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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 《妝》 (36 火海)——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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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15-11-2012 04:25 PM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愛美是人的天性,甚至有人說化妝已經成了人的第二張臉,足見現代人對於外在美的推崇和對化妝美容產品的日漸依賴。到底化妝真的就能帶來“美”嗎?萬一“第二張臉”出了紕漏,怎樣也除不下來的時候,該怎麽辦呢?

這部《妝》想要檢視的正是人們對化妝盲目依賴的現象,希望大家能繼續支持,謝謝~~

這是繼《瘦》《鞋》《耳》《指》之後的第五集《妝》。

===============================================================

目錄:

本帖最后由 Irumi 于 31-1-2013 12:29 AM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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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5-11-2012 04:26 PM | 显示全部楼层

01 鏡子

“美的事物總不免要凋落,偶然的,或是隨自然變化而流轉。但是你的永恒之夏不會褪色;你不會失去你的俊美的儀容;死神不能誇説你在他的陰影裏面走著,如果你在這不朽的詩句裏獲得了永生;只要人們能呼吸,眼睛能看東西,此詩就會不朽,使你永久生存下去。”——《十四行詩》,莎士比亞撰,梁實秋譯。
       
***

鏡子前擺放著各式各樣的護膚品和化妝品;從緊膚水到精華露、隔離霜到定妝噴霧,一應俱全。

坐在鏡子前的女人輕輕把臉上的綳帶一圈一圈,像削蘋果皮一樣剝落拆開。

她連呼吸都不敢太用力。

綳帶一環一環地被拆下,逐漸地露出女人綳帶下的臉。

當綳帶完全被拆下,鏡子反映出女人的臉;滿臉分佈不均的白色顆粒,顆粒大小不一,有的比較大的呈奶白色,形狀浮凸如長出花瓣。

女人的手開始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她湊近鏡子,仔細地觀察自己的臉。

看了幾秒,她又再湊近鏡子,一直湊近到幾乎把臉貼到鏡子上觀察,她才突然整個人站起來,拿起手邊裝著清水的杯子就一手砸向鏡子,玻璃水杯砸成了一桌碎片,清水沿著鏡子的裂痕淌流而下,滴落梳妝臺。

“不!爲什麽?!”女人咆哮著又繼續拿起梳妝臺上的東西,胡亂地朝鏡子砸去:“爲什麽要這樣對我?!爲什麽!!!”

梳妝臺上的東西幾乎被抛光了,她才氣喘吁吁地跌坐在椅子上,望著鏡子裂痕中的自己的臉,淚水纏著那些看著噁心的白色浮凸顆粒,奶白色的巨大顆粒在燈光下顯得色澤鮮潤。

女人發狂似地擡起手死命地望著鏡子朝奶白色的顆粒擠壓;可是顆粒不論怎樣擠壓都不會爆發也不會出現膿水。

這些魔鬼般的怪東西到底是什麽?!

女人失去了耐心;她開始改用摳的方式試圖從顆粒花瓣般的邊緣開始,把顆粒從皮膚表層給撬出來。

摳著摳著,她的皮膚開始流血了,可是女人仍然不放棄,死命地繼續摳著。

最後她成功把顆粒給拉了出來一點——那“顆粒”並不僅僅是顆粒,而是某種長條形的什麽的頭,而在皮膚裏它還有“根”。

女人已經無法思考,她只想把這些東西給弄走,她只想要恢復漂亮的臉蛋。

她把“顆粒”給拼命拉出來,也不管拉著的同時她開始頭痛慾裂起來,仿佛有什麽在拉扯她的頭腦。

“你給我出來!”女人歇斯底里地把“顆粒”用力一拉,突然她的眼前一黑,什麽也看不到了。

她的世界完全地黯淡了。
本帖最后由 Irumi 于 28-1-2013 10:24 PM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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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5-11-2012 04:27 PM | 显示全部楼层

02 美麗

- 兩個月前 -


美的定義是什麽?

