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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新月格格之鴻雁於飛 作者:願落 (已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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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9-3-2012 05:35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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碩塞在一旁一直看著凌雁,見她回來,再度伸出手自然而然的握住了她,兩人相視笑笑,便安靜的坐在了那裡。
努達海自凌雁走出來之後,視線便一直膠著在她身上。看著她仍然優雅美麗的身形,看著她依然溫婉端正的笑容,看著她只是輕聲幾句,便安撫了暴怒的兒子,令兒子心悅誠服,心底再次泛上無邊無際的愧悔。雁姬,是那樣一個美麗大方的女子,那樣一個溫良賢淑的妻子,那樣一個智慧聰敏的母親。當初,他怎麼就被蒙蔽了雙眼,覺得她不再美好不再善良了呢?他究竟做了什麼,逼得這樣一個溫良隱忍的女子,不顧一切的要同他和離的呢?
努達海這樣悔悟著,看著凌雁走回碩塞那裡,看著他們二人之間的甜蜜,再度在心底泛起濃濃的酸意。
只是,這種嫉妒的情緒沒有持續多久,他的思緒和視線便被驥遠拉了回來。
驥遠這時已走回了塞雅身邊,輕輕握住她的手,認真而深情道:“塞雅,有件事情你一直知道,我也並沒有隱瞞過你。我們曾經認真的探討過,你也相信我,是不是?”
驥遠這麼沒頭沒腦的幾句話,要放在平時,塞雅是肯定聽不懂的,就好像珞琳,這時就沒有聽懂。然而今天,看著驥遠真摯的目光,聽著他的話,夫妻間的默契終於產生了作用,塞雅幾乎立刻就想到了驥遠所指的事情,並且深深的點點頭,笑著說:“嗯,沒錯,我相信你!”
驥遠聽到塞雅這句話,便也笑了:“那好,你只要相信,便不會被任何人影響到。所以,別在意我曾經愚昧而年少無知的過去,好嗎?
所有人都靜靜得看著他們二人,塞雅認真的點頭。
驥遠聽到了塞雅的保證,便含笑起身回望著有些莫名的努達海,不再氣憤,不再發怒,平平靜靜的道:“好了,你把禮物拿來吧。”
努達海有些發愣,下意識的將盒子遞給了驥遠。
驥遠接過之後,卻是看也不看他,轉身蹲在塞雅面前,輕輕的打開了盒子。
塞雅的眼睛在看到盒子裡的新月項鏈後,慢慢的睜大,然後有些不解道:“原來是個新月的形狀的項鏈啊,有什麼特別的含義嗎?”
塞雅不知典故,但站在一旁同樣看到項鏈的珞琳卻完全清楚,她登時就皺緊了眉,瞧著努達海道:“阿瑪!你太讓我失望了,我還以為你是真心來道歉的,沒想到,你居然……”
“珞琳,讓我說。”驥遠抬手擋住珞琳,溫和的打斷她,繼續認真抬頭望著塞雅道,“塞雅,這條項鏈,是曾經的我,在新月過生日時,和克善一起買了送給她的。雖然名義上是克善所送,但誰都知道這是癡傻的我在借花獻佛。我不去猜測新月將這項鏈送給你的原因,但是,我只擔心你,別為這些過去而受影響,而怪罪我,好嗎?”
驥遠這樣坦誠的交待這一切,令塞雅心中一片溫柔。雖然驥遠待她很好,他們在未成婚時,也曾聊起過關於新月的事情,可是聽到過那個故事的她,偶然之時,還是會懷疑驥遠是不是還對新月有些念念不忘。所以如果不是此時此刻,驥遠這樣坦誠,這樣的專注得關懷著她,她真的無法肯定,自己看到那串項鏈的反應。會傷心,會難過,會懷疑,會生氣,一切都可能會。不過,現在,一切都不會了。
如果不是大家都在場,塞雅真的想撲到驥遠的懷裡緊緊得抱住他,大哭一場或者大笑一場。不過此刻,她只是甜甜得笑著,對驥遠道:“你放心,我只相信你,只相信我們現在很幸福,其它我一概不管。至於什麼新月項鏈的,咱們也不必去管它。”
驥遠也笑著點頭:“沒錯,這什麼勞什子項鏈,我早就忘到腦後了。現如今既然人家還了回來,就任我們處置了。塞雅,你看,你想怎麼處理?”
塞雅歪著腦袋想了想:“嗯,我反正是不想看到它,要是每天看到個新月項鏈,豈不是每天都想起新月,提醒著我你喜歡過新月?不行,不僅我不能看到它,你也不能看到它。”
“那我們把它扔了好了。”驥遠提議道。
珞琳也插嘴:“我看,還是直接砸了算了,一了百了。”
驥遠這時眼睛一亮,贊賞不已的對珞琳道:“對,珞琳說得對,砸了它一了百了。”說著,他便把手裡的項鏈連盒子一起遞給了珞琳,“珞琳,哥哥就把這個任務就交給你了,你去和凌柱一起,把這項鏈砸個稀巴爛吧!”
珞琳被驥遠誇獎,頓時笑容綻開:“沒問題,哥哥你就放心吧!”
這邊兄嫂妹三個人已經定了項鏈的命運,那邊的努達海卻有些不滿了。
在聽到驥遠和塞雅的對話之後,努達海也突然發覺了這項鏈送得是何其的不合理,都怪他只想著能見驥遠一面,便也沒有深思。驥遠罵他沒有心,他此時當真是啞口無言,但凡他能稍微的再多考慮一番,便不會把這條項鏈送出手。
只是,無論他們這份禮物送得怎樣的不合宜,他們的出發點絕對是好的,所以,他怎麼可以忍受驥遠他們要當著他們的面,把新月那樣珍重又珍重的禮物拿去砸掉!
努達海心底有著深深的懺悔,可他還是忍不住出口制止:“不可以,你們不可以把這項鏈砸掉!塞雅既然不要,那麼我們收回好了,這畢竟也是克善送給新月的生日禮物,你們怎麼可以把它砸掉!”
努達海這話一出口,本來無視他的幾個孩子都再度憤怒了。
珞琳和驥遠幾乎立刻就想上前指著他的鼻子罵起來,凌雁想著努達海畢竟是他們的父親,即便他們有理,也不想看兩個孩子繼續忤逆父親,便自己開口道:“努達海,我有兩句話想說,不知你願不願聽。”
凌雁一開口,驥遠和珞琳便停下了,而努達海心裡頗有些驚喜的轉身看著凌雁,沉聲道:“雁姬,你但說無妨。”
凌雁淡淡笑笑:“當初這禮物送出之時,驥遠和克善都有份是沒錯,可禮物屬於了新月,新月既然送出,就表示不再在意這送禮人的情意。何況,送出的禮物,便沒有收回的道理,所以驥遠也從未向新月討回過這份禮物。而如今,新月既然將禮物送給了塞雅,如何處置,當歸塞雅決定,你也斷然沒有要回的道理。你認為,我說的可對?”
努達海被凌雁說得無言以對,深感尷尬,頓時只想趕緊離去,只得點點頭道:“既是雁姬如此說,那就隨他們處置好了。我的禮物已經送出,也無其它事情,便先告辭了。”
驥遠這時則冷笑看著努達海道:“不送。”
努達海尷尬的甩袖離開,在他快跨出門去之時,碩塞卻突然以閒適的語氣開口:“與其憤怒兒女為何不解苦心,不若想想送禮之人的居心。”
碩塞的話說得雲淡風輕,聽到努達海的心裡,卻是陡然一驚。
送禮人的居心,送禮人的居心。這項鏈原本是驥遠所送,新月知道的是最為清楚,難道她再送還塞雅,當真是有什麼居心不成?
想到此,努達海的心裡頓時亂得如同一團亂麻,幾乎腳步踉蹌的離開了驥遠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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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9-3-2012 05:36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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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心隨雁飛滅(一)
一路惆悵滿腹的回了府,老夫人卻忙於家事不在府中,努達海便徑直去了望月小築。
這一路上,他心思輾轉難定,一時覺得新月那樣單純,定然不會有什麼居心,一時又覺得她明知驥遠曾喜歡她才送她新月項鏈,現在她把項鏈轉送塞雅,無論怎樣也解釋不通。他這樣在心裡思來想去,兩種判斷此消彼長,及至到了望月小築,也無法從那種思慮裡抽身。
而此時心焦等在望月小築的新月看到努達海回來,便立刻開心的迎了上去。
新月一張笑臉相迎,端的是柔情似水,努達海卻仍舊板著一張臉,甚至帶著一絲疑惑的觀察著新月,令新月的一腔熱情也驟然冷了下來。
新月頓時猜到應該是出了什麼意外,一邊扶著努達海進房,一邊小心翼翼問道:“是出了什麼事了嗎,你臉色怎麼這般不好?是不是驥遠和珞琳他們還是不肯原諒你,又給你臉色看了嗎?還是因為雁姬……”
新月揣度著努達海的臉色,猜測著發生了什麼不好的事情,努達海一條條聽著,也在暗自分析著、觀察著新月的神色。新月只是這樣一看他的臉色,便善解人意的猜測到了他所遇到的一切不快的事情,當真只是她“善解人意”嗎?
努達海越發的迷惑了,見新月說到雁姬,說了一半卻不說了,他便稍稍緩解了下神色,輕聲問道:“因為雁姬什麼?”
新月微微側頭看了眼努達海,見他仍舊有些陰翳,便垂下頭有些傷懷道:“我知道,我從雁姬的手裡把你搶來,她一定很難過很傷心,也一定不可能輕易的原諒我。現在,我也不能把你還給雁姬了,驥遠和珞琳他們站在雁姬那邊,恨死了我,我都能想得到,我也毫無怨言。可是,他們不應該這樣恨你,這一切都是我的錯,他們不該這麼對你……”
新月的一番自責,若在平時,必然已經惹起努達海的陣陣心痛與憐惜,可是今日,他存了別的心思,卻怎樣都覺得新月的話裡似乎藏著玄機。照新月這麼說,是想讓他認為,驥遠和珞琳不原諒他,是因為雁姬的挑撥不成?還要讓他認為,驥遠和珞琳不原諒他,是他們的錯,讓他繼續仇恨這兄妹倆,然後和他們的關系越鬧越僵,她便會滿意了?
努達海這般想著,便沒有回應新月的話語,只是沉默的進了房,坐了下來。
新月說了這許多自責的話語,卻沒見努達海接話,心底更是驚懼不已。見努達海只沉默的進房坐下,她已顧不得自傷自憐,手忙腳亂的幫他倒了茶水,然後便楚楚可憐的站在一旁,直直得看著他,心痛得幾乎要流下淚來。
努達海又想了許久,最終還是其中一種判斷占了上風。他慢慢得抬起頭,看著正可憐兮兮望著她的新月。
若是以前,看到新月這副柔弱動人的模樣,他幾乎會立刻心痛難以自持,恨不得把任何惹得她變成這副模樣的人給撕裂趕走,讓他們從新月眼前、從這個世界消失。就好像那次和驥遠大打出手之時一樣,那時驥遠只不過說了新月兩句,他居然登時就感覺全身的血液都沖上了頭頂,他根本就無法思考無法分辨什麼了。他簡直無法想象,那時他的眼裡,根本看不到自己的兒子,只是看到一個欺負、傷害新月的人而已,他簡直恨不得把驥遠生生的撕裂!
想到這裡,努達海倒吸了一口冷氣。他真是太可怕了,虎毒尚且不食子,為了新月,他居然連禽獸都不如了!
努達海越想越自責,也越想越害怕,他看著新月,看著新月那楚楚可憐的模樣,看著她盈盈含淚的雙眸,他卻越發的心寒。
新月,她一直以來,都是在用眼淚欺騙他嗎?她的心機,真的深沉到可怕嗎?
額娘說的對,說到底,雁姬、驥遠、珞琳,他們每一個人,都從來沒有對新月做過任何事,從來沒有真正欺負過她,傷害過她。雁姬一直在隱忍,在退讓,在顧全大局,而驥遠和珞琳,也不過只是數落了新月幾句而已。
可是他呢,他居然竟被新月的幾滴眼淚欺瞞了過去,用懷疑、用傷害,趕走了雁姬,趕走了一雙兒女。真正受到傷害的,根本就是雁姬、驥遠和珞琳!
想到這裡,努達海感覺自己就像是宿醉突醒,猛然發現了事實的真相。
他和新月都做了什麼呢?
他在雁姬被新月和克善推倒之後,不去關心雁姬的傷勢,反而因為新月的自責哭泣,誤解一向大度的雁姬會陷害新月。可是事實是什麼?雁姬非但沒有陷害新月,還幫著他隱瞞一切。而新月呢?她真的不是故意推倒雁姬的嗎?
雁姬傷心至極,隱忍至極,接受了他和新月之事,他便心花怒放將雁姬拋諸腦後,日日同找上門來的新月沉迷熱戀,甚至有一日,他去雁姬房裡,新月都追了過去。然後呢?他明明是想找雁姬和好,卻變成和新月親熱,讓雁姬徹底傷透了心,讓驥遠和珞琳也傷透了心。可他那時居然還沒有醒悟。
後來,便是新月主動去雁姬那裡求情磕頭,他一時沖動,便以為新月受了欺負,指責雁姬,和驥遠大打出手!
將這些事情一件一件的回想起來,努達海才發現自己做過什麼,做錯了什麼。而這一切的發生,都和新月的眼淚脫不了干系!
新月的眼淚,簡直是蒙蔽他雙眼的罪魁禍首!
努達海一件件的想著,眼睛也一眨不眨的盯著新月。他只是沉思不語,臉色變幻莫測,看得新月膽顫心驚。
終於,新月忍不住開口問道:“努達海,你在想什麼,你有沒有事?”
努達海被新月的聲音換回了神智,但是,想通了很多事情的他,此刻卻覺得眼前的新月像個陌生人一樣。
他細細的打量著她,聲音低沉語氣莫測:“新月,我有件事情要問你。你可知,驥遠當初為何會送你生日禮物。”
新月愣了一下,有些莫名但仍趕緊回答:“當時,我只知是克善的一番心意。後來,我才知道,那是透過驥遠費盡心機的安排和幫助才得來的。”
努達海眼光一沉:“那你也應當知道,這條項鏈,對驥遠來說,是多麼的意義特殊?”
新月怔了怔,欲言又止,許久才咬著唇,百般艱難的點了點頭:“是,我知道。可是努達海,你一定要相信我,除了這項鏈,我和驥遠沒有任何牽扯,我對驥遠也絕對沒有任何男女之情。”努達海突然問及驥遠對她曾經的情意,令新月既有些難堪,心底又有些小欣喜,但她還是連忙的向努達海表白了自己的心思。
可努達海想要的卻不是這個答案,他根本毫不在意新月的表白,只是沉聲道:“這我當然知道。可我要問的是,你既然知道驥遠送你這項鏈的心思,為何會想到送給塞雅?”
“我……”新月被努達海問的有些不知所措。她怎麼會想到送給塞雅?她只是覺得這條項鏈她不配擁有,覺得要送出自己最珍貴的東西,才能表達她深切的歉意而已,這也有錯嗎?新月被努達海的語氣驚到,傷心委屈的眼淚忍不住奪眶而出,她哽咽著道:“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麼?”努達海看到新月的眼淚再次流出,心底忽的生出一陣厭煩,忍不住打斷她道,“你難道沒有想過,那條新月項鏈,早已如同你的徽章一樣,你現在把它送給塞雅,豈不是如同在提醒她,驥遠曾經對你的一段情意?”
“我……”新月聽努達海這麼說,連忙開口欲作解釋。
但努達海仍在繼續道:“你可知塞雅如今懷有身孕,若是被這麼一條項鏈一驚,出了什麼好歹,驥遠就再也不可能原諒我?就算塞雅安然無恙,這條項鏈一出,就等於告訴塞雅驥遠曾對你的感情,驥遠他還是會對我恨之入骨!這些,你都沒想到嗎?”
努達海的聲音裡怒氣層層勃發,到了最後,簡直就是在拷問,在痛罵。新月被努達海這從未對她爆發的怒火驚嚇傷心的淚流滿面,但還必須抽泣著為自己解釋:“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不好,送出項鏈的事情,的確是我思慮不周,是我沒有想到這麼多,沒想到會有這樣可怕的後果。對不起,努達海,塞雅她究竟有沒有事,是不是塞雅出事了,驥遠恨死了你,你才這麼難過?對不起,我又惹了禍了,我真是太沒用了……”
新月一邊哭,一邊語無倫次的解釋。努達海有片刻忍不住想上前安慰一下這麼可憐柔弱的新月,但一想到自己之前想通的事情,便明白她只是在用柔弱迷惑他的神智,獲取他的同情,便生生的克制住了自己的沖動。
新月仍在哭著自責:“我從來沒想過要傷害他們,沒想到傷害任何一個人,為什麼會變成這樣。我只是覺得塞雅和驥遠那麼好,那麼幸福,所以才覺得那條承載驥遠心意的項鏈應該屬於塞雅,我真的沒有想那麼多……”
新月的辯解,聲聲飛入努達海的心裡,他雖然覺得新月是在哄騙他欺瞞他,可是此時此刻,他還是忍不住想起他們相愛以來的種種艱難,想起他們要共同面對一切的山盟海誓。
看著新月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努達海的心又軟了下來。
終於,他還是忍不住上前抱住了新月,擦掉她的眼淚,好聲好氣的和她說道:“對不起,新月,是我心情不好,是我錯怪了你。送項鏈的事情我也有份,驥遠生氣我也不應該全怪在你頭上。別哭了,你看你,哭的眼睛都紅腫了。”
新月經歷努達海這一番懷疑指責,心潮大起大落,雖然努達海安慰了她,可她還是心有余悸的流淚不止。她抬著淚眼朦朦的大眼睛,無辜得望著努達海,怯怯道:“我知道我有錯,我知道我做錯了。”
努達海聽到新月仍在自責,又是一陣心煩意亂,忙忙的松開新月,不耐道:“算了,這件事就這麼過去吧,我們誰也別提了,誰也別認錯了。你看你,臉都哭花了,快去洗把臉吧,我去教場了。”
從前覺得梨花帶雨楚楚動人的小臉,現在卻只能看到涕淚橫流亂七八糟。努達海被滿腔的煩躁惹得心火亂竄,只恨不得立刻拋下這一切,去教場發洩一番。因而,他不再去管新月仍在哭泣垂淚,徑直出了望月小築,往教場走去。
這時的努達海,不願再去多想新月到底是不是居心叵測心機深沉,新月有沒有欺騙他他也不再怎樣放在心上,現在他滿心裡環繞的,反倒是他自己的糊塗透頂!
他一遍遍的想著他是怎樣傷害了雁姬,他是怎樣眼中沒有兒女沒有老母。他一向標榜自己正直仁義,卻原來,他真的是人們口中所說的那種不忠不義、不仁不愛之徒!
這樣的認識,陡然讓努達海覺得自己快要爆炸了!
他在教場上拼命的騎馬、射箭、擊打,他恨不得自己流干了血汗,恨不得就這樣死去,恨不得他從未清醒。
可是,他卻已經清醒了。
清醒的知道,他曾做錯多少。
清醒的,恨不得立刻自我了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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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9-3-2012 05:36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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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心隨雁飛滅(二)
自那日努達海從驥遠府中回來,同新月吵鬧一場之後,兩人之間就好似多了一層看不到摸不著卻實實在在存在的隔膜。
老夫人對兩人爭吵的事情略有耳聞,也曾直接詢問過努達海,努達海半遮半掩的說了幾句,老夫人卻很快明白了過來。不過老夫人並未多說什麼,只是拍拍努達海的肩,令他自己擦亮眼睛看看清楚,便歎著氣走開了。
如此一來,努達海心裡反而更是迷惑。老夫人若是指責新月,對新月落井下石,他還可能會心疼憐惜新月,可老夫人這樣無奈讓他自己判斷,他倒不知所措了。
努達海對新月存了懷疑之心,雖然也無法完全相信新月是有心機的,但是自己總是為她心疼才犯下了許多錯誤那是事實。如今他一看到新月,就仿佛在不斷的提醒著自己所犯下的錯誤,令他身心受盡了折磨。
而因為他總是陰沉著臉,心情不好,感同身受的新月便整日裡哭哭啼啼,傷春悲秋,更是令努達海煩不勝煩。開始他還不顧規矩,只因要安慰新月而常宿在望月小築。時間一久,他一看到新月那張一天到晚苦著的臉便頭疼至極,望月小築去的也不勤了,就算同房之後,他也會按規矩回雁影閣歇息。
這樣一來,他和新月之間的感情似乎越來越淡,也越來越沒有任何美好可言了。無論是在望月小築面對著新月,還是回到雁影閣面對著曾經滿是同雁姬回憶的亭台樓榭,努達海的心情總是無比的沉重。他一天比一天更清楚的認識到:他失去了的是什麼,他是怎樣失去了那一切;他做錯了的是什麼,他是怎樣一步步萬劫不復的!
所謂真愛,原來不過是他頭腦發昏之時的幻想,“真愛”為他帶來的,不是他想象的美好,而是切切實實的毀滅!
