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子（一）

耿乐

作者：耿乐

                                          双子（一）

他细细吻着她的手，轻声说：“是我毁了你的一生，那我就用我的人生来补偿你。”她似乎听得懂了，不断地流下眼泪……

    我又梦见小姑了，在梦里，她似乎不会老，衣着随着潮流转换。复古，是近期流行的装扮之一。在梦里，她打扮犹如30年代的女明星，额头系着蝴蝶结，身体软若无骨地躺在沙发上，笑容颠倒众生。她看着我笑说：“君子，你又来探望我了。来，我教你如何打扮。一个女人的气质啊，很重要，不管你是妖娆、端庄优雅、书卷气还是……”

打从我四岁开始，就知道有个小姑，是爸爸唯一的妹妹。可是，我从来没有见过她真人，只见过她的照片，长得非常漂亮有气质，乌黑的头发又长又卷，就像……当年的台湾美人胡茵梦。

在当时的年代来说，她是个很会配搭衣服，很会打扮的女子，几乎每一张照片都予人不同的形象。听祖母说，看似理所当然简约的服饰，她其实都是细心做过配搭的。我每次看到她的照片，都忍不住目瞪口呆，那么的精彩，女明星也不过如此啊！

他们都知道，小姑是我的偶像，他们也常说，我长得很像小姑，就像人们常说的，姑侄最相似。从小，我都很崇拜这个小姑。可是，她在哪里呢？每次问到这个问题，他们，即是祖父祖母，还有爸妈，就会长叹一声，不说话。他们不说，我也知道不该问下去，似乎绘徒添他们的伤悲。

然而，我们的样貌虽然相似，可是气质却相反。小姑自小就身体衰弱，她有哮喘，皮肤也比一般人苍白；而我却相当健康打不死，一年也没有看过一次医生，很让父母放心。

今年，我就中学毕业了，正在等着成绩公布，好顺利地往台湾深造。我早已经决定好会选中文系，修好中文，将来以后当作者像广东人所说的“楂笔揾食”。其实早在中学，我已常寄作品到报馆或杂志社，偶尔会被录用，放在出版社的作品也等待被发掘，又或者被丢进储物室了？不过我不灰心，仍旧寄稿。

可能是家族遗传的关系吧，全家人做的工作都与“文字”有关系，父母两人是报馆的同事，在里面相识、相恋然后结婚，一切顺利。他们常在亲戚面前提起我，都引以为荣：[没想到君子有我们的遗传，以后一定能成为闻名的女作家……]

其实也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每一对父母都认为自己的子女是最好的，我专心地等待放榜、深造，待成了真正有名的作家，才算是光宗耀祖。

实在没有办法，不往文字方面发展，也想不到还有什么是适合我的。同学们都不敢在我面前提起“数学”和“会计”这两个科目，那简直要我的命！我是天生的数学白痴，小学时老师和我们讨论数学测验，一旦不及格，要求严格的老师总把我骂得掉眼泪。骂了我，老师再骂对面的男同学：[ 你别得意，你和她一样差，可她还懂得哭，你呢？懂不懂羞耻？]对方一脸无所谓的模样。我还记得，他叫陈嘉荣，是班上有名的小八公，当年还私底下做生意，把漫画卖给我。可这个小八公，如今就要赴往伦敦深造了，要是老师见到现在的他，高大英伟，神清气朗，不知还记不记得当年的他是如何地让人头痛？

不但是女子，男生也是长大十八变。

虽然现在已是二十一世纪，学生们的功课一日复一日地繁重，家长老师的要求也随着提高，可是同学之间仍然友爱，分数的竞争很少会是我们的目标。到了假期周末，就是我们的快乐时光，一起往Cafe喝茶、看电影、到处找去尝美食，甚至在假期去海岛玩。

和普通女生一样，我喜欢漂亮的衣服鞋子，讲究配搭，每次出门时总是把头发细细整理过一番，整体看起来配搭得宜。我坚决和其他女生相反，非要把自己弄得像圣诞树似的，身上服饰超过七种颜色，已经穿了迷你裙，还要加多一条紧身裤，大摇大摆地走在街上，惹得路人来指指点点，还以为自己的装扮出色，唉……

当然，这样的年纪，也脱不了的少女情怀，我有喜欢的男生，还好，他也喜欢我，不然我可要痛心疾首了。在等待放榜的时期，家扬对我说：[君子，我们对未来都有目标，将来可能要各奔前程，但是我的心还是在你这儿。] 虽然还不至于感动流泪，可还是把这句铭记在我心，开心了好久。

是的，家扬是我的初恋，也认为他是我的终生对象。他对我很好，也是认识的男生中，算是有内涵的，长得斯文好看，穿衣服鞋子从不超过三种颜色，不像其他男生，明知自己没有身段，还要穿紧身衣，再放开几颗纽扣露出胸部，实在看不下去……

他没想过要尝试吸烟，一早就知道吸烟对健康有百害而无一利，试来无用。我喜欢他的笑容，尤其藏在无框眼镜下的浅浅鱼尾纹，百看不厌。听人说，年轻男生有鱼尾纹，是桃花运的现象。是的，家扬的确有很多女同学借意问功课来接近他，不过我不担心，是我的就是我的，不是我的，勉强也没用。

最重要的，是他和我有同样的兴趣，喜欢爵士乐和巴萨诺瓦乐。他常常拥着我，一起上网寻找有关的音乐，一起听、一起讨论，那是最开心、最幸福的事情。为什么我年纪小小就会懂得这些音乐？是因为元海叔。

这个世界上，有三个男人一直让我欣赏的，第一位是父亲，他从小爱惜我们母女，是一个口袋里有十块钱，就会给家人八块钱的好父亲，好丈夫。

第二位是家扬，那是理所当然的，我不欣赏他，也不会和他在一起了。

还有一位，就是元海叔。我如此爱家扬，也是受了元海叔的影响，因为家扬的气质长得很像元海叔。

元海叔常来我家，似乎和父母很好朋友，他是个漂亮的男人，温文尔雅，也是戴着一副无框眼镜，长袖衬衣折起来，永远纯白，然后配着卡其长裤。很奇怪，他每次坐着时，总爱凝视着我，让我忍不住假装忙做其它东西，亏我小时候还常吵着说：[ 我长大后要嫁给元海叔！]

这句小孩话，到现在仍被父母当作笑话来娱乐我。幸好每次他都不在，不然我可要找个洞去钻了。

虽说男性对性感的女人永远不会没兴趣，可是真正对这方面有深刻研究的，女子要是认真起来，可要比雄性厉害。听一些女同学说，她们的姐姐手机里，都收集很多外国情色短片，甚至比男同学还要多！然后，我们每次捉男生谈起这个话题，问问有关男生的性习惯，他们都顾左右而言他，真无趣！

每次谈到这里，我就会想起元海叔。每次看到元海叔穿着雪白的衬衣，就会想着衬衣里会是怎么样的“好风景”呢？每每想到这里，我就深呼吸，把念头硬硬压下去，别胡思乱想！

听说，年轻时的元海叔，更加英俊儒雅，得到不少女子的爱慕，可是为何到现在还没娶妻？我问了爸妈多次，他们都说这是他的私事，不便过问。还是，他心中已经有一个永远得不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