在古代唐朝美代表的可能是豐腴身材、濃眉大眼、櫻桃小嘴;又或如紅樓夢中林黛玉般的蒼白肌膚、弱不禁風、柳葉眉、杏核眼;或是近代凱特•莫斯帶動的病懨臉色、鞏俐在鏡頭前演繹的呼之欲出的性感、米拉•喬沃維奇充滿力量的稜角……美的定義可説是帶有時代性;每一個時代流行的美會改變,但是人對當代的“美”的追求卻是從古至今沒有改變過。

當然,每個人心中的“美”不甚相同,但是一個大時代裏,人們很難不被大家所認同的“美”的定義所動搖。尤其是現代通訊科技的發達使地球成爲一個無界限的地球村,大家對於美的定義漸漸地就融合為一,成爲一張巨大的漁網,而所有人只能選擇在漁網中奮力呼吸,或者直接選擇沉溺到不被注意的海底。

注意力,多麽讓人心動的詞彙。任何事情想要成功,都從“被注意”開始。履歷表必須被注意才有機會面試;面試必須能夠引起面試官的注意力才能過關;在陌生的人群裏必須爭取對方的注意力才能互相吸引成爲朋友或者更多。甚至於如果你獲得的注意力已經擴大到一整個社群,你還能享有猶如藝人般的福利。

反之呢?不被注意的話,你就什麽也沒有了。爭取不到工作,愛情屢屢敗陣,可能連上街買個衣服都要遭白眼。

所以爲了要被注意,爲了在這個弱肉強食的現代世界競爭一席位子,你必須擁有美麗的外表讓人注意到你;如果你沒有比別人漂亮,至少你必須和大家一樣漂亮。

方子怡輕輕地用眼綫筆在眼瞼上方划出一道平整的眼綫,並熟練地在眼尾處微勾起,拉長眼睛看起來的長度,顯得更有神。她望著鏡子裏的自己眨了眨眼,對自己輕聲說:“嗯,不錯。”

她朝鏡子裏的自己抿了抿嘴,確定嘴唇每個角度看起來都水嫩飽滿,才滿意地微微一笑, 把化妝品整齊地收起來,和一應俱全的化妝工具放進手袋裏。

進入陽光歌唱比賽的後臺,方子怡換上造型師一早準備好給她的不規則裙擺洋裝加及膝長筒靴,安靜自若地站在一邊等候負責她以及其他三個參賽者的造型的化妝師和髮型師給另三個先做完造型,才輪到她。

她輕輕撩開手裏的演唱歌曲歌詞筆記,上面有可能只有她自己一個人看得懂的節拍、音量大小變化、真假音轉換的各種記號。

她認真地在腦海裏演練著已經彩排幾次,在家裏奮力演練不下十次的歌曲,一直到化妝師叫她的名字她都沒發現到。

“方子怡,到你咯!”留著一頭超炫半邊剃短另一邊蓄半長髮的化妝師小瓶眨了眨那雙扇子般的濃黑長睫毛,朝子怡揮了揮手。

小瓶喊她名字第二次了,子怡才匆忙上前在梳妝臺前坐下,讓小瓶展現她化腐朽為神奇的化妝技巧。子怡真心認爲小瓶的化妝技術已經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那些看起來平平無奇的參賽者在她手裏都可以化作天仙般漂亮,臉大的可以化到變瓜子臉,塌鼻子可以化到在燈光下呈現立體感,小眼睛可以化到比原來大三倍的視覺效果; 小瓶實在是化妝高手。

小瓶熟練地伸手給子怡掃了一下粉底,一邊說:“子怡啊,我偷偷跟你說喔,其實這次半決賽的參賽者裏面,我覺得你是最認真照顧自己儀態的一個了。”

“你每次都已經化得很完美了才過來給我化,不像其他那些參賽者;有的人哎,我跟你講喔,甚至連粉底還是BB霜都不凃一下,就整個素顔過來要我幫她們上底妝,真的是,懶到一種程度咧。”小瓶一邊給子怡陸續抹上彩妝,一邊碎碎念:“還是子怡你最好了。”

等到彩妝造型弄好了,已經過了五分鐘, 子怡擡眼望了下鏡子裏的自己;小瓶並沒有給子怡甚大改造,只是稍微把她原有的妝修飾得更出色。這天她要演唱的歌曲是經典歌曲“離人”,她自己化的妝的重點在於凸出一雙丹鳳眼,配上偏膚色的口紅和稍淺色的腮紅,帶出簡單而空靈的氣質。