就在努達海一日日清醒的認識到他曾經做過的一切是怎樣的錯誤而痛心疾首之時,新月在望月小築裡也終日以淚洗面。
努達海與她之間的一番變化,雖是慢慢形成的,但對於新月來說,仍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得到的。她那顆細膩的心靈,幾乎可以感受得到那每日每日都在流逝的感情。努達海對她的愛意,就如同她的眼淚一樣,一點一滴的隨著時間流走了,流的那樣快那樣令人心悸。
新月無法理解。她不知道為什麼從那條項鏈開始,努達海看她的眼神總是帶著疏遠帶著隔離;她不知道為什麼每次努達海看到她,便會很快露出自責後悔又痛不欲生的表情。她不知道緣由,但努達海又不肯告訴他。
開始努達海還會在望月小築借酒澆愁,新月看著心痛,便勸他不要想太多,勸他想想他們兩個在一起是多麼難得,又是多麼幸福,可每當如此,努達海只會更難過。
努達海難過,新月也跟著難過,她幫不上努達海,便不停的自責,心痛的流淚。可是努達海仍舊還是不開心,在望月小築的時間越來越短,同她說的話也越來越少,甚至後來還要遵守規矩再也不在望月小築過夜。
努達海走了,新月終日以淚洗面。她真的不明白,她這樣千辛萬苦得來的真愛,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努達海那麼愛她,為什麼會對她不管不問,為什麼會無視她的傷心難過,為什麼會忍心讓她受這麼多的委屈……為什麼?
難道,努達海已經不愛她了嗎?
也許,像老夫人說的那樣,努達海恨她讓他失去了一切,努達海又愛上了雁姬,或者是更年輕更高貴的公主?
新月被自己的想法嚇壞了。
她拼命的甩走自己的想法,壓抑著自己的想法。
她是那樣的辛苦那樣的艱難,可是在努達海來看望她時,還是根本注意不到她的痛苦,注意不到她苦苦等待他一句心痛一句關懷的心情。
也許,努達海真的已經不愛她了。
新月的心,此時仿佛死了一般。
時間就這麼一天一天的過去,努達海和新月各懷心思,都過得艱難而痛苦,而凌雁他們那邊,沒了這兩人的打擾,卻是始終喜氣洋洋。
相處了兩三個月,凌雁和碩塞的感情早已如蜜裡調油,默契進一步加深,關懷進一步加深,就連同彼此兒女的感情,也已相處的很是和諧。
而那幾個孩子們,其中博果鐸基本上已經接受了凌雁,又加上他如今年紀也已不小,皇上、太後和碩塞皆有意讓他開始熟悉朝堂,忙於學習的他既沒時間和凌雁爭寵,本身自然也成熟了不少。至於驥遠和塞雅,經過上次新月項鏈一事,兩人非但沒受到影響,反而感情更好了。塞雅懷孕之後的身體一直很好,凌雁雖然沒什麼經驗,但是憑著雁姬的記憶和現代時偶爾聽說的一點常識,加上大夫的指點,她自然是將塞雅照顧得妥妥帖帖。不論是塞雅的額娘還是老夫人,都對此很是放心。反倒是一直還算省心的珞琳,最近常常時而歡快,時而憂郁,十足一副戀愛了的樣子,令凌雁頗為擔心。
凌雁也曾旁敲側擊的詢問過珞琳,但是珞琳欲言又止的,凌雁也沒有太過逼迫。對於珞琳她還算放心,畢竟經歷了新月那樣一件事情,珞琳成長也算不少,起碼對於情愛之事,肯定不會像新月那樣沖動無知。珞琳自己也說請凌雁給她一點時間,過段日子她再跟她講講清楚。如此,凌雁便也不再多問,只是仍舊暗暗注意罷了。
除去珞琳的小事件,這幾個月的日子對凌雁來說,是相當的安靜祥和。
隨著感情的逐步升溫,碩塞也有好幾次在二人情濃之時,認真的詢問凌雁對婚期的看法。凌雁本也覺得如今二人的相處和感情也差不多可以結婚了,不過想著還要照顧塞雅,便一直推說再等等,並沒有言及具體日子。
直到有日家中小宴之後,碩塞微微醉酒,凌雁送其出門,他卻趁無人之時,驟然將她圈入懷中禁錮在牆角暗處,吐著酒氣沉聲問她:“雁姬,你還不願意嫁給我麼?”
月明星稀的夜晚,碩塞深邃幽黑的眸子有一兩星的亮光明明滅滅,他帶著酒氣和男人味的身子沉甸甸的壓在她的肩上,她的身上,低沉悅耳的聲音帶著蠱惑的意味。
也許是怕被孩子們瞧見,也許是怕被丫鬟們瞧見,也許是怕……也許根本不知道怕什麼。只是碩塞這絕無僅有的熱情似火,令凌雁也絕無僅有的心動了,心動的有些沉醉了。
碩塞仍然充滿期待得盯著她。凌雁嘴角輕揚,一個甜蜜的笑容綻開:“我一直都願意嫁給你。”
碩塞也笑了,深邃的眸子裡瞬間流光溢彩。他微微俯下身,英俊的面容又向前靠了靠,幾乎貼著凌雁的耳際說道:“那麼,你打算,究竟何時,才嫁給我?”
這種有些類似偷情的游戲,簡直刺激又有趣。凌雁也貼著碩塞的耳邊,有些好笑得說著有點沒情調的話:“等塞雅生了,我就嫁給你。”
碩塞聽了,似乎有些無奈。
若有似無的歎了口氣,碩塞緩緩得站直身子,不過仍然圈著凌雁在懷中,認真得瞧著她說:“我其實也猜得到你的心思,只是,你也知道,如今皇貴妃身子不大好,說不定哪日就……到時,以皇上的心思,怕是得……這又是幾個月的功夫。”
碩塞想是真的醉了,這樣有些不敬的猜測都說了出來,倒是令凌雁頗有些感動。不過凌雁此刻卻也真的陡然想起了這一茬,她雖然不知道順治的皇貴妃是哪年死的,但是她知道皇貴妃死後不久,順治也死了,或者也有人說是出家,之後康熙便登基了。凌雁當然知道康熙是八歲登基的,而且還有個模糊的印象順治是正月裡死的。小玄燁如今已經七歲了,這麼一來,豈不是意味著……
想到這裡,凌雁也覺得有點驚悚了,若真是趕上了這二位,那也只能說是該有的曲折了。不過看看碩塞有些迫不及待的樣子,她心中甜蜜之外,也略略有些抱歉,難得主動伸手也攬住了他的腰,帶著歉意道:“若是真的那樣,那我們就多等些時日也無妨。”
碩塞聽著凌雁言語中的抱歉,又很受用她主動投懷,便借著酒意,仍舊勸說:“即便成婚,你也可以回來照顧塞雅,或將塞雅接入王府。你看看,如今你我雖已指婚,卻也不能日日相見,甚至親近不能,叫我何其苦悶……”
自二人互相明白心意以來,兩人雖說日漸親暱,但言語上依然很是循規蹈矩,從未說過如此親暱之語。這一日,乃是相當的意外。凌雁甜蜜欣喜,內心之處,也覺得這一段由關懷照顧開始的感情,越發的美滿。
只是,她仍舊沒有答應碩塞:“若是我們現在定日子,也要准備一兩個月,這一兩個月裡,我肯定會鮮少時間顧得上塞雅,更何況一兩個月之後,恰好就是她臨產的日子……”
凌雁說得在理,碩塞也沒法反駁,只得久久的歎氣,歎得凌雁更覺得對不住他,唯一能做的,便是輕輕靠在他的肩上,討好的說道:“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這句一說,碩塞才稍稍滿意,輕聲哼道:“那便隨了你吧。”
過了一會,碩塞終於輕輕松了松環著凌雁的胳膊,放凌雁站好。凌雁心中甜蜜,面容帶笑,盈盈脈脈得微仰著臉瞧著碩塞。
碩塞一向溫潤的面容卻帶著絲不滿,看著凌雁的笑臉,竟仿佛有些鬧別扭一樣,忽的俯身下來在她唇上啄了一下,才滿意得笑了。然後便好似什麼也沒發生一般,牽起凌雁的手,言道:“走吧,我送你回房。”
凌雁被偷吻,愣了半晌,隨著碩塞走了好幾步,才又是羞又是笑得拉住他說道:“是我送你出門才對。”
那一夜也只是個甜蜜的小插曲,不過沒過幾日,紫禁城裡竟忽然傳出了皇貴妃歸天的消息,倒令凌雁有些意料不到。
第八章 心隨雁飛滅(三)
皇上對皇貴妃的寵愛是有目共睹的,皇貴妃的去世,對皇上造成的打擊也是巨大的,一夜之間,京城上上下下似乎都籠罩著一層壓抑窒息的氛圍。
皇上執意追封皇貴妃為皇後,並令上至親王,下至四品官,公主、命婦齊集哭臨,不哀者議處,幸虧皇太後“力解乃已”。這一番作為,實足可見皇上對皇貴妃的一番情意,卻是令皇太後頗為不滿。
太後心情不悅,便偶召凌雁說說話,凌雁多次入宮陪伴太後,對皇太後的情緒自然有所察覺。不過平日雖是閒聊,不經意的,也從太後那得知一些不甚關緊要的消息,譬如皇上因皇貴妃的死而對新月、努達海以及克善的遷怒,努達海如今想要重回朝堂怕是沒那麼容易了,克善想要重振端親王府,恐怕也要多等些年份。
不過太後雖是這麼說,凌雁聽著記著,卻也不怎麼往心裡去,倒是太後再次問起她和碩塞婚期之時,她倒終於樂得直言了自己的想法。
凌雁初始得知皇貴妃歸天的消息之時,意外的是因為沒想到前幾日碩塞就那麼一提,沒幾日就得了消息。這時她才方知碩塞並非大膽猜測,恐怕也是得了什麼消息,才這麼說的。如今皇貴妃身死,皇上果然追封她為皇後,舉國服喪,百日為限。凌雁暗自也曾盤算過,如今已是八月份,等百日過後,就到了十一月份,恰是塞雅生產之日。而順治若是正月便要出事,她和碩塞想要成婚,便只能從臘月裡挑個日子出來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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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9-3-2012 05:36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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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她心中的這一番計較自是不能同任何人說出來的,便只對太後道,她同碩塞已商議定,等塞雅孩子滿月之後,便同碩塞成親。
太後聞聽這回答自是高興不已,又體恤塞雅生子日子未定,便隨凌雁的心意,成親之事讓他們自行准備,不再下旨定日子,只等他們到時自己安排。
得了這份旨意,凌雁煞是高興,太後心情舒暢之際,卻又提起珞琳來。太後似乎有意提到為珞琳指婚之事,倒也並未令凌雁過於意外,不過想起珞琳近日的反常,她卻感覺有些棘手。好在一同在太後宮內的嫻語似乎也對珞琳的心事有所了解,三言兩語把太後的話帶到了別處,給凌雁解了圍。
之後離宮之時,嫻語特意跟著凌雁並閒聊了幾句。嫻語有些話不好明說,但她的意思凌雁也大致揣摩了出來。太後似乎有那麼一點意思,要將珞琳指給當初新月指的費揚古。費揚古是嫻語的大哥,是安親王的長子,以珞琳的身份,即使不做嫡福晉也的確有些高攀。但是嫻語擔憂她阿瑪和哥哥會因為努達海的事情遷怒珞琳,恐珞琳將來不幸福,所以請凌雁務必想辦法阻止這件婚事。
有嫻語這樣心思細密的朋友為珞琳著想,凌雁頗為珞琳高興,只是想到珞琳似乎還未想通,前來同她訴說心事,又有些焦急。這些時日的刻意觀察,凌雁很容易的發現了珞琳心悅的對象是誰,只是卻不知她究竟如何決定。
出了宮門,凌雁有些意外的看到幾日未見的碩塞正在自家馬車處等她,心中感動不已。
這些日子因著皇貴妃的喪事,碩塞忙得時常見不到蹤影,偶爾得見,也已是掌燈之後。那時凌雁又會擔心他休息時間不足,沒說上兩句便緊趕著讓他去回府歇息。這兩日終於閒些下來,沒想到他又同往日一樣,見她被太後召見,便過來接她。
碩塞見凌雁從宮裡出來,便吩咐巴瑪泰把馬車駛了過去,停在凌雁面前,然後扶她上車。
兩人一同坐在車內回府,碩塞伸出手來,攬住了凌雁,凌雁便也順勢靠了過去。難得一個這樣封閉卻足夠隱私的地點,他們二人才能如此親密。
碩塞在戰場上受得那次傷早已好了,他的身子底子還是很不錯的,勞累這麼多日,除了稍見消瘦,倒也沒什麼大礙。只是看在凌雁眼裡,稍見消瘦也成了形銷骨立,端得是心疼不已。
凌雁輕輕得靠在碩塞的懷裡,倚著這樣一個寬厚而堅實的胸膛,似乎連馬車的顛簸都感覺不到了,只覺得溫暖安定。碩塞的右手與她十指交握,溫熱的氣息在她耳邊吞吐,話語輕輕:“太後可是問及婚事,你怎麼說?”
碩塞對婚事如此在意,凌雁心中甜蜜,話也說得極輕快:“我已告訴太後,待塞雅孩子滿月,我們即刻成親。太後體恤我們,不再多下旨意,到時就等阿瑪來挑日子怎樣?”
碩塞聽了這話,立刻高興不已,攬在凌雁肩頭的那只手稍稍一緊,倒是不似那日醉酒般熱切主動,但言語間仍是滿滿的喜悅,略帶調侃的在凌雁耳邊輕念:“看來本王怕是閒不下來啦,明兒就可以開始准備了,好早日把表妹娶回家啊!”
凌雁笑著輕捶碩塞胸膛一下,也掩不住喜悅道:“哪有那麼急,至少也等國喪過去才好。不過到時我要照顧塞雅,就全賴你操持了。”
碩塞卻是笑著將凌雁的另一只手也抓在手裡,點著頭道:“本來這嫁人一事,也用不著新娘子自己忙活的。只要你答應嫁了,便只管去忙你的,一切交給我就好了。”
凌雁聽到這裡,側首望著碩塞,正要再說什麼,碩塞卻又開口:“知道你擔心姨父身體。我不會讓姨父操勞的,有噶布喇大哥和索額圖在,你無需擔心。”
碩塞這般知曉她的心意,凌雁也沒什麼好說的。除了幸福,還能再說什麼呢。
說定了婚事,碩塞卻又跟凌雁說起了珞琳之事,讓凌雁頗為意外。
凌雁看出了和珞琳有情意的是碩塞派來的那名侍衛凌柱,但她還在等著珞琳跟她坦白,或者說告訴她她的決定,卻不料凌柱竟先跟碩塞坦白了。
這凌柱倒也是個有擔當的男子,他同珞琳之間發乎情止乎禮,據他的說法,兩人之間甚至連表白都沒有。只是日久生情,他明白自己心中的意思,也自相處中明白珞琳的心思,互相都難以割捨。所以他才會在深思熟慮之後,向碩塞請命辦差,不怕差使艱難危險,只求能建功立業,將來也好配得上珞琳的身份。
碩塞把凌柱的一些話講給凌雁聽了,然後便問凌雁的看法。
凌雁暗自揣度著,再加上平日的觀察相處,自然也明白凌柱所言非虛,也知他的確是個人品樣貌皆為上乘的年輕人。雖說這是講究門第的古代,若是珞琳和他真的如此情深意重,她倒未必一定要拆散他們。其實珞琳和凌柱兩人之間的身份差距並非太大,如今她雖嫁了碩塞,但努達海今生也恐怕再難有作為了,即使珞琳嫁得不錯,夫家也會因努達海而看低她,倒不若嫁給凌柱這樣一個會真心疼惜她的男子。
這樣想著,凌雁便有些熱切的瞧著碩塞:“珞琳喜歡的話,我自然不會嫌棄。而且我覺得凌柱的身份也沒什麼問題,你也不必一定派什麼艱難危險的任務給他……”
碩塞聽到這裡,卻是笑著搖了搖頭,看著凌雁道:“既然你不反對,其它的事情就由他們去好了。”
聽碩塞這樣說,凌雁也覺得自己好似有點太過把他們當孩子,管得太多,訕訕的點了點頭,有點自責。
碩塞看她這樣,又不由得笑著將她攬入懷中,溫言道:“別難過了,雁姬,又不是怪你管得多。凌柱要建功立業,那是為了珞琳,雖說艱難,但也會讓他成長。再則,為珞琳多做些,才能讓他更覺得珞琳得來不易,才會更加的珍惜不是?”
