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cwch24 于 7-10-2017 12:20 PM 编辑
我觉得还是有必要以科班生的身份来为哲学作一次辩护.我不认为,也不希望我的回答是唯一正确的回答,但我的回答一定会是在某些方面触及到哲学本质的答案,而不像某些答主那样,要么扯什么成功哲学,要么扯什么哲学家都是疯子这种外行话.
我对哲学本质的理解主要来源于三个哲学家,分别是亚里士多德,康德和黑格尔.
一、我从一个匿名用户的回答开始,他的回答是:“因为吃饱了.”
我估计他自己是想打“撑的”两个字,不然也不会匿名了.而我想说,哲学确实始于“吃饱了”,若没有“吃饱了”,就永远不会有哲学.我并不是要表达马克思所谓的“人只有先满足吃喝住行的需要才能从事哲学思考”这样一个历史唯物论的命题.我的意思是,哲学恰恰使人从直接性中摆脱出来,使人不再只是一个吃喝拉撒的动物.
动物直接按照自身的本能行事,它感到一种欲望,于是就去满足这种欲望.这就是动物的全部生活,这种生活是一种直接的生活.而人恰恰不只是直接的东西,人能够从直接性中摆脱出来,而哲学恰恰就是能够将人从直接性中解放出来的科学.在哲学思考中,人不再与直接的、个别的东西打交道,而是处理与普遍性相关的问题.即使提出某种哲学的哲学家总是个人,但哲学就其本质而言是普遍的.在这个意义上,哲学是区分人与动物的最高根据.
(以上内容主要是对黑格尔的转述)
二、再来重新看题主的问题:哲学有用吗?首先这需要我们回答,什么叫有用(useful)?按照亚里士多德的理解,“有用”的意思无非是说,这个东西可以被用来制作某物,或做出某种行为.换句话说,有用的东西一定是作为手段而出现的.
举例来说,我们认为木材是有用的,因为我们可以将它们作为原材料,去制作房屋.同样地,我们认为论辩术是有用的,因为我们可以通过它达到在辩论中战胜对手,在交谈中说服别人的目的.在这里,木材和论辩术就是我们的手段,我们把它们当作达成某个目的(建造房屋,说服别人)的中介.
亚里士多德的一个重要的洞见就是,既然手段为目的服务,那么目的就是高于手段的.这个命题并不像初看上去那么难以理解,我仍然以上文的例子来说明.我们之所以获取木材,是因为我们可以用它来制造房屋(为了简化思考,这里不考虑木材的其它用途),这就意味着:
1.如果有一天,木材不能被用来制作房屋,我们就再也不需要它了.
2.如果有一天,我们可以通过其它更好的方式来获得房屋(举一个比较crazy的例子,我们只需要向上帝祈祷就能获得房屋),我们就也不再需要木材了.
同样地,我们之所以学习论辩术,是因为我们需要在辩论中战胜对手.这也意味着:
1.如果有一天,我们不再需要在辩论中战胜对手,论辩术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2.如果有一天,我们可以通过其它更好的方式战胜对手,那么也不再需要论辩术了.
古代汉语中有个很出色的表述:狡兔死,走狗烹.这恰恰就是在表达“目的高于手段”这样一个命题.如果哪一天没有兔子(目的)了,那我就不再需要狗(手段)了.
亚里士多德的第二个洞见是,哲学不是为达成某个目的的手段.哲学的目的就在自身之中,当我们进行哲学思考时,我们不是为了获得某种在哲学之外的东西,恰恰相反,我们的目的就是哲学自身.哲学在自身中就包含绝对的价值,这是哲学和木材、论辩术的最重要的差别.
哲学不是始于某种自然需要.哲学始于一种无功利的好奇(disinterested curiosity).
奥古斯丁曾经讨论过“爱是什么”的问题.在他看来,爱的本质是享受(enjoy),而享受是与使用(use)完全不同的概念.我们使用木材,但我们并不会爱木材,换句话说,我们与木材的关系并不是自足的(self-sufficient).而爱完全不同,男人爱自己的女人,不是因为她可以帮我赚钱,帮我做饭,帮我洗衣服.恰恰相反,即便有一天她不能帮我做饭洗衣服,我仍然会爱她.这本身就意味着,我并没有把她当作做饭洗衣服的工具,而是把她当作她自身来看待.这就是爱的本质,我不是使用她,而是享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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