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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9-6-2012 10:36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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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綫索
本帖最后由 Irumi 于 28-6-2012 11:45 PM 编辑
當時針指著7點的時候,富德和佈萊德已經又站在敏兒的家門前。但顯然敏兒還沒回到家。
佈萊德拿出一枚硬幣把玩:“找到那個阿拉伯男子的話,你要問他什麽?”
“當然是問他箱子的事情。”富德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萬一箱子根本不存在,那麽接下來我們該怎麽辦?”佈萊德停下把玩硬幣的手指,擡頭望著富德:“萬一,所謂的魔鬼病毒真的存在,可是這個箱子不存在,那怎麽辦?”
如果是這樣的話,他們連一丁點“治愈”的機會都沒有。佈萊德自己可能一點被治好的機會都沒有。這是佈萊德内心沒有說出來的潛臺詞。
“我們根本什麽都不知道。”富德沉默了一會兒,最後這樣回答。“或許根本不是一種病毒也不一定。”
“但我覺得這一切必定有一種聯係。”佈萊德突然激動地抓緊拳頭:“你知道嗎?我快受夠了。阿修貌似自殺未遂,然後我在地鐵站差點就來不及抓住一個企圖自殺的少年,接著今天我眼睜睜看著一個女人被車撞死,而肇事的那個男人在我眼前說什麽神叫他做的都做到了,就跳火車軌死了。”
“如果這一切莫名的自殺事件之間沒有關係的話,我真的無法理解爲什麽。”佈萊德說著,呼吸急促了起來。
富德只是伸手拍了拍佈萊德的肩膀:“如果你想要知道爲什麽,我們惟有繼續追尋下去,即使是最不可能的綫索。”
佈萊德漸漸地平復了心情,又玩起手中的硬幣來。兩人都不再説話,直到樓梯口傳來腳步聲,兩人才回頭一看,果然是敏兒回來了。
“阿拉伯裔男子和一個神秘的箱子。”敏兒走到兩人面前停下,輕輕地説道。
佈萊德驚喜地問道:“你有聽説過這件事?還是你有見過這個男子?你有看過那個箱子?”
“有,可能有可能沒有,沒有。”敏兒簡短地回答佈萊德一連串的問題。
佈萊德正要再開口發問,敏兒就迅速地先開口:“我認識一個阿拉伯裔男子,他是來這裡尋找他的父親的;他的父親來這裡尋找一個失蹤的箱子,最後卻音信全無。”
佈萊德和富德對望了一眼,佈萊德馬上問敏兒:“這個人要如何聯絡上他?”
敏兒聳聳肩:“他在保齡球場工作。可是我不擔保他真的在那裏工作。”
佈萊德一臉疑惑,敏兒率先解答他的疑問:“我上一次和他有聯絡已經是一年前的事了。我們是在網上認識的,從來沒有見過面。”
“你知道的,網上認識的人,因爲從未謀面,於是什麽樣的事情都可以告訴對方,包括殺了人、想自殺,還有尋找失蹤的父親。同時,他們所給的所有資料也可能是假的,所以我從來沒有想過要找他。”敏兒説道。
“他有提到是什麽樣的箱子嗎?”富德小心翼翼地確認。
“是個家族中流傳卻沒有人看過的箱子,上面有……有什麽來著?”敏兒低頭想了一下:“哦對了,耳蝸形狀的花紋。反正就是很奇怪,不是嗎?”
“裏面裝著什麽,他有說過嗎?”富德追問。
“我沒有認真相信他說的,所以沒有問,他也沒有說起裏面的内容。”敏兒說著,望著眼前的兩人:“直到你們兩個人出現在我家門前,說要找一個神秘的箱子和阿拉伯裔男子,我才突然想起這件事。”
“好了,現在輪到你們告訴我你們所知道的事情。”敏兒挑眉:“這個箱子裏裝著什麽?”
“不如你先給我們那個阿拉伯男子的工作地點吧。”富德明顯拒絕透露案情。
“不。”敏兒倒是斬釘截鐵地拒絕被忽略要求:“你們不告訴我這事情是怎麽一回事,我就不會告訴你們怎樣找到他。你要知道,他可能在國内任何一個保齡球場。”
富德望著眼前的女子好幾秒,分析了一下國内保齡球場的數量,有註冊的,有非法經營的,實在多如繁星,一個一個去找的話也太過耗費時間。
“好,你帶我們去找這個人,然後在路上我們會把所知道的一五一十告訴你。”富德終于答應下來。
“好。”敏兒也不多費唇舌,轉身就往樓梯走去:“現在就駕車過去吧。”
走沒兩步,敏兒又回過頭來:“別猜了,這路程可不算短,而且,車油我現在去添,你們付。”
不等佈萊德和富德反應過來,敏兒又繼續步下了樓梯。兩人忙趕上。
“這箱子對於你們而言一定很重要吧?”敏兒望著富德氣喘吁吁地挪動雙腳的樣子,問道。
“你想知道的話,帶我們過去找那個人。”富德瞅一眼敏兒,説道。
敏兒自討沒趣地繼續走下公寓樓梯,好整以暇地等待富德和攙扶富德的佈萊德到達公寓出入口。
等到富德和佈萊德抵達公寓出入口,敏兒才帶領兩人走到附近的停車場,取車。
敏兒先把車子駕到加油站,佈萊德識趣地去到櫃檯付款,敏兒加了滿滿一缸的汽油,才開始驅車前往她記憶中的保齡球場。
“所以,這個箱子是怎麽回事?”敏兒開口發問了。
佈萊德望了富德一眼,富德只有點頭示意佈萊德可以告訴敏兒他們所知道的。
“你相信魔鬼的存在嗎?”佈萊德斟酌良久,才問了這麽一個問題。
敏兒瞥了佈萊德一眼:“這世界本來就無奇不有。”
“那你認爲,幻聽是一種心理疾病,抑或是魔鬼的擾亂?”佈萊德又問。
敏兒挑起了眉毛:“你到底要不要告訴我箱子的事情?”
佈萊德嘆了口氣,放棄反問法,直接地敍述了起來:“五年前,有一個阿拉伯男子來這裡尋找一個他從未看過,但卻堅信其存在的箱子。這個箱子的存在,一直流傳於他的家族中。”
敏兒竪起了耳朵,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他來自一個保管一件神秘危險物體超過一百年的家族。這個危險物體據説只有兩個地方能安全保存它,一個是一種擁有特殊體質的人類,一個就是這個特別的箱子。在他的家族世代傳説裏,有另一個家族旁支世代擁有特殊體質,而以他們的身體保管這個危險物體。可是這名阿拉伯男子相信這個危險物體被偷走了,因爲本應以身體保管這物體的人,產生了精神狀態變化,這表示那物體離開了這人的身體。”佈萊德說到這裡,頓了一下。
敏兒沒有插話,佈萊德又繼續説道:“而這個阿拉伯男子就相信有人以某種方法取出了這個物體,並使用那個神秘的箱子,運走了。”
“這個危險物體是什麽?”敏兒終于開口問道。
“阿拉伯男子稱之爲魔鬼的物體。”佈萊德回答:“據説這個物體能鑽入人類的耳蝸和耳骨之間,影響人類的思維和精神狀態。”
“就比如產生幻聽現象?”敏兒終于能夠把佈萊德一開始的問題和現在所知道的故事串聯在一起。
“我們的假設是這樣沒錯。”佈萊德說道。
“所以你認爲這個物體可能是最近衆多精神失常殺人案和自殺案的導因?”敏兒很快就聯想到了佈萊德和富德他們所做出的假設。
“是的。”佈萊德知道沒辦法迴避聰明如敏兒這樣的人,只好正面承認。
“魔鬼嗎?”敏兒微微勾動嘴角:“有趣。”
過了約莫三十分鐘,他們抵達一棟有三層樓的商業建築物。敏兒停好車子,領著兩人走上陰暗的樓梯,抵達二樓的門口,玻璃門上貼著醒目的紅色字體:“8號桌球吧”。
敏兒推開門進入,裏面煙霧彌漫,很多人一邊抽煙,一邊打桌球。
佈萊德不禁咳了兩聲:“你說保齡球場不是嗎?”
敏兒聳聳肩:“我沒說過我一定要對你們老實,反正如果你們不告訴我實情的話,那我不是虧大了。”
佈萊德和富德面面相覷,敏兒不理他們,徑直走向櫃檯。 佈萊德和富德跟上去,只見櫃檯邊有兩個人,其中一個明顯是中東人。
敏兒問對方:“阿莫?我是雅典娜83。還記得我嗎?”
被叫做阿莫的中東男子擡起頭,他穿著打扮很摩登,一身T恤牛仔褲,衣服上還印著“遲到上班”的英文字眼。只有捲曲的頭髮、深邃的五官和毛髮旺盛的手臂告訴他們,他是個中東人。
“有點事想問你,你方便嗎?”敏兒單刀直入地問道,然後指了指佈萊德和富德:“他們想知道箱子的事情。”
聽到箱子兩個字,阿莫整個人就神情漠然了起來。他打量了眼前三個人幾秒鐘,和身旁的同事說了兩句,就走出了櫃檯,示意敏兒他們跟著他走到樓梯口處。
推開玻璃門,站在陰暗的樓梯口,阿莫確定沒有其他人後,就問敏兒他們:“你們想知道什麽?”
“你說過你來這裡找你父親,你父親是來這裡找一個箱子的下落的。”敏兒率先開口。
“一個上面有耳蝸形狀花紋的箱子,而且如果仔細看的話還能看到耳骨的形狀。”富德說道。阿莫眯起了雙眼:“你們到底想要問什麽?”
“我們想找你的父親。”佈萊德說道:“他現在在哪裏?”
阿莫望著眼前三人數秒,接著回答:“我父親已經回國了。”
“他已經找到那個箱子了嗎?”佈萊德緊張地問道。
“兄弟,那個箱子根本不存在。”阿莫聳了聳肩:“我父親瘋了,你明白嗎?”
“可是……”佈萊德一時間無法接受這樣的答案:“你怎麽找到你父親的?”
“我的一個住在這裡的遠房親戚在街上認出了我父親,他當時已經瘋瘋癲癲。我父親被對方收留幾個月後,才終于恢復神智,被我慷慨的親戚送回國了。而我一直不知情,直到我來到這裡一年多後,家人才給我捎來信息說父親已經回家了。”阿莫娓娓道來。
“可是箱子的事情……”佈萊德仍不放棄。
“說真的,只有我父親還一直對那個箱子的傳説耿耿於懷,我們家族裏根本沒有人再相信這什麽鬼話了。拜托,都21世紀了好不好?”阿莫一臉不屑地瞄了眼佈萊德和富德。
佈萊德還想再追問,卻被富德擋了下來:“我想請問你那個收留你父親的遠房親戚,該如何聯絡上呢?”
阿莫揚起了眉毛:“那親戚把我父親送回國不久就飛到美國去了,那邊比較好賺,不是嗎?”
所有的綫索都斷了。富德内心不禁一沉。
“好吧,謝謝你的合作,阿莫。”敏兒這時結束話題:“很高興認識你。”
阿莫望了眼敏兒,悶哼了一聲,頭也不回地走進店裏,碰地一聲關上了玻璃門。
敏兒望著眼前失魂落魄的兩人,忍不住同情起來:“你們要回到哪裏?我送你們一程吧。”
佈萊德搖了搖頭,富德知道現在婉拒敏兒的好意也只是浪費時間和金錢,於是輕輕說出了辦公室所在的公寓附近的地鐵站站名。
“總還有別的綫索吧。”敏兒說著,上了車,佈萊德和富德沒精打采地也上了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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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10-6-2012 03:02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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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電話
本帖最后由 Irumi 于 28-6-2012 11:49 PM 编辑
“死亡等於拒絕一切理解。”——《千隻鶴》,川端康成。
***
文素從研討會拖著疲憊但雀躍的心情,回到附近的酒店去。
自從噬菌體研究獲得空前突破後,文素在學術界的名聲就不脛而走,頓時她成了這方面研討會受邀的搶手明星。她到處出席研討會,回家的次數少得可憐,睡在各州的酒店床鋪多於自家的狗窩床。
雖然距離阿修和小霞不幸的婚禮才過一個星期多,文素已經接受了在外坡的一場研討會邀請,才剛看過小霞和昏迷的阿修,就風塵撲撲地趕到外坡去,下榻酒店。
但是這裡手機收訊差強人意,文素一直都聯絡不上佈萊德,後來就也就直接放棄聯係了。
回到酒店裏,文素打開自己的手提電腦,一連上綫,實驗室助理馬俊就馬上在即時通上敲了她:“研討會怎樣?”
“非常振奮人心,很多人對於噬菌體研究突破帶來的治療效果抱著非常正面的期待。”文素飛快地在鍵盤打下幾個字。
和馬俊聊了幾句後,文素就感覺到倦意襲來,與馬俊道別後就關上了電腦。她洗了個澡,換上睡衣,躺在酒店的床上,順手拿起手機看看收訊能力有沒有改善。
手機顯示收訊力微弱。文素想了想,翻個身,還是使用酒店房間的電話,撥打了佈萊德的電話號碼。
電話響了幾聲,佈萊德接了電話:“喂?”
文素輕聲説道:“佈萊德,是我,文素。不好意思這麽晚打擾你了。”
佈萊德的聲音裏聽得出明顯的驚喜意味:“文素! 不會打擾啊。你在哪裏?手機都不通。”
“我在酒店裏,前天出發去了一個在外坡的研討會。”文素微微揚起嘴角。雖然對於佈萊德的感情一直沒辦法確定,但是佈萊德對文素始終意味明確的喜歡,卻總是讓文素感到窩心。
她曾聽過有句話説,被需要的感覺是最不可抗拒的。她感覺到自己被佈萊德深深地在乎和需要她的存在,這樣的感覺還是會讓她微笑的。
其實喜歡這回事,就是那麽簡單不是嗎?爲什麽要比較爲什麽要複雜化呢?文素突然這麽想道。
“原來是這樣。”佈萊德在電話另一頭鬆了一口氣。文素知道佈萊德是擔心她的,但是或許是文素一直都抗拒太過親密的關係,佈萊德從來不會對她說什麽“我很擔心你”的話。
“嗯。阿修的情況怎樣了?”文素轉移了話題。
“還未醒轉,醫生說還要再觀察多一段時間。”佈萊德回答:“小霞消瘦了不少,我很擔心她。”
對於好朋友,佈萊德的關心卻總是表達得如此輕而易舉。到底是文素給佈萊德的壓力太大,還是對於佈萊德而言,文素並不是好朋友?
文素把腦袋裏的想法甩掉:“小霞受到的打擊一定很大。真的覺得很惋惜。真希望阿修趕快醒過來。”
“嗯。”佈萊德應了一聲,兩人陷入一陣尷尬的沉默。
“你呢?”文素先開口打破沉默:“你還好嗎?”