碩塞軟語細心安慰,總算令凌雁釋懷。
回府之後,碩塞去拜見索尼之時,凌雁便讓甘珠把珞琳請了過來。
珞琳絲毫沒有磨蹭就跟著甘珠來到了凌雁的房裡,也沒等凌雁多加詢問,珞琳自己便一件件跟凌雁講了她和凌柱的事情。
到此時凌雁才知,原來珞琳這心思,從她在洛陽逃跑,被巴瑪泰和凌柱找到之時就存了下來。那時珞琳怕凌雁擔憂,並未告訴她,她也曾差點著了人販子的道,幸而被及時趕到的凌柱英雄救美。凌柱和巴瑪泰是兵分兩路的,因而在巴瑪泰趕到之前,凌柱和珞琳單獨相處了也有兩三天。這兩三天裡,珞琳還曾多次試圖逃跑,凌柱日夜看管,最後狠狠的把她教育了一番,雖然把她一個大小姐給罵哭了,卻也把她給罵醒了。
凌雁這才恍然,當時再見珞琳之後,她跟變了個人一樣懂事認錯,她就很是不解,卻原來是被凌柱教育了。
之後他們的相處便都是凌雁眼皮底下的了,凌雁親自把凌柱安排跟著珞琳,倒是給他們創造了機會。不過珞琳也知道自己有可能會被指婚,凌柱亦覺得兩人身份有距離,所以即使兩人早已情深意重,也從未有過什麼私定終身之事。就連今日珞琳向凌雁坦白之時,她也並不知凌柱已同碩塞談過,更不知凌雁知道了她的事情,而只是問問凌雁主意。
凌雁很欣慰珞琳並不是有了愛情就不顧一切的孩子,也許真的是拜新月和努達海的事情所受的教育,她懂得考慮大局,懂得征求長輩的意見,也懂得自我克制。不過凌雁也不是封建家長,相信就算是原來的雁姬,有索尼這樣的父親,也不會是不通情理的母親,她也一定會幫著自己的女兒,維護這樣一份並不是不可被接受的感情。
凌雁安撫了珞琳,答應了幫她,珞琳簡直有些歡天喜地的離開了。
再過了一會兒,碩塞也自索尼那兒過來了。兩人再次如老夫老妻一般,蝸居在小小書房裡,開始商討起兒女的婚事來。
凌雁靠在窗邊坐著,雖翻著書,卻沒把精力放在上面,而是瞧著一旁的碩塞計劃著。他不疾不徐的一樣樣說著:要讓凌柱也在國喪過後過來提親,先把親事定下來,然後等個一年半載,他小有功績之後,給他謀個不大不小的官職,再把珞琳嫁過去。至於到時嫁妝幾許,可日後再議,但肯定不會虧待珞琳。
碩塞十足的一副阿瑪心態,讓凌雁看得忍俊不禁。
這日天氣雖然不是太好,略略偏陰,但在八月裡也算得上是秋高氣爽,凌雁的心情,卻是比天氣還要清爽。
至於努達海和新月那裡,卻是一副比紫禁城也不差的淒慘景象。
望月小築裡,從皇貴妃去世之日起,新月便一直哭哭啼啼,自責自己連累了皇貴妃讓太後責罰,都是她的錯,害的皇貴妃香消玉殞。
新月鎮日裡哭哭啼啼,身著素服,甚至焚香祭拜,把自己弄得淒慘兮兮,可是不但沒令努達海有一絲憐惜,反倒讓他遠遠得避開了望月小築,日日在雁影閣流連。
皇貴妃的死,令努達海也意識到皇上可能會對他的不滿和怨恨,如此一來,東山再起之日遙遙無期,令他滿腹抑郁。白日裡老夫人眼下,他只能強撐著精神振作,夜夜難眠之時,他便會一個人流連在雁影閣裡,貪杯沉醉。
當真是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澆愁愁更愁。
這愁都是自己惹來的,這禍都是自己闖的,即使醉了,都脫不了這層折磨,簡直令他生不如死。
而老夫人那裡,瞧著這兩人之間嫌隙越來越多,便舊事重提,讓努達海考慮娶正妻之事。努達海看著老母日夜操勞,短短數月已如老去多年,便也再沒有理由拒絕,任由老夫人前後張羅。然而新月那裡,他卻遲遲不敢去告訴她此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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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9-3-2012 05:37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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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雲深無雁影(一)
國喪百日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百日未過之時,塞雅便生了個漂亮的男孩。等國喪一過,沒幾日便是孩子滿月了,雖然仍舊不好大肆鋪張,但這畢竟是驥遠的長子,也算為了老夫人開心,驥遠還是在府中擺了個小小的家宴,請了一眾親戚朋友前來,同喜同賀。
前來祝賀的親戚裡,有努達海那邊的,也有雁姬這邊的,當然還有塞雅父母家的親戚。本以為國喪剛過不一定會來太多,卻沒想到有許多平日並不怎麼親近的親戚也有趕來的。興許有看著驥遠前途無量的,有瞧著赫捨裡家位高權重的,也有對承澤親王生出攀附追捧之意的,百樣人有百種心思,凌雁對於這種狀況倒也沒什麼不好的想法,畢竟現實就是如此。
說起來這滿月酒宴裡,最為奇特的就是碩塞和努達海的存在了,這新生孩兒的爺爺不是奶奶的丈夫,在這大清朝裡也算得上是少見的奇事一樁。不過這一家子曾發生過什麼事兒,就算是京城裡的百姓,都不見得還有不知之人,更何況這與當事人都搭得上關系的親友呢。
傳聞總是有真有假,但主流輿論畢竟是一直站在驥遠和雁姬他們這邊的。人們都知道原來的將軍夫人是怎樣的隱忍退讓,若不是曾救了三阿哥一命,恐怕也難逃被那位曾經的格格搶了丈夫再搶走正妻之位的下場。而關於驥遠和珞琳曾與新月的糾葛,私下裡也並非沒有傳聞。事到如今,這母子母女三人還能表面客氣的邀請努達海來參加孫子的滿月酒宴,在許多人的眼裡,已是仁至義盡了。
再對上努達海,無論是他曾經的行為還是他如今的身份,都沒有人會再對他青眼有加。低調的人對於他也就裝作看不到,張揚些的人已毫不吝嗇的送上鄙夷目光,好在大家總算都看著主人驥遠的面子,沒有人當面把不屑話語拋了出來。
不過,饒是如此,努達海依然如坐針氈。
驥遠大婚之時,親友們對這些事雖然也有聽聞,但畢竟被皇上和太後一手壓下,也無人敢再提起。努達海那時也不曾覺得自己和新月的真愛有錯,所以對大家的異樣眼光和竊竊私語都不曾有太過清晰的感受。
現在卻是完全不同了。距離大軍回京的日子雖已過半年,但今日卻是努達海被貶之後出席的第一個盛大宴會。他這幾個月裡,已漸漸想通了自己曾做過的事情是怎樣的糊塗,此時面對著眾人的鄙夷和藐視,無論是一個眼神或者一個輕哼的鼻音,都輕易的讓他頓感無地自容。
什麼請求驥遠和珞琳的原諒,什麼找回從前家庭的和睦,事到如今,他已清楚明白自己有多可惡,再也沒有一分的勇氣敢去奢求兒女的原諒。他甚至覺得,如果讓他站在兒女的位置上,他對待自己會比這一雙兒女更加無情。有了這樣的想法,他也覺得自己不該被原諒,甚至沒資格去請求別人的原諒。
努達海就這麼越想越悔恨,轉眼又瞧見一旁碩塞和凌雁親暱恩愛的模樣,再想起今日剛到驥遠府中之時見聞的事情,越發的心酸自慚難耐。
今早努達海剛到之時,見將他帶往正廳的小廝面帶不耐,他便讓其離開去忙,自行向正廳走去。只是經過偏廳不遠時,卻遙遙看到雁姬正和一年齡相仿的婦人閒坐說話,他便不由自主慢下腳步,漫不經心的走到廊下窗邊,側耳傾聽起來。
那坐賓客位置的女子努達海過去也曾見過幾次,乃是索額圖生母、雁姬繼母的哥哥家的女兒,份屬雁姬的表妹。這位納喇氏的女子,生的溫婉清麗,卻也是個可憐人兒,她早年亦曾嫁得一位將軍,可那位將軍新婚不久便出征戰死了沙場,之後她便還了家,一直未再嫁。
此時她同雁姬在偏廳說話,努達海倒也未覺不妥,乃是因為看到雁姬,他才情不自禁得移步至此。不過待走近之後,聽到二人所談內容,努達海卻陡然驚住。
也不知道二人已經談了多久,此刻凌雁並未開口,一直閒坐淡笑飲茶,只是那納喇氏在柔柔弱弱得說著:“雁姬表姐被指給姐夫,妹妹當真是羨慕不已,可惜妹妹沒有姑父這樣位高權重的阿瑪,縱然多年來蒙姐夫垂憐,多加照拂,卻不及表姐福根深厚,終能入主王府。”
聽到這裡,努達海才猛然想起,吶喇氏的親姐姐,正是承澤親王碩塞故去的嫡福晉,這位納喇氏,亦是碩塞的表妹。如今聽這納喇氏的意思,竟是早已對碩塞情深意重,而碩塞對她,也並非無意。想到這裡,努達海卻驟然有些為雁姬憤憤不平起來。雁姬還未同碩塞完婚,這女子便這樣挑釁,碩塞若是令雁姬受這種委屈,雁姬今後能得到幸福嗎?
努達海心中憤怒,但還是生生忍了下來,且聽雁姬仍然淺笑閒閒回復:“縱然是太後指婚,也仍需征得王爺意見。若非王爺願娶,姐姐也未必能嫁。”
凌雁如此一說,擺明了告訴那表妹自己不信她的挑撥,那女子卻仍舊似不解般詢問:“那姐姐如今同姐夫遲遲未婚,莫不是姐夫不肯?”
納喇氏柔柔弱弱的樣子,怯怯細細的聲音,說出來的話卻是暗箭傷人,努達海此刻方覺得真是人不可貌相,即便是柔弱的女子,也未必真的單純無辜。努達海在窗外偷偷瞧著,越發的有些心痛雁姬被這樣的女子刺傷,又不免也覺得碩塞似乎不珍惜雁姬,遲遲不同雁姬成親。
然而雁姬卻是似乎未將這女子的話往心裡去,仍舊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淡笑著說:“這就是我同碩塞之間的約定了,不勞妹妹掛心了。”
努達海沒聽出這話裡凌雁的怒氣,納喇氏卻是聽得出來的。從王爺到碩塞,這稱呼的改變,聽到納喇氏的耳裡,便是□裸的示威。
納喇氏絞緊了手中的絹帕,緊咬下唇,仿若委屈至極,而此時余光卻瞄到了門外,然後便換上更加委屈可憐的語氣道:“姐姐這樣說,叫妹妹何其傷心。妹妹也不求什麼什麼名分地位,甚至連姐夫的心也不求一分,妹妹只是在心底放著姐夫、念著姐夫而已,難道這樣姐姐也不許麼?姐姐這樣真是太殘忍了……”
納喇氏忽然演戲一樣的台詞,叫凌雁和努達海都呆住了。
凌雁面上是呆,心裡卻是好笑。這一番言辭,同她剛穿越而來之時,聽到新月對努達海所說的,是何等的相似。果然全天下的奪人幸福的女子,所用的技巧都是相差無幾的,不過有人是無心,有人是有意罷了。而此時,她卻很是期待,碩塞的處理,同努達海又有何不同。想著,她便抬頭笑著看向了門外。
納喇氏余光能瞧見碩塞過來,難道她便瞧不見不成。
只是凌雁沒有料到,先出現在門口的,竟是數月未見的努達海。
努達海猶在碩塞之前,氣沖沖的踏入偏廳,指著納喇氏道:“你這女人,看起來柔弱無辜,心底卻實在是殘忍惡毒。你若不求名分,只把一番心意存在心底,現在又何必在雁姬面前說出來?你還指責雁姬殘忍,你在她面前訴說對親王的愛意,令她心痛心碎,難道你就不殘忍嗎?”
努達海一番怒火滿天的話說完,凌雁又有些驚住了。
努達海一直在門外西側廊下,凌雁並沒有看到他,此刻他突然出現,又說出這樣一番似乎本應該由當初的雁姬指著新月的鼻子罵出的話語,未免讓凌雁太過驚詫。
而努達海心裡,卻是也想到了當初新月說的那一番話。此刻這納喇氏的說辭,是那樣的熟悉,卻明顯的心懷惡意,努達海頓時對雁姬生出一種強烈的想要保護她的意願。隱隱的,如同想要彌補她一般,他便走了出去,狠狠的說出了那一番話。只是說完之後,他的心裡並沒覺得輕松,雁姬的臉上,也沒有任何感激。
這時,碩塞也終於走進了偏廳。
努達海一番怒氣指責,納喇氏本想反駁,但看到碩塞已到,便立刻起身,委委屈屈得向碩塞行禮,一副被欺負慘了的樣子。
碩塞進了門之後,卻沒有看納喇氏,而是皺著眉瞧了在別扭行禮的努達海一眼,便含笑走向了凌雁。
凌雁不便說什麼,目光裡卻是帶著深意和笑意瞧著碩塞,亦照著規矩向他行禮。碩塞一把扶起了她,便牽著她的手便走回主座,扶著她坐好,自己才坐。
接下來,努達海便被碩塞無視了,他只是冷意森然的瞧著納喇氏道:“冉芸,本王對你多加照拂,那是因為冉茹和舅舅的情分,再無關其它。”
碩塞這番話說得煞是直接,納喇氏本以為就算自己之前的話會被碩塞誤解,但自己被努達海這樣怒吼一番,無論如何碩塞也該安慰一下她,卻不料碩塞上來便是一句教訓。萬般委屈之下,納喇氏頓時眼中含淚,頗為委屈得喊道:“姐夫……”
納喇氏畢竟是碩塞的表妹,亦是冉茹的親妹妹,見她這樣,碩塞便又給她留了幾分情面,稍稍緩和了下語氣,但還是沒給她說話的機會,只是繼續道:“這鍾情一事,不論是當初同你姐姐,還是如今同雁姬,我心早已明了:兩個人若是一心,斷斷是容不下別的人的,哪怕出於恩情或是道義。我既認定了她,就只會有她。”
碩塞此話一說,凌雁不由得彎彎嘴角。他這話說得雖然委婉,卻也徹底絕了納喇氏的心思。若是納喇氏心思還算清明,就不會還是糾纏不放。
三言兩語,碩塞便了斷了這事。
納喇氏頗有些傷心欲絕,無語淚流,凌雁只好喚來甘珠,好生的帶納喇氏去梳洗休息片刻。
至於努達海,碩塞和凌雁各自還有事情要忙,根本無暇招呼他,再則他也不同於普通客人,便請他隨意之後,兩人一同離開了。
努達海之前那一番仗義執言,就如同根本沒有發生過一樣,輕飄飄的揭了過去。而碩塞的那一番話,卻一直在努達海腦中回響,就連在這宴席上,仍不時得擾得他心煩意亂。
瞧著碩塞和雁姬之間的濃情蜜意,瞧著驥遠如今應酬的駕輕就熟,努達海頓覺自己如同一個不必存在的人,失落的悄悄起身離了席。
碩塞的話,仍舊被他反復想起。那幾句話,拒的是納喇氏的情,震撼的卻是努達海的心。過去他一直覺得,碩塞要娶雁姬,不過是因為太後懿旨同索尼身份,而他能娶到雁姬,也不過是憑著他身份地位尊貴,直到今時今日,努達海才真正有些自慚形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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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9-3-2012 05:37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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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雲深無雁影(二)
努達海受不了酒席上眾人的目光和碩塞凌雁之間甜蜜的刺激,方離席尋些清靜,但他也沒什麼去處,便只是有些漫無目的的閒逛著。雖然這是他兒子驥遠的府邸,主人下人都沒有攔著他的意思,他自己卻不好意思太過隨便,到了一處清池邊,見旁邊假山側有石桌石凳,他便走過去坐了下來,瞧著那一池碧水陷入沉思。
自兩月前老夫人同他提了再娶之事之後,他還一直沒想到合適的方式告訴新月,但三日前,老夫人卻突然告知他正妻己有了人選,令他有些猝不及防。
老夫人為努達海所選的正妻乃是禮郡王側福晉的女兒,一位多羅格格。禮郡王向來同安親王一家不合,此番肯將女兒嫁過來也不是沒有這一層的原因。然而努達海心中明白,僅僅這樣的原因,也未必肯有人願意冒著得罪皇上、得罪太後的危險,把一位多羅格格嫁給他這種被削職的將軍做繼妻,更何況他東山再起之日尚遙遙無期。
然而老夫人卻只對努達海說道不必憂心,甚至還說禮郡王有意在皇上面前伺機幫努達海美言,即便不能東山再起,也願為他謀上一官半職。如此一來,這婚事對努達海來說,就如同一個從天而降的大好事,美好得太過令他難以置信,也讓他不由得開始懷疑,是不是那位多羅格格相貌丑陋,或者有何難言瘤疾。
不過仔細一想,老夫人總不會害自己的兒子,努達海便也沒有多問,隨老夫人的意思了。
之前老夫人在為努達海張羅著遴選正妻,遲遲找不到合適的人選時,她便只告訴努達海,說是挑不到滿意的,但努達海卻很清楚,這是老夫人為了寬他的心,才如此安慰於他。真正的事實,恐怕根本不是挑不到,而是沒人肯嫁。
老夫人如此顧及他的心情和顏面,卻絲毫沒令努達海有一絲輕松,反而為這一事實深受百般煎熬。他一面要為老母為他辛勤操勞而懺悔,一面又為自己如今的被人厭棄痛心,同時還遲疑著告不告訴新月,如何告訴新月。之前他還心存希望,以為如果沒人肯嫁,他便這樣同新月過上一世,渾渾噩噩了此殘生罷了。可事到如今,已不是他說不說的問題,而是何時說,如何說的問題。
想到新月,努達海心裡頓時如同打翻了百味瓶,酸甜苦辣一同湧上了心來。這幾個月以來,他盡量不去懷疑新月有沒有心機,只念著他們曾經生死相許的真愛,可是即便不去想那些,如今的新月也早己不似從前的新月。努達海說不出新月的改變在哪裡,只是清楚的感覺到,她變了。其實他自己也早就變了,他知道了自己做錯了什麼,也許新月,也明白了一切。
可是即便新月從來不曾想要獨占他,這娶正妻之事,又讓他如何對她開口?更何況今日聽到了碩塞的那一番話,那樣只鍾情一人的宣言,雁姬聽到那幸福歡悅的笑容,只映襯得曾自詡深情專情的他,是何等的可笑。
他負了雁姬,如今,又要負了新月。
而且明知要負新月,他卻不得不做。
努達海沉浸在自己思維的死胡同裡,左右為難,並沒往意有人正踏過一座小橋,繞過假山,向他所在的地方款款而來。
等到努達海發覺的時候,己是嫻語驚訝的瞧見努達海,不禁出聲驚歎之時了。
嫻語今日也是來看望塞雅同滿月的孩子的,瞧著驥遠初作阿瑪的喜悅同塞雅的幸福,她也自心為他們高興。只是酒宴上喧嘩吵鬧之時,她不免暗暗有些傷心,便托辭不愛熱鬧,一個人跑出來靜靜,卻沒想到走走停停,累了尋一僻靜之地歇腳時,遇到了努達海。
努達海見和碩柔嘉公主至此,連忙起身行禮。行禮過後,他打量著嫻語黯然的神色,似乎有什麼不開心的事情,雖然很是想要關心一下,但終於明白自己的身份,便知趣道自己不打擾公主,告退離去。
嫻語看到了努達海,卻忽然想起了新月,忍不住便問道:“新月如今怎樣?”
努達海要告退的身形微微一頓,有些不解嫻語如何會問起新月,但還是連忙回答:“新月如今住在望月小築,一切皆好,奴才替新月謝公主掛念。”
嫻語想問的卻不是這個,便又道:“你對她好嗎?”
嫻語這個問題,問得突兀奇怪,卻不經意的敲入了努達海的心裡。努達海愣了好久,才有些木吶道:“奴才待她,還好。”
嫻語似乎對努達海的回答並不甚在意,只是有些蕭索的笑笑,似是自言自語般輕語:“搶來的幸福,又怎麼可能心安理得的享受…… ”
努達海仍跪在那裡,再次被嫻語看似無意的話語攪得心中一團混亂。
嫻語這時卻對努達海揮揮手道:“你退下吧。”說罷便轉身黯然瞧著池水,不知在思索什麼。
努達海起身告退,愁緒滿腹的他,並未注意到另一側的假山後,佇立著不知何時來此的碩塞和凌雁。
碩塞和凌雁並不算是逃離酒席,因為他二人離席時,己有部分人員離開。如今驥遠足以獨當一面,他們這做長輩的自然樂得清閒,出來享受二人世界。
其實這一天裡直到此刻碩塞和凌雁才有了獨處的時間,一到安靜之地,碩塞就主動跟凌雁交代起了歷史遺留問題:“冉芸之事,實在是我未料及的,今日讓你受委屈了。”
碩塞一主動,凌雁僅有的幾分不滿也就消散了,不過她還是淡笑得瞧著碩塞,半玩笑半認真道:“委屈一次倒算不得什麼,只是不知,像冉芸妹妹這等被表哥照拂的女子,還有幾許?”
碩塞不知凌雁氣己消了大半,聽她這麼說,仍舊很認真的解釋道:“也就一個冉芸罷了。這些年來,舅舅有意無意的,總央我多關照她,我也不好拒絕。直至兩年前冉芸對我表露心意,我才發覺她早有此意。嚴詞拒絕之後,我從此未再與她單獨見面,卻未料到今日她會有此一舉。”
凌雁聽到這裡,也己大致明白,這位冉芸表妹,求見她同她閒聊,也未必就是覺得能有希望入了王府,畢竟碩塞多年也未對她有意,更何況如今娶的是她這個因丈夫要納妾便寧與丈夫和離的女人。也許冉芸也只是因為稍許嫉妒絕望的心思,逞一時口舌之快,因緣際會,她一念之下,說了那一番話,卻徹底讓碩塞動了怒,也徹底絕了她的機會。
凌雁知道碩塞顧及冉芸畢竟是親戚身份,再怎樣有怒也需得給她留幾分情面,不能因為凌雁受點小小委屈便撕破了臉面。不過凌雁自也不是不懂道理的女子,碩塞的行為,她能理解,而此時他的著急解釋,亦讓她消了小小不滿。
想通這些,凌雁便收起玩笑的模樣,雲淡風輕的對碩塞笑笑,主動挽著他的胳膊,邊隨意走著邊道:“我懂,我都明白。”
小小的波折,在兩人的互相諒解中,輕松的就化解掉了。兩人就那麼隨意的散著步,開始商討起婚事。
婚期其實在塞雅生了孩子不久,索尼便定了下來,不過現在還沒對外聲張便是。一應事情,皆有碩塞操持,只是偶爾他來跟凌雁“匯報”一番。
兩人邊走邊談,偶爾各自沉思都不言語,走著走著,凌雁一抬頭,卻瞧見前方水池邊,嫻語和努達海一坐一跪,像是在交談的樣子。
凌雁下意識得便拉著碩塞閃進旁邊的假山洞中,雖未刻意,卻也清晰的聽到了那兩人一來一去,為數不多的幾句對話。
努達海走了,凌雁和碩塞依偎著躲在假山洞中,有些面面相覷。
嫻語的問話,甚是奇怪,聽似在關心新月,卻仿佛大有深意。
“搶來的幸福,又怎麼可能心安理得的享受…… ”
嫻語的最後一句話,倒不像是感慨,反倒像是自我暗示,自我安慰,令凌雁的思緒凌亂起來。
關於嫻語的記憶一件件的從凌雁腦中閃過,凌雁實在未曾發覺有任何異樣之處。嫻語實在是個溫柔得體又善解人意的好孩子,自認識她來,從來都是進退有度,未曾有得一絲失禮,說完美也不為過。要非要找出異樣,也不過是那日在驥遠大婚之時,她似有心事的離席,以及今日的悄然離席——想到這裡,凌雁突然仿佛想通了什麼。
碩塞似乎還在思考嫻語的異樣,不過這種事情上,恐怕他是不可能比凌雁想得快的。
凌雁心中猜測己出,越想越覺得大有可能,卻又不好對碩塞說出,便微微踞腳靠近碩塞耳邊,輕聲叫他一同離去。
碩塞很是疑惑的用眼神詢問著凌雁,凌雁卻搖頭示意不好說,碩塞便也明白,不再多問,按凌雁的意思兩人一同悄然離開了。
碩塞去忙他們的事情,凌雁便到了塞雅房裡,去逗弄起了孫子。塞雅生的這個男孩相當的漂亮,個子又大,老夫人和塞雅的額娘一直都誇是凌雁照應的好,凌雁也樂得高興的接受。才33歲就當上了奶奶,對以前的凌雁來說實在是件難以想象的事情,現在卻成了真真實實的,也著實奇妙的很。
在塞雅房中待了不久,老夫人也來了。
凌雁和塞雅相視一眼,便跟老夫人道:“老夫人,我和碩塞不久就會成親,成親前幾日會回阿瑪府上居住,屆時塞雅和孩子無人照料,還請您能前來這裡,照顧他們。
凌雁這麼說,實在也只是一個借口。塞雅和孩子自有嬤嬤丫鬟照顧,不過是驥遠和塞雅兩個孩子,心疼老夫人為努達海操勞辛苦,才想找個理由把老夫人接過來,而又怕老夫人會怕同凌雁同住尷尬,所以凌雁才主動說到自己即將離開。
塞雅也幫腔道:“是啊,奶奶,我也役帶過孩子,真不知道怎麼照顧他才好。到時額娘不在,您一定要過來幫幫我啊!”