“離人”這首歌由何家文作曲,臺灣有名女作詞人厲曼婷作詞,第一次由張學友於1998年在其國語專輯《不後悔》中發表,其後又有林志炫等人翻唱,從此成爲一首經典的歌曲。

子怡認爲“離人”這首歌的靈魂是由其特別有氛圍的歌詞凝聚起來的;厲曼婷在這首歌的詞裏運用了大量的叠字,慢慢地渲染出搖曳傷感的離別氣氛。

這首歌說難不難,說容易也不容易;如何把一首簡單的歌唱出意境深遠的味道,是一種才華和技術的展現,而子怡對自己相當有把握,再加上自己參賽以來一直保持觀衆投票我最喜愛參賽者的前三名的位置裏面,評審給她的分數應該不會太低。

坐在臺上的一邊,望著其他參賽者上場演唱,子怡的心情仍不免忐忑不安起來。這場比賽裏面每個人的實力都不可小覷,尤其是一個看起來就是一副宅男樣的男人,一張開嘴巴卻是和蘇打綠主唱青峰那樣細膩特殊的聲綫,一鳴驚人而且可塑性極高。

聽著那個男參賽者唱著張雨生的“我期待”,子怡都屏息起來欣賞他那把能夠切入人心的聲音。但是光有天分是不足夠的,要走得遠還需要收放自如的純熟技術。她深吸了一口氣,試圖讓自己鎮定一點。

主持人念出她的名字時,子怡把微笑挂上臉,剛好迎上打過來的鎂光燈;她落落大方地站起身,走到舞臺中央,和主持人寒暄兩句,心在那一刻就踏實了下來。

當音樂輕輕響起,她紊亂的思緒又恢復一池平靜的水;她望著舞臺前的觀衆和評審,拿起麥克風,開始唱出了第一個字,感覺自己仿佛進入了另一個世界:“銀色小船搖搖晃晃彎彎,懸在絨絨的天上……”

她輕輕地唱著,唱著唱著就進入了狀態中。扣人心弦的鋼琴曲配上她呢喃似的吞吐歌詞,完美地串成一片惆悵離別畫面。

“你說情到深處人怎能不孤獨,愛到濃時就牽腸挂肚……”子怡微微閉上眼,讓歌詞的意境在那一瞬間融化在她的每個音的詮釋之間。

等到一曲終了,她說了句誠懇的“謝謝”,臺下響起了如雷的掌聲,她才感覺到真正的自己又回來了。這一次評審給的評價很極端,有評審說她簡直是“為唱歌而生”,也有評審說“這首歌很難詮釋得讓人驚艷,尤其是有太好的珠玉在前”。

子怡都只是坦然地接受評審的評價和建議,臉上帶著淺淺的微笑;她必須保持每一刻的美麗。

“我認爲方子怡你有才華也有外貌,是不可多得的明日之星、可造之材,這一票我一定投給你。”一向走親民路綫的知名女歌手評審如此説道,對子怡信心滿滿。

“外表又不是一切, 論聲音方子怡還不是冠軍的那塊料,比較像是會滑鉄盧的那種選手吧。”另一名以毒舌出名的男唱片製作人聳肩諷刺道。

一番唇槍舌戰後,方子怡總算獲得剛好的票數通過進入下一回合。她暗自鬆了一口氣,但仍保持在臺上的儀態。

子怡離開臺中央前,那位毒舌評審還追加一句:“方子怡你知道你差了什麽嗎?真實感。我從比賽一開始到現在,從來沒有看過真正的你破殼而出。我好像在看著一個假人站在我面前,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明白,謝謝老師的教誨,我會盡量改進的。”子怡輕輕一鞠躬,總算能回到舞臺的一邊坐下。

臺上的人又唱又跳,臺下的人又笑又哭;子怡始終帶著淺淺的微笑,直到這晚的比賽結束爲止,才拖著疲憊的身心,和兩個比較要好的參賽者去吃火鍋聊聊天,舒緩一天的緊張心情。
本帖最后由 Irumi 于 28-1-2013 10:24 PM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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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6-11-2012 11:30 PM | 显示全部楼层

03 後臺

才換下造型師指定服裝,重新穿上白色背心加軍藍色軍裝風外套、黑色牛仔褲和黑色高跟鞋,稍微補妝正要走出後臺,方子怡就被一個踏入後臺的陌生男子叫住:“方子怡小姐!”

此時後臺的人已經走得七七八八,沒有什麽人,只剩下子怡和兩三個工作人員。

子怡雖然不認識對方,但仍揚起禮貌的微笑:“是的,你是?”