“我……”佈萊德卻突然慾言又止起來:“我沒什麽特別的啊。”
“真的嗎?”文素狐疑地再確認。佈萊德的聲音聽起來很疲倦,就像幾晚沒睡那樣。
佈萊德又再度沉默,電話那頭只傳來佈萊德沉重的呼吸聲。
“佈萊德?”文素輕輕喚了一聲。
“文素,我……”佈萊德深呼吸了一下:“我只是有點累了,就只是這樣。”
“發生什麽事了?”文素開始感到不妙。
“最近城裏發生多起駭人聽聞的殺人案和自殺案。”佈萊德嘆了口氣,說道。
“怎麽了?”文素皺眉。
“據説這些人犯案或死前都聽過一把莫名的聲音教唆他們這麽做。”佈萊德深吸了一口氣:“我在阿修的房間裏找到一個錄有阿修心情日記的隨身筆。”
“錄音内容提到什麽?”文素雙眉鎖得更緊了。
“阿修六個月前就已經開始幻聽的現象,他在錄音裏提到自己多次聽到一把聲音在腦海裏,要他做一些違背意願的事情。”佈萊德回答。
“比如?”文素問道。
“比如……和小霞同歸于盡。”佈萊德頓了一下:“阿修應該是想要避免自己受到聲音的控制,而寧願犧牲自己。”
“嗯……”文素陷入沉思。
“可是我不相信阿修有精神病。”佈萊德又説道。“文素,你相信有魔鬼的存在嗎?”
“你想要把阿修的事件和那些城裏發生的慘案用神鬼論連在一起?”文素又再度皺眉;她是個科學家,你不能期望一個科學家會相信神鬼論。至少不是魔鬼的存在。
“那如果,假設魔鬼並不是真的魔鬼……”佈萊德語氣顯得不確定起來:“假設,有一種物體,能像魔鬼一般,教唆人們去做一些壞事。”
“那是什麽物體?”文素感到事情並沒有那麽簡單。
佈萊德又深吸了一口氣:“算了,文素,這個綫索已經證明是條死路了。”
“什麽綫索什麽死路?”文素聽得一頭霧水。
“我和富德一開始認爲有一種物體,能鑽入人類的耳蝸和耳骨之間,影響人類的正常思維和精神狀態。據説這個物體就叫做魔鬼。”佈萊德娓娓道來:“可是我們的追查結果卻只得到我們的假設是錯的的結論。果然這樣一個物體是不存在的,只存在於瘋子的幻想裏頭。”
“嗯……”文素開始思考這假設的可能性。
“或許,這世界根本沒有魔鬼,根本沒有能解釋這些荒誕行徑的東西,可能一切都只是因爲,這些人剛好都發了瘋。”佈萊德聲音顯得非常失落:“可能阿修也是那樣……”
“病菌感染的確可能造成精神病症。”文素打斷佈萊德的話:“雖然這方面的研究並沒有取得顯著的數據,可是感染病毒引發腦炎的人患上精神分裂症的風險比普通人高出一倍多。”
“富德也一度假設那是一種古老的病毒……”佈萊德説道:“可是,文素,我們已經朝最可靠的綫索找下去了,但結果只證明我們的假設是錯誤的。”
“或許你們追查的管道偏差了。”文素翻身躺在床上:“但是你們的出發點卻是有可能的。”
“無論如何,我知道你很關心阿修,所以你不希望相信阿修患上心理病。”文素又說:“我也不希望相信。”
“可是現在該怎麽辦呢?”佈萊德嘆了口氣:“還有什麽辦法能證明這個魔鬼物體的存在?”
“你說發生了很多殺人案和自殺案對吧?”文素摸了摸下巴。
“是的。”佈萊德聲音有點顫抖:“很多人慘死了,有人跳下了火車軌自殺,有人被車撞死……”
“我回去就馬上聯絡任職法醫的朋友,套取解剖資料,看看有什麽發現。”文素提議道。“如果真的有所謂一種會鑽入人類耳朵的物體,那麽解剖結果應該會檢查出來。”
“謝謝你,文素。”佈萊德突然向文素道謝。
“怎麽了?”如果佈萊德就在她面前,她一定會伸手拍拍對方的肩膀。
佈萊德深呼吸了一下:“我想你了,文素。”
文素愣了一下,才回過神來:“我明天就啓程回來了。”
“今晚好好休息吧。”佈萊德柔聲説道。
“好,晚安。”文素道了晚安後就蓋上了電話。佈萊德發生了些什麽事情;她的直覺如此告訴她。不單只是阿修的事情,佈萊德一定自己也發生了什麽。
帶著擔心的心情,文素漸漸入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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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10-6-2012 05:13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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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法醫
本帖最后由 Irumi 于 28-6-2012 11:50 PM 编辑
回到城裏第一件事,文素就聯絡上了任職法醫的朋友。
從醫院餐廳的落地窗望出去,是一片綠色的草地,草地上有三三兩兩穿著病服的病人、推著坐在輪椅上的病人的護士,在這早晨的9點鐘,吸取一些對人體健康的陽光,以便身體能製造維他命D。
有時候在文素看來,人類和其他生物沒有兩樣,他們呼吸、他們運動、他們覓食;在陽光下才能製造維他命D保持骨質密度的人類,也和必須靠陽光進行光合作用的綠色植物很相似。
但當然,還有一些活在深海火山口的生物,連呼吸也不需要。就這方面來説,文素常覺得地球的深海就像外太空一樣神秘,某層面而言深海的生物也像外星人一樣難以理解。
“最近城裏發生了多起慘死案。”文素望了一眼窗外的草地景觀,又轉而面朝法醫朋友柯善禮,一邊伸手攪了一下面前的奶茶:“而且頻率異常密集。”
黃褐色的奶茶泛起一圈一圈的漩渦,沉澱在杯底的黃糖在攪動中漸漸與奶茶溶成一體。醫院餐廳的奶茶沖得不錯,口感順滑,香而甘。即溶奶茶包比起手泡,還是差強人意。
“你聽説過維特效應吧?”柯善禮拿起杯子,輕啜了一口咖啡。他架著銀邊眼鏡底下的眼神略帶笑意;打從文素在大學時期認識柯善禮,他就是這樣斯文冷靜得可怕的一個人,無論在何種情況下,他永遠保持一抹似笑非笑的禮貌笑容。
文素瞄了一眼善禮,也報以禮貌一笑。維特效應是一種自殺模仿的現象;當一個地區出現轟動性的自殺事件報道,緊接著當地的自殺率也會大幅度上升,產生自殺模仿的現象。關於自殺事件的報道宣傳得越廣泛,隨後自殺的人數就越多。2010年深圳富士康連續跳樓事件正是這一效應的表現。
“你認爲這是一種自殺模仿現象?”文素反問道。
“活生生——哦,不,”善禮放下杯子,身子前傾了一些,臉上仍帶著那詭異的笑容,湊近文素低聲說:“血淋林的例證。”
“殺人案又怎麽解釋?”文素正視善禮雙眼,完全不迴避:“難道你要告訴我那是破窗效應嗎?”
善禮背靠在椅背上,不經意地別過頭望了一眼窗外的草地:“殺人又不是破壞公物那麽輕微的罪行。”
“奪走另一個人的生命,可不是因爲其他人殺了人,就可以那麽容易做到的,對吧?”善禮又轉過頭來,似笑非笑地瞅著文素。
“你不覺得這些殺人案和自殺案發生得那麽頻密,有點古怪嗎?”文素問道,呷了口奶茶。
“郭文素,你到底想知道什麽?”善禮推了一下眼鏡,笑著問道。
“我想知道這些案件死者的解剖結果。”文素也不拐彎抹角,直搗黃龍。
善禮聳聳肩,微笑著回答:“沒有解剖結果。”
“沒有解剖結果?”文素皺眉:“你的意思是……”
“這些案件的死者都沒有進行過屍體解剖,所以沒有解剖結果。”善禮緩緩回答。
“怎麽可能?”文素驚訝地問道。除了自然和意外性死亡,他殺以及自殺死亡的屍體通常都會被勒令進行屍體解剖,以確定死因以及死前是否曾有過任何掙扎。
而他殺和自殺死亡的屍體解剖是由驗屍官下令,親屬無權反駁解剖令。文素大概在網上翻閲了近幾天在城裏發生的詭異命案,全部都是非自然和意外性死亡,照理說驗屍官必定會下令進行屍體解剖的。
“驗屍官裁判沒有進行屍體解剖的必要。”善禮好整以暇地回答。
“就連取出屍體體液、組織、器官等樣本也沒有嗎?”即使驗屍官裁定沒有進行屍體解剖的必要,通常也會下令合格法醫取一些屍體樣本以確認死亡性質和死因。
善禮搖搖頭,勾起嘴角:“很抱歉,沒有。”
“驗屍官基於什麽理由作出那樣的判決?”文素沒有想過屍體竟然沒有進行解剖這個可能,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
“你我都知道,驗屍官作出的判決,無需公佈其理由。”善禮又喝了口咖啡。
“你覺得是爲什麽?”文素窮追不捨地問道。
“郭文素,你一向都很聰明,大學時的成績也比我好,不是嗎?”善禮微微一笑:“你覺得是爲什麽呢?”
問題被丟回來,文素有點惱羞成怒:“根據刑事訴訟法解剖屍體規則,在屍體死者死於公共衛生緊急事件中的一種傳染疾病的情況下,法權者不能下令給屍體進行解剖。”
善禮揚起嘴角:“那是你猜測的,我什麽也沒說過。”
“傳染疾病嗎?”文素眯起眼。“這一些每一個案例之間幾乎毫無關聯的案件,是一種傳染病導致的?”
“The truth is out there,真相就在某個角落等著被發掘。”善禮引用了著名電視劇《X檔案》的名句,笑了笑。
“你認爲是傳染病的可能性有多高?”文素抛出問題。
“如果殺人能以傳染病來解釋的話,那不是太便宜這些兇手了嗎?”善禮笑著說:“他們就不需要為自己的罪行負責任了;只不過是一種病才會殺人。”
“再説,自殺的那些人,不也死得太沒意思了嗎?”善禮又瞥了一眼窗外,一個護士正推著一個坐在輪椅上的病人,在草地上曬太陽,年輕的病人戴著耳機,默默地聽著音樂。
“並非出自自己意願的自殺行爲——文素,你這個傳染病導致自殺的假設,一下子就侮辱了那些嚷嚷著要自己決定自己生命主權而自殺的人啊。”善禮繼續説道,語氣輕佻。
“省下你那些道德批判吧。”文素也順勢望了眼窗外那個輪椅上的病人;她理了一頭短髮,陽光下皮膚顯得很蒼白。
“所以你不相信這是一種傳染病,可是你認爲這些案件必定有某種不可告人的聯係;至少驗屍官的裁判就很不尋常了,就像要掩蓋什麽真相一樣。”文素説道。
“郭文素,”善禮突然罕有地正色起來:“這一次,我勸你少自作聰明,不要插手這件事,你惹不起。”
文素皺眉,正要反問,善禮又恢復了那張冷笑的臉:“你知道現在這座城市最需要的是什麽嗎?在最黑暗的時刻,堅守人性的光輝。”
文素冷哼了一聲;善禮念出的那句是市政府公園的紀念碑上的碑文。
“看來我是時候回去上班了。”善禮笑著站起身:“很抱歉,沒能幫到你。”
“我才不好意思打擾你了。”文素也站起身,與善禮輕握了一下手。
善禮慢步離開了醫院餐廳。文素重又坐下,凝視著窗外的草地出神。
人類是如此脆弱的生物,容易被慾望所誘惑,容易被渴望所動搖,而泯滅人性。殺人和自殺,有那麽容易嗎?
而利用一種病毒或者傳染性精神病來解釋他們的罪行,是否也讓這些人逃脫了罪咎的枷鎖?
如果,這些人犯下的罪行,都能夠以病毒來解釋,他們是否還需要遭到譴責?
文素想到那個身中多刀再被妻子肢解的慘死的男人的新聞,不禁皺起眉頭。犯下如此讓人髮指的冷血罪行,那名妻子應該被減輕譴責嗎?然後她又想到新聞報道指那名男子生前常對妻女拳打腳踢;這樣的一個家庭暴力犯罪者,是否又死有餘辜?
陽光下,坐在輪椅上聽著耳機的年輕女病人突然轉過身,用手中的不知什麽利器,狠狠地刺向身後的護士的腰部。護士不知所措地遭到了襲擊,緊壓著受傷的腰部,痛得整個人彎下了腰,放聲大叫。
女病人卻一點也沒有放緩的趨勢,舉起手中的利器,又再度刺向護士,所倖附近的醫護人員被叫聲驚動了,在千鈞一髮的時刻趕過來阻止了女病人的惡行。
草地上聚集了許多人,女病人和護士都被帶走了,接著人潮也漸漸散去。陽光下,只剩一片綠色的草地,和沾了一點風乾的血跡的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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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10-6-2012 06:39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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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媒介
本帖最后由 Irumi 于 28-6-2012 11:51 PM 编辑
“鑽入耳蝸和耳骨之間的物體?”馬俊叫了杯葡萄柚果汁。
望著眼前無酒無咖啡不歡,跟隨自己多年的實驗室助理,文素露出懷疑的神色:“葡萄柚?”
“葡萄柚能降低膽固醇指數。”馬俊聳聳肩,不以爲然地説道。
“有什麽樣的病毒會導致殺人和自殺的精神性失常呢?”文素又回到正題。
“郭醫生,你不是應該在繼續你的噬菌體後續研究嗎?接下來一切都會更容易的。”馬俊説道。馬俊說的也不無道理,但是自從佈萊德提出那樣的假設之後,文素就對這假設感到非常地有興趣;尤其是研讀了那些案例以及和法醫朋友柯善禮談論之後。
“關鍵難道是耳朵?”文素自顧自地推理起來。
馬俊嘆了口氣:“如果有什麽物體鑽入了人類的耳朵導致精神失常,驗屍過程一定會發現的。”
“這就是問題所在了。”文素坐直腰板:“這一些案例,沒有一個進行過屍體解剖。”
“你確定?”馬俊挑起眉毛。
“如果我獲得情報的來源沒有欺騙我的話。”文素翻了個白眼。
“除了病毒性腦炎,我還不知道有其他病毒可以導致精神病。”馬俊說著,喝了口葡萄柚汁。
“我也不知道。”文素無奈地聳聳肩。
“郭醫生,我看你破案成癮了。”馬俊望著文素幾分鐘後,失笑道:“自從瘦瘟疫事件開始,你就老希望出現一些謎題讓你去找出答案吧?”
“可是作爲科學家的我們,還是安守本分地做研究就好了,破案這種事情,交給警察去做就好了啊。”馬俊説道。
文素卻好像突然間想到了什麽:“等等,馬俊,你說我什麽?”
“你是個科學家?”馬俊一頭霧水地回答。
“不,不,前一句!”文素突然顯得雀躍起來:“你說我破案成癮,是吧?”