老夫人看看凌雁,又看看塞雅,終於沒再推脫,想了想歎氣道:“努達海己答應再娶正妻,我千挑萬選,總算為他選定了一門親事。成親之後,有人幫他管家,我也終於可以少為他操點心思,來享孫子的福了。”
老夫人這麼說,便算是答應了,塞雅頓時高興不己:“太好了,奶奶終於答應過來住了,驥遠要知道奶奶答應了,一定會誇我的!”
老夫人有些感動的擦擦眼睛,笑笑便起身道:“這些日子還有的忙,我先回府了,早點把事情定好,我好早點來享孫子的福。”
凌雁起身送老夫人出門,一路走到前廳,見努達海在不遠處等著,便一起停住了腳步。
老夫人對凌雁笑笑:“回吧。”
凌雁瞧著老夫人疲憊的樣子,終是不忍心道:“您若是太過疲憊,就叫驥遠過去幫幫忙吧,累壞了身體,驥遠他們會心疼的。”
老夫人卻是搖搖頭,蒼老的手握了握凌雁的,笑了笑,沒說什麼,便轉身由著努達海扶著走了。
凌雁回房之時,遇見嫻語連同路琳、嵐煙一起回來。
幾個女孩子說說笑笑,凌雁偶爾偷偷瞧著嫻語的樣子,並沒見任何異樣,便不由得對自己的猜測起了些懷疑。不過等驥遠忙完回房,甫一進門那一刻,嫻語驟然亮起的眼神,還是讓凌雁看出了端倪。
只是嫻語卻是真的相當克制,除了那一瞬間不由自主的注視,之後便一直謹言慎語,連一個眼神也不曾過分。面對著喜愛的男子,這樣的自制、忍耐,饒是凌雁,也不敢保證自己能比嫻語做得還好。但嫻語,卻是做得那樣好。
幾個年輕人仍然歡聲笑語的玩在一起,凌雁卻己放下了心,同她們說了一聲便離開了。
走出房門的那一刻,凌雁又回頭瞧了嫻語一眼,她正同嵐煙一起,好奇的看著塞雅懷中的小寶寶,笑容是絕對的真誠的喜愛。
同樣是真摯的愛意,同樣是沒有緣由的真愛,有的人只顧自己不能放棄真愛,便要所有人都犧牲,來祝福、來驗證、來維護他們的真愛,不顧一切的搶來別人的幸福;而有的人,卻知道為了責任、為了友情、為了道義,克制,祝福。
有人犯了錯,怨恨別人為何不能原諒池們的過錯,畢竟他們的出發點不是錯的。這種人,從不去想,他們原本可以不犯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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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9-3-2012 05:37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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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雲深無雁影(三)
回府的路上,努達海和老夫人坐在同一輛馬車中,相對無言。
車輪轆轆,老夫人捏著佛珠串,閉目養神,身子隨著馬車的顛簸微微搖晃。
努達海則一直垂著頭,兀自思索。今日和嫻語只簡短的幾句對話,卻深深的刺到了他的心裡,他終於下定了決心,要將娶正妻的事情告知新月,此時他便是在想該如何對新月開口。
兩人就這麼一路無語,快到家時,老夫人終於睜開了眼睛,無甚情緒波動的看向努達海,輕聲吭了一聲,魚引得努達海抬頭看向她。
老夫人的手垂在膝上,手指一顆一顆的捻過手中佛珠串上的珠子,目光波瀾不興,語氣平平淡淡的對努達海道:“努達海,我今天答應了塞雅,等雁姬同承澤親王完婚之後,我便搬過來照顧她以及孩子寶寶。”
努達海愣了一下,心中頓感苦澀:老夫人終於還是要離開他了。努達海心中悲傷,但還是沖母親勉強一笑,盡量帶著歡欣道:“額娘放心去便是,驥遠和塞雅的確需要您,您只管對兒子放心就好。”
老夫人見努達海這樣,終是心裡稍稍松了口氣,面上也松了下來,眼神溫情了不少:“這幾個月來,額娘日日看著你漸漸清醒過來,心裡真是一天比一天高興。你也別怪額娘要拋下你不管了,兒子孫子重孫子,個個都是額娘的心頭肉,額娘管了你這麼久,也是拋下了驥遠這麼久。雁姬為了照顧塞雅,遲了這麼久都沒有同親王成親,連我都很是欽佩,但她總是還要嫁過去的,說不定不久就會為王爺府上添丁,自己的事情都忙不過來,哪還有時間顧及塞雅。屆時塞雅一個人,又沒什麼帶孩子的經驗,咱們總不能麻煩塞雅的親娘……”
努達海聽到老夫人提到雁姬要嫁給碩塞,並且給碩塞生孩子,心中的酸澀更甚,下意識的便開口打斷老夫人的話語,垂下目光悶聲道:“兒子都明白,額娘您只管放心,兒子如今已然想通了自己犯下的過錯,便不會繼續再錯下去了。驥遠和珞琳無法原諒兒子,兒子也能理解,兒子也不會強求了。只是兒子的過錯連累的額娘垂暮之年忍受骨肉分離之苦,兒子當真是不孝至極。現在額娘要去照顧驥遠和塞雅,兒子是絕對不會阻攔的。”
老夫人聽努達海如是說,頗有些感慨萬分,點著頭伸出一只蒼老枯瘦的手拍拍努達海,歎息著道:“若不是如今給你挑好了正室,你又心思清明得很了,額娘也不放心扔下你一個。等過兩天跟禮郡王議定了日子,只管吩咐了巴圖和陳嬤嬤去准備一切,額娘的心事便終於能了了。其它的,你就完全不用操心了。無論是那位多羅格格還是新月,額娘的心中都自有分寸,不會讓你為難。”
努達海聽到新月,愣了一愣,有些不解的看向老夫人,問道:“額娘的意思是?”
老夫人長出了一口氣,悠悠道:“額娘知道你和新月情深意重,自從答應了額娘要娶正室,便一直在猶豫如何告知新月,說不定還抱有幻想,可以不必告訴新月……”
“額娘……”努達海因老夫人的這份理解有些感動,不由得哽咽著喊道。
老夫人拍拍努達海,繼續說道:“額娘心中有數,所以從沒有逼過你。後來額娘終於幫你選到了良配,卻看到你那樣痛苦,不忍告訴新月,額娘也很揪心。只是,這種事情,瞞得太久,反而不好。你不好開口,額娘便當了這個惡人,替你先告訴了新月。”
“您已經告訴新月了!”努達海有點震驚了。
老夫人點點頭,溫和的笑笑:“你也別太擔心,新月現在也懂事多了,知道你要娶也是為了額娘,她雖然有些傷心,但還是接受了的。畢竟她現在身份如此,總不能讓你一輩子為了她沒有正室。而且就算是從前,她也從來沒想要獨占你,這可是過去她常常掛在嘴上的話,難得她會這樣懂事,額娘即使沒誇獎過她,可也都認真的記在了心裡的。”
努達海聽到老夫人這樣說,也不由深深的歎了口氣,垂下頭道:“額娘說的是,別人家也都是三妻四妾的,也是一樣過日子。新月她也不是不明白,也從來都不在乎做妾,只是當初我們都忘記了她的身份……”
“過去的事情就別提了。”老夫人打斷努達海,“你們都想通了,明白過來就足夠了,關鍵是以後的日子。額娘知道你和新月相親相愛,好不容易能在一起了,如今卻又多出來一個人,新月她心裡肯定會不好受。可是就算如此,你們也千萬不能像當初對待雁姬那樣對待新來的這位多羅格格。當初就是你們錯,現在可不能錯上加錯。更何況,你東山再起的希望,還系在禮郡王的身上。”
努達海聽著老夫人的話,頭垂得更低了,只訥訥的稱著是。
老夫人知道努達海心中不舒服,但卻不能就此打住,仍舊得把話說完,便接著道:“這位多羅格格,額娘也打聽過了,的確是位至情至性的女子,連太後也曾誇過這位格格性子溫順好相處,相信將來嫁過來後,同你同新月,都是能夠和睦相處的。再則雖然她是側福晉所出,但禮郡王也就這麼一位女兒,從來都是寵愛有加,幾位福晉想必也肯定都教導有方。將來她到了這府裡,一手攬下府中大小事宜,上上下下打理得井井有條,妻妾和睦,你也能再重回朝堂謀得職位,不求聞達,只求平平順順過下去,我也就再不用操心了,也才終於能安享晚年了。”
老夫人說的這樣美好,努達海卻似乎並沒有什麼激動的心情,只是盡量的笑著,配合著老夫人。
這樣說著,馬車也終於到了府門外。
努達海先下了馬車,又扶著老夫人下來,一同進了大門,然後一路攙著老夫人向她的院子走去。
只是進門沒有多久,卻聽到門外小廝招呼著:“新月姨太,您回來了。”
努達海和老夫人聽到,都有些奇怪,不由得相視一眼,卻都看到彼此眼中的疑惑。
府中其實並未有人限制新月的外出,但是新月只是妾室,想要出門按規矩還是要向老夫人請示的。這幾個月來,新月也曾請示過兩三次,不論是買東西還是禮佛,老夫人從來都是輕松允諾她出門的。
可今日卻大不同,今日新月請安時,並未提及出門一事,而努達海起身去驥遠府時,新月也還在望月小築。兩人都不知她出門,此刻回來卻聽到她從府外歸來,再看到彼此都疑惑的目光,頓時皆知新月是趁他們二人不在,擅自出府的了。
如此一來,老夫人和努達海都有些不悅的住腳回身望向大門,卻見新月根本還沒看到他們二人在前,只是由著硯兒扶著,哭哭啼啼的抹著眼淚邁進門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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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9-3-2012 05:38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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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雲深無雁影(四)
關於娶正室的事情,老夫人前兩日便告知了新月,新月初時聽聞,簡直震驚的無以復加。她是那樣的委屈,那樣的心痛,若是在從前,她肯定立刻就會痛哭失聲,可是如今她已然明白自己不能。縱然心裡再委屈,她也只是個卑微的侍妾,老夫人是努達海的母親,她決定的事情,她有什麼資格反抗?
老夫人走後,新月一個人在望月小築傷心垂淚很久,好不容易等來了努達海,可努達海卻心事重重的,連和她說話都似沒有什麼熱情,更別提發現她的難過與心痛了。
新月滿心裡等著努達海親自告訴她那件事情,或者對她說些什麼,可是等了好幾天,努達海都什麼也沒說,新月的心也漸漸涼了。
聽老夫人說,努達海要娶的,是一位多羅格格,是禮郡王唯一的女兒,聽說她溫順又美麗,連太後都很喜歡。
每每想到這些,新月的心就像針刺一樣痛苦。
她也曾是阿瑪的掌上明珠,她也曾是高貴的和碩格格,她也曾深受太後喜愛。
可是現在呢?
她為了得到努達海,付出了一切,也失去了一切……可努達海卻要娶新的夫人!娶一位比她更高貴更美麗更年輕的多羅格格。他會不會再愛上那位高貴美麗年輕的多羅格格?他會不會像當初拋棄雁姬一樣,厭煩了她,拋棄了她?
新月被自己的想法震驚了。
努達海要拋棄她了……
那以前的一切,還值得嗎?新月忍不住在心底悄聲問自己。
沒有答案。
可是卻又忍不住一次又一次的問自己。
不是沒有答案,而是不願意說出那個答案。
塞雅的兒子滿月了,努達海要去參加滿月酒宴。
新月送努達海出門,看著他帶著幾分喜悅幾分期盼出門,新月的心底,除了心痛,除了酸澀,竟隱隱的生出一絲絲的恨意。
努達海走了,新月卻瞬間淚流滿面。
在望月小築裡垂淚獨坐許久,新月忽然狼狽的擦掉眼淚,對硯兒道自己要出去走走。硯兒並不知新月未向老夫人請示,便聽命隨著她出了門。
這幾個月裡,新月常常想起克善,好多次她都想不顧一切的來看看克善究竟過得好不好,有沒有想她,有沒有好好讀書,以重振端親王府。可是為了努達海,為了老夫人,她一直苦苦的壓抑著自己,告訴自己不能這樣不顧一切的前來,免得給家裡惹來麻煩。
她是那樣的委曲求全,連親弟弟都不來看一眼,不過都是為了努達海,為了他們能平平安安的過一輩子。可是,努達海卻一點都不知情,一點都不領情。
現在,反正他也要娶正妻了,禮郡王還會幫他重入朝堂,他也和兒子女兒一家團圓,也許連雁姬也會同他和解了。至於她這個月牙兒,早被他拋到九霄雲外去了。那麼,她還何必為了他委曲求全呢?
她只是要去看看她的弟弟,她親生的弟弟而已。
新月一路上邊想邊走,不經意間,淚水已肆虐了臉頰。好不容易到了克善的府外時,她已經淚水漣漣了。
看到府門上的匾額,一路上只是跟著新月什麼也沒說的硯兒吃了一驚,不由得驚聲道:“新月姨太,您這是要來看望……那可是違抗聖旨啊!”
新月並沒有看硯兒,只是盯著克善府邸緊閉的大門,擦著淚抽泣道:“我,我也知道這是不對的,可是我情不自禁,我實在沒辦法克制,我真的好想念好想念克善啊!硯兒,你就讓我遠遠看一下好不好?我不會去求見克善的,我只是在這門口等著,興許一會兒克善就會下學回來,我只要遠遠的看著他,就足夠了!”
新月說得悲悲戚戚,可硯兒卻無法感同身受,她只是急著道:“不行啊,新月姨太,違抗聖旨是要掉腦袋的!不是硯兒不讓您看,是皇上太後不讓啊!新月姨太,硯兒求您了,求您跟硯兒走吧!”
硯兒拼命的勸著新月,可新月只是不住的搖頭,甩開硯兒企圖拉住她的胳膊,根本絲毫不管硯兒的祈求,仍舊沉浸在自己的情緒裡,悲悲戚戚道:“不,我不走,這次我絕對不走,看不到克善,我就不走!如果要掉腦袋,那就我一個人掉,我絕不會連累努達海和老夫人!”
硯兒無可奈何的一下跪在地上,邊磕頭邊道:“新月姨太,求您了,求您跟硯兒回去吧!您說掉腦袋就您一個人掉,太後她老人家卻不會聽您的啊!硯兒都懂得道理,您怎麼就不懂呢!”
“我不要聽,我不要懂!我只是要見到克善而已!”新月淚流滿面的搖著頭,也跪了下來,梨花帶雨的瞧著硯兒道,“硯兒,求你就成全我吧!”
“格格!”
新月和硯兒還正一個悲痛一個焦急的在克善的府門前跪來跪去的時候,外出的莽古泰和雲娃恰好回來了。
雲娃驟然看到新月,驚訝的失聲喊了出來。但很快,她就意識到自己的稱呼問題,也意識到新月此時出現在這裡,是何等的不合適,於是又同莽古泰一同愣在了那裡。
新月聽到了雲娃那聲久違的“格格”,立刻驚喜的望向了這邊。見到是雲娃和莽古泰,她頓時也不再管硯兒,而是擦干了眼淚,起身朝雲娃走去,邊走邊激動得道:“雲娃,真的是你嗎?我好想你,好想克善,還有莽古泰!克善呢?他怎麼沒和你們在一起,他好麼,瘦了麼,有沒有不聽話……”新月一邊說著,一邊已經走到了雲娃的面前,驚喜滿面的捉起了雲娃的手握在手中,期待不已的問著。
雲娃這時卻已恢復了神智,和莽古泰相視了一眼,又看向新月,頗有些疏離的道:“您,您怎麼到這兒來了呢?”
新月淚盈於睫,楚楚可憐得到:“我一切都好,只是有些掛念克善,所以……”
莽古泰卻突然出聲打斷新月:“格——您還是回去吧,您要知道,這京城上上下下,可是不知有多少雙眼睛看著呢,要是讓您和小世子見上了面,不知道要怎樣連累小世子呢!小世子現在一切都好,您就放心回去吧!”
莽古泰語氣很是冷淡,新月眼眶中的淚水頓時洶湧而下,楚楚動人的望向莽古泰:“我知道,你們都恨我氣我連累克善,可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也不是想要丟下克善不管的!是太後的旨意,我不得不遵……”
新月這樣可憐的訴說,雲娃終於有些動容,忍不住就要哭了起來。
可莽古泰卻猛然拉了雲娃一把:“你想害死小世子不成!你忘了她當初是怎樣滿眼裡都只有努達海,把小世子全拋到九霄雲外的!現在太後都因為——對小世子有了成見,再在這裡糾纏下去,傳到太後那裡,會害死小世子的!”
莽古泰一番教訓,雲娃頓時一個激靈,連忙抽回了被新月握著的手,頗有些為難的看了新月一眼,終於還是轉回了身,對莽古泰道:“你說的是,是我糊塗了。咱們,咱們還是趕緊回府吧,別讓世子聽到這事……”
雲娃說的也是事關重大,莽古泰也深覺有理,頓時兩人都不再管新月,匆匆敲開了門回了府。
新月呆呆得看著莽古泰和雲娃驟然離去,看著那府裡朱紅色的大門打開了一扇,又轟然關閉,只留她被拒絕被隔離,傻傻站在門外,頓時心碎了一地。
硯兒見機湊上來輕聲道:“新月姨太,咱們還是回吧!”
新月失魂落魄的點點頭,終於就著硯兒的攙扶,轉了身離開。一路上再也看不到其它,也不管路人詫異的眼神,只是哭哭啼啼、淚水漣漣的向府裡走去。
沒了格格身份,沒有宗族,沒了弟弟,沒了太後寵愛,沒有僕人丫鬟的愛戴,也沒了努達海。
她什麼都沒有了。
為什麼,這一切都是為什麼?
天意弄人,可為什麼,這一切都要發生在她的身上!
新月心事重重失魂落魄的,終於回到了努達海府裡。這個時候,她心裡的委屈、心痛,壓得她簡直要窒息了,完全忘記了自己是偷偷跑出府裡去見克善,也未曾料到,剛一回府,便會碰上努達海和老夫人。
新月猶在哭泣,硯兒悄悄得提醒她:“新月姨太,老夫人和大人……”
新月聞言,茫茫然的抬起頭,卻看到老夫人和努達海一同陰沉著臉。
她的心更痛了。
如今,沒有人會心疼她,沒有人會為她難過。
努達海都已經不愛她,她還為他委屈自己什麼?
新月心中陡然生出一種強烈的悲痛,她質問得傷痛得看著努達海,片刻之後,卻不理他,轉身自向望月小築走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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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9-3-2012 05:38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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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劇場:007又一次完成了任務,成功解救新月。
在夕陽下,新月熱情的將自己獻給了邦德:“此時此刻,我是你的……”
河蟹河蟹河蟹河蟹……
一絲未掛的邦德抱著同樣一絲未掛的新月,輕輕拍著她的嫩背,新月從邦德的臂彎中抬起頭來,看著邦德威武不凡的身形曲線,看著他迷人的琥珀色的眼睛,熱情的表白:“哦,邦德,你從天而降,像天神一樣,把我從敵人手中奪了下來。那一刻,你在我眼中,是那樣的巨大無比,是那樣的威武不凡,是那樣的絕無僅有!你一把攫住的,不止是我的人,還包括了我的心!從今天起,我的眼中,再不會容納別的男人。邦德,你就是我今生的主宰,我的命運,我的信仰,我的神!”
就在邦德要說話的時候,紫菱突然出現了。
她剛才躲在門外,聽到了新月對邦德的一番告白,她沖了出來,喊道:“你們怎麼可以這樣!這樣對我?邦德,哦,我的邦德,我是這樣深深愛著你,你、你……”紫菱的腳仿佛承受不住身體的重量,無力的滑落在地上,她的眼淚也隨之滴落。
新月裹上床單,跳下床撲到紫菱面前,跪倒在地,淚流滿面:“對不起,對不起,我知道我這樣子會讓你很傷心,很難堪,可是,請你一定要相信我,我從來沒想要搶走邦德,我只是要和你共有他而已!請你給我機會,接納我,容納我!”
被單被新月扯走,邦德撈過內褲穿上。
紫菱的淚水如水晶一樣滑下她的臉蛋,她看著新月說:“我有什麼資格和你一起分享邦德,你那麼美好高貴,我、我不過是一只丑小鴨……是一個‘失意’……”
新月裹著床單雙膝向前又挪動了幾步,一只手揪著床單一只手拼命擺手:“不不不。你怎麼可以這麼說呢,邦德他是愛你的啊,你這麼說,讓邦德情何以堪呢?我又何德何能,把邦德從你手上搶過來呢?”
