啡厅的什么什么又很好吃之类的话,两对情侣状的青年男女手挽着手,也轻声说笑着朝楼上走。
  
   古灵夕跟钟晨煊刚上了几个台阶,一阵噼噼啪啪的脚步声,十万火急地从楼梯左侧的小通道里传来,一个身穿藏蓝长衫,方口布鞋,年龄六旬上下的白发老者,皱纹满布的脸上神色严峻,一路小跑着朝楼上跑去,嘴里还不断咕哝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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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30-6-2009 06:06 PM | 显示全部楼层
   当他跟古灵夕擦肩而过时,耳朵灵敏的她断断续续听到“子夜不开锣……会出大事……”这样的话。
  
   看着老者匆忙而去的背影,她扯了扯钟晨煊的袖子:“喂,刚才那老头说的话,好奇怪,你听到了没?”
  
   “听到了。”钟晨煊点头,“反正没事,去看看。”
  
   此话正中古灵夕下怀,两人很默契地加快速度,尾随那老者而去。
  
   上到三楼,循着那清晰的阵脚步声跟去,二人发现那老者竟是追着那中年男人而来的。
  
   二人从转角处探出脑袋,见那间挂着“经理办公室”牌子的房间前,老者紧紧攥住了中年男人的胳膊,气喘吁吁地说:“不行啊……经理……你这样不行!”
  
   中年男人见是他,顿时沉下了脸,责备道:“严伯,好好的你又在这儿发什么疯。你把长悦的清洁卫生打理好就是了,什么这个不行那个不行。今天姚林翡不能按时登台,我已经很头痛了,你就别跟我添乱了好么?要不是看你在这戏院呆了四十年,我早就……”
  
   “何经理,你听我说。”被称为严伯的老者急急截过话头,“你要我走要我留,我全无意见。只是龙女传真的不能在午夜登场,你就告诉那些观众,明天请早来看吧!”
  
   “严伯,你是不是老糊涂了?”何经理似是怒了,指着后头,厉声道,“后天他们天星剧团就要去外省了,明天是不可能有时间再登台的,如果今晚不上,那就不知道要等到何日了。那些观众有多疯狂,你也看到了。要是我现在出尔反尔跟他们说,龙女传取消了,大家回去洗洗睡吧,只怕他们不光是不放过我,连整座长悦都要被他们拆掉的!你赶紧下去吧。今晚人多,散场之后你好好打扫一下。”
  
   “何经理!”严伯突然提高了声音,风霜成皱的脸上,染上明显的怒意,“子夜不开锣,难道你忘了这里的规矩了?”
  
   “什么狗屁规矩!都是以前那些老家伙说来骗人的!”何经理不耐烦地甩开他的手,指着他的鼻子道,“我在这里管事五年了,什么子夜不开锣,完全是无稽之谈。现在已经是事事昌明的新社会了,那些神神鬼鬼的玄乎事,也只有你这种没知识没文化的老年人才会相信。好了,你再跟我说这个,明天就卷铺盖走人!今天这龙女传,非演不可!”
  
   说完,他转身走进办公室,砰一声关上了门。
  
   严伯站在门外,一声长叹,脸色越发难看,摇着头朝楼梯这边走来。
  
   看来,心事重重的他,眼里根本没有其他,一路目不斜视地朝楼下走去,一步一叹气,仿佛世界末日。
  
   钟晨煊跟古灵夕交换了下眼神,意见统一地朝严伯追了上去。
  
   二楼那条小通道前,古灵夕一个箭步窜了上去,挡在严伯面前。
  
   正低头想东西的严伯一不留神,差点撞到古灵夕身上。看清面前挡自己路的,只是个陌生姑娘时,他抬起已有些浑浊的老眼,不解地问:“小姑娘,有什么事么?”
  
   “严伯是吧,我想知道你刚才说的子夜不开锣,是什么意思?”古灵夕开门见山。
  
   “你……”严伯一惊,“你怎么知道的?”
  
   “你跟戏院那个何经理的对话,我们都听到了。”钟晨煊上前,笑着看了古灵夕一眼,说,“我们俩都觉得挺有意思的。所以想听你说说。”
  
   “你们……”严伯看着面前这个身材高大,气度非凡的年轻人,疑惑之下又生了几分敬畏,问,“你们一定是来这里看戏的吧。”
  
   “老伯你还真好笑,外头那么大的戏院两个字,我们不是来看戏难道还是来买菜么?”古灵夕朝他扮了个鬼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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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30-6-2009 06:06 PM | 显示全部楼层
   “唉,你们这些不知轻重的小后生……”严伯看着他们俩直叹气,然后推了古灵夕一把,“你们赶紧走吧,记住,今晚千万不要去看龙女传。我得去提醒其他人。”
  
   “严伯,你还没回答我们的问题呢。”钟晨煊拉住打算朝外走的严伯,“这戏票又贵又不好买,如果没有正当理由的话,哪能说不看就不看。”
  
   “就是就是,我盼着看姚林翡好久了呢!”古灵夕挤眉弄眼扮花痴状,配合得天衣无缝。
  
   “就知道姚林翡!”严伯似是生气了,大声道,“为了看他,连命都可以不要么!”
  
   严伯这最后一句话,无疑一个炸雷。
  
   看一场戏而已,怎会扯到性命攸关的大事上?
  
   “严伯,告诉我们实情。”钟晨煊镇定地看着他,那种惯有的不可拂逆的气场,直逼那有话不肯直说的老人,“兴许,我们能帮你也不一定。”
  
   “你们……你们真是不知轻重!你们又不是神仙,你们帮不了忙的!”严伯急得直跺脚,“真想帮忙,就不要让龙女传在深夜开锣登场!”
  
   “长悦戏院,这里是不是不太干净。”钟晨煊突然这么说道,他环顾四周,“我能感觉到这里并不是个普通的地方,人气不足,邪气外露。”
  
   “你……年轻人,你究竟是做什么的?”严伯诧异地打量着他,这一身的贵公子装扮,怎么看都不像是了解“那些事情”的高人。
  
   “我们俩只不过是相信世上存在许多无法解释的事件的闲人而已。”钟晨煊笑着拍了拍古灵夕的头,“何况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想,你需要我们的帮忙。”
  
   古灵夕赶忙点头,说:“严伯,那到底是个什么规矩?”
  
   严伯看着他们这两个言谈举止都透着股与众不同的男女,皱眉思忖了半晌,说:“你们跟我来。”
  
   说罢,他们二人跟着严伯,走进了那条小通道,绕开脚下一些乱七八糟的杂物,一直走到最末端的一处房门前。
  
   严伯推开门,拉亮了电灯。
  
   古灵夕定睛一看,这间四四方方的小单间里,除了一张床一张书桌外,其余所有空间都被各式各样的戏服、头套、京剧脸谱的面具,以及各种唱戏时要用到的道具占满了。
  
   明亮的电灯光下,这些或新或旧的东西,流出一片五颜六色的光华,看得人眼花缭乱。
  
   在书桌对面的墙上,挂着一幅已经略显古旧的工笔肖像画,画里的女子,眉目娇媚,肤胜凝脂,如墨长发上宝钗轻摇,一身金黄衣裙上环佩微动,立于波光清粼的水面上,莲步轻盈,水袖长舒,整个画面看上去,美得让人舍不得移开视线。
  
   古灵夕愣愣地盯着那画中女子,啧啧道:“好漂亮的肖像!这是谁画的呀?里头的人是谁?”
  
   钟晨煊端倪着这幅画,笑道:“这位画师到是有些想法的。看这画纸的年生,怕也有几十年了吧。那个时候便想到把人物的肖像画成漂浮在水上的模样,这般抽象的画作到是少见了。”
    
   严伯犹豫了片刻,说:“这幅画,根本不是人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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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30-6-2009 06:06 PM | 显示全部楼层
   严伯犹豫了片刻,说:“这幅画,根本不是人画的。”
  
   灯泡里纤细的灯丝,在此时略微闪灭了几下,很快又恢复了正常。紧闭的狭小窗户外,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动,一道黑影从外闪过,几声凄厉的猫叫后,一切又归于死寂。
  
   古灵夕咽下一口唾沫,把目光移回严伯脸上,故意嘻笑着问道:“严伯你还真会开玩笑,不是人画的难道还是鬼画的么!”
  