“我的確是那樣說的,不過這和這事情有什麽關係?”馬俊不明所以地望著文素。幸好下午的咖啡館裏客人較少,要不然大家都會向文素投以狐疑的目光吧。
“毒品能導致上癮的原因是因爲它讓大腦一個稱爲伏隔核的部位釋放多巴胺,使人類感到愉快而滿足,而且毒品也是引起幻覺的導因。”文素迅速地整理自己靈光一閃的思緒。
“你是說這物體不是病毒,是毒品物質?”馬俊挑眉。
文素停下來思考了幾秒後說:“伏隔核位於大腦的左右兩側,就是靠近耳蝸的部位。而且,伏隔核也涉及調節由音樂造成的情緒。”
“如果,我們假設有一種病毒,能釋放化學物質擾亂伏隔核,造成情緒放大和興奮的幻覺,就也非常有可能影響耳蝸導致幻聽。”文素飛快地說著:“在情緒被放大和興奮的狀態下,人們的確可能做出殺人和自殺的行爲,而感到愉快和滿足。”
“毒品讓人上癮,因爲它讓人類獲得滿足感。滿足於在幻覺中達成的最想要的慾望。”文素說完,喘了口氣。
“即使是這樣,你也沒有任何依據啊,根本沒有解剖資料肯定這樣的一個病毒或者其化學物質存在。”馬俊説道,搔了搔頭。
“而且,如果這是一種病毒,你又如何解釋這些毫無關聯的犯人和自殺者,是如何同時被感染上的呢?而爲什麽他們親近的朋友和家人又沒有發病呢?”馬俊提出了合理的疑問。
文素低下頭想了一下,然後擡起頭,盯著馬俊:“這一個病毒,必定是通過某種既普遍能獲得又並非每個人都會接觸到的傳播媒介,進行傳染。”
“那是什麽?”馬俊皺眉,無力地吸了最後幾口葡萄柚汁,又再叫了一杯。
“想一想吧,假設每天載送到市場去擺賣的蘋果裏,有一籃蘋果都有一種寄生蟲住在裏面,然後假設每個人每天都會買一顆蘋果來吃,他們都吃蘋果,但是有人會吃到有寄生蟲的蘋果,有人卻不會。”文素舉了個例子:“就像是或然率一樣,100%的蘋果的裏面,有50%是有寄生蟲的,你吃蘋果,我吃蘋果,他吃蘋果,但是卻有可能只有一個人吃到有寄生蟲的蘋果,其他人和吃到寄生蟲蘋果的那個人不管親密或完全沒有接觸,也不會影響其吃到或吃不到寄生蟲蘋果的機率。”
馬俊稍微消化了一下文素的話,接過了服務生拿來的第二杯葡萄柚汁:“就是像瘧原蟲那樣對吧?被蚊子叮咬很普遍,而且傳播瘧原蟲的按蚊也有多達200種,甚至不同區域就會限制傳瘧作用。真的擁有瘧原蟲並成功傳播的蚊子並不多,100個人被咬,可能只有1個人患上瘧疾。”
“對!”文素馬上點頭如搗蒜:“像蚊子那樣普遍但又以個別而論的媒介。”
馬俊卻搖了搖頭:“郭醫生,這樣的媒介例子,太多了。”
“生物來説可能有蚊子、蟑螂、青蛙、蜘蛛、螞蟻,非生物來説可能有杯子、電腦、手機、口香糖……”馬俊數了一大串例子之後,又搖頭道:“根本不可能數得完。”
馬俊說得沒有錯。文素有些洩氣地躺在椅背上,伸手摸了摸太陽穴。
“小姐,你還要再續杯嗎?”服務生此時走過來,指了指文素面前已經喝光的檸檬冰茶。
“好,給我一杯蜂蜜綠茶好了。”文素讓服務生取走空杯子。
“馬俊,如果我們把可能的媒介範圍縮小到和耳朵有關呢?”文素又問道。會鑽入耳蝸,影響聽覺和幻聽的東西,媒介應該和耳朵有親密的接觸吧。
馬俊想了想,又搖搖頭,不屑地笑了一聲:“除非你要告訴我,音樂也可能是一種病毒的傳播媒介吧。”
“當然不可能。”文素歪著頭想了一下。音樂本身又不是實體,怎麽可能成爲傳播媒介。
“但我倒在網上看過一個新聞說有一種新式的音樂藥物被研發了出來,據説是通過左右聲道播放不同頻率的音樂,達到刺激大腦產生快感的功效。”馬俊又搔了搔頭:“如果音樂能被製成迷幻藥,那自殺歌也是有可能的。”
“像《憂鬱星期天》那樣?”文素問道。《憂鬱星期天》是1933年導致許多人聽了之後自殺的一首歌曲。
馬俊笑了笑:“或許你可以去查看看這些案件的自殺者和兇手們,是否曾經聽過同一首歌?”
文素接過蜂蜜綠茶,吸了一口。“又或者用同一種方式聽過歌?”
接著有什麽在文素的腦海裏亮了起來。“耳機!”文素激動得坐直了腰板,抓著馬俊的手臂:“和耳朵有著親密接觸,又非常普遍,又得依個別而論的傳播媒介,不就是耳機嗎?”
“嗯。”馬俊倒是皺起了眉頭:“那你要想辦法獲得他們聽過的耳機才能確認吧。況且,他們未必每一個人都聽過耳機。”
文素點點頭,冷靜了下來:“你說得對,但是目前來説,這個假設最有可能不是嗎?”
“嗯。”馬俊只能點點頭。
“耳機……”文素喃喃自語,陷入沉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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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12-6-2012 10:45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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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入睡
本帖最后由 Irumi 于 28-6-2012 11:52 PM 编辑
蓋下文素打來的電話後,佈萊德躺在自己小套房的床上,盯著不知何時冒出點點蜘蛛網的天花板發呆。
和富德兩人追查所謂能鑽入人類耳蝸,稱爲“魔鬼”的危險物體的過程,在找到阿莫之後總算是告一段落。但是卻是失敗的追查結果。
敏兒把他和富德載到富德辦公室附近的地鐵站後,又問了他們許多問題,才打道回府。富德回自己的辦公室休息一下,而佈萊德卻終于萌起回家的念頭。
回去那個一切夢魘起源的小套房。
富德只是饒有興味地拍了拍佈萊德的肩膀,說:“保重。”
“你也是。”佈萊德說完,拖著疲憊的身子,搭上末班火車,回到自己住的公寓。經過地鐵站前的7-11便利商店,他順勢走進去買了一盒牛奶、一罐汽水、幾包零食;臨走前他特意在報章雜誌區駐足幾分鐘,各大報章頭版都不約而同是關於那個跳火車軌死的男人,以及同一天在附近馬路被撞死的女人。
佈萊德拿起其中一份報紙仔細閲讀了一下;報道稱先後慘死的男人和女人是舊同學關係,中學時曾經同班。現在的報紙記者對於這類型的巧合窮追不捨;就像那個曾敏兒一樣。佈萊德放下報紙,拎著紙袋離開便利商店。
佈萊德搭電梯回到自己的套房,電梯裏沒有其他人只有他一個人。除了電梯上升的滾輪機械聲,一切安靜得可怕。佈萊德不期然想起跳火車軌的那個禿頭男;他仿佛真的從此找到了平靜了一樣,義無反顧地跳下了火車軌。
以死亡祭祀平靜,了無遺憾。禿頭男臨死前那一抹滿足的笑容,或許是他這一生最美的容顔。
“你根本連引起別人注意的勇氣都沒有。”魔鬼的聲音,如催魂令,如影隨形。
佈萊德這次連掙扎也放棄了。他整個人的身與心,都累了,無力再抵抗這個魔鬼。佈萊德木無表情地步出電梯,插入鑰匙,轉開門把,回到離開了兩天的房間。
他放下手中的紙袋,關上門,轉過身,掃視了整個套房一眼。這是一個單身漢氣質明顯的單人套房,一張單人床、一雙拖鞋、一張書桌,廚房水盆上放著一隻瀝乾的杯子和一個盤子。他和鄰居只有點頭之交,雖然還算和睦,可是因爲鄰居們都是早出晚歸、性格神秘的住戶,他們還不到深交的地步;如果佈萊德幾天沒有出門,也不會有人發覺有異。
他才突然發現,自己是這樣一個毫無存在感的人。
他一直那麽努力對別人好、維持善意、熱心助人,可是到最後,他換來了什麽呢?一瞬間,佈萊德辛苦經營的世界,像玻璃一樣破碎了。
阿修陷入昏迷、小強出國、小霞有太多事情要煩惱、文素奔波研討會太忙碌……忽然之間,他發現自己是多麽寂寞的一個人。
孤單、寂寞、一個人。
“可憐的人。”連魔鬼也同情起佈萊德來。佈萊德搖了搖頭,脫下鞋子和襪子,把紙袋裏的牛奶和汽水放進冰箱裏,把零食放在權當餐桌的廚房櫃檯上。
就在這時候,他的手機響起了,是文素。他把事情一五一十告訴了文素。聽著文素的聲音,佈萊德内心的悲涼感卻漸深而無法自拔。好幾次他想說什麽,而文素似乎在等待他說什麽,但是他卻發現自己詞藻貧乏——不,情感貧乏。
就連和文素在通電話,魔鬼還是繼續留連不去。
“她根本不知道你在想什麽,她根本不在乎你對她的感覺。”魔鬼在竊笑。
最後,佈萊德還是找到了最簡單的詞句:“我想你了,文素。”
可是文素沒有正面回應佈萊德整個通話裏最赤裸裸的一次剖白。淌血的剖白,卻只得到冷漠的公式化的回答。
“真是可憐。”魔鬼又嘲笑起佈萊德來。
結束通話後,佈萊德躺倒在床上,連衣服都還來不及脫掉。這時候的他,仿佛已經用盡所有力氣;如果人有靈魂的話,他的靈魂已經變成一縷青煙,從窗戶飄出去了吧。剩下在這張床上的,只是一副沒有生命的皮囊,逐漸枯萎。
“你敢死嗎?”魔鬼突然問了一句。
佈萊德已經失去了抵抗的慾望。或許是好幾天纍計下來的疲勞,他頭昏腦脹,頭重腳輕。
“懲罰他們。”魔鬼好像在他耳邊吹氣:“讓他們知道,忽略你的後果是怎樣。”
“讓他們一輩子都原諒不了自己。”魔鬼的聲音,像煙一樣飄忽,音量時大時小:“他們應得這種懲罰。”
“他們不值得你一而再地付出,他們根本不珍惜你。”
“可是你的死,會改變一切。”
“他們會後悔。他們會恨自己一輩子。你會永遠被記住。”
“聽到了嗎?你會永遠、永遠被記住;他們永遠不能夠忘記你。”
佈萊德的腦海湧現一個喪禮的場面;遺容照片上是他的臉,祠堂裏文素哭成了淚人,呼天搶地:“爲什麽?佈萊德,爲什麽?”小霞、阿修、小強蒼白的臉,後悔的神情。陣陣煙隨著橙色的點點火光從燃燒冥紙的缸裏升起、飄散,煙灰從門口飛出去,一直飛到深深夜空裏去。
他仿佛聽見阿修在說:“對不起,佈萊德,你是我永遠的好朋友,永遠。”
死亡,多麽地優美。它讓一切曾發生的變得如此美麗,又讓一切未曾發生的變成遺憾,並把死亡發生時的一切定格成雋永,不論時間如何推移,也不會再改變。
“讓他們後悔。”魔鬼的聲音似乎又變得時遠時近了。
在莫名力量的驅使下,佈萊德搖搖晃晃地坐起身,眼角瞄到了上個星期買的一包炭。那時候還想說阿修婚禮之後大夥兒要在阿修家搞燒烤慶祝會。
他拆開了炭包裝,架起一個爐,開始燒起炭來。煙霧從爐子裊裊升起,漸漸地開始往套房各處蔓延。
佈萊德繼續躺在床上,一動也不動地盯著天花板。 氧氣將一點一滴地被消耗殆盡,接著他會陷入昏迷,慢慢地因爲一氧化碳中毒和缺氧而死。
漸漸地,他感覺到眼皮沉重。
“入睡吧,孩子。”魔鬼的聲音,此時竟變得如此溫暖。
“睡吧,睡吧……”佈萊德閉上了雙眼。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卻突然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被猛烈移動;他努力地想睜開眼睛,可是卻完全沒有力氣。隱約間,他只聽見有人在大聲叫著:“快,快把那個男人救出去啊!”
那把聲音很熟悉,應該是敏兒。可是爲什麽她會在這裡?她是怎麽找到他的?
疑問還沒得到解答,佈萊德就感到一陣暈眩;這次,他終于昏了過去。
“對不起……”臨昏過去之前,佈萊德卻聽見自己内心對魔鬼道歉;他失敗了,他無法過渡到優美的死亡國度,他被擱淺在這讓他痛苦的世界了。
死亡,曾那麽靠近,如今又遠離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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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13-6-2012 12:28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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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醫院
本帖最后由 Irumi 于 28-6-2012 11:58 PM 编辑
夜深了。小霞抱著雙腿,蜷縮在沙發上,從膝蓋上方偷偷地看著病床上的阿修。
再過三個星期,醫生說。阿修的意識仍未完全恢復,而腦部功能也不樂觀。如果三個星期後,阿修還是沒有蘇醒的跡象,他可能就要正式被宣告為進入植物人狀態。
和腦死亡狀態不一樣,植物人狀態的病人失去意識,可是腦幹仍舊能發揮功能,因此還有心跳,還能呼吸,並擁有反射動作。腦死亡狀態的病人喪失全腦功能,連自主呼吸和心跳都不能夠的時候,就會宣告為正式死亡。
小霞當然希望阿修會醒來。但是如果最終他醒不來的話,在腦死亡和植物人狀態之間,小霞卻會忍痛希望阿修腦死亡而不是陷入植物人狀態。
以她對阿修的理解,雖然顯然還不夠深入,但是她還是知道的,阿修絕對不會讓自己陷入植物人的狀態。不能自己吃東西,不能自己上厠所,終其一身在病床上和尿袋度過,阿修絕對無法接受那樣的自己。太痛苦了。
想著,小霞又忍不住嘆了一口氣。才不過一個星期多前,她還是個新娘子,在教堂等著阿修,牽起她的手,一同在神父見證下,說出“我願意”。
想不到現在一切卻變了樣。
阿修真的可能自殺嗎? 望著病床上一動也不動的阿修,小霞感覺到鼻子突然一酸。
這世界太不公平了。她凴什麽要受到這樣的對待?爲什麽偏偏是她的人生要這樣分崩瓦解?
小霞拆下聽了一整晚的耳機,深呼吸了一下,站起身,走到病床邊,伸手摸了摸阿修的頭髮。
阿修沒有任何反應。醫生說現在要常常對阿修説話,以便能刺激阿修的大腦繼續運作,增加蘇醒的機率。
“阿修,是我,小霞。”小霞努力在聲音裏擠出一點笑意,即使望著昏迷的阿修,她的心如刀割。
“阿修,你愛我嗎?”小霞輕輕地問道。當然,阿修現在不大可能開口回答她。或許是這樣,她才能問得出口吧。
爲什麽要因爲逃避結婚而自殺?