紫菱一邊抹著眼淚一邊楚楚可憐的說:“你這麼美麗、善良,邦德怎麼會不愛你?反倒是我,大家都仿佛遺忘了我……”她自怨自艾的說著,然後問邦德:“哦,邦德,你可還記得我們在水晶簾下聽著外面的雨聲,我說這雨像絲線一樣輕柔,你說這雨聲像我的笑聲一樣……”
紫菱的話說完,新月和紫菱都睜著無辜而美麗的大眼睛瞧向邦德。邦德卻已慢條斯理的穿上襯衫、褲子、襪子、鞋子、戴上歐米茄手表,用手指梳理了一下頭發,然後對這兩位正在爭執的漂亮小姐露出迷人的微笑:“兩位美麗的小姐,很高興認識你們。Bye……”
說完,邦德的高級手表裡射出一條承重一噸的鋼絲,他一只手拉著鋼絲,隨即就向窗外跳了出去。
紫菱和新月一陣驚呼,倆人趕緊跑到窗邊,卻見邦德站在樓下沖著倆人揮揮手,然後分別飛了個飛吻,走了。
這時,新月和紫菱對視一眼,倆人均留下了美麗的淚水。
紫菱喊道:“新月……”
新月也喊:“紫菱……”
紫菱失魂落魄的說:“如果我們再好一點,他是不是就不會這樣瀟灑的離開,留下我們和我們的淚水,和希望……”
新月搖著頭,手緊緊的抓著床單:“我知道,他又回到他的責任,他的身份裡去了。我不會牽絆他的,可是就算他一生再也不回來,我也會一直在心裡愛著他……我已經是他的人了,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
紫菱沉浸在自己的回憶裡:“邦德,你曾經答應我與我共此一簾幽夢,在那水晶簾下,當我醉倒在你炙熱的雙唇時,我就覺得此生非你不嫁,我的一簾幽夢只能與你續寫……”
紫菱和新月互相對視,都一邊擦著眼淚一邊沖對方笑著說:“沒事的,邦德會回來的。”
紫菱說:“是啊,邦德他會回來的,他還與我有一簾幽夢的約定,他說喜歡我的純真和可愛。”
新月說:“我付出的愛永不收回,永不悔改。縱使這番愛對邦德只是一種游戲,對我,卻是一個永恆!”
紫菱說:“其實他不過是有事情罷了,他不會離開我們的……”
新月上前,緊緊握住紫菱的雙手,堅定得說:“我們還有的是時間,以後,天長地久,讓我們一起,等邦德回來,來彌補今日的歉疚吧!”
紫菱也緊緊回握著新月手,含淚點了點頭,說:“不錯。”
就這樣,新月和紫菱開始了等待邦德的日子。
她們都堅信,邦德會回來的,回到她們的身邊。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比鄰而居的日子過得比白開水還平淡。
直到有一天,新月在超市遇到楚濂,新月突然為這個男子偶爾露出的溫柔的微笑眩暈,她發現,他微微笑著的時候,那麼的像邦德。
楚濂也注意到了這個總是一雙秋水般美目的新月,是那樣的楚楚動人,我見猶憐。
兩人的目光觸碰到一起,撞擊出了激烈的火花。
楚濂迅速對新月展開了火熱的追求。沒多久,新月就在楚濂的猛烈追勢下終於軟化了。
當新月決定接受楚濂的那天晚上,她抱著被子哭泣:“邦德,我是那樣的愛你,可是你卻有你的責任你的身份,我不能擁有你……那麼,就讓我擁有楚濂吧,他和你那麼像,有著和你一樣迷人的眼睛,溫柔的笑容,修長的身形……”
而紫菱,也在她最失落的時候,遇到了如天神一樣的努達海。
那天她在街上被搶了包,就在她無措的時候卻見努達海高大英武的身軀沖了出來,利落的身手幾下將小偷擊斃,他拿著包遞給紫菱,紫菱蹲坐在地上看著迎著陽光沖他微笑的努達海。
在那一刻,紫菱突然感覺到自己那顆只為邦德跳動的心鼓噪了起來。她那雙晶瑩的美目看著努達海表達了她所能表達的一切謝意,努達海微笑的表示這沒什麼。
當雙方互換名字的時候,紫菱笑著說:“努達海,真是奇怪的名字,不過……很特別。”
努達海也說:“我有一個女兒,她和你差不多的年紀,卻不像你這般如水晶一樣純潔、可愛,一看見你就覺得純潔得仿佛連陽光都能穿過。紫菱,真是美麗的名字,你也很讓我驚奇!”
紫菱只呆呆的看著努達海,感覺到自己的心跳仿佛要跳出胸口一樣。紫菱想:難道這就是愛情嗎?
紫菱捂著胸口,看著努達海,然後怯生生的向他要了聯系方式。
努達海看著紫菱眼中似有的千言萬語,被這種眼神震懾住了。兩人就這樣靜靜相對,彼此都看得癡了,也都被對方眼中所流露的深情所驚嚇住了。
努達海忽然有些害怕起來,他悄悄跟自己說,這是一個純潔的小姑娘、小女孩,她還涉世未深,只不過是想對我表達她的謝意……她怎麼可能會、會喜歡上我呢?
然而,他的手卻不由自主的將聯系方式寫給了紫菱,紫菱起身將那紙條妥帖的收藏好,滿面紅暈低著頭如小貓一樣小的聲音說:謝謝。轉身就跑了,沒跑出幾步,卻又回頭看了看努達海。努達海對她又示以微笑,紫菱就如被踩到尾巴的小貓一樣跑遠了。
努達海覺得:這個女孩如此美好。
之後的相處,見面,是那樣的順理成章。
紫菱的芳心,終於也漸漸被努達海俘獲了。
努達海終於抱著紫菱說:“紫菱兒,我的紫菱兒!你這麼美好,這麼善良,你征服了我,你真的征服了我!”
紫菱也靠在努達海懷裡,聽著努達海沉穩的心跳聲,說:“我不在乎你的家庭你的妻兒,我愛的是你,是你這個人,一切都阻止不了我們的相愛、我們的愛情。”
新月和楚濂、紫菱和努達海的感情穩步升溫。
終於有一日,四人在家門外不遠的地方相遇了。紫菱和努達海從車上下來,正碰上了走過來的新月和楚濂。
紫菱看著新月旁的楚濂,而新月看到紫菱身邊的胖大海,她倆看著對方,均想起了那個遠在天邊的邦德。
雙方對視一笑,均覺得邦德雖然離開了她們,但卻仿佛還在她們的身邊,邦德是愛她們的。
新月和紫菱均覺得很幸福。
紫菱說:“新月,你好嗎?”
新月說:“我很好。”
紫菱說:“我也很好。”
然後紫菱看了看站在新月旁邊的楚濂,楚濂對她露出溫柔的笑容。他彷佛帶著陽光般的溫暖和燦爛一樣,連笑容都那麼的像邦德,紫菱不禁癡了。
而新月卻看著努達海,只見他小心呵護紫菱的模樣,突然讓她想到了和邦德的美好夜晚,邦德對她的溫柔無限……
紫菱又露出怯生生的微笑對楚濂說:“我叫紫菱,你呢?”
新月又淚眼朦朦楚楚可憐得著看著努達海,嗚咽道:“你看到那彎新月了麼,我實在好傷心,好傷心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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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9-3-2012 05:39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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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飛雁碧雲中(一)
新月帶著悲痛和怨憤離開了,努達海和老夫人卻都愣住了。努達海立刻就想上前去拉住新月,老夫人卻搖頭歎氣的拉住了努達海。
新月走了,硯兒卻不敢如她這般膽大妄為,連忙上前來行禮。
努達海沒有去管硯兒,而是帶著些怒氣的對老夫人道:“額娘,您拉著我做什麼,我真沒想到,新月居然會私自出府。私自出府也便罷了,回來見了您,居然也不請安就走了,她這是根本不把您放在眼裡!”
“唉,算了算了。”老夫人歎著氣道,“你為了額娘答應娶妻,她心裡對我有怨,也是常情,我也沒有法子,隨她去吧。”
努達海聽著老夫人這樣感歎,心中霎時慚愧萬分,苦澀道:“對不起,額娘……如果不是我和新月一定要在一起,雁姬就不會走,雁姬不走,如今也不用再娶正妻。說到底一切都是我們的錯,卻連累您被新月怨恨……再則,這錯也有新月的一半,她有什麼資格怨恨您!不行,我得讓她來向您道歉!”
老夫人看著努達海說著就要去望月小築把新月拉來,連忙再次用力拉住了他:“算了算了,都說算了。家和萬事興,這馬上就要娶正妻了,你就別再去委屈她來跟我道歉了,別再惹出什麼亂子……”
老夫人這麼說著拉住了努達海,努達海雖然怒氣仍然未消,但還是因著心中對新月尚存的一絲憐惜,止住了去往望月小築的腳步。
老夫人歎著氣,讓硯兒起了身,問硯兒道:“硯兒,新月姨太這是去哪了,怎麼這麼傷心,是不是出什麼事了,在外面受了欺負?”
老夫人這樣的關心,努達海聽到心裡,更是對老夫人歉疚而對新月不滿。可等他再聽到硯兒的話,他卻是由不滿變為驚怒了。
硯兒聽到老夫人的問話,不敢隱瞞,只得又慌張又驚嚇得跪倒在了地上,有些戰戰兢兢道:“硯兒不敢欺瞞老夫人,硯兒今日原本不知道新月姨太是擅自出門的,所以才跟了去。新月姨太只說隨便走走,可是硯兒沒想到,新月姨太竟帶著硯兒走到了小世子的新府邸!”
“什麼!”老夫震驚了,陡然睜大了眼睛大聲問道。
硯兒不敢遲疑,連忙繼續說著:“硯兒苦苦勸新月姨太不要違抗聖旨,趕緊回府,可是新月姨太她,她根本就不聽硯兒的勸。她說她什麼都不管了,要是太後要怪罪,就只怪罪她一個人好了,不會連累老夫人和大人的!”
老夫人已經驚的話都說不出來了,努達海卻不由得怒道:“什麼叫她什麼都不管了,什麼叫只怪罪她一個人就好!她怎麼還是這麼沖動,去做些沒頭沒腦不計後果的事情!”
老夫人揮手打斷努達海,又連忙問硯兒道:“你接著說,後來呢?”
硯兒連忙又將後面的事情如實稟報了一番,老夫人提心吊膽得聽著,直到聽到新月最終還是沒見到克善,才終於松了口氣。
拉起了硯兒,誇了她一番,放她回去,老夫人才又拍著胸口道:“這一驚一乍的,真是嚇倒我了。真是謝天謝地,沒惹出大亂子,我只盼新月這次能得了教訓,以後再也別做這種冒險的事情了。要不然,額娘這把老骨頭可經不起這般驚嚇!”
努達海這時也已是滿腔怒火,對新月的不明事理、無理取鬧簡直到了厭惡的地步。但他不想讓老夫人擔心,便什麼也沒說,只是攙著老夫人回房,盡量隱忍著怒火平靜道:“額娘,您放心吧,我一定會和新月說說這件事的,一定會讓她明白這利害的。”
老夫人心中明白這事兒的重要,便也沒說什麼,只點點頭:“這事兒是得好好說說她。”
送老夫人回了房,努達海再也不壓抑那滿腔怒火,怒氣沖沖的便去了望月小築。
推開望月小築的大門,努達海一眼便望見新月孤零零的坐在正對院門的座位上,淒慘兮兮得抹著眼淚。
墨香和已經回來了的硯兒早已見慣了新月一天到晚淚流不止,反正勸也勸不住,便只站在一旁,一個倒水,一個遞手帕,並未多說。倒是偶然間墨香抬頭看到努達海進門,便連忙對新月道:“新月姨太,大人來了。”
新月聽到墨香的話,才抬起頭看向門外。
這時,努達海正滿面怒色的大步走過來,新月一看,心中悲痛更勝,立刻便撇了頭,淚流得更快更猛了。
努達海見新月竟然還在鬧脾氣,再想到她做的事,滿腔怒火霎時沖上了頭頂,進了門便對著新月大聲道:“你今日是什麼意思?私自出府,看到額娘竟然也不行禮。你究竟還有沒有把這個家放在眼裡,你還有沒有把額娘放在眼裡!”
從未被努達海吼過的新月震驚了,她睜著大大的眼睛,像看一個陌生人一樣看著努達海,任眼淚一顆一顆的滑落,心也痛得碎成了一片一片。
努達海卻並未停止,仍舊怒聲對硯兒和墨香道:“你們兩個,給我出去,不叫你們,誰也不許過來!”
硯兒和墨香得了命令立刻就走了,新月也不曾阻攔。此刻她只顧著看著努達海,心中有恨,但還存了三分期待的看著努達海,等著他再開口。
可努達海卻根本沒有像新月所期待的那樣,意識到他自己的可怕和錯誤,他看著新月的眼神中的憤怒絲毫未減,更是繼續暴怒得指著她道:“新月,你真是令我太失望,太難過了!我簡直不敢相信,你會那樣對待額娘,你居然一點都不尊敬額娘!我更不敢相信,你居然會不顧一切的去看克善,難道你不知道你的行為會給你、給克善、給這個家的每一個人帶來怎樣的滅頂之災麼!你真的是太沖動、太幼稚、太無理取鬧了!”
努達海一句句責罵,深深深深的敲入了新月的心裡。在努達海說出對她失望的那一刻,她已經不只是心碎了,她的心,已經死了!
努達海罵完了新月,卻稍稍對自己的言語有了些後悔,感覺到自己的話似乎有些太重了。可是想到辛勤操勞的額娘,他又覺得新月的確是有些過分了,也的確應該把她罵醒,便又挺直了腰桿,陰沉著臉看著新月。
而此時的新月,卻是已經陷入了悲痛的無邊汪洋裡。她眼中的淚水如同控制不住一般傾瀉而下,透過淚眼看到的努達海,只剩了一個模糊的影子。她仿佛只是在對自己說話一般,對著那個朦朧的影子,戚戚然道:“你只知道指責我去看克善,只知道指責我不給老夫人請安,你卻忘記問問我為什麼去看克善……你要忙著重回朝堂,忙著追回驥遠珞琳,忙著娶妻,你整日裡都不在望月小築,我一個人在這裡,是多麼孤寂多麼可憐。現在,我只是出去看看我的弟弟,就要這樣被你指責。”
新月這樣一說,努達海想到自己冷落了新月,終於也稍稍有些內疚了,陰沉的臉色也漸漸有些緩和。
新月卻沒有看到,只是仍舊楚楚道:“你馬上就要娶正妻了,我卻不曾聽你親自對我提過一句。你可知道,每當看到老夫人,我便會想起她要為你娶一位正妻,我要有多麼傷心,要有多麼心痛。我為了你,什麼都可以拋棄,什麼都可以不要,我也從不曾要獨占你,可我現在只是想自己一個人躲起來傷心,都不可以麼……”
新月傾吐著自己的傷心,努達海越聽也越是心痛慚愧。老夫人為他續娶當然沒錯,新月傷心難過也沒有錯,錯就錯在這一切本就不該發生。從新月愛上他,他沒有拒絕反而接受開始,一切就大錯特錯,再也挽回不了了!
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們自食惡果,他們沒辦法逃避,也不能逃避。
努達海憐惜新月的心痛,卻不能任由她這樣不管不顧,任性沖動下去。遲疑著上前了兩步走到新月面前,他猶豫著,但終是沒有把新月抱入懷中,只是把手搭在她的肩上,放平了語氣道:“對不起,新月,我知道你傷心心痛,但是請你相信我,我對那位多羅格格並沒有感情,我只是為了額娘,不忍心額娘那樣操勞,才決定娶她。所以,請你也為我考慮一下,我有我的身份,我的責任,我不能讓額娘繼續為我擔心,我也不能一輩子碌碌無為,任我們今後的生活日漸艱難。這一切,說到底都是我們兩個造成的,所以,新月,請你為我想想,同我一起,孝順我們的額娘,善待未來的夫人,好嗎?”
努達海說的誠懇,新月卻聽不進去。她的心早已被努達海傷透了,此刻她不停的傷心哭泣,只是猛然聽到努達海的最後一句話時,她脆弱的心靈終於再也承受不住了。
她忽然便像是被踩到尾巴的貓一樣,猛然擋掉努達海搭在她肩上的手,跳起來推搡著努達海道:“我不聽我不要聽也不想聽!我不為你著想不為你考慮,那你為我著想為我考慮了麼?我為了你,失去了格格的身份,失去宗族,失去了弟弟;我為了你,甘願做卑微的妾室;我為了你拋棄了自尊拋棄了驕傲拋棄了一切,都只是因為你說你愛我!可是現在呢,我什麼都沒了,你也再也不像從前,把我捧在掌心裡,把我當成你的一切!你變了,你變得太殘酷太無情太可怕了!為什麼!為什麼?”
努達海看著仿佛失去了理智的新月,看著這個只知道哭泣只知道埋怨的新月,心中殘存的耐心也被一點點的磨光了。聽著新月一句句的指責,他也忍不住怒火再生,大聲反駁道:“我殘酷我無情我可怕,我變了?你簡直是無理取鬧不可理喻!你只看到你失去了一切,那我呢?我為了和你在一起,上對不起皇上,下對不起三軍將士;我不忠不義,被皇上厭棄,被世人唾罵,就連我的兒女都視我為路人!從前我是那樣悔恨我做的一切,但我從沒有後悔和你在一起,縱然失去了一切,也無法挽回,但我至少還有你!可是今天,我才終於明白,才終於後悔,我為之失去一切的那個美好的月牙兒,原來是這樣的自私,是這樣的不值得!”
努達海恨恨的說著,新月則咬著唇蹙眉聽得,待得努達海說完最後一句,她只覺得自己真的是已經死了一般。心是那樣的痛,她緊緊的捂住胸口,淚流滿面的踉蹌著退了兩步,若不是扶著身後的座位,她簡直站也站不住了。
而說出了這一切的努達海,心中也並不好受,這一番話的說出,仿佛徹底打碎了他的一切自欺欺人。他清楚的意識到,他這一年來,遇到新月之後,所做的一切,全部都是錯誤,全部都是錯誤。
接下來努達海幾乎是在懺悔般,不停歇得喃喃自語道:“我不再像從前一樣,把你捧在掌心裡,把你當成一切了。是的,沒錯。當初我就是因為把你當成了一切,才失去了原有的一切。我的身份,我的地位,我和睦的家庭,我聰明的兒女,還有我賢惠美麗的妻子。如果不是把你當成了一切,我怎麼會事事冤枉雁姬,那樣美好那樣隱忍的雁姬,居然狠下心同我和離……天啊,我簡直糊塗得該死!”
努達海提到雁姬,新月終於徹底失去理智了,她只是不敢相信卻不得不信的望著努達海,質問道:“是啊,雁姬是那樣美好那樣高貴,我只是個卑微的侍妾而已!現在你後悔了是不是?你還愛著雁姬是不是?你真正愛的,根本就是雁姬,是不是!”
此刻的新月簡直像是瘋狂了一樣,死死的盯著努達海,卻忽然淒慘的笑笑,接著道:“可惜,雁姬就要嫁給親王了,她那麼美好那麼高貴,只有親王才配的上!你傷害了她,你根本就不配!”
新月提到碩塞,也終於刺激到了努達海最敏感的神經,努達海幾乎是惱羞成怒般同樣死死地盯著新月,大聲的,一字一句道:“是,沒錯,我還愛著雁姬,我真正愛的,根本就是雁姬!一切都是錯誤!”
一切都是錯誤!
說完這六個字,努達海頓時覺得全身力氣都被抽干了一樣,茫然無措的退後幾步,頹然的坐到了椅子上。
而新月,也呆呆的站在了那裡。
不再流淚,因為眼淚早已流干。
一切都是錯誤!
新月站著,努達海坐著,前一刻還滿是指責怒罵的望月小築頃刻安靜了下來,安靜的是那樣嚇人。
仿佛是過了許久,又仿佛只是一瞬間,新月甩頭沖出了望月小築,直奔馬廄,跳上碌兒,一拉馬韁,就向府外狂奔而去。
而望月小築裡的努達海,還在呆呆得坐著,望著什麼也沒有的地面,沉浸在深深的無邊無際的痛苦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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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9-3-2012 05:39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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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飛雁碧雲中(二)
驥遠的府邸裡,滿月酒宴已經完全結束了。除了如今難得出宮來見珞琳塞雅的嵐煙和嫻語還聚在塞雅房中說話,碩塞也打算離開了。
凌雁一面送著碩塞出門,一面和他討論著珞琳的事情,在她和碩塞成親之前,打算先把珞琳的這門親事定下來。
碩塞這兩三個月來,安排了凌柱不少任務,他都完成的不錯。碩塞一一說給凌雁聽了之後,凌雁也很是開心,畢竟女婿除了要對女兒好、品貌佳之外,再加上聰明能干,才能令女兒過得更好。
不過基本上定親的事有碩塞和驥遠和凌柱那邊的親人一起操辦,凌雁本也不需要擔心,但是可憐天下父母心,每一個細節做母親的她都恨不得完美無憾才好,所以即使不用她辦,她也是要出主意的。
兩人一邊談著一邊攜手向門外走去,到了府門口,倒是都說完了。又閒談了兩句,雖然依依不捨,但碩塞還是要離開了。
凌雁伸手幫碩塞整整有些不平的衣襟,笑笑道:“好了,去忙吧。”
碩塞笑著緊緊的握了握凌雁的手,才准備轉身帶人離開。
這時,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卻自街道右側傳來,門內也傳來一聲急切的挽留:“表舅舅,等一下!”