   严伯顿时变了脸色,青筋毕露的双手微微哆嗦着,一声浓重的叹息从喉间滑出,走到那幅肖像前,小心翼翼将它取下,在钟晨煊二人将其翻转过来。
  
   钟晨煊目光一闪。
  
   那画纸背面的中心处,贴着半块雪白若新的丝帛,长约四寸宽约三寸,跟它后头那泛黄的画纸相比,一看便是差了几十个年头的感觉,灯光下,这方雪帛还泛出一层淡淡金光,细细一看,那帛面上以金粉写下了三排奇怪的符咒,那金光便是自这些龙飞凤舞的笔画上散发而出,再看,这些符咒竟不是真正被写在帛上,而是以一种在离帛面约小半寸的空气中漂浮的状态呈现于众人眼前。  
  
   古灵夕看得稀奇,不由得伸出手指去碰那块雪帛,却不料指尖刚一触到那些盘旋于空气中的笔画时,几道闪电状的光纹自那一片金色中唰一下裂开来,一股麻痛从她的手指直窜上半条臂膀。她一声低呼,赶忙缩回了手。
  
   “早跟你说过,不要随便乱碰东西。”钟晨煊瞥了一眼呲牙喊痛的她,指着那半张雪帛道,“如果这张符咒不是缺了一半,刚才你那一碰,它的排斥力足以把你直接从墙壁里扔出去。”
  
   古灵夕一吐舌头,嘀咕:“有那么厉害嘛!”

   听了钟晨煊这一句话,严伯脸上的诧异尤胜方才,忙道:“年轻人,你知道这个……”他有些紧张地压低了声音,“你知道这个是符咒?”
  
   “这块丝帛是怎么缺了一半的?”钟晨煊开门见山地问道,“还有这画中人,严伯你应该认识吧?”
  
   严伯举着画轴的手无力地垂了下来,长长叹了口气,道:“四十年前,长悦还不叫长悦,只是家规模普通的戏园子,就叫岑家园子,那会儿这地方也算小有名气,常有些从京城来的角儿在这儿登台,来捧场的三教九流多不胜数。那会儿我还只是个十七岁的毛头小子,除了在园子里给客人们斟茶递水外,最爱跟那些戏班子里的人打交道,恳求他们教我一招半式,幻想有一天也能像那些角儿一样站在台上被人追捧。”严伯顿了顿,眼神堕入了一段似乎不愿被他忆起的回忆之中,“我还记得那一年的夏天特别炎热,京城里有名的喜胜班来了园子里登台,为期一个月,那一群老老少少里,他们俩真是出挑得跟画里走下来的金童玉女似的。”
  
   “他们?”古灵夕从严伯的眼里看到了一丝艳羡。
  
   “任璧岩与……”严伯的视线落到画中那女子脸上,沉沉道,“与……苏娉婷,是喜胜班的台柱子,一个武生,一个花旦,红透半边天。”说到这里,他眼中竟有泪光闪过,“苏老板她人是极好的,那会儿我顽皮,开小差去学戏被老板发现,常被罚得整天吃不上饭,苏老板便悄悄将客人送来的吃食塞给我,有空还教我几段唱词。这般美貌心肠又好的人儿,没想到却……”
  
   “苏娉婷……就是她么?”钟晨煊看着那画中女子,心中已了然七八分。
  
   “喜胜班在园子里的最后一次登台,演的就是那出‘龙女传’。苏娉婷的龙女,任璧岩的司马将军,本是一出先悲后喜的佳话,多情的龙女历经磨难,用辟鳞刀剜去一身龙鳞,放弃所有法力,烧掉禁锢自己的龙宫,终与司马将军相聚于东海之畔,至此夫唱妇随,百年好合。”严伯的嘴唇微微颤抖起来,“可是……谁曾料到,那一场戏的末尾,就在浑身是血的‘龙女’扑进在海边遇到守候已久的司马将军怀中时,就在所有人都要为他们精彩的表演起身喝彩时,‘龙女’用手里的刀,刺穿了心上人的胸膛。任璧岩当场毙命。”
  
   古灵夕倒吸了一口冷气,脱口而出:“为什么?为什么她要杀掉自己的搭档?”
  
   “苏老板与任璧岩不仅仅是搭档,还是一对青梅竹马的恋人。”严伯摇了摇头,慨然道,“至今都没有人知道为何苏老板要对任先生下杀手。而且……而且她当时用的凶器,衙门的人仔细查验过,并非真正的钢刀,是货真价实的戏班用的木制道具,以常理来判断,这木刀是无论如何也取不了人性命的。偏巧那办案的官员又是苏老板的忠实拥趸,卖了个人情给喜胜班,没有将苏老板收监待查,而是暂时将她禁足于园子中。血案发生后的次日午夜,园子里响起了苏老板宛若天人的唱腔,熊熊火光映亮了半壁天空。岑家园子的戏台,被一把突如其来的大火烧成了灰烬。大家疯了似的救火,大火熄灭之后,我亲眼看见大家从灰烬中抬出一具被烧得变了形状的尸体,面目早已是分辨不出,只有脖子上那条造型别致的赤金莲花项链,证实了我们的猜测。苏老板跟任先生,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双双殒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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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30-6-2009 06:17 PM | 显示全部楼层
   “不知道。”钟晨煊回答得又快又干脆。
  
   “二位,如今我着实是没有办法了呀。”严伯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屋里来回踱起步来,“你们也看到了,经理他已经不再相信我的话。为了赚钱,他今晚铁定是要坏了那条规矩。我已是一把老骨头,生死都无所谓了,可外头那些观众,都是无辜的人哪。你们看看,还有带着孩子来看戏的,这可怎么得了哟!”
  
   钟晨煊看看时间,离经理说的开场时间,还有约半个钟头,外头隐隐传来了匆忙的脚步声,怕是那些心急着看姚林翡的人,已经提前回来了。
  
   “走吧。”钟晨煊拽起古灵夕的手,大步朝外走去。
  
   “你们这是要去哪里?”严伯跟在他们后头大声问。
  
   钟晨煊回过头,狡黠地一笑:“看戏去。”
  
   每次钟晨煊出现这种表情,古灵夕就知道这家伙定然是打起了只有他才知道的小算盘,虽然这表情很让她讨厌,可是她很明白,跟着他走,就能找到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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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30-6-2009 06:17 PM | 显示全部楼层
   “还真是又惨又莫名其妙。”古灵夕想象着当年的惨状,同情之余,好奇心更重,追问道,“那这幅画呢?你还没说是怎么来的呢!”
  
   严伯的脸色顿时蒙上一层死灰,说:“把苏老板的尸体抬出来时,她手里就握着这幅卷轴。我们都知道,这卷轴本是龙女传这出戏里的道具,龙女初到人间,如花姿容被出外游玩的司马将军窥见,文武双全的将军凭记忆将龙女画在画中,由此引出一段奇缘。可是,那幅作道具用的普通卷轴,上头的内容本是幅充数的寻常美人图,街上随便花几个钱就能买十张的那种,当我们惊讶于这幅画没有半点被烈火损伤的同时,发现画中的内容也自行更改过来,变成了现在这般模样,苏老板穿着龙女的戏服,栩栩如生地踏于水上。当时,在场的所有人都震惊了。胆小的老板当即派人拿了这幅画去烧掉,可是不论火多旺,这幅卷轴都毫发无损。骇异之下,又有人拿了这幅画去市集上扔掉,然而,不论是扔在市集的垃圾堆里,还是深埋到郊外野地,这幅画就像长了翅膀一般,总是在第二天自行回到园子里,安静地躺在苏老板离世的戏台废墟上。从那个时候起,园子里常有人在子夜时分,听到废墟那边有人凄凄唱着那出龙女传。”
  
   “哦?”钟晨煊的眼里露出了极有兴趣的神采,“这么看来,这画卷到是一个少见的宝物呢!”
  