“你恨我嗎?”不知怎的,這幾個字就從小霞嘴裏溜了出來。是不是因爲太恨了,所以連命也可以抛棄?
“你就這麽恨我嗎?阿修。你寧願去死也不要和我結婚,爲什麽?”說著說著,小霞情緒越來越激動了。
病床上的阿修還是毫無動靜。
“阿修!我要你現在就起來回答我!”小霞幾乎是用力地在捏著阿修的手臂;阿修的手臂被捏出了瘀青。
“現在就告訴我,到底你爲什麽要去死!你爲什麽會掉下山崖!你是不是不愛我才這麽做!”說著,小霞的眼眶蓄滿了淚水。
她深呼吸了一下,又放鬆了抓住阿修手臂的手。她湊到阿修面前,柔聲說:“阿修……就算你說你不愛我了,也沒有關係的。”
小霞的心揪緊了,可是她知道自己必須說出這些話:“真的,沒有關係的。你只要醒來,告訴我,你不再愛我了,就可以了。我會原諒你的,我不會恨你的。”
“我可以接受一切答案,阿修。”小霞輕聲說:“只要你醒來,告訴我那個答案。”
“醒來吧,阿修,醒來,好嗎?”小霞輕輕伏在阿修的身上,傾聽阿修的心臟,撲撲地跳動著。在這副身體裏面,還有生命,還有阿修的靈魂。可是他醒不過來,回答不了小霞的問題,也無法伸手擁抱小霞,或者推開小霞。
小霞眷戀地依靠在阿修身上良久,才再直起身。
又再看了阿修一眼,小霞才離開病房,決定到自動販賣機去看看有什麽可以充飢的。
一個人走在諾大的醫院裏,雖然還有巡班的護士和保安人員經過,可是小霞還是感覺到寒風刺骨,從體外深深刺入體内。
走到自動販賣機前,正要選擇些什麽,突然不遠處傳來一陣騷動聲。小霞擡頭望去,救護人員正把一個男傷者迅速地推到急救室去;他的身邊還跟著一個女人,不停地問救護人員問題。
男傷者的臉上戴著氧氣罩,情況看起來非常緊急。小霞眯起眼,當男傷者被推進轉角處的那一刻,她驚覺那個男傷者就是佈萊德。
那中東混血的五官,她不會認錯的。可是,佈萊德?爲什麽佈萊德會進急救室?他怎麽了?
小霞無暇再想那麽多,直覺地就跟著救護人員的方向追到急救室前。當她抵達急救室門前時,佈萊德已經被推入急救室進行搶救,小霞不得進入。她心急如焚,轉身一看,剛剛跟在救護人員旁邊的女人正在那裏徘徊,神色慌張。
“小姐。”小霞趨前去叫住那個女人。
女人擡起頭,雙眉緊鎖:“是?”
“我想請問,剛剛被推進急救室的,是不是佈萊德?”小霞問道。
“是啊。”女人露出驚喜的神色。小霞和女人同時開口問對方:“你認識他?”
兩人都愣了一下,小霞率先回答:“是的,我們是好朋友。”
女人上下打量了小霞幾眼,旋即露出不屑的眼神:“好朋友嗎?”
“怎麽了?”小霞感覺到對方釋放的並非善意,感到緊張。
“你連好朋友想要自殺你都不知道,你這好朋友怎麽做的?”女人一開口就是一段批判。
可是她說的話也讓小霞 受到了莫大打擊。“你說什麽?”小霞不敢相信地睜大眼睛:“你說……你說佈萊德他……他自殺?”
“是啊,燒炭自殺,真是經典的自殺方式。”女人撇了撇嘴:“讓人想起亞洲經濟風暴的時候啊。”
小霞愣愣地跌坐在椅子上:“佈萊德……燒炭自殺?”
“所以你完全不知道他有想要自殺的企圖?”女人望著小霞的眼神又轉成了同情:“你也太粗心大意了,如果是好朋友就要多關心對方嘛。”
小霞忍著内心想要放聲大叫的衝動,擡起頭,以盡可能冷靜的態度,問女人:“請問你是哪位?你在哪裏發現佈萊德企圖自殺?”
女人嘆了口氣,也坐了下來:“我叫曾敏兒。基本上我前一天才認識佈萊德;他因爲某些事情找上我合作,於是就耗了一天。”
“可是我總覺得他有點怪怪的,離開之後不久我就打給他,可是一直都打不通。於是我就聯絡上他的另一個朋友,取得佈萊德的地址,原來離我住的地方也只是20分鐘車程,就去查看他的情況了。沒想到他竟然在燒炭自殺。”敏兒連珠發炮般說了一大串。
“另一個朋友?”小霞狐疑地問道。難道是文素?
“叫藍富德的。你也認識他?”敏兒又說:“我叫他直接趕來醫院還比較快;應該快到了吧。”
小霞擡頭望了眼急救室門上的燈,急救還在進行中。到底是怎麽了?連佈萊德也要自殺?
這時,有人嗒嗒嗒跑著闖了過來,小霞轉頭一看,是富德。富德氣喘吁吁地停下腳步:“小霞?”
“富德。”小霞正想站起身,卻突然感到一陣突如其來的暈眩。
“小霞!”富德見小霞情況不妙,忙跟上前,想要攙扶小霞。
一種好像腳踩雲端的暈眩感。小霞想要穩住身體,可是卻整個人“咚”的一聲倒在地上,接著就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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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14-6-2012 10:50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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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屍體
本帖最后由 Irumi 于 28-6-2012 11:59 PM 编辑
“當你在凝視深淵時,深淵也在凝視你。”——弗裏德裏希•威廉•尼采
***
與馬俊道別後,文素正要拿起手機打給佈萊德,卻先收到了富德的電話:“文素,佈萊德出事了。”
文素先是愣了一下,才問:“發生什麽事了?”
“他企圖燒炭自殺。”富德以平板的語氣回答:“經過搶救,現在情況穩定。”
文素飛也似地飛奔到醫院,衝到佈萊德的病房去。富德正坐在病房外,文素一來到他就擡起頭:“文素。”
文素停下腳步,在病房外看了一眼躺著的佈萊德,他還沒醒來。
“醫生說佈萊德還很虛弱,最好讓他多休息。”富德雙手交握放在膝蓋上,擡眼望著文素。富德似乎在一瞬間蒼老了許多;或許是文素的幻覺。
文素深呼吸了一下,才邁開腳步,走到富德的旁邊,坐下,重重地籲了一口氣。
“爲什麽?”想了很多,文素最終還是只能問出這個問題。
富德瞥了文素一眼,又低頭盯著地板,若有所思:“魔鬼。”
文素的心漏跳了一拍。她深吸了一口氣,又說:“佈萊德昨天已經把你們追查一種鑽入耳朵的病毒的事情都告訴我了。”
富德沉默了幾秒,旋即搖搖頭:“我本來真的就要開始接受這東西真的只是無稽之談罷了,直到……”
富德突然擡起頭,望著文素:“直到我發現了傳播媒介。”
文素沒有迴避富德的視線,她在富德的眼裏讀到了她今午才剛獲得的推論:“耳機。”
富德點了點頭:“阿修昏迷前曾多次使用隨身筆錄音,相信他自己事後也多次裏用耳機重聽。佈萊德,也曾經以耳機連續性地聽過阿修那個隨身筆錄音内容。”
文素望著富德良久,緩緩地把心中的懷疑說出:“你也聽了。”
“是的。”富德承認,放下雙手,仰躺到椅背上,仰頭望著天花板說:“我也聽見了,魔鬼。”
“一開始,一切都很微弱,微弱到你以爲自己只是偶爾想太多,或者太累了。”富德幽幽地説道:“佈萊德 一直都很累,可能已經被影響很久了。”
文素倒抽了一口氣:“他會沒事吧?”
富德沒有回答,只是說:“小霞也腎功能失調而昏倒了。”
“什麽?”文素瞪大了雙眼。一時間,自己關心的兩個人都病倒了,讓她不知所措:“爲什麽?”
“診斷報告還沒出來。”富德說,聳聳肩。
腎功能失調的原因有很多,高血壓、糖尿病和腎小球腎炎是其中較普遍的原因,但也存在其他病因。作爲一個孕婦,患上任何一種相關的疾病,都非同小可。
文素心頭大石越來越沉重了,而她只能學富德仰躺在椅背上,盯著天花板,嘆了口氣。
“所有相關案件的屍體都被下令無需進行解剖,理由不公開,但是有明文規定若屍體死於傳染病,驗屍官不可下令進行屍體解剖。”文素説道。
富德很快就會意過來:“嗯,所以我們又來到了另一條死胡同。”
兩人就這樣望著天花板,沉默了幾分鐘。
“我們就這樣放棄了嗎?”最後文素打破沉默,輕輕地問道。
“你有想法嗎?”富德反問。
文素想了一下:“除非,我們能弄到一具死於這種病毒的屍體,可是所有相關屍體已經被轉移或強制火化。”
富德嘆了口氣。文素又突然想到了什麽:“雖然已經沒有屍體可以解剖,可是還沒有死的卻不能被強制銷毀……”
“你在想什麽?”富德轉過頭,嚴肅地望著文素。
“比如像阿修,或者佈萊德那樣的人。”文素坐起身來:“可是據我所知,這病毒選擇藏匿的大腦部位,如果進行手術取出一小片的話,絕對會影響生理和思維功能,因此不可能在活人身上進行。”
富德也坐起身來:“如果腦死就不一樣了,對嗎?”
文素轉頭望著富德,驚訝地睜大眼睛:“你是說……”
“阿修的腦部功能復原情況並不樂觀。”富德深吸了一口氣:“我只是在預測可能發生的情況。萬一阿修真的那麽不幸腦死了的話,我們必定有主要先權取走他的大腦組織。”
“你瘋了,富德,你瘋了。”文素輕輕地說道。可是她也明白富德的出發點;這個病毒會傳播開來,如果犧牲阿修能解開這個謎團,從而解救大家的話,那也只是合理的做法。
可是她怎麽能夠希望阿修腦死呢?小霞該怎麽辦呢?
“小霞醒來了嗎?”文素轉移話題,問道。
富德揉了揉太陽穴:“我們去看看吧。”
兩人起身走到另一個病房,只見小霞臉色蒼白地躺在病床上,還未醒轉。文素望了小霞一眼,不禁又嘆了口氣。富德這時卻走進病房,把一支隨身筆輕輕地放在小霞旁邊的小桌上,並把一張紙條壓在下面,接著就走出了病房。小霞仍沒有醒過來。
“你把阿修的錄音給了小霞?”文素疑惑地問道:“你會害了她。”
“沒事,我已經留下筆記叫她千萬不能用耳機聽。”富德聳肩:“該還給她的東西還是要還給她。她有權利知道阿修自殺的原因。”
望著小霞熟睡的容顔,文素内心的哀傷感更深了。
這時,醫院另一邊傳來呼天搶地的哭聲。文素和富德回頭望去,那是急救室的門,一個醫生對著門外的一個女人搖頭,女人崩潰大哭。
護士們推著上面擺著一具蓋上白布的屍體的車子,從急救室出來,繞過文素和富德面前不遠處,有護士喃喃説道:“朝自己太陽穴連開三槍,還能活著才是奇跡吧。”
“別亂説。”另一個護士呵斥道。車子和護士們消失在轉角處。
文素和富德互望了一眼,文素緩緩開口:“那具屍體會在停尸間一段時間直到驗屍官過來。”
“在驗屍官來到之前,我們還有一點時間。”文素說,心臟跳得老快。
富德點點頭:“停屍間在哪裏?”
“走吧。”文素深呼吸了一下,與富德換上醫生袍後,跟著護士們的腳步到了停尸間。停尸間的負責人狐疑地問文素是怎麽回事,文素拿出已經準備好的從另一個醫生處偷取的病歷表:“需要親自檢驗這具屍體。”
那是死於肺癆的一個老人。負責人望了文素和富德幾眼,最終還是放行。
文素和富德急忙進入停屍間,馬上就看到了還擺在車子上的那個據説開槍自殺的男人的屍體。他們必須快,在沒有人發覺有異之前,剖開男人的腦袋,取出腦組織。
“剖開腦袋?”富德望著文素:“就沒有更快一點的方法了嗎?”
腦殼是人體最堅硬的部分之一,光是要鋸開就要花一段時間。
文素搖了搖頭,拿出一支長長的銀色的鈎子:“有一種古法,比鋸開腦殼快。”
富德神色凝重地點了點頭。他馬上明白了過來;埃及木乃伊的製作過程,便是以特製的鈎子從鼻腔中把大腦挖出來清空,以便填塞防腐香料。
文素微閉了一下眼睛鎮靜心情:“由於我們想要的組織靠近耳蝸處,所以從耳朵伸進去會比較合理。”
望著掀開的白布下的屍體,文素抓著鈎子的手卻遲遲不動。
“他只是個死人,不會有感覺的。”富德催促道:“快,很快就要有人發現我們的。”
文素捏了一把冷汗,接著把心一橫,把鈎子伸進屍體的耳朵,慢慢、慢慢地往内伸去,直到估計已經到達大腦,就輕輕挖了一下,再小心翼翼地取出。
她就這樣重復了幾次,收集了好些大腦組織後,才和富德兩人鬼鬼祟祟地離開了停尸間。
文素把洗淨的鈎子放回原處;望著那支鈎子,她的心還是一寒。接著她和富德趕到化驗室去,馬上親自給取得的大腦組織進行化驗。
等到天都黑了,他們終于發現了“魔鬼”。一種不知名病毒,潛伏在這些大腦組織内。
“魔鬼!”文素大叫起來。富德露出欣喜的神色。
就在這時候,化驗室的門被推開,文素和富德正想回頭,卻被來人連開兩發麻醉槍子彈擊中,昏迷倒地。在昏倒的前一刻,富德只記得那停放在化驗室門邊的清理用車子亮眼的黃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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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15-6-2012 01:28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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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病毒
本帖最后由 Irumi 于 29-6-2012 12:00 AM 编辑
聽音樂,是一種涉及許多感官的思考過程。除了聽覺,視覺、觸覺和情緒經驗都是大腦裏處理音樂的方式。
當聲音傳入人類耳朵時,聲波會通過外耳和中耳,再引起内耳液體的波動。接著這個波動會被傳導到一塊與耳蝸相連的,名為鐙骨的微小骨頭。這根微小骨頭的振動又會引起鼓膜的震動,從而導致耳蝸中的淋巴液因壓力產生位移,刺激耳蝸裏的細小聽覺毛細胞產生神經訊息,傳入大腦的聽覺皮層。
音樂經過在耳朵内繁複的處理後,進入大腦又主要分成初級和後續處理的區域。初級聽覺皮質處理音高和音高變化模式的辨認;後續處理的區域包括了聽覺皮質以及負責釋放多巴胺的基底核,也是報償系統的一部分 ;而這也是爲什麽音樂或音波能影響人類的情緒或帶來快感。
伏隔核是組成基底核的一部分,是一組波紋體中的神經元。當人類作出一些滿足需要或慾望的事情時,伏隔核就會接收到神經訊息而釋放多巴胺,造成愉快的情緒。這一個系統稱爲報償系統,當人類做了一些事情之後獲得多巴胺的愉快感,大腦就會記住這個經驗,從而更傾向於再重新作一次同樣的事情。這個機制旨在幫助提高人類生存和繁殖的機率。
而除了食物、性和成癮藥物,這個區域也對音樂產生反應。
聽覺是人類與生俱來的感官功能,自古以來聲音與人類共存了那麽長的一段時間,以大自然的智慧,居然獨漏了能產生聲音擾亂大腦功能從而竊取宿主養分的寄生物,那不是很匪夷所思嗎?