陌生男子伸出右手:“方小姐,我是桑蘭護膚彩妝品牌總監Chris。”

桑蘭是國内自創的有名國際性護膚彩妝品牌,推出各系列護膚品、彩妝和香水,深受各年齡層女性的歡迎。近期他們主攻輕熟女市場,推出打造不褪潮流的氣質護膚彩妝系列。

子怡伸出手和對方握了一下手,Chris握手的力道輕而快,猶如蜻蜓點水般飛快地收回手。

“Chris先生,你好。”子怡説道:“不知道你找我是有什麽事情呢?”

Chris 揚起一邊嘴角:“今天我是來物色桑蘭氣質護膚彩妝系列的代言人的。我們一直有在留意這次的歌唱比賽,認爲你一直保持最佳儀態,形象非常符合我們的條件,所以希望我們能進一步交流看看是否有合作的機會。”

子怡受寵若驚;受到國際性護膚彩妝品牌的青睞,這可不是簡單的事情啊,尤其是她只不過是個未出道的歌唱比賽參賽者,名氣遠遠不如天王天后。她忍不住露出驚喜的笑靨:“我真的很開心,有機會和桑蘭合作!”

“那麽言下之意是方小姐你答應咯?”Chris 把手插入褲袋裏,再拿出名片:“很好,這是我的名片,下星期一可以請你到我們總公司一趟, 和我們的團隊討論一下代言人事宜嗎?”

“沒問題,謝謝你給我這個機會!”子怡高興地向對方道謝。

Chris離開後臺後,子怡才興高采烈地出去和等待許久的幾個參賽者朋友聚集,内心仍按捺不住雀躍的心情。

“怎麽那麽久啊?”子怡才踏出後臺,參賽者之一莫曉蘭就叫住她。曉蘭是子怡在比賽中認識的較要好的朋友之一。

“剛剛有個自稱是桑蘭的品牌總監的人,問我有沒有興趣當他們的代言人。”子怡努力地控制住心中雀躍的心情,但是臉上仍不自禁地挂起大大的笑容。

曉蘭先是一怔,接著一雙手就興奮地抓著子怡的手臂,開心地叫起來:“哇!!桑蘭找你做代言人!!恭喜你呀!”

子怡任由好友拉著自己的手臂又叫又跳的,臉上一直維持著那抹靦腆的笑意。

“那要好好努力呀,子怡。”一直雙手插在褲袋裏,默默等待子怡和曉蘭一起去吃火鍋的陶立威也開聲説道。

子怡擡頭望向立威,點點頭:“我會努力的。”

等到三人已經一起走到附近的火鍋店涮起超滑嫩的豬肉片,曉蘭還很開心地繼續問子怡一大堆關於桑蘭的事情。

“那是桑蘭啊!子怡你成功的話就要紅起來了!”曉蘭口沫橫飛地說著:“電視上、廣告板上、報紙上雜誌上都會出現你的模樣哦!”

子怡但笑不語,只是默默地涮著豬肉片,沾上火鍋醬,一口接一口地吃著。

“你再不吃我就把你那份給吃了。”立威把筷子伸向曉蘭面前那槃豬肉片。

“喂!”曉蘭一個伸手用筷子打掉立威伸過來的筷子:“我才吃了兩片!”

“誰叫你就只顧著講話不吃東西啊。”立威聳聳肩,把抓著筷子的手收回。

子怡笑看行徑大剌剌和總是刀子嘴豆腐心的兩個好友,心情仍是輕飄飄的。是啊,桑蘭代言人,那是她以前從未想過的事情。

然後她又想起了評審當晚對她的兩極化評語;或許她的強項並不是歌唱吧,畢竟有那麽多人唱歌比她好,比如面前的曉蘭就是一唱起歌來就讓人驚艷的甜歌女王,立威則是創作才子人氣王。

在這些人的面前,子怡的歌唱技巧相形見拙,但是她對於化妝和打扮的知識卻是自小就培養起來,相當地穩打穩紮。因此開拓另一條藝人之路成爲代言人、廣告明星或許才是她最適合的。

想到這裡,子怡感覺到内心似乎踏實了不少;比賽輸了的話,至少還有桑蘭代言人這份通告。

她一定要紅,她一定要成爲萬衆矚目的明星。

“在想什麽啊,未來桑蘭代言人?”曉蘭突然用手肘推了一下子怡的手臂。

子怡回過神來,笑笑:“沒什麽啊。”