碩塞和凌雁兩人一人面外一人面內,面向門內的碩塞看到珞琳有些急忙忙的走來;面向外面的凌雁看到的,則竟然是新月,正騎著碌兒,狂奔而來。
先趕到他們二人身邊的,自然是只有幾步路的珞琳,待珞琳出了門,碩塞也轉過了身,三人都有些驚訝得看著不遠處那一人一騎,珞琳已驚得顧不得自己追出來的目的了。
接下來,就在三人有些目瞪口呆,都太過驚異而無法做出什麼的反應的當頭,新月騎著碌兒已經到了門前,接著她便翻身下馬,倒頭跪在了三人面前。
新月的臉上是一如既往的布滿淚痕,已干的,未干的,清瘦的小臉上狼狽不堪。也不知她已經哭了多久,雙眼紅腫的已經像核桃一樣大,卻仍然一面流著淚,一面直勾勾得盯著凌雁道:“雁姬,我錯了,我搶走了努達海,我害的你和他和離,全部都是我的錯。如今,我終於遭到報應了,努達海說他和我的一切都是錯誤,他真正愛的是你!現在,我什麼都沒有了,沒了格格的身份,沒了宗族,沒了弟弟,連努達海的愛也沒有了,我總算再也不欠你什麼了!現在,我把努達海也還給你!就總算全部還清你了!我,祝你們幸福!”
新月一句也不停歇的說著,卻絲毫不管當事人凌雁的反應,也不顧一眾聽眾的目光指點,只是一口氣把自己想說的話說完,然後又深深的磕了個頭,便起身轉身就走。
“站住!”凌雁還沒說話,珞琳卻已怒不可耐的開口喊住了新月。
新月已轉過去的身子聽到了珞琳的話,頓了片刻,但還是緩緩的又轉了回來。
與此同時,早有了會察言觀色的小廝麻溜兒的跑回了府去通知男主人驥遠。因早就了解新月的事跡而從未將新月納入眼中分毫的碩塞,此刻則是只關注著凌雁的反應。而這一事件的中心人物凌雁,此刻的表現卻有些奇怪。
新月這一番話這一番行為,在原著裡是完全沒有的,但是事情早就偏離了原來的軌道,在真正現實的殘酷下,新月和努達海的所謂愛情走到這一步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只是此時新月跑來跟凌雁說這一番話,還是很令她吃驚的。不過,吃驚歸吃驚,此時奇怪的,不是凌雁的吃驚,而是她突然深切的感受到,心中驟然間湧起的一種悲哀,濃濃的悲哀。
那種悲哀裡,摻雜著對努達海、對新月、對過去的二十年和最近的一年裡所有發生的一切的,深切的、復雜的感情。
那種感情不是來自凌雁,竟似來自雁姬!
凌雁有片刻的迷惑,那種似乎脫離她掌控的情緒,竟讓她忍不住心酸似要落下淚來。
就在這時,發覺奇怪的碩塞緊緊的握住了凌雁的手,向她身邊靠了過來。
凌雁心中那種悲哀的情緒,終於霎時間潮水般退去了,她也恢復了神智一般,感覺到了自己的存在。
這一切的發生,只是轉瞬的功夫。
但凌雁回神後,卻仍能感受到那股情緒留下的余悸。
此時此刻,深切感受到那種悲哀的凌雁,深深的為雁姬心痛,也為自己現在所擁有的一切感恩著。
碩塞發現凌雁的異樣瞬間消失,擔心的情緒才終於稍稍緩解,但仍是不放心的靠過去,更加緊緊的握著她的手,仿佛怕她突然會消失一樣。
碩塞和凌雁這邊的小動作,珞琳和新月都沒發覺。
新月這時已轉過了身,怯怯的望著珞琳,悲淒委屈得道:“對不起,珞琳,我知道你覺得我搶走了你的阿瑪,你恨我怨我都是應該的。可是,現在我已經受到懲罰了,我也把你們的阿瑪還給你們了,如果這樣你還有什麼不滿意,那麼我也無話可說了。”
珞琳早就怒不可耐了,聽新月這樣說,她已經恨不得要沖上去,但卻被凌雁拉住了。
新月看著珞琳氣勢洶洶的樣子,驚嚇得幾乎瑟瑟發抖,但她還是又鼓足勇氣,昂起頭,閉上眼,大義凜然道:“珞琳,我知道你恨我,現在,你要打要罵,我都由著你,我絕不還手!反正一切都是我的錯,是我欠了你們的,我一直都明白這一切,我也一直都很心痛。所以,若是打我罵我便能減輕你的痛苦,那麼你便來吧!我身上多痛一分,我心裡也便少痛一分,我欠你們的,現在通通還給你!”
新月這樣一說,再這樣一做,凌雁和碩塞都微微瞇起了眼睛。珞琳早已被激怒,此刻倒氣極反而突然明白過來,冷笑著開口責問新月:“什麼叫你再也不欠額娘什麼了,什麼叫你總算都還清了!你失去了一切那不都是你自己願意失去的嗎?你不是自己說願意拋棄一切和我阿瑪在一起的嗎?你失去這一切,關我額娘什麼事?還有你說的,你還清我額娘了,你還清她什麼了?你能還我額娘一個幸福完整的家庭麼?你能還我額娘一個有著二十年感情的丈夫嗎?你現在把我阿瑪還給我額娘,我額娘早就不需要了!就算我額娘需要,那也不是她以前那個正義專一的丈夫了!所以,你還不清了!你一輩子也還不清了!”
在珞琳的指責聲中,新月慢慢睜開了她已閉上的眼睛,慢慢的捂著胸口,無助而艱難的站著,淚水更是一如既往的傾瀉。
而珞琳還在繼續說著:“要我打你罵你?我才沒那麼笨!等我打了你罵了你,我阿瑪只會更恨我!再說,我打了你罵了你,我以前的阿瑪就回來了麼,你犯下的錯就改了麼?你們兩個對這個家造成的傷害,無論怎樣,也彌補不了了!”
珞琳的聲討,終於讓新月再也支撐不住自己柔弱的身軀,無力的癱倒在了地上,掩面哭泣:“為什麼,為什麼!蒼天待我何其不公,為什麼我全心全意的付出,全心全意的失去一切來交換獲得一個和努達海在一起的機會,卻還要讓我失去!為什麼我不顧一切,不要身份地位,不管一切委屈,願和努達海同生共死,換來的卻是所有人的唾棄!我只是希望能被仁慈的對待,我只是希望我真心付出一切的愛情被人理解而已,為什麼,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子……”
新月自怨自艾的念叨著,仍舊是她一直以來的真愛無罪的思想,珞琳的一番指責,對她來說根本沒有一絲作用,聽得珞琳再次滿肚子的怒火。
碩塞也似有些看不下去,身形微動似要開口,凌雁卻伸手拉住了他,自己上前走了一步。
此刻,一向並不願意與新月多費一句言語的凌雁,很想親自和她說幾句話。是為了那一刻突然湧上心來的悲哀,也是為受了百般委屈卻無人疼惜的雁姬不平,更是為了至今仍然不知自己錯在哪裡,仍然認為自己無辜的,可悲的新月。
只有凌雁知道,原著裡的雁姬是多麼的委屈,下場是多麼的悲哀。一切都是因為人人眼裡都只有善良的美好的正義的仁慈的新月,在她和努達海一次次的宣揚中,人們只看到新月拋棄了一切和努達海在一起,是那樣的有勇氣那樣的無私那樣的偉大;便都認為雁姬不肯把自己相愛二十年的丈夫拱手讓給新月,不願自己的兒女變成破壞自己家庭的新月的座上賓,是度量狹窄、殘酷無情又心狠手辣。
可是雁姬只是一個封建社會裡以夫為天的女人,也許她的某些方式是不對,但她那樣的身份,又對努達海有二十年深厚感情的背景下,她也已做了她所能做的最大的努力。可是最後的結果呢,她的一切反抗都被鎮壓,她變成了人人厭棄的惡婦,最後不僅要把丈夫拱手讓給善良大度的新月,還要因為自己占有了努達海最精華的二十年,便滿足了!
新月不過是披著“真愛”的羊皮,行的是狼一樣的掠奪,卻還標榜自己是羊,所以理應得到同情!?
憑什麼?那將雁姬置於何處?
凌雁只是感受到那一霎那的悲哀不平,便是這般激動,如果是雁姬本人,她要怎樣寬容仁慈,才能不恨?
凌雁不知道,她只知道,她要說,她要把想說的話,全部說出來:“新月,如果你不管一切委屈,全心全意,失去一切來交換、想獲得的,是和一個沒有妻子沒有兒女的男人在一起的機會,那麼你不會對不起一個妻子,也不會對不起一雙兒女,那時你想要獲得別人的理解,那不難。可你不是,你說你不顧一切,不要身份地位,願意和努達海同生共死,可是你這一切的前提是要別人先為你犧牲,到頭來,你還希望那些被你傷害的人理解你、接納你。可能麼?”
凌雁從來很少對新月開口,難得開口,新月也很給面子的抬起臉來,淚依然如雨下的看著聽著。
凌雁此刻,是在為雁姬不平,也是真心希望新月能想清楚。如果離開了努達海,她只會更慘。
歎了口氣,凌雁繼續說著:“你永遠只知道對人訴說你付出了一切,可是,不是付出就理所應當有回報的。你真的不求回報,那你就應該對現狀很感恩,因為你至少還是和努達海在一起的,你還是他名正言順的女人。就像當初你們要求我接受你們時一樣,努達海的心全在你那兒,但他還願意留在這個家就是對我的恩賜。如果你真的覺得那樣是對我的彌補,你此刻又怎會如此怨憤?”
也許是對雁姬真的有歉,新月似乎聽進去了凌雁的話,也有思考,淚水都漸漸止住了。
而凌雁說著說著,心中的悲哀情緒卻又再起。凌雁不知道自己的表情如何,卻不想自己悲傷的樣子被新月看到,便轉了身,背對著新月,悠悠得道:“永遠只從‘我’付出、‘我’失去的角度來想問題,太過自私。你是付出了也失去了,但付出失去的並不只有你一個人,所以不是人人都會諒解你寬容你的。珞琳說的也不錯,有些傷害,造成了就沒法彌補,無論是你還是努達海。我其實沒資格說你,但是我也只說這一次:我無法代替任何人原諒你,雁姬也不可能原諒你。如果你無法原諒自己,那是你自己造成的,但是我可以拋卻一切,祝你一句今後幸福。而努達海,你不必還,也沒人要。”
“還有,希望這是最後一次見到你。”
凌雁這一番話說完,終於長長的出了一口氣。悲哀雖還有感覺,卻似在淡淡消散。
門內,驥遠終於趕了過來。
而身後,聽說新月騎馬出府後追來的努達海,也呆立在了那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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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9-3-2012 05:39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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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飛雁碧雲中(三)
凌雁把想說的話都說完了,心裡頓時一陣輕松,也是一陣清明。
她一直覺得,自己並不是雁姬,所以沒有資格因為雁姬所受到的背叛而對努達海和新月報復打擊。也所以從一開始,一直到她成功和離,離開努達海的將軍府,她都從未主動去招惹過他們任何一個人。
然而有些人、有些事,不是她一心想躲便能躲開的,比如因為兒女而不得不與努達海同席言歡,比如今日新月的找上門來。
只不過,令凌雁沒有想到的是,因為今日新月的言辭,卻會讓她驚訝的發現自己的記憶中並不是沒有雁姬關於努達海的那份感情,只是被她抗拒,被她封存了而已。也許,雁姬和凌雁,不是兩個人,而是根本就早已變成了一個人。所以,她才會那麼容易得接收對雁姬所有親人朋友的感情,也沒有因為她的父親給她帶來的陰影而對索尼有任何排斥。
所以,擁有了現代人思想的雁姬,可以勇敢的封存被背叛的感情,瀟灑離去;擁有了雁姬才有的那份母愛和對愛情仍舊美好的向往的凌雁,盡職盡責的照顧一雙兒女,也願意接受了碩塞的真摯情感。
她感激這一切,感激所擁有的一切。
也因此,她仍然不會去報復打擊努達海和新月。因為他們不值得她把他們放在心上,她還有很多值得她為之付出而不計回報的親人朋友,她只願意讓他們存在於她的生命裡。
只是,她也永遠不可能原諒努達海和新月。她可以寬容諒解親人朋友一時糊塗犯下的某些錯誤,但是,那些她能寬容諒解的錯誤裡,不包括背叛。
心思轉了是許多,其實也很短暫。
之前轉回身之後,凌雁便一直低垂著目光,這會兒話說完了,碩塞又走到了她面前,她便抬起了頭,笑笑,目光示意碩塞她沒事。
而除了碩塞,剛趕出來的驥遠和一旁的珞琳也都關切的靠了過來,凌雁笑著,一一沖他們點頭表示自己沒事。
她其實之前已經看到努達海也騎著馬自新月來得路上過來,她也知道,努達海此刻就站在她的身後。不過,她卻並沒有什麼興趣去看他的表情,也沒有什麼義務去幫他解決他的家庭戰爭。再則,她已經說了,她希望這是最後一次見到新月。
所以,她也並不回身,只是仍舊笑著對面前的三人道:“我們回吧。”
如今,有那二人擋在門前,碩塞也不必著急離開了。至於驥遠和珞琳,她不希望他們去插手如今努達海和新月的事情,所以她便行使一下母親的特權,令他們一起回去。
碩塞本就不願雁姬仍然受這二人打擾,看到新月時,便已很是不悅,此刻凌雁要回,他即刻贊成。驥遠和珞琳也很聽話的點頭,珞琳雖然仍舊氣鼓鼓的,卻是第一個答應著,接著瞧也不瞧那兩人,扭頭便轉身向門內走去。
碩塞牽著凌雁的手,兩人隨後抬步,驥遠最後一個轉身。
三人都要邁進門檻的時候,身後卻傳來努達海有些沙啞暗沉的聲音:“雁姬,請你,請等一下。”
碩塞的手一緊,立刻俯首看向凌雁。
凌雁卻並未有多大情緒起伏,只是緩緩得頓住腳步,但並沒有轉身,而是笑著看向碩塞,好似並未聽到努達海的話語。
驥遠和珞琳聽到努達海說話,也同樣停住了腳步,轉回身來,一臉警惕的看向努達海。
幾名侍衛小廝零散著立在四周。
新月失魂落魄得癱坐在努達海身側的地上,有些茫茫然的循著努達海的聲音看向他,目光空洞,不知道究竟在想些什麼。
而努達海自己,立在書著‘將軍府’三個大字的府門前,突然覺得自己似乎已一無所有,頓時滿心的蕭瑟淒涼。
凌雁不曾轉身,但頓住了腳步,努達海心知這是雁姬給他了一個說話的機會,便忍著看到凌雁碩塞恩愛的那種心痛,開口:“雁姬,我知道你不會原諒我,我也知道我所做的一切都已無法彌補,但我怕若我今日不說,今後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說了這一句,努達海頓了一頓,目光忽然堅定起來,縱然凌雁仍未轉身,他卻忽然熱切而激動得說道:“雁姬,無論你有多麼恨我,無論你有多麼受傷,我都想要親自跟你說一聲‘對不起’。對不起,我不該忘記我們結發二十年的感情的;對不起,我不該是非不分胡亂冤枉你;對不起,我不該只圖自己一時享樂,不顧我們的一雙兒女……”
努達海一句一句的對不起,好似真的明白了一切,然而說了這麼許多,凌雁仍然沒有什麼反應。
努達海有些挫敗。
他終是忍不住有些委屈得說道:“雁姬,你真的,真的一句話也不願再同我說了麼?”
說完這句,努達海頹喪的垂下了頭,雙拳緊緊的握著,心中的痛與悔狠狠的撕扯著他。
一直茫然的新月,則慢慢的將渙散飄渺的目光從努達海的身上,移到了凌雁的身上。
凌雁心中並不認為努達海真的明白了錯誤,卻也不願多與他解釋。她只是仍然同碩塞用目光交流著,嘴上則平淡帶著絲喜悅道:“我和碩塞下個月初六成親。”
無緣無故的一句話,卻是對努達海最好的回復。
努達海呆住了。
新月臉上卻浮上一絲帶著微嘲的淒涼笑意。
碩塞這時則轉過了身,用一種不帶任何感□彩如同看著一棵樹一根草那般的目光,看著努達海道:“雁姬今後會很幸福,她不需要你的對不起。”
努達海還在發呆。他被凌雁的話,碩塞的話,還有碩塞的目光,深深的刺痛了。他寧願碩塞用高高在上的地位壓著他,用得到雁姬的事實刺激他,或者用所有人看他的那種目光鄙視他,卻不願被他用這樣如同看著死物的目光,穿透他。
努達海幾乎咬緊了牙關。碩塞還有開口的意思,他還會再說什麼,他還能再說什麼,他還要再怎樣的折磨他呢?努達海簡直有些怕了。
碩塞的語調,一如既往的平淡,但有力:“往者不可諫,來者猶可追。永遠只是追憶過去無可挽回的錯誤,也只會永遠不停的犯錯誤下去。過去的,你永遠也沒辦法再改變。真正有擔當的男人,是勇於承擔錯誤的後果,亦勇於承擔時下的責任。無論新月怎樣,作為男人,你負了雁姬,又負新月,永遠只知追悔,不知改正,也不過是枉稱男人!”
碩塞的話不多,卻振聾發聵,令努達海瞬間驚立。
這個時候,他的心情,已不是心痛能形容的了。
許久許久。
久到等努達海回神,驥遠的府門雖然大敞著,卻只剩了兩個小廝看著,凌雁幾人早已不見了蹤影。
門前只剩了他和新月,一站一坐,呆著,彼此都不知在想些什麼。
努達海歎了口氣,上前扶起新月,卻不知說些什麼。
新月聽話起了身,目光卻躲閃著,不和努達海對視。
“回府吧。”努達海有些頹然的說著。
新月早就沒有再哭,但也沒有說話,只是幾不可見的點了點頭。
兩人上了馬,並肩而去。
馬匹仍然如同他們二人初識時那般步調一致,同進同退。騎在馬上的人,卻已經歷滄海桑田,貌合神離。
物是人非。
他們還要並肩走下去,他們必須並肩走下去,他們卻再也不能如最初那般任性妄為的走下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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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9-3-2012 05:40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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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聲 金雁一雙飛(完結)
臘月的時候,碩塞和凌雁的婚禮就已經基本准備得萬無一失了,凌雁也回了索尼府裡待嫁;而另一邊,老夫人也已經將努達海的婚事安排得妥妥當當,所以凌雁離開驥遠府上之後,老夫人便被驥遠接了過來,終於可以輕松一些,享享清福了。
最巧的是,禮郡王定下的成婚日子,竟和碩塞與凌雁成婚的日子是同一天,不得不令所有人都有些慨歎。老夫人和禮郡王定日子的時候,並不知道凌雁他們的婚期,但是日子定下之後,就不好再改了,也就只好這樣了。
一日之內父母皆又再婚,對於驥遠和珞琳來說,心情還是有些復雜的,既有高興,亦有傷感。老夫人自然是去參加兒子的婚禮,而驥遠和珞琳,則是先去一下父親那邊,然後再回母親這邊。驥遠和珞琳本是完全不願過去努達海那邊的,但是索尼發了話,他們只能遵命,不過他們也只是去一下全個禮數。
老夫人對於驥遠他們肯來,就已經很是滿足了,再也沒有其它要求,要走也隨他們去了。
那日重孫滿月酒之後發生的所有事情,老夫人知道以後,幾乎對什麼事都有些心灰意冷了。她勞心勞力、心神俱疲的哄著忍著,用了半年的時間,努達海也只能說是恢復了神智,稍稍認清自己所犯的錯誤而已。只是從一個滿腦子只有所謂真愛的瘋狂分子,到一個滿腦子只知道後悔追憶過去的頹廢分子,又有多大的改善?
努達海和新月那日大聲的爭吵,自有府裡的下人向老夫人匯報;在驥遠府前的一番折騰,珞琳也全都告訴了她。凌雁點化了新月,碩塞點化了努達海,若是他們二人這樣還不能悟,她就是為他們操心操到死,也不會有什麼好結果的。
所以,罷了。
正妻也費盡心機的為他娶了,道理也有人教了。她老了,還有孫子、重孫子,總不能四十多歲的兒子,還得靠老娘一步步攙著走。努達海今後種種,就但憑造化了。
老夫人是徹底放下了兒子,努達海此時雖不知,但從老夫人在他婚前就不顧他挽留,搬到了驥遠那裡來看,也有所感覺。只是就算他清楚,他也沒有任何理由可以再挽留。
時隔二十年,努達海再次大婚,迎娶的是一位年紀比自己女兒也大不了多少的多羅格格。不是當年十三歲,尚稚嫩便嫁給了他的雁姬,也不是為了得到所愛拋棄一切的新月,而是一名承擔著幫他管理家庭的重任和讓他東山再起的希望的辜女子。
從此,他又多了一份責任。
娶了她,是因為不純粹的原因,且不愛她,不知道能不能給她幸福;同樣的,曾經容不下任何人的真愛變成了三個人的婚姻,也是讓新月更加的痛苦。
從答應再娶開始,這便是另一個錯誤。可是,親不能退,新月傷了的心,他也補不回。
能做的,只有繼續成親,一切繼續下去……
努達海的婚禮自然遠沒有親王府的盛大與熱鬧。
新娘子多羅格格的進門的時候,為數不多的賓客倒是都捧場的圍在門口觀看,可是過火盆的時候,新娘子卻不小心把手中代表平安的蘋果掉了。
那蘋果骨碌碌的滾出好遠,恰好滾到了夾在人群中戚戚然觀看著的新月面前。
眾人都盯著那蘋果,喜娘也追著跑了過來。新月下意識的蹲下身子,撿起了蘋果,然後遞到了趕過來的喜娘手裡。
那喜娘並不知她身份,滿臉喜氣的沖她道謝:“替新夫人謝謝您了!”說罷便喜滋滋的走了回去,也沒看新月的表情。
把蘋果塞到了多羅格格的手裡,那喜娘有些大嗓門又什麼都不忌諱得跟那位格格道:“這次可給握牢了,別再掉啦!”