男人穿上塑膠手套,在廢棄大樓的停車場建立起的隱蔽辦公室和手術室裏,將一支裝著不知名溶液的試管瓶放到本生燈上加熱,溶液慢慢地變成紫色。
人腦的機制,某程度來説,是非常懶惰的。
人腦習慣以過去的記憶經驗對新接觸的人事物進行主觀判斷;人腦習慣把細微的背景事物忽略掉以便處理更明顯出現的資訊;人腦習慣把一些反復性的動作歸類到潛意識區域,以節省每一次處理重復性資訊的腦力。
因爲人腦容易“習慣”的習慣,只要同一個訊息重復性不間斷性出現,過了一段時間,人腦就會自動把這個資訊過濾掉,歸類為“不重要的機械重復性訊息”,轉而專注於另一些環境中出現的訊息。
這也是爲什麽當我們在沙發上睡著時會忘了電視正開著、一下回神才猛然驚覺另一半還在嘮叨不停。
而環境中一旦缺乏可供處理的訊息的時候,人腦會怎麽辦呢?
男人把試管瓶移到架子上,再伸手給自己的手臂抹了一點酒精,拿出一支針筒,把溶液注入針筒,就給自己注射了紫色溶液。
他望著紫色的溶液融入他的靜脈裏,再慢慢地在他體内循坏。
甘玆菲爾德實驗是著名的超感官知覺實驗。實驗中引導的甘玆菲爾德效應,是通過阻斷所有進入大腦的訊息達成的。簡易的實驗在人的耳邊播放全頻襍波,又稱白噪音,這聲音能抵消掉所有其他音波;同時,把人的眼睛以乒乓球切半各蓋住,阻斷視覺訊息。漸漸地,在毫無訊息進入大腦處理的情況下,人的大腦就會開始自己製造“訊息”,造成幻覺的產生。
實際上,那一種能在人腦内產生聲音擾亂大腦功能的寄生物,的確存在,並且幾乎和人類一樣古老。歷史上曾出現的多起幻覺案件,甚至是聽了一首歌就陸續自殺的事件,幾乎都不能和這個寄生物脫離關係。
但由於它伴隨的精神病徵及耳疾,致使它的存在被蒙蔽了許久而不被發現。它悄悄地潛藏在人類的耳蝸和鐙骨旁邊的腦區域,等待著被適當地刺激,進而產生類似白噪音的效果,致使腦部製造出自我的幻覺,通常以幻聽呈現,而這“聲音”則會引起多巴胺的分泌,讓人愉快、成癮。
而它的主要食物,就是多巴胺。如此繁複精密的過程,只爲了截取人類大腦中珍貴的“快樂之素”。說它為魔鬼也沒有錯——它放大人類的慾望和滿足感,再在你沉溺其中的當兒,悄悄地奪走你還能感到快樂的因子,讓你沉淪、墮落,最終在地獄無邊的痛苦中消失。
甚至魔鬼一詞也經常與人心裏一把邪惡的聲音挂鈎;究竟魔鬼是否是一種迷信的虛無體,還是它是一種病毒的借代詞?
自古人類就擅長以隱喻方式把各種各樣的現象包裝成寓言故事,而魔鬼或許是一種精神失常產生的幻覺的統稱。無法尋找到原因,於是一種病毒被隱喻化、個性化。
男人望向兩個被綁在椅子上的人,耳上都挂上了耳機,開著不間斷的音樂。是肖邦的夜曲呢。
魔鬼病毒,多麽聰明的一種病毒啊,就連到底是什麽能適當刺激它從冬眠狀態復活,直到現在也還未破解。音樂是肯定的因素,但是並非所有帶有這病毒的人聽了音樂都會發病,似乎與旋律有關。就像《憂鬱星期天》那樣,那旋律是近乎完美的魔鬼病毒刺激物,大部分人聽了都不由自主地感到需要透過死亡來達到圓滿。
另一方面,魔鬼病毒的神秘也在於其導致人類死亡的結果,與它的寄生目的相違背——死亡的大腦就不再釋放多巴胺。但這魔鬼病毒似乎別有所圖,而事實的確證明如此。當《憂鬱星期天》事件爆發後,希特勒發現了這個病毒的存在。這一種病毒最終間接導致患者的死亡,因爲它就像冬蟲夏草一樣,從神經元佔據整個人腦,只保持伏隔核的微量活動,從此自行取用多巴胺直到大腦庫存消耗殆盡,它就再度進入冬眠。佔據人腦的過程,引發了希特勒對利用這個病毒進行意念控制的想法,可惜經過一連串的實驗,卻宣告失敗。一怒之下希特勒下令把所有帶原者都殺掉,最終這古老而頑強的魔鬼病毒,竟在一個鐵腕下絕種了,只剩下一個進入冬眠狀態的樣本,被偷偷保留下來。
站起身,男人拉出一張又一張人腦切圖,看得津津有味。
多少科學家、執政者、巨大財團想要把這個樣本激活,但是這個世紀僅存的魔鬼始祖卻一直保留在冬眠狀態,怎麽樣也無法復活。
但是,難道科學就這樣放棄了嗎?渴望意念控制的人士,不會就此放過這神奇的生物。
於是,克隆科技在這方面參了一腳。激活一個原始生物很困難,但是激活一個不盡相同可調整所有生物功能的克隆,情況就不一樣了。
只是這樣的一個實驗,要給誰去進行呢?魔鬼,畢竟是很危險的,就算是克隆,也存在高度危險性。於是只剩下最後一個問題:找一個連死亡都無所懼的人。
或者該說,瀕死,並且對權力者完全效忠的人。
這世界有很多這樣的人,但偏偏落在一個人的身上,該稱之爲臨死前交上的好運吧?
男人摸著下巴,喝了一口放在一旁的果汁,微微地笑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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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16-6-2012 08:18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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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控制
本帖最后由 Irumi 于 29-6-2012 12:00 AM 编辑
文素艱難地睜開了雙眼;她的眼皮仍感到異常地沉重,全身也痠痠軟軟的。麻醉槍的麻醉劑量顯然非常地高,麻醉效應很強。
她緩慢地睜開眼睛,眼前的視線仍是一片失焦的模糊。她慢慢地眨了幾次眼,視線才稍微恢復清晰。她的耳朵裏塞著耳機,不停地播放著肖邦的鋼琴曲。只見眼前是一片陰暗的類似地下停車場的地方,但是四處挂滿透明塑料帘,充斥著濃濃的化學物氣味。富德在她的旁邊,同樣被捆綁著,戴著耳機,但是顯然還未醒來。一個男人坐在一張淩亂的實驗桌前,低著頭看著一張X光圖。
“馬……馬俊?”文素覺得連發聲的喉嚨肌肉都還沒完全蘇醒過來,只發出很微弱很微弱的聲音。
但是男人還是聽見了,並轉了過來,起身往文素走近。果然是文素的實驗室助理,馬俊。文素不禁内心一緊。
“郭醫生,你好。”馬俊在文素面前停下腳步,給文素耳邊挂著的耳機取下,一雙手臂交曡在胸前,居高臨下地望著文素。陰暗的環境加上還沒完全退散的麻醉藥力,文素分辨不出馬俊眼裏閃爍的,到底是幸災樂禍的笑意還是同情的目光。
“你……你爲什麽……”文素無力地想要發問,可是麻醉藥力讓她連個問題也說不好。
馬俊沒有説話,走到實驗桌前,翻找了一下,最後拿著一支針筒來到文素面前:“瞧你這樣怪可憐的。”
說著,馬俊給文素注射了微量的針筒裏的藥物。
“是……是什麽?”文素感到不妙。
“甲基苯丙胺。”馬俊飛快地回答:“放心吧,我只注射了0.5毫克,還不至於中毒,只是讓你醒一醒而已。”
文素不禁皺起眉來。甲基苯丙胺是一種中樞神經興奮劑,可快速提高覺醒程度,注入人體後產生精神振奮、注意力集中和無疲勞感等表現,因具有成癮性,而在坊間被濫用,又稱爲冰毒。
隨著藥劑被注射入她體内,文素漸漸地感覺到疲勞感消失了,意志也清醒了不少。
“馬俊,你爲什麽要把我和富德綁架到這裡?”文素深吸了一口氣;她感覺到心臟一瞬間跳得飛快,這是甲基苯丙胺的作用。
馬俊把椅子拉到文素的面前,坐下:“我本來不必這樣對你們的。”
說著,馬俊還嘆了口氣。文素雖然胸口悶熱很難受,但是至少現在她看得很清楚,馬俊的表情和眼神。在馬俊的眼裏,沒有一絲歉意。冰冷、毫無情緒。那是她認識的馬俊嗎?突然之間,她發現自己從來沒有真正認識過馬俊。
“你這麽說是什麽意思?”文素抓緊了拳頭,問道。一股莫名的怒氣一瞬間湧上來,讓她覺得就快爆發。
馬俊前傾身子,凝視著文素雙眼:“誰叫你們太多事了。”
“多事?”文素挑眉:“你是說……那個耳病毒?”
“我已經勸過你不要去碰這事情,專心做你的噬菌體後續研究就好了。”馬俊皺眉,似乎真的很不滿:“可是你卻一意孤行地要找出耳病毒。”
“機會我已經給過你了,甚至,你根本不應該牽涉在這事情裏。”馬俊繼續盯著文素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可是你還是多管閒事地插手了。”
文素雙眉緊鎖:“馬俊,耳病毒究竟和你有什麽關係?難道是你偷竊了這個古老的病毒?”
馬俊望著文素幾秒後,卻又仰頭哈哈大笑起來。一直笑到幾乎呼吸不過來,馬俊才擦掉一點眼角的眼淚,說:“我何德何能可以偷竊到這個古老的病毒啊?”
“那麽?”文素眯起眼。
“我不知道誰把這個病毒弄到手,就算知道,那個古老的病毒也只是個沒有用的老古董。”馬俊說道,微微揚起嘴角。
“什麽?”文素不解地盯著馬俊。難道她所知道的一切綫索,都離真相很遠、很遠?
馬俊聳聳肩:“反正你已經牽連太深了,就算魔鬼1103號消滅不了你,組織也會想辦法解決你。”
“什麽叫做解決我?還有什麽組織?魔鬼1103號是什麽?”文素的腦袋裏一下子湧出許多疑問,頭昏腦脹。
“你還不明白嗎?”馬俊眨了眨眼:“如此嚴重的他殺和自殺案件,卻沒有一個屍體解剖被公開允許或記錄在案,甚至連警方也只是把這些案件歸納為個別事件歸檔就算了——你不覺得,這一切,都太草率了嗎?”
“草率得,像是故意要掩蓋一些什麽真相。”馬俊深呼吸了一下:“連司法制度都必須同流合污的事情,背後的巨大勢力,不言而喻。”
“所以我說郭醫生你有時真的太天真了。”馬俊搖了搖頭:“或許你一直都太幸運了,所以你不懂什麽叫妥協和低頭。”
說著,馬俊卻突然拉下了臉,一臉陰鬱地望著文素:“這也是爲什麽,你現在終于也要嘗到一點苦頭了。上天,總是公平的。”
馬俊的話在文素的腦裏敲響了警鐘。所謂的組織,難道是隸屬于政府的一個勢力?沒有屍體解剖,沒有病毒說的出現,難道就是因爲,這一切和政府有關?耳病毒,竟是政府的一個陰謀。這樣才能解釋一切綫索追查皆落入死胡同的結果。
有人不想這個病毒被發現,而這個“人”,正是政府。可是,爲什麽?這個病毒又是什麽?
“政府?”文素皺眉:“爲什麽?”
馬俊搖搖頭:“我問你,有哪個權力組織不想擁有控制人類意念的能力?”
文素屏息,她已經想到爲什麽政府會有這個陰謀。
“這個病毒,不,它甚至已經不能被稱爲病毒了。經過1103次的克隆及改良版本後,它已經不僅僅是個生物了,它是個機械生物共同體。它一半是病毒的原型,一半是人工智慧機械,機器和生命的完美結合。”馬俊說著,不由得露出崇拜的神色:“這個魔鬼1103號,即擁有魔鬼病毒原型能佔據人類思維的機能,也擁有可經由主機操控調整的機械部分。所以,它絕對是完美的控制人類意念的工具。”
“可是,魔鬼1103號的傳播媒介是耳機嗎?你們是怎麽管理分配誰該被感染的?難道這只是一種隨機遊戲?”文素越想越憤怒。想到那些無辜的平民百姓竟是因爲一場荒唐的隨機遊戲而犧牲,她就義憤填膺。現在連阿修和佈萊德都深受其害。
馬俊又哈哈大笑起來,笑畢他才回答:“郭醫生,魔鬼1103號不僅僅是病毒,我不是說過了嗎?它不需會傳染,它根本不需要什麽傳播媒介。”
文素心生不妙:“你的意思是,它早就存在每個人的體内?”
“答案正確。”馬俊滿意地笑了笑:“魔鬼1103號被成功研發出來,已經不是昨天才發生的事情了。它早已出現很多年,而你要猜猜看,它是怎麽被神不知鬼不覺地注入你們所有人的身體裏嗎?”
文素咬咬牙:“疫苗。你們竟然在所有出生的嬰孩身上混合疫苗注射這個魔鬼1103號。”
“就說你聰明啊,郭醫生。”馬俊勾起嘴角:“可是太聰明有時候會給自己惹麻煩的。”
“可是你們是如何決定魔鬼1103號的‘病發’?爲什麽有的人發生悲劇有的人沒有?”文素問道。
“魔鬼1103號就算已經只是個克隆改良版,它還是個擁有高度危險性及不確定性的病毒。真正能完美調控人類意念的指令組合,還有待開發。”馬俊坐直身子:“而這也是爲什麽我會被招聘加入這個高度機密病毒研究。”
“我的任務就是幫忙研究出這個完美的指令組合。而就如所有偉大的發明,總要有多次的實驗才能達成。” 馬俊聳聳肩。
文素馬上七孔冒煙起來:“你是說,那些‘病發’的人,都是因爲你想要實驗不同的指令組合,體内的魔鬼1103號功能才會被激活?”