“拜托你們兩個女人,吃飯就吃飯,干嘛一個兩個那麽不專心啊!”立威翻了個白眼。

三人就這樣打打鬧鬧地吃火鍋聊天一直到晚上十一點才肯離席,結伴去搭捷運。

曉蘭比立威和子怡早下車,揚揚手爽朗地向兩人道別,踏出了車廂。末班火車上乘客寥寥無幾,子怡和立威並肩坐著,陷入一陣曉蘭離開後的尷尬沉默。

子怡從眼角偷瞄立威的臉;立威頂著一頭清爽的短髮,更是襯托出他稜角分明的輪廓,一雙濃眉和挺直的鼻子使他看起來極具魅力,能成爲人氣王也不是只有才華那麽簡單的事。

“下一輪比賽就要刷出一半的人數呢,你有信心過關嗎?”子怡開口劃破沉默。

立威轉過頭,先報以一個微笑,雙眼彎成一個迷人的幅度,說:“無論結果是怎樣,我都會全力以赴。”

“嗯。”子怡點點頭附和道。

“你也要一樣全力以赴。”立威又說,一雙眼凝視著子怡的眼:“我們一起過關,好嗎?”

“嗯!”子怡又應道,這次點頭得更用力了。

“就算桑蘭找你當代言人了,你也不可以就這樣輕易放棄歌唱的夢想啊。”立威抿了抿嘴,輕輕説道。

“我本來也不覺得我有很強的唱歌天分。”子怡說著,一陣心虛,轉又揚起笑臉:“倒是你,我覺得你簡直就是為音樂而生。”

立威別開視線,臉上閃過一絲落寞:“那如果我拿冠軍,決賽時打敗的是你和曉蘭的話,感覺會比較爽啦。”

“哈哈!”子怡輕笑出聲,心裏既期待又害怕立威那絲一閃而過的落寞為的是誰的答案。

“沒人給我炫耀怎麽成對吧?”立威拽拽地勾起一邊嘴角,淘氣地瞥了一眼子怡。子怡只能吃吃地一直笑著。

“嗯……”立威又低頭望著地面,以細微的音量說:“其實,我真的想跟你一起去到最後。”

子怡忘了繼續笑,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火車這時到了子怡下車的那一站。子怡匆忙站起身,向立威道別:“再見!一起加油吧!”

立威酷酷地揮揮手,就又低頭不知道在想什麽了。

子怡快步走回自己居住的公寓,心跳得好快、好快,她站在家門前,還得先按住心口,緩和自己的呼吸,才打開門進入。
本帖最后由 Irumi 于 28-1-2013 10:25 PM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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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2012 12:23 AM | 显示全部楼层

04 轉變

風吹起了窗簾,發出“嘩嘩”的布料摩擦聲響。

郭文素揉了揉眼,睜開惺忪睡眼,翻了個身望向窗外,天空一片萬里無雲的蔚藍,她感覺到風迎面吹來,拂起了她額前的頭髮。

正式離開醫院的工作第三天了;她看著飄飛的窗簾,揚起一抹微笑。

經過一段冗長的申請離職手續、完成離職通知後剩餘的工作日數,文素才真正卸下醫學微生物學研究員的職務,抛下跟隨相伴了已經十年的噬菌體研究。

在醫院任職的最後一天,醫院研究院的同事給她舉辦了個餞別會,大家都祝福她未來能找到更好的工作,另謀高就。

噬菌體研究資助委員會主席也出席了餞別會,他語重心長地向文素說:“真的不再給噬菌體多一次機會?”

“或許現在還不是噬菌體發揮的時候,再過幾年可能就是它發光發熱的時候。”主席一邊說著,一邊輕呷了一口咖啡。

文素只是微微一笑:“或許噬菌體有一天將會成爲永恒的解藥,但是看來把它帶到那個高峰的人,不是我。”

主席瞥了文素一眼,勾起一邊嘴角:“有時候,我覺得並不是我們選擇了我們研究的東西,而是這些東西選擇了我們。”

“我有個朋友,大學時成績十分標青,畢業之後馬上就受到首都醫院聘請成爲研究員,參與腦膜炎雙球菌疫苗的研究,擁有大好前途。”主席又喝了一口咖啡:“可是四月的某一天,他因感染腦膜炎被送入院,最終搶救不及宣告不治死亡;那一年他才25嵗。”