   “宝物?”严伯苦笑,小心翼翼地把画卷挂回墙上,“大家都被这幅画吓到了,说是苏老板的鬼魂作祟,大家都不敢再碰这幅画,老板请了个道士回来作法,折腾了一整天,最后把这幅画贴满了符纸,装在桃木盒里,封在戏台正下方三尺三寸深的地方。至此,园子里的所有怪事似乎都停止了,日子一长,大家渐渐淡忘了这件事。岑家园子在另一处新建了戏台,生意又恢复到了从前,甚至比之前还要热闹。”
  
   严伯停了下来,嘴唇张了张,显然,此刻蔓延于心中的往事,触动了他最紧张的神经。
  
   “可是……”他艰难地继续下去,“就在大家都以为一切都过去了的时候,怪事又开始了。后来,那些来园子里登台的戏班一个比一个红,观众们叫好还不止,纷纷要求加演,故而那段时间,哪怕过了午夜,园子里也常是锣鼓喧天,歌舞升平。那天晚上,我记得是连盛德的台柱子唱那一出霸王别姬,那扮虞姬的花旦不知遭了什么失心疯,居然在自刎那场戏时,拿一把真剑换了假剑,一剑刺死了扮楚霸王的武生,然后再抹了脖子了结自己。两个月后,另一家戏班照城里一个大户人家的意思,唱通宵替他家老爷庆六十大寿,过了子夜,当台上唱到王母瑶池赐琼浆那一出时,那些酒杯里本装的是清水,进了那些扮仙家的人口里后,竟变作了穿肠毒药,当场毙命。那个扮王母的老旦,看着一地尸体,面无表情,最后趁人不备,撞柱而亡。不仅戏班的人遭了横祸,连来看戏的观众也受了牵连,据说但凡看过这两出夜戏的人里,回去之后都陆陆续续发了怪病,变得痴痴傻傻,六亲不认,有的稀里糊涂跳河而亡,有的还杀了妻子儿子,烧了房子,自焚而死。大家都在传,岑家园子被妖邪诅咒,但凡到里头演戏还有看戏的,都会不得好死。”
  
   “有人出来帮忙了吧?”钟晨煊看似随意地问了一句。

   古灵夕听得心里直犯冷,嘀咕道:“真有这样玄乎的事?”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钟晨煊瞟了她一眼。如果她的记忆没有被抹去,在经历过罗德跟连胤这两个世间罕有的极品人物之后,想来这世上的任何怪事都不会被她冠以“玄乎”的说法。
  
   “的确。”严伯点点头,“血案发生没多久,一天傍晚,园子里来了个年轻后生,一身白衣,清秀倜傥,二话不说便直奔旧戏台,挖出了那个桃木盒子,将那画轴取出,在它背面贴了一块白帛,然后把画轴交给了老板,要他切勿再把此物暗藏起来,得找个地方光明正大地挂着,还叮嘱了一句,今后子夜不可开锣,说完便离开了,从此这人再没出现过,没人知道他的来历。老板半信半疑,收拾了一间杂物房,还摆上了香案,将这幅画挂在墙上。说也奇怪,从此之后,再没人在半夜听到有人唱龙女传了,但是,岑家园子有鬼的传闻还是让这里的生意一天天淡下去,过了两年,老板破了产,带着一家老小回了老家,园子里的人也各奔东西,只有我留在这里,守着那幅龙女图。”他环顾着四周,眼底的沧桑一览无余,“四十年,过得竟然也这么快。我眼见着岑家园子没落下去,看着四周的房舍被一间间拆掉,变成了四通八达的马路,直到五年前,这里建成了崭新的长悦戏院,我带着这幅画,作为老园子里的旧人,在新戏院里继续做着杂工。”
  
   “白衣后生……”古灵夕对这个人物尤其感兴趣,掰着指头算了算年生,嘀咕着,“四十年前……省城……高人……难道是……”
  “不是我爹。”钟晨煊知道她在想什么,淡然道,“我爹他从不穿白色衣裳。”
  
   “那还有谁会干这种事?”古灵夕想破头也想不出,除了他们钟家,有谁能以这般高人的姿态解决这桩寻常人根本解决不了的棘手事件。
  
   “兴许是同行。”钟晨煊扬眉一笑,转而又问严伯,“你到长悦,不止是为了找工作糊口吧。”
  
   严伯有些颓丧地垂下头,说:“也不知是否天意,几十年后,这地方仿佛又回归到了从前,又成了戏院。我怕主事的人不知道此地的规矩,生怕他为了钱不要命,违背那子夜不开锣的规矩,再生出什么祸端。”
  
   “这么几十年过去了,当年的血案也变成了不辨真伪的传说了。”钟晨煊想起那戏院经理不耐烦的言行,笑道,“你们经理似乎不太相信你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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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30-6-2009 06:17 PM | 显示全部楼层
   “起初,他还是有这个忌讳的,从不违背这个规矩。”严伯摇摇头,“只是近年来,省城里的戏院越开越多,长悦的生意一天不如一天,好不容易请来了姚林翡他们,经理这次是断断不会放过这大捞一笔的机会了。子夜开锣,唱的还偏巧是那出龙女传,你们让我如何不揪心?看看场外的人山人海,我确实不知道,如果真让他们在午夜,在此地,看过那场龙女传,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我不想再看到有人莫名丢掉性命。而且,最近发生的一件事,更让我惴惴不安。”

  “是否是龙女像背后那块白帛少了一半?”钟晨煊似是一眼看穿了严伯的心事。
  
   “啊?!”严伯一惊,“你……你竟连这个都猜到了。”他的眼中,忽然闪过一抹希望,或许这次真是找对了人。

   “没错。”严伯点点头,“大约三个月前,天星剧团的人第一次来长悦登台的当晚,一直被我挂在这里的龙女像突然失踪了。这是几十年来都不曾发生过的事。次日,正当我到处寻找这幅画时,他们剧团的另一位名角,叫方梦苏的姑娘,拿了这画儿来问我是不是丢了东西,又说这画儿是昨夜不知谁放到她跟姚林翡专用的化妆室里的,还称赞这画画得真传神。待我取回龙女像之后,才发现当年那白衣少年贴在后头的白帛缺了一半。两三天后,我便听说那个方梦苏失踪了,就在她上妆准备登台唱那出龙女传之前,人们等了许久也不见她从化妆室出来,进去一看,衣裳头套好好地摆在梳妆台上,所有行头都在,唯独不见了她的踪影。有人见那放胭脂的盒子上有血迹,打开一看,竟是一截断掉的小拇指。那姚林翡当场便晕了过去。后来报了案,警察们查到现在,也没有任何进展,谁都不知道方梦苏如今是死是活,人在哪里。为了不给剧团造成不良影响,他们剧团跟长悦戏院均一致对外封了口,谎称方梦苏身体不适,暂时回家修养一段时间。唉,我不清楚这件事跟龙女像的失踪,以及白帛的残缺是否有关联。也许那只是一连串的巧合。但是……”严伯的眉间皱出了一个川字,双手不自觉地攥成了拳,“但是我心里越来越不安,尤其今晚听到龙女传要延迟到深夜开唱,我实在是……”
  
   片刻的沉默,在三人之间持续,墙上那艳绝人寰的“龙女”,巧笑倩兮地注视着屋内的三人,顾盼生辉的眼眸里,透着某种难以揣测的神采。
  
   古灵夕忍不住又跟那画中人对视,这个“龙女”,实在是太漂亮了,视线一旦与之交集,便再也无法离开,明明只是一幅画,映在自己眼中,却像个活人般生动,放佛只要再多一秒,那龙女便会从画中走下来一般。
  
   “又不是什么英俊小生,你老盯着看做什么!”钟晨煊侧身站到了古灵夕面前,故意拿身体隔开了她跟龙女像,拍了下她的脑袋,“你再是死盯着看,也长不到人家那么标致。”
  
   古灵夕回过神来,恼怒地一巴掌打开他的手,正色道:“我哪有你说的那么不堪!我只是觉得这幅肖像美是够美,可我总觉得有地方不对劲,具体哪里不对,一时又说不上来。还有!”她突然拽住钟晨煊,紧张地问道:“那块白帛既然是符咒,那么缺了一半,是不是表示那个白衣少年想压制的东西,已经跑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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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30-6-2009 06:26 PM | 显示全部楼层
卡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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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30-6-2009 06:30 PM | 显示全部楼层
   每次钟晨煊出现这种表情,古灵夕就知道这家伙定然是打起了只有他才知道的小算盘,虽然这表情很让她讨厌,可是她很明白,跟着他走,就能找到答案。
  
   “你们拿上这个!”
  