“你錯了。”馬俊伸出一根手指搖了搖:“魔鬼1103號不只是機器,它還是半個生物。”
“不是我從主機操控,就能激活它們。說起來,我覺得這事情很宿命論,但世間事本就是這樣,人類永遠無法真正控制自己或別人的命運,不是嗎?”馬俊 搓了搓雙手:“除了主機的指令,魔鬼1103號還需要一個我們無法操控,完全是個人自由意志決定的激活因素。”
文素倒抽了一口氣:“耳機。”
“是的,耳機。沒有想到,人類把音樂享受個人化的發明,竟是激活魔鬼1103號的必要因素。耳機近距離給耳蝸和鐙骨產生震動;連續性、長時間封閉性的音樂播放,能激活魔鬼1103號原型的天性。”
“指令實驗,的確有部分是我在操控的,但是真正拿起耳機,長時間封閉在自己一個人的音樂裏的決定,卻是他們自己主導的。我們給出的100個指令實驗裏,應該也只有50個左右會因爲同時也有聽耳機的習慣,而真正‘病發’。”馬俊吸了吸鼻子:“不過,這個數目正在上升。越來越多人,喜歡沉浸在只專屬於他一個人的音樂裏,而我可沒有拿槍逼迫他們聽耳機。”
“你是說他們活該,咎由自取?”文素氣得牙癢癢:“他們只不過是不知情地享受耳機的音樂!你們這群沒有良心的魔鬼!這樣做對那些實驗受害者太不公平了!”
“公平?”馬俊又沉下了臉:“郭醫生,不要和我談論公平,因爲這世界根本沒有公平。”
馬俊站了起來,走到文素的面前,抓著文素的下巴,逼迫文素望著他:“如果這世界公平的話,那麽噬菌體研究突破的光環就不會被你全部獨吞,我什麽都沒有;如果這世界公平的話,患上肺癌的人應該是那些作姦犯科的囚犯,而不是這麽年輕、從來沒有做過什麽犯法事情的我。”
“所以不要跟我談什麽公平。”馬俊咬牙切齒地說:“公平只不過是你們這些僥幸的人嘴裏的天方夜譚罷了。”
“你認爲……你的功勞被埋沒?”文素艱難地吐出這個問題。她從來沒有想過,自己多年忠實的實驗室助理,竟然一直為這件事耿耿於懷。
馬俊放開捏住文素下巴的手:“噬菌體研究獲得突破後,被大家吹捧的人是你,被邀請到處出席研討會的人是你,被科學雜誌獨家雙彩頁專訪的人是你,被電視節目邀請講解噬菌體突破的人是你。全部都是你,你一個人。而我呢?我只是你一個默默無聞的‘實驗室助理’。難道我這麽多年來幫助你、替你出過的主意還少了嗎?有多少次實驗瓶頸是我提出的建議才突破的?可是研究成功後,所有人只會記得你,而我什麽也沒有,什麽也沒有!!”
“不是這樣的,馬俊……”文素想要解釋,卻被馬俊打斷:“我什麽都沒有,還要被診斷出得了肺癌!不要和我討論公平!這世界對我一點都不公平!”
“馬俊……”文素忍不住同情起自己的實驗室助理來。畢竟多年合作,還是有情的。
“咳……咳……”這時文素身邊傳來咳嗽聲,富德也終于醒轉了過來。可是富德顯得面容蒼白,異常憔悴,似乎就快呼吸不過來:“咳……”
“哼。”馬俊又恢復那張冷漠的臉:“你這虛僞的癮君子。”
文素瞪大了雙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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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16-6-2012 08:22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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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實驗
本帖最后由 Irumi 于 29-6-2012 12:01 AM 编辑
富德咳得越來越用力了。
“反正你也不想活了是吧?”馬俊又重新坐了下來,好整以暇地端詳著富德逐漸缺氧的樣子。
富德奮力搖頭,臉色都發紫了。
“你對他做了什麽?”文素轉頭瞪馬俊。
“我沒有做什麽。”馬俊攤開雙手:“他和你一樣接受了同樣劑量的麻醉藥,我沒有再對他做什麽。”
馬俊瞄了富德一眼:“這就是真正的咎由自取了,郭醫生。你看看這個虛僞的人,竟然是個鴉片類藥物濫用者。”
文素望著富德,雖然無法置信,但是如果馬俊除了同樣劑量的麻醉藥以外就沒有添加注射劑量的話,富德不應該出現藥物過量的反應。
就在文素焦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卻又想不出任何理由説服馬俊救富德的時候,馬俊突然又站起身來:“但從科學角度來説,你是一個很有利用價值的實驗對象。”
“藥物濫用者對魔鬼1103號被激活的反應是怎樣的呢?還真是讓人好奇啊,不是嗎?”馬俊站在富德的面前,摸著下巴,望著富德快要窒息而死的模樣。
文素整個人即害怕又緊張,這時候的她只能噤若寒蟬,屏息等待馬俊的下一個舉動。
“反正你知道得太多,死也只是遲早的事。”馬俊又走到實驗桌給另一支針筒注射了一些藥物溶液,再回到富德的面前;這時富德已經奄奄一息了。
馬俊給富德注射了針筒裏的藥物溶液,富德停止了掙扎。一時間文素以爲富德已經死了,腦海變得一片空白:“富德!富德!”
馬俊撇了撇嘴,一臉不耐煩地把針筒扔掉。這時富德的胸口又有了起伏,他重又開始呼吸了。
“不懂珍惜自己生命的人。”馬俊不屑地冷哼,接著又湊前抓住富德的下巴,暴怒地説道:“爲什麽像你這樣的毒蟲就可以僥幸活著?而像我這樣想繼續活下去的人,卻要得癌症?”
說著,馬俊憤恨地伸手扇了富德一個耳光。富德搖搖頭,擡起頭,眼神迷離地望著馬俊。馬俊雙手開始握拳。
“馬俊!”文素眼看馬俊又要失控,馬上出聲喝止馬俊。
“不要繼續當我是你的狗這樣叫我!”馬俊雙眼瞪向文素,眼裏寫滿惡毒。文素屏住了呼吸。
“所以……所以是你……”富德此時微弱地開口。
馬俊的注意力被移開,他轉而把富德耳邊的耳機取下:“是啊,是我啊,你這僞君子。”
富德眯起眼:“你才是陽奉陰違的小人。”
“我只是想要得到我早應該擁有的榮耀罷了,這樣有錯嗎?”馬俊抱胸:“我只不過是一個就要死的人,實現我一個臨死的願望,這樣的要求過分嗎?”
富德皺眉:“你有病?”
“你也有病。”馬俊彎腰湊近富德面前,望著富德的雙眼説道。
接著馬俊又直起身:“我不知道你爲什麽非要插手這件事情,我也不知道你會有什麽理由在找到阿莫,知道魔鬼不存在之後,還要繼續鍥而不捨地尋找這個病毒。可是你也一樣知道得太多,所以你也必須受到處置。”
“你知道阿莫?”富德虛弱地問道。
“他只是個不知情的孩子,真正可憐的人是他的父親。”馬俊撇了撇嘴:“他丟失了幾百年來最重要的一個寶物,而且丟失了那麽久才發覺失竊。獲得這個寶物的人,當然也不可能就這樣輕易還給他。我不知道組織用了什麽方法或手段,總之那個阿拉伯男人已經被洗腦,並且已經瘋顛了,他不再記得耳病毒,就算他真的記起,也永遠沒有人會相信他了。”
“所以‘魔鬼’的確存在。”富德皺眉:“你們到底是什麽組織?”
馬俊擺了擺手:“拜托,我不想再重復我說過的話。”
“政府。”文素給富德填入空白:“通過嬰兒統一疫苗注射,他們把經過克隆技術改良的魔鬼病毒注射入所有人的體内,並透過病毒改良後拼入的半機械體,從主機調控發佈指令組合,激活個人體内的魔鬼病毒。”
“馬俊他們幫政府尋找正確的指令組合,以便能通過這病毒機械共同體,控制人類的思維和意念。他們實驗不同的指令組合,導致許多無辜的受害者產生精神失常並殺人或自殺。”文素補充道。“同時,長期連續性利用耳機聽音樂,是激活病毒的第一必要因素。”
富德聽罷消化了一會兒:“所以,利用耳機聽音樂竟然導致了這場腥風血雨?”
“可以這麽說。”文素嘆了口氣。
馬俊重又坐下:“對了,我想提醒你們,你們已經聽了耳機超過兩小時了,應該足以激活你們體内的魔鬼1103號了。”
“你們是我最後幾次的實驗了。”馬俊勾起嘴角:“或許你們會讓我獲得成功,並變成完全被控制的傀儡;要不然你們就要準備變成瘋瘋癲癲的人,總之到最後,你們的腦,都不會再屬於你們。”
“你這可憐蟲。”富德不屑地説道。
“什麽?”馬俊憤怒地瞪了富德一眼。
“就算你體内的病毒沒有被激活,你也一樣只是個傀儡。政府要你做什麽你就做什麽,你這喪失良心只懂愚忠的可憐蟲。”富德冷冷地説道。
“啪”的一聲,馬俊又打了富德一巴掌:“讓人噁心的毒蟲。而且我沒有受影響,是因爲這是我最後的一點僥幸!難道就只有你們這樣的人配得到僥幸嗎?”
富德望著眼前的馬俊,突然有點作嘔起來。是藥物過量的效應還沒過去嗎?抑或是馬俊的極端讓他感到噁心了?
就在富德還在疑惑的時候,一把聲音冷不防出現在他腦海裏。“富德。”
富德知道在這個陰暗隱蔽的廢棄地段裏,除了他、馬俊和文素之外,沒有其他人。他知道這把聲音不屬於在場的任何一個人。
他的心不禁一陣收緊。幻聽,它又出現了。而這次,那聲音重塑得如此逼真,就像她真的又回來了,從他的回憶裏復活了。
“富德。”聲音又輕喚了富德一聲。
馬俊又坐了下來,平穩了一下呼吸:“該說的我都說了。郭醫生,你知道爲什麽我要把真相告訴你嗎?”
文素搖了搖頭,咬了咬下唇。
“因爲我要你知道,是你造成了我的痛苦,是你造成了我現在的位置,是你造成了那個女人砍殺並肢解她的丈夫,是你造成了那個男人把自己煮了來吃,是你造成了那個女生的眼球被活生生挖出來,是你造成了那個男人在火車輪下變得血肉模糊,是你……是你造成了那些人的死和悲劇。”馬俊眼裏閃著冰冷的光:“他們不會原諒你,他們做鬼也會糾纏著你,因爲是你,是你造成了他們的死。”
文素更用力地搖頭:“不是的!”
“是的!”馬俊大聲説道:“我一無所有,是你害我的!我走投無路,才會走上這條路!全都是因爲你!”
“停!”文素崩潰了,但馬俊卻反常地笑了起來。
馬俊笑了笑:“我真的很想看著你們發瘋,郭醫生,還有你,藍富德。”
“可是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馬俊又望了文素一眼:“還有實驗要進行呢。所以,各位,失陪了,遲點再回來看你們。請乖乖地不要亂動噢。”
說完,馬俊站起身,給文素和富德重新戴上耳機,接著掀開其中一塊透明塑料帘,在空蕩蕩的廢棄地下停車場裏,一步一步,“嗒嗒嗒”地離開了。
文素想轉頭叫富德,可是富德卻一臉迷惘,不知道在想什麽。
在富德的腦海裏,那一把即讓他心碎又讓他感到安慰的聲音,仍在一遍遍地叫著他的名字。
“富德,是我。你還記得我嗎?”熟悉的聲音,讓富德無法言語。
明知道是幻聽,可是他只想淪陷在其中。或許,這一個“毒”,才是能真正讓他解脫的“毒”。這一切是真的,就好了。
富德閉上了雙眼,輕聲回應回憶裏的人:“薇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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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1-6-2012 12:08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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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 生命
本帖最后由 Irumi 于 29-6-2012 09:47 PM 编辑
“有時候,我們要對自己殘忍一點,不能縱容自己的傷心。有時候,我們要對自己深愛的人殘忍一點,將對他們的愛、責任、記憶擱置。 ”——《傾城》,三毛。
***
睜眼望著病房的天花板,小霞安靜地把雙手放在腹部上,感覺自己的腹部隨著呼吸,輕輕地上下起伏。
抑或那是肚子裏的孩子,在微微地移動?
小霞的手指輕輕地撫摸起腹部來,想像著現在肚子裏的孩子,是什麽樣子的。在羊水裏,小小的生命的心臟,一下一下地跳動著;有一天,他會以自己逐漸成形的鼻子呼吸空氣。
有一天。
小霞的心又揪緊了。或許,那一天,永遠也不會來到也不一定。只要她做出了不一樣的決定,孩子可能就不會看到這個世界,用自己的鼻子呼吸這即醜陋又美麗的世界的空氣。
她又想起了醫生的話:“你的身體裏檢驗出肺癌細胞。”
小霞眨了眨眼,雙手仍輕輕地撫摸著隆起的腹部,試圖感覺另一個生命的存在。
“你只要及早進行化療,治愈的機會是很大的。”醫生和顏悅色地説道。
醫生的神色是那麽地故作輕鬆,反而讓小霞心裏產生了不祥的預感。幾乎是醫生才剛提議完化療的事情,她就馬上想到,接下來一定還有“但是”。
而小霞的預感果然還是成真了。“但是,進行化療,你就不能保住你的胎兒了。”
小霞回憶著當時的情景:醫生臉上的表情,桌上的花瓶,花瓶裏的紅色鮮花,窗外的光線,光滑的地板,被她緊緊捏著的床單一角,桌上的隨身筆,還有一張紙。
“我還有什麽選擇?”作爲一個母親,取掉孩子的生命這個選擇,幾乎不能說是選擇。
“你的胎兒還太小,發育還不完整,現在催生的話,存活的機率很小。”醫生說著,不安地吞了口口水,看來他還很年輕,對於這樣的事情還是難以啓齒。
“那如果我現在不進行化療,等生下孩子之後呢?”還沒有到最後,小霞都會爲了孩子,保持樂觀。
醫生又不安地把手放到背後:“如果再等三個星期,你的胎兒進入第29個星期時催生,能增加胎兒存活的機率。可是,如果你再等下去,你自己的生命反而會受到威脅。肺癌細胞擴散得很快速,你必須儘早進行化療。”
小霞望著天花板,又眨了眨乾澀的眼睛。最後醫生只給了她兩個選擇:一、冒著生命危險等到胎兒進入第29個星期催生,二、拿掉胎兒,現在進行化療。
這等於要她選擇她自己和胎兒之間的生命——他們之中,竟然只有一個人能活下來。而這個決定,就在小霞的手上。
作爲小霞丈夫的阿修此時仍昏迷不醒,小霞的父母親得悉這個消息後,也是一樣陷入惶恐不安,反倒是小霞安撫他們說:“一定還有其他辦法的,我再和醫生討論一下。”
當然,那是騙人的。還能討論什麽呢?已經沒有其他辦法了,沒有其他第三、第四、第五個選擇了。她只能在胎兒和自己的生命之間二選一。
多麽殘忍的選擇,但也因爲是如此殘忍又重大的抉擇,除了小霞自己,沒有人有資格替她決定。或許,除了胎兒的父親,阿修。
小霞摸著肚皮的手仍輕輕地拂動著腹部上方的衣服。
阿修會希望她把孩子生下來,還是寧願犧牲孩子,保住小霞的生命?這,對於阿修來説,也是極其殘忍的抉擇吧。他怎麽選,小霞都一定會恨他,一定會。所以這個決定,只有小霞能做。能恨的人,就只有她自己了。
小霞緩緩閉上了雙眼。她靜靜地傾聽著自己的呼吸和心跳。
孩子生下來的話,會長得像誰?是不是會擁有阿修的鼻子和嘴巴,還有小霞的眼睛?孩子會不會很好動像阿修那樣?又或者像小霞那樣熱愛音樂?