蒙著蓋頭的多羅格格羞澀的垂下了頭,輕輕細細好似不好意思得“嗯”了一聲,只一個字卻讓人覺得那樣動人。
周圍的人們卻因為這個小插曲和喜娘的話都笑了起來。
這個無趣的婚禮,到這時才有了些意思。可無依無靠、孤身獨立的新月,卻只感受到深深的淒清與寂寞。
婚禮的喧鬧只是為她帶來無盡的心痛,看著努達海同多羅格格拜天地、拜高堂,再夫妻對拜;看著他們成了名正言順的夫妻;看著努達海再度擁有了高貴美好的新婦,她這個舊婦只得黯然離去。
曾經生死相許的真愛,早已千瘡百孔。
其實她也已明白,所謂真愛,不過是她用來推卸責任掩蓋錯誤的一塊遮羞布:這布看似光鮮亮麗,卻經不住時間的考驗,轉瞬便現出了其千瘡百孔的原形;而布下被掩蓋的一切,也終於現於了世人尤其是她自己的面前。
最讓人受折磨的,不是奪來的東西再被人奪去,而是奪來之後被自己毀壞。那個英明神武、癡情專一的努達海,只屬於默默在背後支持照顧他二十年的雁姬。她以為她得到的是和雁姬一樣的幸福,最後卻才知道,她才是把這存在了二十年的幸福美滿摧毀的罪魁禍首。
如果她沒有愛上努達海;如果她愛上了努達海時克制住了自己;如果努達海來找她了斷時她不是沖動的表示自己永不放棄;如果她被指婚困在皇宮時沒有私逃去戰場……是不是一切就不是這樣了?
可是沒有如果。
她的確奪人丈夫,她的確毀人家庭,她也終於遭到報應。
努達海定也是恨她的吧?
恨也是應該的。
目光從天邊的月牙收回,新月閉上了眼睛。想到此刻雁影閣裡,努達海和新婦洞房花燭,她的淚水還是止不住的流了下來。
從此她枯燈黃絹,獨坐望月,漫漫一生也就這麼過了。
就在新月在望月小築裡心碎涕零時,洞房之中的努達海也是滿腹愁思。
努達海站在門口許久,蹙眉凝望著新娘。他深深得覺得腳步是那樣的沉重,只要跨一步出去就是傷新月一分,亦是擔上一個沉重的責任。一步一步的邁著,努達海的心也越來越沉,成親沒有為他帶來絲毫的喜悅,有的只是愁上加愁。
新娘此刻坐在床邊,亦是很緊張的樣子,裙子都已被她揪得滿是褶子,滿腹心事的努達海卻並沒有注意。
喜娘喜滋滋的遞了喜秤給努達海,努達海顫抖著、猶豫著,終於還是挑起了那位多羅格格蒙了多時的喜帕。
出乎努達海的意料,這位多羅格格竟然生的貌美如花,全然不似他之前的猜想。看著她垂眸咬著唇楚楚動人的樣子,他心中也不由暗自歎息。這樣美好的女子,怎麼就被嫁給他這樣聲名狼藉的人了?
沉重壓抑的心情,讓努達海也並未有空多想。喜娘奉上酒杯便離開了,還順道幫他們帶上了房門。
努達海幾乎渾渾噩噩的同多羅格格行了合巹禮,坐在床上,目光復雜得看著依然垂著頭的多羅格格,還未再說些什麼,那位多羅格格卻突然好似心一橫,起身跪倒在了他面前。
努達海頭有些暈,幾乎愣在了那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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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9-3-2012 05:40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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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多羅格格卻仿佛豁出去了一樣,發出不似她那柔弱的身軀所能擁有的堅強的聲音:“對不起,我的心告訴我,我不能欺騙你,所以,我不得不告訴你一件事情。”
努達海有些莫名其妙,多羅格格卻已從衣袖中取出一樣東西,遞給努達海看,並且為難得說著:“這是我額娘為我准備的,和床鋪上那條白喜帶一模一樣,只不過,我這條喜帶,是已經落了紅的。”
努達海這下是真的愣住了。
多羅格格頓了頓,仍然說著:“我可以遵照我額娘的指示,偷偷得把它換掉,你一點兒也不會察覺。可是我不想欺騙你,我更不能對另外一個人不忠。”
努達海被聽到的話驚的簡直要暈倒了,他使勁的瞪大眼睛,盯著多羅格格,不敢置信道:“你到底什麼意思,什麼另一個人,什麼不忠?”
多羅格格聽到努達海大聲的質問,並沒有被嚇到,仍舊堅強而勇敢得道:“另一個人是我的丈夫,我們已經拜了天地,遠在我嫁給你之前。他是奶媽的兒子,我們兩個青梅竹馬,真心相愛,只是因為身份懸殊,我阿瑪便不許我們在一起。後來我們便私定終身,還逃了出去,生了一個可愛的孩子。可惜的是,孩子剛生下來,我阿瑪便找到了我們,把我抓了回來。現在,我的女兒應該有2歲了,可我卻找不到他們父女兩個了。”
多羅格格的話清清楚楚的傳到努達海的耳朵裡,他憤怒得簡直想要跳起來,卻驚恐的忽然發現自己渾身都沒有力氣了,甚至說不出話來。
多羅格格並沒有發現他的異樣,還在說著:“我和他是真心相愛,是可以生死與共的真愛。我也聽說過你和新月格格的故事,所以我相信,你也一定可以理解我的是不是?所以,請你原諒我,雖然我遵父母之命嫁給了你,可我卻不能對他不忠。對不起……”
多羅格格的話終於說完了,努達海的視線卻已經模糊了。終於,他再也支撐不住,倒在了床上。
多羅格格驚訝的脫口道:“你,你怎麼了?”
話音剛落,門卻突然被大力撞開,一個帶著激動的男聲緊張道:“小雪,別怕,我來接你了!咱們離開這!”
努達海並沒有完全失去意識,只是看不到,動不了,卻能聽到些許。
他模糊得聽到那位堅強的多羅格格興奮的驚叫,以及瞬間柔情似水的感慨,亦聽到那二人不顧一切的在他的新房裡擁抱、親吻,互相傾訴相思之情。
許久之後,努達海終於完全的暈倒了,多羅格格和她的丈夫,終於從重逢的喜悅裡冷靜下來,迅速的收拾了包袱,從嫁妝裡拿了不少金銀細軟,然後悄然得離開了。
直到第二天,努達海醒來之前,都沒有任何人發現這一切,所以也無人知道這一夜究竟發生了什麼。
此後,京城關於此事的傳言中有各種版本,其中最突出的有兩個:一個是說那位多羅格格早就和人私定終身,不僅失了身子,連孩子都生了出來,新婚之夜更是卷帶財寶和情郎私奔天涯,給努達海帶了一頂綠油油的帽子;另一種說法則是努達海寵愛家中小妾新月,當年他與新月格格之事滿城風雨,人人皆知,更知當初的將軍夫人就是因他非要納新月憤而和離的,今日的新夫人亦是努達海為了維護新月,不知用了什麼法子讓其消失的。
兩種說法各自有理有據,卻沒有哪一個被真正確認。唯一被所有人都知道的,那便是努達海和禮郡王家又成了仇敵,努達海的東山再起再次成了泡影。老夫人因此一事,大病了一場,即使有心,也再無力幫扶努達海了。
如果說努達海那邊的新婚給他的是只驚無喜,如同一場鬧劇;凌雁和碩塞的
洞房花燭,才是真正的甜蜜幸福。
臘月初六這天一早,凌雁一身太後欽賜的鳳冠霞帔,辭別老父。
索尼身著官服,淡定自若坐於首座,咋一看好似和平常沒什麼不同,可還是能感覺得出老人此刻的喜悅。
凌雁跪下,深深的磕了一個頭,然後抬起頭來,認真聆聽老人垂訓。
索尼溫和而深沉的看著凌雁,徐徐道:“從前種種,譬如昨日死。從後種種,譬如今日生。雁姬,自今起,就是你的新生。”
索尼平平淡淡的說完這幾句,雁姬認認真真的聽完這幾句。
而後,老人的面上浮現最欣慰的笑容,凌雁心中充溢滿滿的幸福。不論是雁姬,還是凌雁,而今起,便是新生。
接著,凌雁便在大嫂的攙扶下起了身,蓋上了蓋頭。迎親的車輿花轎已至,她蒙著蓋頭,由著大嫂扶她出門,送上花轎。
這一路得吹吹打打,就在凌雁既興奮又期待的心情中,慢慢度過了。
凌雁被迎進承澤親王府大門時,鞭炮聲聲,鼓樂陣陣,同時大作。驥遠、珞琳、嵐煙、博果鐸、嫻語、索額圖,還有好多好多的賓客,大家全都的擠在門口,爭先恐後的觀看新娘子進門。
有下人們捧來一個燒得正旺的火盆,凌雁低垂著頭,看到燒的紅紅的炭火,心底升起的是濃濃的暖意和興味。她的新娘服下面是一件描金繡鳳的百褶長裙,生怕炭火燒到衣服,她輕輕撩起些裙擺,小心翼翼得跨越了火盆。過了火盆,就好似跨過了刀山火海,以後的日子,便能如這習俗寓意那般,紅紅火火過下去了吧。
喜娘遞過紅綢,凌雁攥在了手裡,然後隨著喜娘的攙扶,亦步亦趨的走著。透過蓋頭下面,她只能看到走在她前面的碩塞一步一個腳印的穩健步伐,不過她知道,紅綢的那頭一定正被碩塞緊緊的握在手中。面容隱在蓋頭後,沒人看得到凌雁的表情,但她自己知道,她一直在笑。
進了禮堂,拜了天地,送入洞房。
禮成。
堂下歡聲喝彩一片,堂外禮樂鞭炮陣陣。
凌雁的心裡,是塵埃落定般的安寧與幸福。
碩塞在外面的酒宴應酬,洞房則一直只有凌雁規規矩矩的在床上坐著。不是她不期待,也不是她不想動一動,只是僅有一次的婚禮,她願意忍受一切“艱難險阻”,達成完美。想想若是在現代,就是想要這麼嚴謹的復古婚禮也做不到,如今她這一輩子也算圓滿了。
就這麼自我安慰著,碩塞終於回來了,帶著微微的酒氣。
凌雁知道,碩塞的酒量不錯,所以喝成這樣肯定是必須得用“很多”來形容了。她也就見過他喝成這樣一次,那次他還借酒逼婚。不知道這次……
不容她多想,碩塞已然挑開了她的蓋頭。
碩塞因為飲酒,臉色有些微紅,看著好似害羞紅臉一樣。凌雁看著看著,忍不住抿嘴笑了。
碩塞果然是喝多了,竟然順著凌雁的目光,摸了摸臉,開心道:“為夫臉紅了,娘子笑了。”
這話惹得一旁站著的兩名喜娘都忍不住偷笑起來。
凌雁也忍不住有些害羞了。
喜娘知趣的奉上合巹酒,離開了。
碩塞春風滿面的同凌雁飲了酒,便奪過她手中的酒杯,連同自己手裡的,一同丟在一旁凳上,然後便回身撲倒了她。撲倒之前,還沒忘順勢將帳簾也放了下來。
兩人倒在一起,又一起同孩子般呵呵的笑了起來。
凌雁一邊笑,一邊感受到壓在她身上的碩塞胸腔微微的震動,心中一陣心跳,禁不住伸出手環抱住了他。
碩塞則用一只手肘微微撐著自己,另一只手撫著凌雁額前的發,深情的凝望著她。
紅燭,紅帳,紅衣,紅靨。
一切美好得讓人心中的幸福滿的都要溢出來。
兩人就這麼互相瞧著。
終於,碩塞忍不住低下頭,輕輕在凌雁額上印了一個吻,然後是眼睛,臉頰,唇。
深深的,深深的一個吻。
簡直都要窒息了,他終於放開了她,然後拉她坐起,認真的、慢慢得,一件一件,褪去她的衣衫。
房裡火盆的炭火紅艷艷的令人心暖,鴛鴦錦帳內被翻紅浪,旖旎無限。
此刻歲月靜好,情深無悔。
(正文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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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9-3-2012 05:41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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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一 婚後面的故事
番外之懷孕綜合症
康熙二年的時候,淩雁懷孕了,碩塞和她兩人都特別激動。
(一)初期准媽媽焦慮症
淩雁如今已是三十五歲高齡了,在這個女性常常會因為生孩子失去性命的時代,雖然她已經生過兩個孩子,可興奮過後,還是很快感覺如臨大敵,開始了孕期保健的孤獨旅程。淩雁在現代並未結婚生子,除了道聼塗説知道的些,比如堅持多做運動,保證平日營養均衡,儘量保持心情舒暢,除此之外,也沒什麼其他經驗了,只能憑藉雁姬生過兩個孩子的記憶,儘量保重自己的身體。
只是也許是太過擔心在意了,即使淩雁再儘量放鬆,還是產生了焦慮的情緒,還總是不留意就會沖碩塞發上一頓脾氣。
碩塞倒是從未抱怨,面對淩雁的小脾氣時則是更加的體貼入微、溫柔順從,好似極有經驗,三言兩語便能把她哄得眉開眼笑。
於是承澤親王府裏,常常聽到類似下面的對話:
中午,飯桌上,正風平浪靜的吃著飯,淩雁在桌上的飯菜裏挑挑揀揀,嘗嘗這個,沾沾那個,突然很淡定得把筷子一擱,側頭瞥著碩塞,語氣平靜得抗議:“全是酸的,沒有辣的。”
碩塞正慶倖今日終於風平浪靜,卻還是聽到抗議,手中夾著得酸菜瞬間脫了筷子掉回了盤裏,一時愣住了。
眼見著淩雁因碩塞發愣氣場更加冷冽,一旁侍候的甘珠連忙救場,悄聲對淩雁道:“福晉,昨兒個你剛說要吃酸的……”
淩雁扭過頭,冷眼斜著甘珠道:“昨兒我要吃酸的,今兒我就要吃辣的。不行麼?”
“行,當然行。”碩塞已然回神,惟恐甘珠的實話會惹得淩雁更加不高興,連忙對甘珠道,“甘珠,你即刻去吩咐廚房,撤了這桌,去做新的!”
淩雁仍舊不滿,又轉過頭瞪著碩塞:“你怎麼這麼不近人情,廚房的張媽劉叔年紀那麼大了,你要他們不停不歇的重做,這分明是為難人!
“是,是為夫的不對。”碩塞聞言,又立刻見風使舵,討好得沖淩雁笑,“那這樣的話,不然今日先委屈娘子吃酸的吧。”
淩雁見碩塞這樣順著她,又瞧著碩塞含笑的面容,終於有些懊惱,忍不住稍稍背過身去,聲音消沉:“你是不是覺得我有些無理取鬧,我也不知道為什麼……”
碩塞見淩雁這樣,便又連忙無限溫柔的將她攬在懷中:“娘子乖,你懷著咱們的孩子,辛苦勞累,是咱家的大功臣,怎樣都不為過。快吃飯吧,今天就委屈雁姬吃酸的,咱明日做一半酸的一半辣的,好不好?”
淩雁終於覺得受用,也不知心裏想通了什麼,只甜甜得垂首一笑:“嗯。吃飯吧。”
孕婦的脾氣簡直就像六月的天氣,說變就變。但一場危機終於艱難度過,碩塞總算松了口氣,然後又繼續未敢一絲放鬆的陪著准媽媽用餐,無微不至不敢有片刻怠慢。
一直在旁的甘珠見狀,卻忍不住捂著嘴偷偷笑了起來,心道:聽烏蘇嬤嬤說,夫人懷著驥遠少爺和珞琳小姐時,也沒見這樣啊,如今怎得這般小女人脾氣。就是苦了王爺了,天天這般哄來哄去,可還不知道要哄多久才是頭啊……
(二)中期准爸爸嫉妒症
隨著懷孕日子的加長,太醫次次診脈都道母子狀態皆很好,淩雁終於漸漸度過了初期懷孕焦慮症,情緒漸趨穩定。
不過,碩塞卻開始產生了准爸爸嫉妒症。
原因是不再發脾氣的淩雁開始把全身心的熱情和精力都投入到了胎教上。她每天花費大量的時間讀書、散步、看景、寫字、聽音樂。
碩塞的王府很大,景色更是怡人,於是淩雁看書累了之後,便去王府裏閒逛,每遇靈感突至,便回書房寫些隨筆,陶冶寶寶情操。如果這些都不想做的時候,淩雁便會叫了府裏新請來的琴師,在外廳彈琴,她和衣在屋內躺下,給寶寶聽些音樂。
淩雁的中期懷孕生活過得充實豐富,她把所有的愛都澆注在了腹中的寶寶身上,難免會忽略了其他人。
幾個孩子們現在已各自或成家或立業,承澤親王府裏如今缺了孩子們的歡聲笑語,有些冷清起來。淩雁自得其樂的胎教,根本沒什麼感覺,可王爺大人就受不了了。看著淩雁對孩子的熱情,看著寶寶還沒出生就搶走了淩雁所有的關注,他竟開始吃起孩子的醋來。
再加上想起嵐煙的額娘當初因為生了嵐煙後身體太虛弱,終於不治撒手人寰,如今,再看到淩雁的肚子一天天大了起來,原本他只是幸福激動的心情反而變成了複雜的擔憂和嫉妒。
這一日,碩塞下朝回來,淩雁正在書桌旁端坐寫小故事。看到他進門,淩雁就那麼抬頭瞧了一眼,盈盈一笑。那一抹笑容碩塞還未看夠,她就已經再次垂下頭,重新開始寫故事了。
碩塞背著手踱了過去,忍著心中的小小嫉妒站到淩雁身後,看著她寫的故事,抬手搭上她的肩膀。
淩雁寫完了一段劇情,才終於停了一下,稍稍回首笑問碩塞:“忙完啦?”
碩塞有些委屈道:“忙完很久了,想和你說說話。”
淩雁抬手拍拍碩塞擱在她肩上的手:“去看書吧,我正給女兒寫故事呢。”
碩塞撇開頭,有些不鬱得走到書桌對面窗邊的椅子上坐下。許久,他終於還是忍不住說:“等女兒可以看懂故事還要好多年呢,你現在,就不能陪陪女兒的阿瑪麼?”
淩雁聽著碩塞語氣有些不對,執著筆的手終於擱下了筆,認真抬頭去看碩塞彆扭的表情,忍不住笑笑:“怎麼還跟孩子似的,鬧脾氣呢?”
碩塞撇開頭:“我要跟孩子似的就好了,孩子的額娘就不會無視我了。”
淩雁忍不住笑出聲來,終於隨手放好了紙筆,扶著腰挪到碩塞面前,拿碩大的肚子頂頂他,笑著道:“好啦,別鬧脾氣了,跟兒子女兒一起陪你玩就是了。”
碩塞終於喜笑顏開,卻又忍不住戳戳淩雁的肚子,好奇道:“你說,究竟是女兒還是兒子呢?”
淩雁拍掉碩塞的手,想了想道:“聽說是酸兒辣女,我酸也愛辣也愛,難道是兒女雙全?”
碩塞笑笑:“兒也好,女也好,都好。”
(三)准爸爸准媽媽
快到十月份的時候,淩雁基本快要臨產了,兩人的懷孕症狀終於皆不藥而愈,全力以赴準備起了新生命的降臨。
近日,碩塞開始有意的多將公務派給手下去做,自己則騰出時間,多陪陪淩雁。
這日午後,碩塞陪著淩雁散了會兒步之後,便小心翼翼得扶著她回了房間坐下,抓著她的手說起話來。
也沒什麼重要的事情,無非是對她說說最近驥遠又得了皇上誇獎了,或者博果鐸拿了軍功了,抑或珞琳、嵐煙、嫻語家的幾宗小事。都是些淩雁愛聽的事情,碩塞也會只揀高興的說。
九月秋高氣爽的天氣,淩雁懶懶得靠在碩塞懷中,雙手搭在腹上;碩塞一手攬著淩雁,一手按在淩雁交握的雙手上。明媚的陽光灑在二人身上,暖暖得讓人心安。
窗外菊花絢爛,金桂飄香,淩雁嗅著花香,突然心中一動,溫柔對碩塞道:“還記得上次說,沒準兒會兒女雙全麼?”