   严伯追上来,从怀里掏了个叠成三角形的黄色符纸,塞到古灵夕手里,说:“这是我求来的护身符,你们带在身上,兴许能有点用处。”
  
   钟晨煊看看这个略略透出残旧之意的小玩意儿,笑笑,示意古灵夕收起来,对严伯道了声谢谢。
  
   深夜十一点,二楼走廊上早已是人潮攒动,众人兴奋地举着戏票,朝中央那扇如期敞开的朱红大门里鱼贯而入,大门之后,那五颜六色的灯光混合着热闹的音乐声,从金碧辉煌的戏台上涌出。今天这场戏,能买到票入场的算是幸运儿,不知还有多少没买到票的在望门兴叹,门口的两个大汉像门神般分立左右忙着检票,生怕有人趁乱鱼目混珠。
  
   钟晨煊拽着古灵夕站在人潮的最末,瞪大眼睛看着这些疯狂的观众们争先恐后地挤进大门。古灵夕实在是想不明白,一个醉鬼,哪里会有这么大的吸引力?
  
   正想着,她突觉脚下一阵轻微的异动,似有一阵凉风从脚后跟窜过,从裤管里直钻而上,感觉古怪之极。

   古灵夕猛转过身,低头一看,一道小小的白影从他们背后闪电般擦过,顺着墙根,灵巧地从密集的人腿之间穿梭而过,一溜烟窜进了门里。
  
   虽然只是电光火石的一刹,古灵夕依然确定,那个小小的白影,是一只毛色鲜亮的小猫。
  
   “这里还可以带猫进来看戏么?”古灵夕抓抓头,想起在老家最高级的戏院,门口一定会竖一块禁止猫猫狗狗入内的牌子,莫非省城比他们的小城还不讲究?
  
   “肯定是不允许的。”钟晨煊的目光停留在小白猫消失的方向,笑道,“那小家伙兴许迷路了吧。或者,是来找主人的?”
  
   古灵夕撇撇嘴:“八成是迷路的小野猫。”
  
   说话间,走廊上的人已差不多全部进了场,方才还熙攘一片的走廊顿时安静下来,那扇红得鲜艳的大门,瞬间将里外隔成了两个世界,只要一步,便是天壤之别。
  
   古灵夕站在门口,望着门内那满堂的繁华喧嚣,只觉有一阵莫名眩晕从前方飞来,狠狠撞到脑门上,禁不住往后退开半步。
  
   钟晨煊适时扶住她的腰,看看前方,笑道:“站稳了。你不至于也这么激动吧。”
  
   古灵夕甩了一个“讨厌”的眼神给他,直起身,稳稳神,把手里的戏票交给了门神之一。抬起右手的瞬间,她突觉右腕上怕过一阵微微灼热,那许久都不曾有过任何动静,仿佛睡着了一般的玉镯,居然在这个时候发出了只有她自己才能感觉到的震颤,似要开口对她说话一般。
  
   她捂住玉镯,回头看看若无其事的钟晨煊,正要说话,却被对方抢了先:“好了,别顾着激动了,赶紧进去。”
  
   说罢,他拽着她一步跨进了门。
  
   作为最后一对入场的观众,大门在他们背后发出吱呀一声响,然后,嘭一声关上了。
  
   古灵夕的心脏也随着这一声响,猛跳了一下。
  
   一种无法压制的不安,伴着台上紧凑的锣鼓声,乱雨般砸到她身体里最纤弱的神经上。
  
   明亮到刺眼的灯光,缭乱地在她眼前晃动,所有方向感都在此刻尽数消失,幸而还有钟晨煊牵着她前行。也许是潜意识的不安所导致的幻觉,古灵夕总听到有个声音在暗处对她说:不要靠近,不要靠近。
  直到钟晨煊摁着她的肩膀,让她噗通一声坐到从戏台前数起第三排中间的座位上时,她才如梦初醒,用力揉揉眼睛,四周人声鼎沸,一张张充满期待的脸孔在灯光跟锣鼓中散发着兴奋的光彩,甚至连落在地上的瓜子壳的声音,都是如此真实清晰。
  
   自己仿佛从一个短暂而怪异的梦里回到了现实。
  
   古灵夕晃晃脑袋,抓住正从袋子里往外掏瓜子的钟晨煊的胳膊,皱眉道:“我觉得有点怪怪的。”
  
   “哦?”钟晨煊拿起一粒饱满的葵瓜子,放到鼻子前嗅了嗅,“很好啊,没有怪味。”
  
   “你……”古灵夕突然想一巴掌把这家伙拍到墙上去,她正经八百地跟他说事,他却整晚上都心不在焉。
  
   “放轻松,别撅嘴。”钟晨煊把一包瓜子塞到她手里,笑道,“现在我们是来看戏的,太紧张的话,如何看得了一场好戏?”
  
   “我对看戏没兴趣!”古灵夕不满地咕哝,把瓜子扔回给钟晨煊,气鼓鼓地转过身去。
  
   钟晨煊也不跟她多说,悠闲地剥开一颗瓜子扔到嘴里,淡定地看着前方五光十色的戏台,双目慵懒地半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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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30-6-2009 06:30 PM | 显示全部楼层
   少顷,顶上的灯光骤然暗下来,唯有戏台上灯火通明,一阵紧密清脆的开场锣鼓咚咚响起,鼓点之下,一群作虾兵蟹将打扮的演员摆足了架势,从幕后粉墨登场。
  
   一见戏已开场,台下观众顿时停止了手中所有动作,全神贯注瞪着戏台,整个剧场里竟突然安静了下来。事实上,每一块沉寂的空气里,都在暗地酝酿着一触即发的疯狂。
  
   “龙宫丽景千年旧,悄出东海人间游。但见洞庭小舟瘦,飞花逐叶绕船头。”
  
   清丽婉转的嗓音自台上飞来,一个身着金色鳞纹长裙的姑娘,水袖长舒,一步似开一莲花,自那一群配角之中脱颖而出,立于戏台中央,美目流光,顾盼生姿,身段与唱腔,的确是一等一的好。
  
   她仅仅唱完了两句,台下的叫好声已是此起彼伏。
  
   “这是姚林翡的新搭档吧?上官琉璃?”
  
   “就是她!方梦苏离开之后,就一直是这个上官琉璃唱花旦了。这妮子的表现竟一点不比方梦苏差呢!”
  
   身边的几个男女一边喝着橘子水一边兴奋地说着,古灵夕看着台上台下均是热闹的表演,打了个呵欠,兴许她真没有欣赏艺术的天分吧,那些让众人听得双眼冒红心的唱词,在她耳里怎么都像是完美的催眠曲。
  
   比起她的百无聊赖,钟晨煊到像个十足的老戏迷,不但一字一句听得入神,手指还在座椅的扶手上有节奏地轻叩着。
  
   古灵夕越发地昏昏欲睡起来,脑袋越来越歪向一旁,在那一台的吹拉弹唱中,居然轻易地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她突觉得垂在身侧的左手,手指尖有股子麻麻痒痒的感觉,像一排细细小小的牙齿在啃着自己似的。
  
   古灵夕一个激灵,猛张开眼,顺势朝座位下一看,那只在门口见到的小白猫竟不知几时窝到了她的座位底下,正张开鲜红的小嘴轻啃着她的手指,口里还不时发出满意的喵呜声。
  
   “呀!”古灵夕惊叫一声,一把将手抽回来,身子腾一下站起来。
  几乎同一时间,身边所有观众都站起身来,欢呼声夹杂着疯狂的掌声,无一例外冲着出现在台上的那个戎装将军,潮水般的热情与兴奋在此刻全数爆发,正因为如此,谁也没有留意到被一只猫吓得跳起来的古灵夕。
  
   “老钟!!”古灵夕拽住正悠然拍掌的钟晨煊,哭丧个脸凑到他耳边大声道,“那只猫咬我!”
  