想著想著,小霞突然感到鼻子一酸。悲傷的感覺,排山倒海地襲來。
如果孩子出世了,阿修又會不會再醒來?阿修又能不能見到孩子?如果孩子出世了,小霞自己不幸死去,阿修也永遠都不醒來的話,孩子該怎麽辦?小霞又怎能如此對自己的孩子?讓他來到這個世界,卻又要讓他面對無父無母的世界。
可是,可是該怎麽要她放棄孩子呢?
是的,她怎麽能夠自己做出不要孩子的決定?怎麽能夠,要求她做出這樣的決定?
她感覺到溫熱的淚水輕輕地從她的眼角滑落, 滾燙灼熱。
爲什麽是她?爲什麽她從不抽煙卻要患上肺癌?爲什麽她只是想要和愛人白頭偕老,阿修卻陷入昏迷不醒的狀態?爲什麽她只是想要看看孩子的模樣,卻必須選擇放棄她或者孩子的生命?爲什麽她只想平凡安穩地生活下去,卻一而再地遇上這一連串的厄運?
她的世界在頃刻閒分崩離析,她再也找不到出口,一個人淪陷在灰暗的世界裏。
文素去了哪裏呢?她和富德一起怎麽樣也聯絡不上,佈萊德還在從燒炭自殺被解救之後逐漸康復中,小霞沒辦法把這麽沉重的消息告訴佈萊德。
如果這時候,阿修不是昏迷中,而是清醒著,抓著她的手,輕撫她的頭髮,告訴她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小霞一定會比現在來得安定一些。
可是一個人的她,必須堅強起來。她必須,做出自己和孩子生命之間的選擇。
她又睜開雙眼,終于撐起身把桌邊的隨身筆拿起,接入和護士討來的耳機綫,插入,挂上耳機,按下了播放鍵。
反正她可能就要死了。連死也不可怕了,還有什麽可怕的?小霞不理紙張上的警告,聽起了隨身筆的内容。
“我是阿修。”錄音内容響起。小霞心跳停止了一秒。是阿修啊,是他啊。
小霞又繼續盯著醫院的天花板,聽著阿修的錄音内容,手指愛憐地撫摸著腹部,仿佛能感覺到孩子的心跳。
“孩子啊……”她眨眨眼,以虛弱的聲音輕輕說:“你聽到爸爸的聲音嗎?”
窗外的天色黑了下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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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2-6-2012 12:44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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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 靈魂
本帖最后由 Irumi 于 29-6-2012 09:48 PM 编辑
青春的滋味,富德幾乎忘得一乾二淨。
那一些還曾有著夢想、望著長空覺得世界如此寬闊、與朋友們在桌球吧裏消耗一整個下午、肆無忌憚地在各類派對上喝啤酒談未來、對女朋友說自己會一直讓對方笑不會再哭的日子,已經隨著薇拉的死,像香檳氣泡一樣,消散到空中,消失不見。
薇拉,是富德這一生最愛的女人,誰也無法取代。
他愛她的眼、她的髮、她的笑、她的聲音她的氣息……所有的一切。就連她最後留下的淚、怨恨、詛咒,在富德的心裏,也是他會珍愛一生的回憶。
因爲薇拉死了,她也沒收了所有富德能繼續擁有的關於她的回憶。富德只剩下曾發生的過去,能仔細品味;就算那個薇拉變得多麽惡毒也好,富德還是愛著她,非常地愛她。
愛到,他以爲自己可以為了薇拉死。
“我恨你。”即使薇拉的槍頭已經對準富德,富德仍沒有閃躲。他知道自己虧欠眼前這個女人太多,太多,或許只有死才能補償。
他寧願薇拉說的是真的,他寧願薇拉恨他,但顯然薇拉對富德的恨還不夠深。
當槍口對準富德額頭的時候,很多事情一下子,像走馬燈一樣滑過他的腦海。
他想起薇拉宣佈懷孕時的笑靨、薇拉穿著婚紗挽著岳父的手向他走來、醫生說薇拉流產後她蒼白的臉色、薇拉責駡富德時臉上的淚水……
冥冥中,富德知道這一天會來到;這一天,當他怎麽樣也無法彌補鑄成的錯誤時,薇拉只有殺了他才能獲得解脫。
“富德。”雖然身在廢棄的地下停車場裏,但是富德的心已經深深陷入一個幻覺的無人之境,無法自拔。而在這裡,薇拉,又回來了。
一切錯誤鑄成的那天,是一個平常的婦科復診下午。富德説好會準時去接送薇拉回家,可是他被工作耽誤了時間,薇拉說:“沒關係,我搭計程車就好。”
那是一個平常的下午,但是大腹便便的薇拉卻沒有丈夫接送,一個人走到附近的車站等計程車,四下無人。一名財迷心竅的電單車騎士趁薇拉不注意,開電單車經過她旁邊,強行欲奪走她的手袋和脖子上的金製項鏈,可是薇拉不肯放手;項鏈是富德送的。最後罪犯把薇拉推倒在地上,用力地揣了她幾腳,逃之夭夭。
薇拉被送進了醫院,因推撞受傷震蕩,胎兒流產了。從此以後,他們之間改變了。
“我恨你。”薇拉舉起手槍,對準富德的額頭。
如果那一天,富德不是因爲太沉迷工作而耽誤了來接送,薇拉或許就不會獨自到車站,或許就不會遭到劫奪,或許就不會被推撞,或許就不會流產。或許,他們的幸福就不會從此葬送;或許,他們的結局就能改寫。
但是時間不能倒流,所有已經發生的,無法抹掉,而富德該承受的懲罰,總是要來。
富德閉上眼,等待子彈貫穿自己的太陽穴,清除掉一切此生的記憶、牽絆、痛苦。可是那一發子彈,遲遲沒有結果他。
“嘭——”富德仍記得那麽清楚,那一天一聲震耳欲聾的槍聲,那一發本該射穿富德腦袋的子彈,卻深深嵌入了薇拉的腦袋,血濺了一地,薇拉倒地的那一刻,臉上帶著輕微的笑容。
那一發子彈,射穿了薇拉的腦袋,也把富德殘存的心轟成一地碎片。這一生,他知道,他再也不能愛另一個人,像他愛薇拉那麽深。薇拉已經帶著富德靈魂最深的那一部分,離開這個世界。
富德明白薇拉最後沒有殺死他的理由——愛。
“富德,我愛你。”幻覺中,薇拉的聲音,輕輕地說道。
“我知道。”富德顫抖著回應,即使他知道薇拉已經死了,這只是他的幻覺,這只是他的記憶重塑。
“我太愛你了,所以我做不到,我無法扣下那個扳機。”薇拉說。
“我知道。”富德開始哽咽起來。 薇拉的聲音是如此真實,重新震撼了富德整個身心,仿佛時光倒流,又回到薇拉自殺的那一天;他正在聽著死了的薇拉說著她死前來不及說的話。
“藍富德,如果回到那一天,你還會讓我扣下對著你的槍支的扳機嗎?”薇拉緩緩地問道,那聲音讓富德的心無止盡地破碎:“你會後悔嗎?”
“我後悔,因爲死的人不是我,因爲受傷的人是你。”富德感覺自己像個孩子一樣,只想要找一個角落瑟縮起來,用力地痛哭。
“可是我不後悔。”薇拉說著,富德仿佛感覺到薇拉在輕輕摸著自己的臉龐;或許,那是靈魂被觸碰的幻覺。“我愛你,而如果那一天再重來,我也會做出一樣的決定。”
富德覺得滾燙的熱淚滑落了臉龐:“薇拉,我願意為你死,只要這樣能讓你解脫,我可以為你死。”
“藍富德,請你活下去。”腦海中的薇拉的聲音沉默了好幾秒,才突然跳出這句話。
“不要再離開我,薇拉。”富德感覺到内心一股沉重得讓他喘不過氣來的悲傷,他無法控制地痛哭起來:“不要離開我……”
“我愛你。”薇拉的聲音,開始變得微弱起來。
富德再也忍受不住地放聲大哭起來,廢棄的地下停車場裏,回蕩著一個男人失控的悲傷的哭聲;而富德自己只聽見耳朵裏的耳機播放的鋼琴曲,以及薇拉聲音驟然消失後的深重空白。
“薇拉,不要走,不要丟下我一個人,帶我走……”富德哭著哀求幻覺中的愛人帶他離開,可是就連幻覺也放棄了他。
就連魔鬼也不屑讓富德獲得救贖。
突然,富德耳邊的音樂停止了,他聽見有真實的人聲出現了:“富德!”
富德緩緩睜開雙眼,眼前是佈萊德和敏兒,他們正在給富德和文素鬆綁。
“你們怎麽找來這裡的?”文素問佈萊德。
“不要問我怎麽做到,反正通過啓動富德的手機衛星系統,我們才找到了這裡。”敏兒說著,給被綁架的兩人鬆綁後,飛快地以手機的相機功能拍下了整個臨時手術室兼實驗室的環境。
富德望著眼前的一切,耳邊少了異物塞入,重獲聽覺自由的清爽,可是他卻腦袋空白,臉上猶帶淚痕。
“趕快走吧,萬一有人來了就不好了!”文素拉著臉色蒼白滿頭大汗的佈萊德,敏兒拉起呆滯的富德:“走了,藍富德!”
富德無法思考,只能被敏兒拖著離開廢置停車場。他的腦海裏,仍回蕩著薇拉最後說的話:“我愛你。”
最後,連一聲回蕩,也漸漸地被馬路上車子的聲音、路人講話的聲音、城市運作的聲音,給一點一點地淹沒掉了。
只剩下一圈讓富德幾乎承受不了的沉重。
他了解到,要解脫自己的靈魂,他必須以死來尋找薇拉,或者重新尋找另一種生存的方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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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3-6-2012 04:43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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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病房
本帖最后由 Irumi 于 29-6-2012 09:48 PM 编辑
小霞聽著阿修的聲音,漸漸地睡著。
即使阿修在錄音裏說著多麽可怕的事情,可是他的聲音,卻溫暖了小霞此刻的心。她覺得阿修好像醒來了,就在她耳邊,輕輕地、重復地說著話。
就算是魔鬼、死亡、自殺,她都不感到害怕。只要有阿修的陪伴,就足夠了。
小霞從來不知道自己是這麽地依賴著阿修;她一向特立獨行,也不管世人眼光,和阿修在一起時也一樣故我,看不過眼的事情還是要打抱不平。可是她沒有想過,有一天失去阿修的時候,她會變得這樣脆弱。
並不是沒有想過失去阿修的那一天。她總以爲,如果那一天到來,應該是像平凡世人一般,和阿修沒有了感情,於是和平分手,分道揚鑣,各走各的路。如果是那樣的話,她認爲自己可以回到一個人的生活,而不會感到太悲傷。
只是,她沒有想到,她竟然在這種情況下失去阿修。聽了錄音後,她更加肯定了,現在正在昏迷的阿修,的確正被困在一個沒有人能救醒的噩夢裏,與所謂的魔鬼在周旋,萬劫不復。
在這場無法醒來的噩夢裏,阿修是否完全投降於魔鬼了?小霞是否終究沒能夠把阿修從魔鬼的俘虜中拯救出來?
她不懂,真的不懂該怎麽辦。萬一阿修從此也不會醒來了,或許拔掉維持生命的系統,是對阿修的一種解脫。
如果,阿修真的成了植物人,小霞一定會這麽做。即使多麽地難過也一定要這麽做。
因爲她愛他,不管阿修對她的愛,是深是淺,是還完整無缺,抑或是正在逐漸消失。她只要記得她愛阿修,所有其它的一切,都不再重要了。
她要活著,她必須確保阿修醒來,或者在阿修確定困在不能醒來的噩夢中時,確保他獲得解脫。
小霞的手輕放在腹部上,聽著阿修的錄音,緩緩進入夢鄉,一滴淚從眼角輕輕滑落,沾濕了枕頭。
也不知時間過了多久,小霞耳邊的耳機被拆下,阿修細碎的呢喃頓時中止,小霞困惑地睜開雙眼,只見眼前站著文素、佈萊德和敏兒。她眨眨眼,坐起身,才發現富德也來了,正坐在角落的沙發上,失魂落魄地盯著地板。
“文素?”小霞疑惑地望著病房裏突然出現的幾個人。
“小霞,我們不是提醒你,不能利用耳機聽這個錄音了嗎?”文素皺眉;她的臉色蒼白,雙眼佈滿紅絲,頭髮蓬鬆,呼吸急促。
小霞沒有回答:“你們怎麽都來了?”
文素只是搖搖頭,伸手緊緊抓住小霞的右手,似乎在隱忍什麽巨大的悲傷:“我們都知道了。”
難道他們都知道了肺癌的事情?小霞深吸了一口氣:“發生什麽事了?”
佈萊德額頭上都是汗珠,要靠敏兒攙扶住才不至於站著也東歪西倒:“阿修的腦功能正在迅速衰退中。”
小霞感到晴天霹靂,好像有什麽重重地壓在她的心上:“什麽?”
文素這時忍不住崩潰了,抓緊小霞的手說:“我們知道實情後,就馬上趕回來想要想辦法把阿修從魔鬼的控制中救出來,可是卻發現……”
話沒說完,文素就哽咽了起來。
“太遲了。”富德突然擡起頭來,開口:“一切已經太遲了。”
“這一次,一切都已經太遲了,他們成功了。”富德神情飄忽,幽幽地說著。
文素眼眶也紅了:“對不起,小霞,對不起。”說著,文素把頭埋在小霞手邊的床上,抽泣起來。
佈萊德憐惜地伸手放在文素顫抖的肩膀上,神情也極度悲傷。
“什麽叫太遲了?你們說清楚啊?”小霞不禁咆哮起來。現在這個情況發生得太突然了,她還沒能夠完全消化整個事情。
這時,在病房裏唯一顯得理智最清醒的敏兒開口了:“我們懷疑阿修是一場意念控制實驗的犧牲品。”
“意念控制實驗?”小霞挑眉,疑惑地望著敏兒。
“郭醫生和藍富德他們去追查這件事情,發現了我們所有人耳朵裏都被植入了一種半生物半機械的病毒機械共同體。它擁有影響人類思維,進而控制人類意念的作用,因此被不法組織利用。而這種病毒機械共同體並不是24小時活躍的,必須經由機械主機控制,還要加上一種環境刺激因素才能被激活。”敏兒話説得有條不紊,可見其思維之靈活。
“什麽環境刺激因素?”小霞試圖理解整個情況。
“據説耳機給人類耳朵長時間封閉性的音波刺激,很大可能激活這個病毒機械共同體。”敏兒頓了一下又說:“一旦被激活,受害者將產生類似幻聽的精神狀況。而組織仍在實驗階段,所以,這場實驗產生了許多失敗的犧牲品。”
“意念控制實驗……”小霞感覺到心揪緊得幾乎就要被擠碎:“你是說,阿修就快要變成不是阿修?”