碩塞撫著淩雁那看起來的確比較碩大渾圓的腹部,溫聲道:“記得。怎麼?”
淩雁微微側首,有些困難得回看著碩塞:“前日大嫂來看我,提起了堂叔家的一位妹妹,聽說她前些年生的就是雙生子,兒女雙全呢!”
碩塞聽後,促狹得笑笑:“雁姬也想麼?一次生兩個,的確是省下不少時間呢。嗯,是不錯。若此次真是一胎雙生,一子一女,咱就再也不生了,省得咱們兩個得辛苦這麼久。”
“去!”淩雁輕輕捶了碩塞一下,沒好氣的笑道,“誰跟你說以後生不生的事情了,我的意思是說,我們赫舍裏家的女兒,真是有生雙生子的本事的呢,說不定……”
碩塞仍舊笑著:“說不定也是一子一女呢,是不是?”
淩雁點頭:“是呀,是呀。”說完她重新坐好靠回碩塞懷裏,喃喃得接著道:“如果是一子一女,我還是希望兒子是哥哥,女兒是妹妹,像博果鐸和嵐煙,驥遠和珞琳,有哥哥照顧的妹妹會很幸福……”
“嗯,都依你的……
兩人就這麼喃喃著,好似生兒生女全賴他們今日定下似的。你一言,我一語,樂此不彼,好似到了地老天荒。
半月後,淩雁順利產子,竟果真生下一對龍鳳胎。男孩先一刻出生,取名和昀,女孩取名卓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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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9-3-2012 05:41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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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二之努達海之死
康熙十二年秋,年已五十四歲的努達海夜染風寒,涼毒侵體,月餘不治而亡。
努達海的後事是驥遠操辦的,雖然不至於風光大葬,但該有的該辦的,驥遠一樣也沒落下。
曾經的事情,如今已過去十幾年了。隨著年齡的增長,驥遠他們也都漸漸平息了曾經的憤怒。雖然過去造成的裂痕仍然無法彌補,但他們總算能平平靜靜得面對努達海和新月了。
逢年過節,該盡的禮節不缺;在努達海生活困難、捉襟見肘時,亦能提供一些幫助。較之子女眾多,家大業大的家族,驥遠他們所做,尚不知要好出多少;只不過對於只有一個兒子又年事漸長的努達海來說,他心中難免渴求親情,悲痛傷懷。只是驥遠做到這樣,他也已無話可說。
於是直至努達海辭世,這些年也就這麼過去了。
努達海留下的府邸、家產等等,驥遠並沒有收回,仍舊留給了新月。後事完全辦好之後,驥遠、塞雅、珞琳以及他們的家人孩子,便都離開冷清淒寂的老府邸,各自回家。
新月喪服未除,穿著有些單薄的素服麻衣,送驥遠他們出門。驥遠和珞琳他們走在前面正在交談,新月訥訥得跟隨其後。
秋日晚涼風急,一陣疾風掃起一旁小徑上的枯葉紙錢黃土,低低的卷著地面掃過,蕭瑟無邊。
新月扯了扯衣襟,打了一個冷戰,不自禁得抬眼向前面幾人望去。
珞琳比新月還大了幾個月,今年也三十歲了,可是看上去,已是兩個孩子媽的她卻仍然只像二十出頭,顯得那樣的年輕美麗。當初只是王府侍衛出身的淩柱,如今已是從三品的王府一等護衛,官職不高,但他對珞琳的情意卻是有目共睹,成親十幾年來也不曾納妾,夫妻始終親昵如初。如此的深情,就是高官厚祿恐怕也沒有女子肯換。
再看向驥遠,當初莽撞青澀的大男孩,如今已是從一品的大員內大臣,又深受皇上寵信,正是春風得意,前途無可限量。而驥遠唯一的妻子塞雅也封了誥命,膝下一雙兒女聰明可愛,腹中更又懷有五月的身孕。當日只是小小的固山格格,如今富貴尊榮早非往日可知。
不論是珞琳,還是塞雅,那些幸福都非她新月所能企及的,更不要說承澤親王的福晉雁姬了。
曾經的年輕子弟成長為新的大將軍;曾經的大將軍,卻躺在了冰冷的棺木裏。
從來幸福和美滿,即使唾手可及,她卻永遠望塵莫及。
心中思緒糾纏來去,大家已走到了門口。簡單的一句“走了”,那美滿和睦的兩家大大小小便各自上車離開了。新月目送車馬漸遠,便著人關了府門,一個人淒然得往回走。
涼階朽木,枯葉素幔。
空曠的庭院裏,未及打掃的白紙錢,打著圈兒的隨風低低飄著。
新月陡然覺得,努達海去了,這偌大的一個府邸,竟頓時空空蕩蕩的。
人,是越來越少了。
不知是從老夫人去了之後開始;還是從多羅格格與努達海大婚失蹤鬧得沸沸揚揚開始;抑或者,從努達海打了敗仗帶著和碩格格自戰場而回開始;甚至更早,從將軍夫人在太皇太后面前自請和離開始——這個府,就已經散了。
府裏的主人們一個接一個的離去,府裏的下人們也一個接一個請辭。如今,這府裏真正的主人努達海,也去了。徒留了幾個老弱家奴以及她這個侍妾而已。
是驥遠心善,沒有收回這所宅院,亦沒有將她趕走,以致流落街頭。
過去發生了那樣多的事情,如今驥遠便是真的要她為努達海殉葬,就像當初溫布哈的大夫人要甘珠陪葬一樣,她又能說什麼、做什麼?
克善在康熙九年的時候封了郡王,被皇上又派回了荊州,自那之後,她就再也沒得過他的消息了。太皇太后當真沒有再管過她一絲一毫的事情。而她嫁給努達海這些年,又未曾生得一子半女,無所依傍。試想起來,當真是淒涼無助。
若不是驥遠宅心仁厚,仍然把努達海留下的這府以及這裏的一切留給她,她連一個容身之處都沒有。
只是就算有這府,她也知道自己的日子並不好過。如今府中人丁稀少,進項也少,沒了努達海,驥遠他們還願接濟她收容她,當真仁至義盡。
當然,驥遠他們那樣仁慈,絕不會逼她殉葬。只是,若是真的要她為努達海殉情,她會怎麼做?
同努達海成婚十三年來,開始的幾年,他們雖然再無法坦誠相待、濃情蜜意,至少還能維持表面風平浪靜。而後的幾年,她一直未曾為努達海生子,努達海又年紀漸長,開始有心無力,兩人越發的疏遠起來。
最後的這一兩年裏,遠離朝堂的孤寂,驥遠以禮相待而非以情相待的缺憾,每每傳來的親王府裏、珞琳那裏等等的好消息,越發得讓努達海性情陰晴不定起來。她勸也勸過,忍也忍過,卻終是受不了他的臭脾氣,索性也甚少理他。
什麼真愛?
他們那愛,不過是一時的刺激,一時的情動,根本不是足以維繫兩個人相伴一生的一切。
如今,那愛早就千瘡百孔,連努達海都去了。
什麼都沒有了,她還何必苟活於世?留在這世上,還要忍受這千般萬般的苦痛。不如,就隨著努達海去了又怎樣。
新月被心中的想法稍稍驚住了,堪堪止住腳步,她有些茫然而緩慢得四下望去:左側有個小水塘,前面廊下有幾根石柱。
不論是沉去那水塘裏,抑或狠心一頭撞向那石柱,只要片刻她便可以去追隨努達海的足跡了。她甚至可以想到,驥遠他們還會因此感慨一番,再將她好生的同努達海葬在一起。
那麼,當真就這樣去了麼?
只是,若是真的隨著努達海去了,努達海他來世,還會願意同她再續前緣麼?
新月眼神有些迷離得瞧著碧澄澄得水面,許久,喟歎一聲:“罷了,罷了。他不願,我也不願。那又何必隨他而去,與他來世再成怨偶……”
碧澄澄得水面一陣風過,泛起幾層漣漪。
搖著頭,甩掉腦中思緒,新月終於再度舉步離去。
當初一心追隨努達海至戰場,誓與他同生共死,是何等的堅定不移。
前塵往事,恍如隔世。
繁華落盡,雲煙消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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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9-3-2012 05:41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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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之很多人的後來
康熙三十三年秋某日,領侍衛內大臣驥遠府中張燈結綵,鼓樂暄天,一派喜慶。和碩柔嘉公主嫻語同丈夫太子太保耿聚忠一同坐在馬車裏,向驥遠府中駛去。
今日是驥遠新添的麟孫滿月之日,府中大擺宴席,招待親朋好友,以如今驥遠的身份地位,以及他背後錯綜複雜的背景關係,京城以內所有王公大臣幾乎沒有不曾前來祝賀之人。
不過嫻語夫妻前去,除了探望驥遠新孫外,最重要的,還是要探望今日的大功臣,驥遠塞雅的二兒媳,嫻語夫妻的寶貝么女耿筱筱。
馬車在驥遠府門前停下之時,門外街上的車馬已經排起長龍。耿聚忠小心得扶著嫻語下了車,沖著嫻語爽朗得笑著道:“人不少。”看得出他對親家很是滿意。
嫻語左右瞧了瞧,但笑不語。
驥遠和塞雅這時已得了消息,帶著兩個兒子親自出了門來迎接他們。耿聚忠說完那句,等著嫻語的丫鬟隨後跟上攙著她走到了他的身邊,他才回轉了身,同她並肩朝驥遠他們步去。
兩對夫妻和小輩兒站到了一起,寒暄了幾句便進府了。驥遠帶耿聚忠去前院參席,會見一眾嘉賓,兩個兒子隨同,塞雅則領著嫻語向內院而去。
嫻語和塞雅一般大,到這一年也都近五十了,孫子孫女亦不是一個兩個了,都可算是老人家了。不過,因為塞雅上面還有淩雁這個婆婆,自然是不敢托大的,嫻語到了這裏,也頓覺年輕了不少,仿佛回到了三十多年前,幾個年輕小輩兒纏著淩雁講故事的時光。
年紀大了走路也有些慢,丫鬟們後面跟著,兩人攜著手邊走邊談,更是走不快。
聊了聊產婦耿筱筱和新生兒的情況,之後便閒談起來。這麼多年了,珞琳、嫻語、塞雅和嵐煙,甚至稍微小些現在卻身份最為尊貴的芳兒,幾個年齡相仿的女孩子間的關係依然很好。雖說這麼些年間,也發生了不少的事情,也曾起起伏伏,但大家互相幫持著,到了老來,總算也都稱得上是圓圓滿滿了。
塞雅拉著嫻語的手,悠悠得道:“嫻語,今日還就數你來得晚了呢,大家可是都到了。珞琳和卓詩還把她們那兩個小丫頭帶來了,如今房裏可是熱鬧的不得了。”
嫻語聞言笑道:“珞琳家的婉湄和卓詩家的簟晴?那可真是兩個惹人疼的小姑娘,我可是有好久沒見到她們了。”
塞雅年紀不小了,自也有了當家主母的穩重大樣,但在親人朋友面前還是常常會露出少時的天真直快,這時她便忍不住就接著嫻語話道:“沒錯沒錯,這兩個丫頭,上上下下都把她們當寶貝,就連皇后都對她們喜愛不已,將來定是最有福氣的。”
“是麼。”嫻語倒不知道這一些,想了想又繼續笑著說,“這麼說起來,婉湄倒是頗有皇后娘娘當年的書卷氣呢。”
“可不是麼。”塞雅仍舊拉著嫻語的手走著,“婉湄倒真真是個愛讀書的聰明丫頭,這也是因為額娘常教導她的緣故吧。只可惜她那個愛玩愛鬧的機靈性子,就真是隨了珞琳了,比起皇后娘娘當年來,可是差多了。”
嫻語輕輕搖頭,笑著說:“愛玩愛鬧未必不好,五嬸不就常說,叫小姑娘們多多活動,別總悶在房裏麼。皇后娘娘不也說,若不是五嬸自她幼時便勸她多多散步活動,興許生二阿哥時就挺不過來了。聽說那次把嬸子給嚇壞了,硬是拋下五叔搬去宮裏照顧了皇后娘娘半年多呢。”
塞雅點點頭,這時也有些嚴肅道:“那倒是,大舅母去得早,額娘是皇后娘娘嫡親的姑姑,又是嬸子,自是要多照應些的。不過額娘是真的厲害,後來皇后娘娘再生四阿哥時就順利的多了。”
嫻語也跟著點頭。
說完了這些,兩人就已經走進了內院。早有丫鬟前去稟報,所以珞琳和嵐煙已然一同迎了出來。
塞雅瞧著珞琳出門,好似忽然想到了什麼,一改之前嚴肅的面容,抿嘴對著嫻語笑了起來:“說愛玩愛鬧的姑娘身體好,那可真是不假,如今可不就有個現成的例子麼。”
嫻語看看塞雅,又看看珞琳和嵐煙,會心得掩嘴笑了起來:“可不是麼,我們可都及不上珞琳和嵐煙。
幾個人走到了一起,嵐煙倒沒什麼,珞琳卻發覺塞雅和一向沉靜的嫻語都促狹得瞧著她哂笑,不由得斜眼一瞧塞雅,柳眉微豎,仍同年輕時一樣調皮活潑,佯作生氣問道:“嫻語,是不是我嫂嫂又說我壞話了!”
塞雅絲毫不怕的笑著不語,嫻語也仍舊笑著道:“沒有,我和塞雅不過是在討論小姑娘要不要多玩玩鬧鬧養好身體的事情。”
珞琳不信,疑惑的看向嫻語:“真的?”
“是啊!”塞雅接話道,“叫咱們家的小姑娘們都好好玩鬧,將來才能和珞琳一樣,多子多孫啊!”
塞雅邊說還邊沖著大家使眼色,說得嵐煙和嫻語都忍不住笑出聲來。
塞雅的話裏,雖說聽著沒什麼別的意思,其實卻在調笑著珞琳。珞琳的夫婿淩柱官位不高,但兩人卻過得最是平淡快樂,五十歲的人了,夫妻間感情還似三十年前那般親昵,前幾年珞琳居然還又生了孩子,便是比卓詩的女兒簟晴還小幾個月的婉湄。
從那時起,珞琳就成了姐妹幾個打趣的物件,尤其是以往總被珞琳調笑的塞雅,得了這個話題,便總是抓著機會便要說上一說。
珞琳一把年紀了,卻還是有些不好意思,略帶羞惱指了指塞雅道:“好你個塞雅,你們又一起取笑我!”
珞琳這話一說,大家反而笑得更開懷了。
正笑著,卻突然有個小丫鬟匆匆而來,沖塞雅福了福便道:“夫人,少夫人遣奴婢速來回報,皇后娘娘和四阿哥與承澤親王一起來府上了,大少爺和少夫人正陪著前來,隨後就到,請您和眾位夫人準備迎接!”
這下大家都有些驚訝了。平日裏,她們幾個常聚聚並不難,倒是沒有想到芳兒這次會過來驥遠府裏。
嵐煙先反應了過來,笑著道:“皇后來了可真是太好了,咱們幾個可是有好久沒能私下聚聚了。”
塞雅也緊接著道:“是呀是呀,今兒這可是來得太齊全了,咱們大大小小歡聚一堂,得好好熱鬧一番。”說著,塞雅忙遣了身後丫鬟去房裏把人都叫出來。
這時,卻聽不遠處傳來芳兒溫婉的聲音:“大家都在呢?”
皇后到了來,眾人連忙就要行禮。
芳兒邊走上前攙起了離得最近的嫻語,邊已很快繼續道:“快都平身吧,我可是悄悄跟著胤禛來的,再則咱們之間也不必行這些虛禮,還是快些進去看看姑姑和筱筱吧。”
大家都起了身,珞琳開口對芳兒道:“額娘她帶著簟晴和婉湄去園子裏玩了,只和昀家的良嫵同卓詩陪著筱筱在房中。”
芳兒一派端莊穩重,依舊溫婉笑著:“姑姑還是那麼喜歡小姑娘。不過姑姑不在,我們也得去看看小阿哥。走吧,去房裏等姑姑好了。”照理芳兒當了皇后,也該叫淩雁五嬸,可這麼多年了,她卻還是習慣姑姑的稱呼,便也一直沒有改口。
皇后這麼說了,大家也便都聽著,一群人們齊齊轉了身要往房中走去的時候,卻聽到門外傳來幾聲清清脆脆的童音。
“額娘,額娘,飯飯回來啦!”
“飯飯,你等等我啦!”
“晴兒,你快點啊!”
最後跟著得是淩雁有些蒼老舒緩,但依然溫婉平和的叮囑:“你們兩個,都慢點跑,看著腳下……”
這幾句話傳來,眾人都停住了腳步,朝門外瞧去。
先進入大家視線的,是一身粉嫩旗裝口中喊著“額娘”蹦蹦跳跳得跑來的婉湄,也就是飯飯。飯飯是淩雁給婉湄取的小名,乃是因她特別愛吃,學會說的第一個字居然是飯。淩雁覺得能吃能玩也沒什麼不好,身體健康方能長命百歲,便給她取了小名叫飯飯,家中自然無人反對,飯飯的小名也就這麼叫了起來。
這時飯飯已經走到了門前,簟晴也跟了過來。飯飯小心得邁過相對她的小腿來說有些高的門檻,好奇得看向院子裏的一眾大人,最終視線落在了站在珞琳身邊、被眾人簇擁著的芳兒身上。目光一亮,飯飯很是開心得甜甜喊道:“皇后姨娘!”喊完便邁開小腿跑了過來。
眾人都樂呵呵得瞧著飯飯同她後面的簟晴,飯飯卻因見到許久沒見過的芳兒太開心,沒有注意腳下,下臺階時不小心踩空了。
搖晃了好幾步,飯飯終於還是沒有站穩,眼看著就要趴在地上了,眾人都被嚇得驚叫出聲。
這時,站在臺階附近的四阿哥胤禛已反應過來,大步上前俯身欲扶住飯飯;而飯飯的表現卻更出人意料,她見有個身影過來,幾乎摔倒得同時便朝著那個方向伸出了短短的胳膊。
最終,四阿哥拉住了飯飯的胳膊,飯飯自己也撲在了四阿哥身上,抱住了他的衣衫下擺,免去了摔在地上的危險,栽到了四阿哥身上。
虛驚一場的小飯飯一邊拍著胸口一邊被四阿哥扶著站好,甜甜得向四阿哥道謝:“謝謝四哥哥。”
四阿哥沖這個看似只有六七歲的小女孩笑笑,摸摸她的頭,心道:難怪皇額娘總是誇讚婉湄……
眾人終於都松了口氣。
淩雁這時也已領著另一個和飯飯年紀相仿卻是丫鬟打扮的小姑娘走進了門來,飯飯的表現她看在眼中,又看看一旁似乎若有所思的四阿哥胤禛,她心中暗自開懷。
芳兒看到淩雁瞧著四阿哥同飯飯,笑容帶著滿意,心中也自有了主意。
飯飯和簟晴都乖乖走上前來向皇后、四阿哥行了禮,便站回了各自的額娘身邊,淩雁卻仍然牽著那個小丫鬟,步履緩慢得走了過來。
芳兒搶在淩雁行禮前,先開口道:“姑姑,你領的這是?”
淩雁看了一眼自己牽著這個小丫頭,機靈的大眼睛,白嫩的肌膚,烏黑的雙髻,墜兩根綠頭繩,一身蔥綠的旗裝,真是水嫩嫩青翠翠的小丫鬟一名。她即便只是站在那裏,卻任誰也不會忽視她。
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小丫鬟身上,小丫鬟好似有些怯怯得微微低下了頭,牽著她手的淩雁卻知道她絕對不是膽怯。笑了笑,淩雁對芳兒道:“她叫青容,是戲班子裏新買的小青衣。我瞧著喜歡,就要來了,以後叫她陪著晴兒和飯飯。”
淩雁買個小丫頭,也不是什麼特別奇怪的事兒,這麼著說了,大家知道也就罷了。
這個時候,房內的卓詩、良嫵和筱筱,聽到了外面的聲音,便帶著房內的孩子們出來迎接皇后和四阿哥了。碩塞也走到了淩雁身旁,兩人相視一笑,關心和牽掛已不必多言。
熱鬧得說笑了半天,眾人才又一起向房間走去。
碩塞蒼老的右手習慣性得牽起淩雁有些枯瘦的左手,塞雅和良嫵一左一右的虛扶著,兩人一同步履緩慢得走向房內。
皇后和四阿哥在最前,碩塞和淩雁居中,後面跟著嫻語、嵐煙、珞琳、卓詩還有小一輩小兩輩的孩子們。
熱熱鬧鬧的一大家子。
歷史此時已大大改變,芳兒和皇上少年夫妻,幾十年來的互相扶持,深厚感情自然無人能比。四阿哥胤禛是芳兒的兒子,二阿哥也沒有被封為太子,再到將來,興許歷史還會再回到原來的軌道上。
不過,淩雁也管不了那麼多了,將來是孩子們的事情,要看他們自己的作為。再說還有青容……
而她的這一世,已經很幸福很完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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