   “你睡醒了么?”钟晨煊看看她,又低头看看她的座位,“猫?哪里有猫?有也被你吓跑了。”
  
   古灵夕忙低头朝座位下一看,那只小白猫果然又没了踪迹。
  
   “刚才明明在……”她正纳闷,四下搜寻的目光从身边那些尖叫不止的观众中穿过,落到左边走廊上紧闭的侧门前,一团雪白之中透出两道莹莹的光,一黄一碧,在门前忽闪着,如两盏飘忽不定的小灯笼。她细细一看,分明是两只鸳鸯色的猫眼正盯着自己瞧呢。
  
   古灵夕认定这只猫绝不是普通的跑来戏院玩耍的小野猫,这小家伙似是处处都冲着自己而来,连此刻那对望向自己的猫眼,里头透出的也绝不是兽类才有的目光,那种挑衅中略带不屑的神态,是一只猫不可能有的。

   身边那些狂热戏迷的欢呼声越发高涨,大家都被戏台上姚林翡所扮演的司马将军彻底吸引住了,碧蓝波涛的背景之上,将军与龙女泛舟湖上,卿卿我我,柔情似水,几乎所有的女观众们都开始用力咬手帕了,更有大胆者,竟不顾是在公众场合,忘情地喊出了“姚林翡我太喜欢你了”之类的疯话,没有一个人留意到正为一只猫抓狂的古灵夕。
  
   那只小白猫全然没有被满堂的尖叫吓住,它仿若身处一个无声的世界,镇定地蹲在侧门前,锐利的眼神视眼前所有一切为无物,只专注锁定古灵夕一人,或者,还有她身边的钟晨煊。
  
   “老钟!你看那只猫!”古灵夕狠狠拽了拽钟晨煊,“它好像一直盯着我们俩在看!”
  
   钟晨煊略一侧目,笑笑:“也许它喜欢咱们呢!请它吃瓜子好吧?”
  
   话音未落,他拈起一粒瓜子,放在指尖朝侧门处一弹,这小小的一粒玩意儿竟如流星闪电般精确地从人群中的缝隙中射出,直逼那只白猫而去。
  
   喵呜!
  
   白猫一声低鸣,灵巧地朝旁边一跃,唰一下钻到侧门之后,消失了。
  
   古灵夕清清楚楚看见,白猫就那么硬生生地朝侧门后一跃,整个身躯便消失了,而那扇硬实的侧门绝对是紧紧关闭,没有一丝缝隙的。这只猫,居然能穿门而过。
  
   一只猫妖!!
  
   古灵夕心里顿时冒出这么个念头,听老人们说过,什么东西上了年岁,都能成妖成精。刚听了那段跟“龙女”有关的诡异往事,这就遇到一只会穿墙术的奇怪白猫,这个长悦戏院里还真是藏龙卧虎。
  
   此时此刻,她哪里还坐得住,正要冲出去抓那只怪猫时,钟晨煊已经抓了她的手从沿途的人堆里挤了出去。
  
   台上依然唱得热闹,台下依然尖叫不断,整个室内的温度似乎都在这种少见的氛围中逐渐攀升,一种无形的沸腾,即将淹没一切。
  
   两人窜到侧门前,钟晨煊只是略略用力一推,那道被锁死的木门便听话地敞开了一条缝,一股阴湿的寒气从门后扑面而来,混着某种藏于地下,久不见阳光的腐败之味。
  
   钟晨煊闪身入内,古灵夕屏住呼吸跟上。一进门,二人方发现这侧门后是一条狭长的走廊,末端向右延伸而去,走廊两侧没有房间,只是实心的墙壁罢了,上头还糊着一些没有撕干净的旧海报。
  
   一阵刺鼻的味道从前面飘来,古灵夕一看,位于走廊拐弯处那间唯一的小房子上,清楚写着“厕所”二字。难怪味道如此不悦。
  
   “我们应该带条鱼来的。”钟晨煊一脸严肃地说着,目光四下搜索。
  
   可是,在古灵夕听来,从钟晨煊这样的人口里说出这种话,那真是一个冷得不能再冷的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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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30-6-2009 06:31 PM | 显示全部楼层
   “这条走廊是通往戏院的后院吧?”古灵夕站在拐角处朝前看,一阵户外才有的强风从前方扑来,再往前数十米,是一座残缺不全的围墙,缺口处隐隐可见到在幽暗光线下摇曳的树影以及高高低低的房舍。
  
   见此情景,古灵夕皱眉道:“要是那猫儿跑到外头,可就难办了。”
  
   钟晨煊笑笑,不说话,只细细打量着两侧那乱七八糟的墙壁。
  
   古灵夕看着那写着潦草的“厕所”二字的破朽木门,心想这戏院也太过抠门,那么堂皇的店面却弄个这般破旧的方便之处,实在是不搭调。正想着,她腹中突然一阵绞痛,伴着咕噜咕噜的声响。
  
   她捂住肚子,心中暗叫一声不好,还来不及说话,钟晨煊已经冲她无奈地摇摇头,道:“去吧……吃那么多如果还不闹肚子,你就真是天神降世了。”
  
   “你……”古灵夕最受不了他若无其事的冷嘲热讽,正要反击,可肚子又一阵抽痛,逼得她指着钟晨煊的鼻子,“回头再跟你理论!”
  说罢,她一溜烟窜进了厕所,边跑边骂自己太不争气,早不闹肚子晚不闹肚子,偏偏挑这关键时刻,又被那头老牛看笑话了不是!
  
   一进到门里,就是一堵灰墙,左边门上写着男,右边写着女,古灵夕咬牙皱眉冲进了右边。
  
   这女厕里到还干净,两盏灯泡在顶上发出适度的光,两排蹲位相对而设,一边各五个,都有门板遮掩,地上尤其整洁,连一张纸屑甚至一缕水渍都看不到,只是弥漫于内的味道依然很是刺鼻。
  
   古灵夕冲到一个蹲位前,不管三七二十一正要拉开那紧闭的门板,却发现被人从里头反扣住了。
  
   她又去拉第二个,也是同样状况。
  
   这时,古灵夕才意识到,从她进来开始,这里十个蹲位上的门板都是关着的。
  
   难道全部被人捷足先登了?
  
   古灵夕突然想哭,大家闹肚子也不用闹得这么统一吧?
  
   她紧捂着肚子,俯身从门板下的缝隙去看,果然见到一双穿着白色高跟鞋的女人脚。她不死心地一路看下去,发现十个蹲位真的全被人占了去。
  
   完了,这十万火急的时候,难道要她到男厕去借个光?
  
   正火烧火燎间,右侧最末的门板吱呀一声响,打开了来。
  
   古灵夕大喜过望,忙冲了上去,正要向里头及时开门的人道谢,却发现门后空空如也,哪里有半个人影。
  
   心头虽是奇怪,但水火不留情,别说里头没人,就算里头是万丈深渊也要先去解决了当务之急再说。
  
   碰一声关上门,三秒钟后,古灵夕顿觉腹中一阵轻松,长长吁了一口气。
  
   擦了擦额头上急出来的汗珠,舒坦得想哼小曲儿的她突然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仔细一想,她心头不由咯噔一下。

   方才她逐一从门板下检查有没有人在的时候,那第一格里出现的是一双白高跟女人脚,第二格也是,第三格第四格每一格,全部都是一模一样的白色高跟鞋。
  
   古灵夕的心猛地一沉,总不至于今天来看戏的女观众们都穿同样的鞋子吧?何况,现在这些女人们应该正在戏台前为姚林翡振臂高呼吧,怎可能在同一时间跑来厕所里蹲着?
  
   这么一想,她突觉腕上的玉镯又在震颤,熟悉的灼热感直窜上整条胳膊。
  
   心知不妙,她赶紧从一旁的纸盒里抓出几张来快速清理自己,边擦边默念千万别出什么怪事啊,等我出去了再说啊!
  
   正念叨着,一阵温柔的声音从古灵夕的右上方传来¬——
  
   “请问这位姑娘,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古灵夕顿觉一阵寒气从背脊上蹭过。只因为,这声音的来向,实在不正常。
  
   她强迫自己镇定,缓缓朝右边抬起头。
  
   这里每个蹲位之间的隔板其实很高,离房顶也不过只有一尺多宽的间隙,看上去就像本是要彻底封起来但是最后材料短缺,所以只好露出一截似的。
  
   这些建筑上的问题姑且放到一旁,现在的问题是,那隔板上的间隙里,探出一个女人的脑袋,烫着满脑袋的大卷发,眉毛黑黑,嘴唇红红,白得像涂了粉似的脸上,挂着无法形容的微笑,死死盯着古灵夕。
  
   古灵夕倒抽了一口凉气,忙低下头,然后下意识地俯身去看了看隔板底下,发现那双穿着白色高跟鞋的脚,依然一动不动停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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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30-6-2009 06:36 PM | 显示全部楼层
   虽然古灵夕在数字方面的觉悟很低,但她依然迅速算出,要保证双脚着地并且从上面探过头来看望她,隔壁这个“邻居”的身高至少要超过两米半。如果没有这个高度的话,那就说明……
  
   古灵夕的汗毛一根根立了起来。
  
   “姑娘,请问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又一个温柔的女声传来,不过这次是从下方¬——
  
   同样的发型,同样的妆容,连笑容都相同的女人脑袋,从古灵夕正对面的门板下探出,笑眯眯地看着她。
  
   “哎哟我的娘咧!”
  