這是另一種程度的“失去”,一種讓小霞幾乎無法理解爲什麽她會遭受到這種厄運的程度。
“不只是阿修,小霞。”佈萊德深吸了一口氣,他的視線由始至終,都盯著地面、床單、文素,沒有擡起眼望著小霞過:“我們,我們都太遲了。”
“我希望你沒事,小霞,可是爲什麽你要聽了耳機?”佈萊德說著,竟也不受控制地哽咽了起來。
敏兒嘆了口氣,落寞地說:“小霞小姐,你有出現任何被影響的徵兆嗎?”
“你是說,幻聽?”小霞皺眉,接著搖搖頭:“沒有,我沒有聽見任何不該聽見的聲音。”
文素這時坐直身子,擦了擦雙眼說:“那就好,小霞,你不要有事,你和孩子都要好好活下去。”
小霞移開了視線,盯著白色的病床床單:“我患上了肺癌。”
“你說什麽?”佈萊德差點一個踉蹌跌倒。
小霞擡起頭,一一環視驚訝地望著她的四個人:“醫生診斷出我患上了肺癌;我如果想要進行治療提高生存機率,就要拿掉胎兒。如果不進行治療,胎兒可能可以活下來,但是我可能會因延遲治療而喪命。”
她沒有想到,把真相說出來的那一刻,她能夠這麽冷靜;談論自己的死亡,原來就是這麽回事。
病房裏的其餘四個人都安靜了下來,一時間無法反應。
“太遲了,一切都太遲了。”最後,只有富德像在自言自語的幽幽呢喃,在死寂病房裏像一顆投入湖中的石子,擴散出一圈又一圈的漣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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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3-6-2012 04:45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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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淪陷
本帖最后由 Irumi 于 29-6-2012 09:49 PM 编辑
文素不知道爲什麽馬俊,或者他所謂的政府組織,會這麽輕易地就放走了他們。
她隱約覺得這事情有哪兒不對勁:她和富德被綁架的地點竟然如此輕易就被追蹤到,佈萊德他們竟然沒有遇到任何阻攔就找到了文素和富德,他們被解救逃走的時候竟然也沒有看到半個人把關或者追殺他們。
他們被解救出來的過程,易如反掌得詭異。
可是在跑回醫院的路上,文素漸漸地就理解了整個事情的用意。馬俊不是說過了嗎?這是他最後的幾次實驗了。
文素和富德,是實驗品。
就像人們要了解被注射了神經性藥物的白老鼠會在現實情況裏會受到怎樣的影響,會把白老鼠“放生”到一個模擬現實的環境裏,比如一個迷宮,讓白老鼠尋找迷宮的出口,看看被注射了藥物的白老鼠是否能如正常老鼠一樣用同樣的時間找到出口。
在被解救出來以後,文素也出現了輕微的幻聽現象。即使是如此輕微的幻聽,她也明白到,自己耳朵裏的魔鬼,已經復活了。
文素和富德,或許已經是“成功”的試驗品。所以組織輕易地讓他們溜走,混入人群裏,貌似正常地生活,但漸漸地,他們的腦已經不屬於他們,他們的意識、他們的靈魂,將一點一點被佔據或者被打壓,直到完全消失不見,或者永無重見光明的一天。
絕望的感覺壓在她的心上,但是她努力地隱忍著。在敏兒的車上,文素把所知道的實情一五一十告訴佈萊德和敏兒後,就陷入了一場尷尬的沉默。富德和佈萊德也一直沉默不語,而敏兒似乎也感覺到了三人的意志消沉,只是謹慎地開著車,沒有説話。
整個世界,似乎開始沉重得無法承受起來。灰蒙蒙的世界,壓在他們幾個人的心上。很快,他們就要失去自己,不管是把自己交給了組織,或者交給了魔鬼,他們最終都會失去自己。
了解到這樣的結局,怎能叫他們豁達得起來呢?
到達醫院後,文素他們卻獲悉阿修的腦功能正在迅速衰退中——聽到這個消息的四人,都立刻明白了這意味著,阿修就快要失去“自己”了。
魔鬼,就要成功完全佔據阿修了。
而在小霞病床邊崩潰的那一刻,文素也了解到,她哭的不只是爲了阿修就快凋零的靈魂,而也是爲了自己也正在走向同一個方向的事實而哭。
他們之間沒有一個人能夠幸免:文素、阿修、富德、佈萊德。
在魔鬼的世界裏,他們是否還能擁有彼此?
“姐姐。”輕微的幻聽出現了;而文素之所以能分辨出來,是因爲被打壓在靈魂深處十多年的事情,在此刻一下子都漂浮到能聽見、截取的表面了。
十多年前逝世的雙胞胎妹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爬上文素的心頭了。而雙胞胎妹妹記憶的湧現,讓文素意識到,魔鬼已經復活了。
可是文素在魔鬼完全佔據她以前,必須作垂死掙扎;還沒有到最後一刻,她都不能放棄,不能鬆懈,不能讓魔鬼如此輕易就俘虜她的靈魂。
當小霞說出自己得了肺癌,必須在胎兒和自己生命之間作選擇的時候,文素對於人世間的一點希望也瞬間熄滅了。
完了,他們真的完了。
他們將一個一個屈服於這場實驗、魔鬼和死神面前,誰也不能愉快地活下去。
然後文素又想起馬俊。她對馬俊現在是恨之入骨,恨不得馬俊也被自己身體裏的魔鬼整個吞噬掉,感受一下他們的痛苦。
文素想起馬俊對她的控訴,試圖把所有的罪咎都推到她的身上,甚至馬俊得了肺癌,也是文素的錯。
“肺癌?”文素突然想起馬俊說過他患上了肺癌,並且說過類似他沒有受到魔鬼影響是因爲“僥幸”的話——這個僥幸,難道就是指肺癌?
面前的小霞點點頭:“是的,肺癌。”
文素睜大眼,抓著小霞的手:“你可能有機會解救阿修。”
小霞愣了一下:“怎樣?”
文素感覺到大家的目光都投射在她身上,可是她必須緊抓這最後一點挽救人性的希望,即使那聽起來多麽地殘忍:“我有理由相信,你體内的肺癌抗體,能抑制那個病毒機械共同體,甚至讓它恢復冬眠狀態。我們的追查過程中,發現一個患上肺癌,但是卻沒有被病毒機械共同體影響的人。”
小霞挑眉:“你說的是真的?”
佈萊德無力地反駁:“文素,你不能要求小霞答應這樣的提議……”
“不,我願意。”小霞打斷佈萊德的話,堅定地説道:“只要現在能來得及救阿修,我什麽都願意做。”
文素更用力地抓著小霞的手:“可是,小霞,我希望你也能明白,這只是一個推測,我並沒有確鑿的證據證明把你的肺癌抗體輸入阿修的系統裏會有效。”
小霞卻只是搖頭:“沒關係,我反正至剩下這一天可以嘗試拯救阿修了,不是嗎?”
小霞說得沒有錯,以阿修腦功能衰退的速度來説,他們的確只剩下一天的時間,把阿修從無止境的噩夢救出來,或者讓他從此歸于魔鬼的領土,永不超生。
在一切準備就緒後,小霞開始了把自己的血輸給阿修的過程。他們躺在彼此很靠近的病床上,讓小霞帶有抗體的血液,輸入阿修的身體裏,冀望著那血真的能讓阿修好起來。
在小霞被送入病房之前,富德突然拿出一張紙條,向敏兒作出了一個要求:“曾敏兒小姐,我希望你能替我做最後一件事,把我送到這一家精神病院。”
敏兒和文素、佈萊德一樣錯訛:“爲什麽?”
“我必須戒掉藥癮,我必須活著。”富德只簡短地回答。“到停車場取你的車吧。”
富德顯得意志堅決,敏兒也只能和富德離開了。
等了整個晚上,阿修還沒有醒轉。文素和佈萊德兩人站在病房外,沉默許久。
“富德他會好起來嗎?”佈萊德終于輕輕開口問道。
文素凝視著地板:“他說了他必須活著。”
“小霞和阿修呢?”佈萊德又問。
“有小霞的抗體,希望阿修沒事吧。”文素冷靜地回答。
接著兩人又陷入了一陣沉默。最後佈萊德又問:“那我們呢?”
文素安靜了幾秒,只能說:“我不知道。”小霞不可能一直拖著病情,把抗體輸入給他們幾個人;就算她願意,她的血也不夠分給他們三個人。能救得了誰?他們唯有靠尋找替代品;然而他們要多久才能採集到足夠的替代品?是否能夠比魔鬼佔據他們靈魂的速度還要快?
文素真的不知道,也不敢想像結局。
未幾,佈萊德伸出手,抓住了文素的手,佈萊德手心的溫度傳到文素冰冷的手掌裏。
晚上11點47分,文素發現阿修突然輕輕地動了一下手臂。
她的眼淚,開始像斷了綫的珍珠般滑落臉龐,沾濕了衣襟。而被佈萊德輕輕握著的手,隨著佈萊德衝入病房,被放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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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9-6-2012 11:53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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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 快樂
本帖最后由 Irumi 于 29-6-2012 11:55 PM 编辑
“關於快樂和現實的爭論,一直是吸引人的電影題材。
如果現實只是人類大腦感知所創造出來的世界,那麽我們是否能夠按下那個切換鈕,把不快樂的現實換掉,創造出一個只屬於我們自己的世界,沒有痛苦沒有悲傷,從此快樂地活下去?
從1999年的《夢幻傳真》到2010年的《隔離島》,許多電影探討了人類大腦感知的現實能被控制、被改變的可能性。
人類的大腦控制我們所有的知覺和慾望:它控制我們的恐懼、睡眠、飢餓、愛情;所有我們能感覺到的、嘗到的、聽到的、看到的、摸到的都只是大腦裏的一些化學作用。如果人類的大腦能被控制的話,也意味著一個人所感知的整個世界,遇到的人、吃到的食物、看到的事物,所有的一切,都能夠被創造、被更改。
而那一些能關掉我們所謂的‘現實’的大腦感知按鈕,然後接通往自己的幻想世界,快樂無憂地生活下去的精神病患者,到底需要被‘拯救’嗎?
在《夢幻傳真》裏,男主角尼奧選擇了紅色藥丸,從一場集體的美好夢境裏醒來,來到瘡痍滿目的真實世界;難道他沒有一刻後悔過嗎?或許,繼續活在夢裏,會比較快樂。至於《隔離島》裏的男主角,更是惟有活在自己的幻想裏,才能欺騙自己活下去。
現實太殘酷了,如果一個人進入了另一個自己創造出來的快樂世界,我們又有權利剝奪他的快樂嗎?
並不是所有人都有能力關掉現實的按鈕;然而假設這世上有一種東西,能讓人漸漸地被引導向他心深處最柔軟的那個部分,然後慢慢地被召喚入那個讓他能尋找到内心最後平靜的虛幻地方,進而讓這某種東西,在他獲得平靜的同時,交換獲得他放棄的現實。假設有一種東西,能讓一個人竄逃到另一個只有快樂沒有悲傷的世界,但是他永遠也無法回到所謂的‘現實’,又會有多少人願意和這東西交換自己在這個現實的存在?
能回到昔日愛人的身邊,能找到了無遺憾的平靜,但是你必須在這個世界上消失。讓另一個東西佔據你的存在。這麽一說,是很可怕的事情,可是轉念一想,那些願意交換自己的‘現實’的人,不也獲得了在現實裏永遠無法獲得的快樂和平靜嗎?
近日筆者有一段奇遇,有人說,魔鬼是真真確確存在的,而且就在我們所有人的身體裏,等待著哪一天復活,然後就把一個人活生生地拉進靈魂深處的快樂禁地,唯一的條件就是把現實的存在交換給魔鬼。
聽起來很瘋狂,但是魔鬼就存在我們心裏,不管是物理上還是心理上,它的存在,我們無人能質疑。只是如果有一天,魔鬼向你伸出了交換籌碼,你願意吞下紅色還是藍色的藥丸?
可惜的是,所謂的魔鬼,就如它的名字一樣,來無影去無蹤;在沒有人能夠抓住它以前,它又悄聲無息地躲藏了起來。只是,曾經復活的魔鬼,不知道哪一天又會從冬眠裏醒來。
目前魔鬼已經再度沉睡,而人類,也將繼續被困在這個現實裏,與現實裏的哀愁奮戰,與現實裏的幸福經歷一次又一次的別離。
至少,我們曾經真實地擁抱過快樂、悲傷、一切。”
敏兒在電腦上打完最後幾個字,按下了寄出鍵。她眨了眨乾澀的眼,已經午夜了。
她瞄了一眼桌上花瓶插著的花束,還有桌上的感謝卡片,上面是布萊德的字跡:“謝謝你,我們大家都會好好活下去。”
魔鬼1103號,自從阿修醒來之後不久,又不知何故進入了冬眠。佈萊德和郭醫生的情況有所好轉,而把自己送入精神病院的藍富德沒有消息,但至少他還活著。
敏兒在把富德送進精神病院後回家的路上,就被劫匪盯上,在等交通燈時砸碎了她的車窗,把她的整個手袋搶走了;那裏面正好放著她拍下廢棄地下停車場的臨時隱秘手術實驗室的照片的手機。第二天她帶著同行回到同一個停車場,那裏早已人去樓空,所有隱秘手術實驗室曾經存在的痕跡都被清除得一乾二淨。
或許進行意念控制實驗的秘密組織因爲某種原因中止了實驗,又或者他們終究發現這個病毒,即使只是半個病毒克隆,也由不得他們操縱。郭醫生的實驗室助理也隨著魔鬼1103號的“失敗”而失蹤了。這世界上其中最古老的一個大自然的病毒,就這樣銷聲匿跡,一切彷彿從未發生過一樣。獲得重生的城市,又再度恢復了它的平凡。
但是這只是暫時。敏兒很清楚,那一個稱爲“魔鬼”的東西,還在她的腦裏,還在這城市所有人的腦裏,在他們靠近耳蝸的部位,安靜沉睡,等待著某一天蘇醒過來,佔領整座城市、整個世界。
在魔鬼的力量全面降臨的那一天來到之前,人類能做的,大概只有繼續努力地活著;在還沒有失去自己在現實的存在之前,用盡全力去呼吸、愛、恨、活著。
她擡頭,窗外飄起了一陣細雨。
(全文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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