   古灵夕提着裤子便跳了起来。
  
   “姑娘,请问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这句足以让古灵夕崩溃的话,又从她的正上方传来。
  
   门板正上方,那一模一样的女人头冲着她笑,灯光映照下,女人口里一排白色的牙齿像是涂了白漆一样闪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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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30-6-2009 06:37 PM | 显示全部楼层
古灵夕倒抽了一口凉气,忙低下头,然后下意识地俯身去看了看隔板底下,发现那双穿着白色高跟鞋的脚,依然一动不动停在原地。
  
   虽然古灵夕在数字方面的觉悟很低,但她依然迅速算出,要保证双脚着地并且从上面探过头来看望她,隔壁这个“邻居”的身高至少要超过两米半。如果没有这个高度的话,那就说明……
  
   古灵夕的汗毛一根根立了起来。
  
   “姑娘,请问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又一个温柔的女声传来,不过这次是从下方¬——
  
   同样的发型,同样的妆容,连笑容都相同的女人脑袋,从古灵夕正对面的门板下探出,笑眯眯地看着她。
  
   “哎哟我的娘咧!”
  
   古灵夕提着裤子便跳了起来。
  
   “姑娘,请问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这句足以让古灵夕崩溃的话,又从她的正上方传来。
  
   门板正上方,那一模一样的女人头冲着她笑,灯光映照下,女人口里一排白色的牙齿像是涂了白漆一样闪亮。
  
   嗖嗖的凉气从古灵夕的脚底直窜到脑门,这种级别的四面围攻,要换个胆小的,只怕登时就倒地不起了。
  
   其实,打从内心来说,古灵夕不怕这些“东西”,起码不像普通人见到它们时那般手足无措,心脏麻痹。从小到大,她见过的鬼魂,虽不是成千上万,也称得上千姿百态了。
  
   当害怕已经成为了习惯,那害怕也不能称之为害怕了。
  
   古灵夕就是这么历练出来的。
  
   今天,她之所以倒抽一口冷气,除了是人类的本能反应之外,还因为那三个“女人”脸上的表情——她们在笑,可每双眼睛里,都透着藐视她的鄙夷,以及除之而后快的阴狠,每道目光,都冰冷锐利到想把她整个人切割开来。
  
   她讨厌“她们”看着自己的眼神。
  
   “姑娘,请问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这咒语般的问话,从三张鲜红的嘴唇里同时问出,声调不高,音量不大,却震得古灵夕耳中嗡嗡作响,连头发丝都抽搐起来的感觉。
  
   不等古灵夕缓过气来,空气里传来一阵嘶嘶声,三个女人的头颅不约而同地凑到了她面前,三个被拉得长长的脖子,蛇一般在空气中扭动,一股冰凉下的恶腐之气,从她们的嘴里直喷出来,熏得古灵夕想吐。
  
   “滚开!!我不知道现在什么时候!”
  
   古灵夕大吼一声,一连拳打在那三个在面前耸动嬉笑的头颅上。
  
   只是,拳头所到之处,只触到一片冰凉的白气,那几个“女人”仿佛被风吹散的云朵,刷一下散开了去。
  
   古灵夕一脚踹开门板,跳了出去。
  
   可是,刚一落地,这脚下的感觉便不对劲了——
  
   一股绵软,里头透着粘腻的韧性,把古灵夕的双脚牢牢包裹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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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30-6-2009 06:37 PM | 显示全部楼层
她低头一看,原本空无一物的地板上,不知几时堆满了人。
  
   确切点说,应该不是人,更像是一具具能动的尸体。
  
   男女老幼,平躺,侧卧,蜷缩,以各种姿态填满于整片地面。唯一相同的,是每个人都朝古灵夕伸出手来,以一种仿若不在这个时空的迷蒙而空洞的声音,高高低低地朝她呼喊——
  
   “还给我……还给我……”
  
   每个声音都茫然,但是,都执著。那一双双僵硬伸起的手臂,努力又无力地朝古灵夕的方向靠近,似是已经渴望一根救命稻草太久太久了。
  
   古灵夕的双脚,死死陷在“人堆”中的间隙里,一阵酸麻紧紧绕在她的小腿上,令到她无法挪动分毫。
  
   脚下,数双白得几乎透明的手,大的,小的,攀上了古灵夕的双腿,指尖深深抠进她的皮肤,阵阵发疼。
  
   “还给我……还给我……”
  
   那是个小男孩,秀气稚嫩的脸上,一双大眼睛埋在一片灰翳之后,眼白与眸子,几乎融成了一种颜色,他长大了嘴,费力地撑起半个身子,抱住古灵夕的腿,含混地反复说着这同一句话。
  
   古灵夕急了,想甩开,双脚却全无力气,根本无法动弹。她一横心,举起右手,玉镯在腕子上流出一道醒目的光华后,朝那孩子的手臂上猛砸下去。
  
   咔嚓一声脆响,孩子的胳膊断成了两截,身子重重倒回了地上,可是两只前臂,依然抓住古灵夕不肯松开。
  
   “呜呜……痛……”
  
   那孩子竟然哭了,两行浑浊的眼泪从眼眶漫出,断臂的身体在地上痛苦地扭动,但是依然没有放弃向古灵夕靠近,那双大眼睛,无辜亦无助地望着她。
  
   “还给我……”孩子灰白的嘴唇翕动着。
  
   孩子的哭声,竟像是散布了一场名叫哭泣的瘟疫。在他之后,先是一个女人嘤嘤哭了起来,然后是个老者低沉地抽噎,一传十十传百,古灵夕耳中顿时充斥着排山倒海般的哭声。
  
   地上每个人,都朝她爬来,每一双手,都想紧紧抓住她。
  
   “你们……你们到底想干什么?你们要什么?我没有拿走你们的东西!!”古灵夕看着脚下涌动不止的“人潮”,大声叫着。她想扯下抓住自己的那双断开的小手,可那残肢上的寒意,刺得她手掌一阵剧痛,不得不缩回了手。
  
   “还给我……还给我……”
  
   这声音越来越大,地上的每一张脸孔,都在痛苦不堪的神情下扭曲着。
  
   古灵夕惊异地发现,很多人都哭了,泪水从每张没有颜色的脸孔上流过,亮亮的,跟任何一个活人都没有不同。她还发现,那一双双在面前挥动的手,都少了一根指头——
  
   少了一根小拇指。
  
   没有人例外。
  
   古灵夕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但隐隐觉得,他们要人“还来”的东西,跟他们丢失的指头有关。
  
   腿上的痛觉越发明显,抓住古灵夕的“人”,越来越多,别样的压迫感,从她的脚上朝全身蔓延。
  
   看着他们,古灵夕举起的拳头,却犹豫地停在半空中。并非她被吓唬住,或者被那股力量压迫得动弹不了,而是下不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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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30-6-2009 06:42 PM | 显示全部楼层
心里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在窜动,那些抓住她的冰冷的手,每一双都透着绝望,但又渴望被救赎的意念。他们紧紧抓住她,抓到她发痛,却不是为了伤害,那只是一种求生时才有的本能。
  
   古灵夕不知道自己对他们的这种认知是从哪里得来,但是,她就是知道,那种悲伤跟渴望,在他们越来越深地触碰到自己时,仿佛渐渐复制到了她的心上,感同身受。
  
   “你们……我不知道你们想干什么……”古灵夕举着拳头,额头渗出汗珠,慌乱而为难,“你们是要我帮你们做什么吗?如果是,你们尽管说,抓住我是没用的!”
  
   “嘻嘻。”
  
   一阵讥讽的嗤笑从古灵夕耳中刺过,几道白影唰一下从她身侧飞过,停在离天花板不到两尺的空中。
  
   古灵夕抬眼一看,双眉顿时扭在了一起——
  
   那三个问时辰的长脖女怪物,长着一样的面容,穿着相同的衣裳鞋子,拖着蛇一样蜿蜒绵长的脖子,汇聚在半空中,冲她抿嘴直笑,快眯成一条线的眼睛,依然透出明显的鄙夷。
  
   这三个鬼东西,现在地上这些“人”的出现,定然跟她们有关,看她们这会儿的表情,活脱脱是一个看着兔子掉进陷阱的得意猎人,一边准备笑纳这珍贵的猎物,一边嘲笑着猎物的蠢笨。
  
   “你们这些怪物!”古灵夕无比厌恶被这样一群非人类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想纵身跃上,跟她们拼死一搏,奈何地上的人将她抓得太紧,莫说纵身,连寸步都难移动。
  
   她目光喷火地怒视着空中那三个看戏的“闲人”,身子却迫不得已地狼狈挣扎着,地上的他们,怎么都不肯松手,拽得古灵夕几乎要失去平衡。
  
   一阵疾利的气流突然从脑门上刮过,那三个长脖女中的一个,突然俯身从空中落下,朝前猛伸出的右手上,五个指甲突然暴长而出,微弯成锋利无比的兽爪之态,朝地上一个中年男人扑去。
  
   几道白光在古灵夕眼前交织飞舞,速度快如电光火石。
  
   不过瞬间,那中年男人便在她的爪下被切割成了无数小块,散在地上,化成缕缕青烟,连哼一声的机会都没有。
  
   另两个停留在空中的“姐妹”,此时也不约而同扑下来,对所有匍匐在古灵夕外围的“人群“,痛下杀手。
  
   白光如雪,又若刀剑翻飞,古灵夕眼看着那些向自己求救的人,在她们的手下碎成了块,然后消失成烟。
  
   她们做这一切,不过眨眼的时间。
  
   待到古灵夕回过神来,她的脚下,只余下那几个已经紧抓住她双腿的“人”。
  
   长脖女们飞回空中,轻松地活动着利爪,眼神中对古灵夕的耻笑,更胜一筹。
  
   那些人,灰飞烟灭了么?
  
   古灵夕看着地面上残留的淡淡烟雾,心里漫上一阵奇怪的感觉。虽然她不能完全判定地上这些“人类”究竟是善是恶,可她不想看着他们被那三个怪物撕成碎片,那种近乎杀戮的行径,让她心生憎恶。
  
   “你们三个怪物,到底是哪里来的!!”古灵夕双目喷火地盯着空中那三个冲她直笑的家伙,怒吼。
  
   嬉笑声渐渐止住,变成了一声冷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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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30-6-2009 06:43 PM | 显示全部楼层
三个女人的身子一晃,腾一下化作三道闪烁着华美光彩的雪光,在空中画出三道美妙的弧形之后,汇集于一点,成了一团似是被月华包裹住的浑圆雪球。
  
   古灵夕的眼睛几乎要被那雪球发出的白光刺瞎,待她挪开挡在眼前的手时,半空中,坐着一只正优雅舔着前爪的白猫。
  
   “是你!!!”古灵夕一眼认出,这只漂浮在空中的小畜生,正是刚才咬她手指然后逃跑的小白猫!
  
   那三个古怪的长脖女,是这只看似无奇的小猫幻化而成的?
  
   古灵夕楞看着那只坐直了身子的猫儿,体态轻盈,通身洁白若雪,脸上,一双蓝白鸳鸯眼闪着灵慧的光彩,粉嘟嘟的小嘴像个孩子似的微微撅起。
  
   如果,它看向古灵夕的目光不是充斥着只有人类才有的不屑跟蔑视,它的姿态也不是透着某种强烈的优越感,像打量一个落败者般傲视她的话,古灵夕会承认,这是她见过的最漂亮的一只猫。
  
   “不过如此。还以为你有多厉害。”
  
   女子的声音,清脆动听,却冷得像冰一样从空气中落下,砸到古灵夕的头上,震得她的眼珠子差些落出来。
  
   猫会说人话?!
  
   古灵夕的眼睛,跟正前方那双猫眼正面交锋。
  
   这只猫,不但会幻化成人形怪物,还会开口说人话,最关键的是,听它说话的内容跟语气,仿佛一早就认识了她,今天是专门来找碴似的。
  
   “你……你会说话?”古灵夕望着白猫,“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白猫半眯起眼睛,略略歪起脑袋,仰起脸,斜睨着古灵夕:“胆色到有一些,只是脑子不够清楚,身为人类居然同情鬼魂,荒谬之至。看来你那个靠山也厉害不到哪里去,否则怎么会养出你这种不中用的废物。”
  
   靠山?废物?这只猫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不过,被一只猫以这样的神色教训,古灵夕一肚子话登时堵在喉间,居然一句都说不出来。
  
   一个人,跟一只猫吵架,这件事本身就太荒谬了。
  
   她爹从小就教育她,人被狗咬了,总不能去咬狗一口吧,随它去吧。
  
   如今,她没被狗咬,却被一只猫给骂了,这世界真是太乱来了。
  
   “古灵夕,这里的鬼魂,我已替你解决了大半,抓住你的那几个,我就不代劳了。”白猫傲气地看着她脚下那几个仅剩的“人”,用救世主对难民般的语气揶揄着她,“如果你够聪明,最好想办法摆脱他们,这里的鬼魂不是普通种类,你再同他们亲密接触下去的话……”白猫抬起前爪,居然像人一样掩口而笑,“恐怕神仙也救不回你。”
  
   说罢,白猫喵一声叫,从空中轻盈落到地上,闪电般窜出了厕所。
  
   这只猫是不是脑子不正常?
  
   古灵夕想追,脚下的人却拽她拽得更紧。那种悲凉的绝望,最初只不过是像风吹过她的心上,此刻却像刀子一样切进了她的身体,刀锋似乎还在不停转动,仿佛要将她的所有知觉全部绞杀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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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30-6-2009 06:43 PM | 显示全部楼层
身边的一切都恢复了原状。地板上依然干净得连一滴水渍都没有。
  
   只有那些腐旧的门板,在一些残留的气流下,微微摇动,咯吱作响。
  
   古灵夕捂住心口,急促地呼吸着,在原地停留了数秒钟后,终于,像只兔子一样窜出了厕所。
  
   “老钟!!”
  
   她站在空荡荡的走廊上四下急望,却没有发现钟晨煊的影子。
  
   这家伙,究竟在搞什么名堂?
  
   正不知该前进还是后撤时,一声猫叫从走廊尽头传来。
  
   猫?!
  
   古灵夕一个激灵,想都不想便朝前奔去。
  
   走廊不算太长,正如她之前所猜测,这是通向后院的路径。
  
   当冰凉的夜风跃过后院的残墙,吹乱了古灵夕的头发时,她就像一辆被人踩了急刹的车子,嘎然停在后院那两堵对面相立的围墙的中间,抬头,望着围墙之上的“景致”,再挪不动半步。
  
   “三川白狐,这么多年不见,你一点都没变。”
  
   钟晨煊稳立于左边的围墙之上,一身对襟黑衫在风中微微摇动,那双带笑却无温度的细长双眼,坦然望着对面,一个西装革履,从上衣到皮鞋,白到耀眼的年轻男子。
  
   古灵夕愣愣看着这个身形高瘦的陌生男子,那一头乌亮如云的长发,随意地扎成一束垂于胸前,随风而动,月光映照之下,竟泛着罕见的深紫色,再看那一张绝世俊秀的脸孔,凤目如星,鼻直若山,薄薄两片唇,透出恰到好处的淡淡红润,眉眼间淡淡笑容,如淙淙流动的溪水,竟美好得不似这世间的人。
  
   “钟晨煊,你我今日重逢,总算缘分一场。”男子轻笑,侧目看看呆立在墙下的古灵夕,没来由地说了一句,“就是她吧……你的女人。”
  
   喵!
  
   又一声猫叫。
  
   那只在厕所里把古灵夕折腾个半死的白猫,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轻盈地落在男子脚下,昂首挺胸地蹲在围墙上,依然骄傲而不屑地俯视着古灵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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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30-6-2009 06:48 PM | 显示全部楼层
钟晨煊瞟了古灵夕一眼,转而直视着男子的双眼,唇角一扬:“你以前可没有这么啰嗦。她是谁,与你无关。”
  
   “十年了吧。”男子的笑容渐渐隐去,“十年一别,恍如昨日。晨煊兄当还记得你我的约定吧?”
  
   “我记性历来不错。”钟晨煊淡淡道,“十年前,也是今天。你向来守时。”
  
   月光氤氲而下,黑白分明的衣衫,对面相峙,随风而动,飞扬的衣角在夜色下划出流畅的线条,两个外貌同样出色,气质却迥然不同的男人,在如银月华的映照之中,身上竟隐隐有斑斓的光华旋绕而动。
  
   钟晨煊不但认识这有个古怪名字的男人,两个人还不是一般的熟络。
  
   这是古灵夕从两人简短却意味深长的交流中获得的信息,尽管她不知道这个叫三川白狐的男人是什么来历,是敌是友尚不清楚,但她知道,她无比讨厌他脚下那只骄傲的白猫,那对猫眼里的敌意,来得莫名其妙。
  
   “如果,今天你输了,那么依照你我的约定,我会带走你最重要的一个人。”男人细长的手指,拨开垂到眼前的一缕发丝,暗藏在眼角的一抹冷笑,看得人心中骤然一紧。
  
   言毕,他的目光,有意无意地从古灵夕身上划过。
古灵夕倒抽了一口凉气,再也按捺不住心头疑惑,两步窜到围墙中间,扭头朝钟晨煊高喊:“老钟,这家伙究竟是什么人?你看他脚下那只白猫,刚才我在厕所里被人偷袭,就是那只死猫搞的鬼!”
  
   一听到死猫二字,那白猫突然发出一声厉吼,身子一跃,闪电般朝古灵夕扑来,锐利的爪子唰一下探出,直冲古灵夕的面门。
  
   谁也没料到,这只小小的猫儿,除了有人类一般的奇怪骄傲之外,脾气还出乎意料的大,那股狠劲,竟像是要把古灵夕的脑袋从肩膀上抓下来似的。
  
   咻!
  
   一道暗光穿过空气,擦出一尾火花般的气流,啪一声击中白猫的额头。
  
   喵一声惨叫,白猫从空中歪飞到一旁,撞在围墙上落了地。
  
   砖屑混着墙灰从墙壁上的凹陷处纷纷落下,掉在摔得四脚朝天的白猫身上。
  
   钟晨煊整理着袖口,上头少了一颗做工精致的盘扣。
  
   白猫在地上蜷缩了数秒,才缓过神来,翻身站起来,用力摇晃着脑袋,抖落身上的赃物。
  
   “我不管它是什么玩意儿,作为主人,你有管教的义务。”钟晨煊连个正眼也不屑给那白猫,冷冷看着浅笑拂面的男子,“你总是喜欢制造麻烦。”
  
   男子细目半眯,嗤一声冷笑:“是你处理问题时的头脑太简单。”
  
   两个人的对话,像在古灵夕头顶围造出一座云遮雾绕的大山,压得她呼吸不匀。
  
   她不喜欢白衣男人时不时投向自己的目光,像个妄图套住她的绳结,只要她稍不留神,就会被拖到不知名的方向。
  
   我会带走你最重要的一个人。
  
   言犹在耳,古灵夕看着那个端立残墙之上的男人,那一身的雪白,似与月光融成了一体,只有那一头墨中泛紫的长发,悠悠然漂浮于空中,乍眼看去,像一匹流动的缎子,美丽之下,难掩妖异。
  
   钟晨煊轻一纵身,从墙上无声无息落到古灵夕身旁,说了一句:“钟家独有的护身印,你今后还得勤加练习。否则,”他瞟了她一眼,“你的境况会比刚才糟糕百倍。”
  
   “钟家护身印?”古灵夕不明就里,转念一想,“你是说刚刚那两句什么日月浩定什么鬼魅莫近?”
  
   钟晨煊剑眉一挑,以不容违逆的命令口吻道:“如果你在天明之前还不能把护身印的口诀一字不差地记下,我让你在那个鬼魅横行的厕所里蹲上一辈子。”
  
   古灵夕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个半死。
  
   一阵凉风袭过,一缕淡淡的花香沿着白衣男子衣衫飞舞的轨迹,不着痕迹地弥漫开来。
  
   他的身姿,比无形的夜风还要轻盈,落到尚未从钟晨煊那小小一击里完全醒过神来的白猫身边,淡然道:“拂雪,若你再这么轻易被人偷袭,就不配再跟在我身边。”
  
   明显的慌乱从那对杏核一样的猫眼里闪过,它抬起头,三瓣小嘴像人一样翕动,决然道:“不会有下次了。”
  
   说罢,它扭过头,狠狠瞪了钟晨煊与古灵夕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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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30-6-2009 06:48 PM | 显示全部楼层
唰!  

白衣男子右手一动,不知从哪里变出一柱香来,朝上轻轻吹了口气,一缕淡烟袅袅而起。  
    
他手掌一覆,那一炷香以闪电之速飞出,擦着钟晨煊的耳廓飞出,插进他身后围墙的缝隙之中。  
    
“老规矩,一炷香时间为限。”白衣男子的双眼,在若有若无的烟尘后闪着锐利的光华,“你若输了,我便要带她走!”  
    
他的手指,毫无余地地指向古灵夕,那全无转圜的气势,令到空气都为之凝固。  
    
“你……你脑子被熨斗熨过了么?”古灵夕在惊讶之后,那股先被一只畜生嘲笑又被畜生主人乱指一通的窝囊气终于爆发了,她以牙还牙地指着对方的鼻子,“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来头的怪物,也不管你跟老钟之间有什么渊源。我只是告诉你,除非我自己点头,天王老子也休想动我!”  
    
白衣男子呵呵一笑,举步便走。  
    
自钟晨煊身边经过时,他拍拍钟晨煊的肩膀,以附耳之态道:“不太聪明,不够美丽,脾气又不太好。没想到,十年时间,你对女人的喜好都变了。”  
    
钟晨煊斜睨了他一眼,冷笑不语。  
    
两个男人之间,有触不到看不见的火花,要破冰而出。  
    
白衣男人的背影,很快隐没在前方的黑暗中。跟在他脚下的白猫,回头,挑衅地看了一眼古灵夕,喵一声低叫。  

   那一人一猫,让人费解又让人愤怒。
  
   当然,愤怒的人仅指古灵夕。
  
   不聪明,不美丽,脾气又不好?他一个突然冒出来的家伙,凭什么用这么刻薄的字眼来评价自己?!
  
   气恼之余,古灵夕却蓦然有了另外一种感觉,好像有一只手指,轻轻地把自己的心脏捏起一小块,不痛,却极不舒服。
  
   十年时间,女人的喜好……
  
   为什么这句话听上去,让自己有种说不出的不悦?
  
   古灵夕闷着声,偷偷望了一眼钟晨煊,突然不想说一句话。
  
   “一炷香时间……”钟晨煊吁了口气,对古灵夕笑道,“走吧,回去继续看戏。”
  
   说罢,他习惯性地去拽古灵夕的胳膊,谁知古灵夕却像被刺到了般闪到一旁,躲开了他的大手。
  
   钟晨煊的手在空气中停滞了半秒。
  
   少了那一人一猫,围墙之间的气氛却没有因为他们的离开而有所缓和,月光被空中的云层消褪,钟晨煊跟古灵夕两个人身上,染上一层晦暗的阴影。
  
   看着跟平时不太一样,像个闷葫芦一般垂着脑袋,一言不发的古灵夕,钟晨煊沉默了片刻,笑笑,竟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问:“不高兴?”
  
   “我又不是包子!不许捏!”古灵夕扭头躲开。
  
   钟晨煊也不管她乐意不乐意,一把拽住她的胳膊,强行将她拉到自己身边,笑道:“在我眼里,你的脸一直跟包子没什么区别。”
  
   “你……”古灵夕气得脸发绿,重重哼了一声,别过头不搭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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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30-6-2009 06:49 PM | 显示全部楼层
   “走吧。我们也只有一炷香时间。”钟晨煊拖着她朝走廊那头走去,轮廓出众的侧脸上,弥漫着一层凝重,“天亮之前,这里必须被清理干净。”
  
   “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越来越觉得,你并不是为了带我看戏才来长悦的?”古灵夕有些愤愤然,“那只猫,那个白衣服的讨厌男人,你们究竟是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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