“據説他是在進行研究時受到實驗室内的腦膜炎雙球菌感染的,六名有直接參與那研究的研究員經過檢測都沒有受到感染。那所醫院已經進行腦膜炎球菌疫苗研究長達20年,這是第一宗實驗室感染致死案件。”主席說著,聳聳肩:“他死後不久,那個他參與的研究取得了成果並獲得了發表。”

主席放下咖啡杯:“做實驗就好像談感情,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最重要是尋找適合你的天地。”

“祝你前程似錦。”主席伸出手。

文素和主席握了握手:“謝謝。”

她進行噬菌體的實驗十年了,說一點都沒有不捨得當然是假的,只是經歷了很多事情,她想要從醫療實驗逃脫出來休息;或許會休息一輩子也不一定,直到她又能尋回當年的熱忱吧。

那一年從大學剛取得學士學位,那一股對未來充滿希望的熱忱,仿佛世界有一天能被征服,仿佛她有一天能攀到頂端完全看清這個世界運作的方式。

然而就像主席說的故事裏的主人翁一樣,每個人出發的時候都一樣,只是能抵抗未知變化到最後仍站著的人不多。

到了最後,世界仍屹立不倒,人們仍庸庸碌碌,渺小異常。

離開醫院的工作後,文素做的第一件事是躺在自己公寓裏的床上,睡個天昏地暗,把繁瑣事務全部抛諸腦後。

當然,還有就是和她的未婚夫佈萊德吃吃晚餐,到碼頭邊的咖啡館喝喝茶吹吹風,靜靜地看著夜幕低垂裏五光十色的城市,還有佈萊德低頭在手提電腦上敲打鍵盤的認真模樣,然後揚起微微的輕盈的微笑。

放下拖了十年的研究,她就像放下了一塊心頭大石,整個人輕鬆了許多,現在她極力想要重新理解和感受生活裏的每一件小事,重拾久違的感動。

她和佈萊德還有三個月就要結婚了,而他們三個月前才決定要結婚,算起來只有半年的時間準備這場婚禮,算是倉促的。

想到婚禮文素的心情是喜滋滋的;佈萊德是網絡電臺“繪聲繪影”的創辦人之一,最近電臺重新啓播,正搞得如火如荼,他和另一個同伴阿修幾乎每個周末都窩在一起為電臺努力策劃,但是一得空佈萊德還是會打電話給文素、和文素約會。即使約會時佈萊德還是忙碌地對著手提電腦,有一顆想要見到文素的心就讓文素感到無比窩心。

兩人經歷了這麽多風風雨雨,或許像這樣在煩囂城市裏的片刻恬靜,就正是她所需要的。

這時,手機的鈴聲響起,打斷了文素的思緒。她從床上坐起身,拿起手機一看,竟是舊識柯善禮:“喂,善禮?”

“早安,郭醫生。”善禮的聲音仍是一貫的平穩,聽不出任何感情。柯善禮是文素大學時期認識的朋友,兩人一向維持淡如水的君子之交;距離上一次聯絡已經過了半年多的時間,而那時候他們是因爲一個關於耳病毒的政府地下實驗而聯絡上。當時柯善禮顯然對政府的機密實驗略有接觸,勸阻文素插手深入調查。

這一次善禮主動聯絡文素,大概不是什麽好事吧;文素心底一沉。

“早安。找我有什麽事嗎?”文素也不拐彎抹角,直接問個清楚。

“聽説你辭去醫院研究的工作了。”善禮輕輕説道。

“是的。”文素走下床,走到窗邊望著窗外的藍天白雲;這天早晨天氣看起來很晴朗。

“我有個朋友開醫療咨詢公司,正在尋找新血加入團隊。公司主要提供雇主、保險公司及律師所需要的健康及醫療咨詢服務,包括進行獨立醫療檢查、業界評估、診斷檢閲、放射醫療檢閲、牙科檢閲、 合法護士咨詢及其他相關咨詢服務。”善禮提道,又說:“我發了關於公司簡介和聯絡方式的電子郵件給你,有興趣的話嘗試看看也不錯。”

文素挑眉:“怎麽?”

善禮回答:“只是怕你太閑會無聊。”

“謝謝關心。”文素微笑:“我會考慮看看。”

“不要考慮太久,我朋友行事雷厲風行,決不拖泥帶水。”        善禮提醒道。“有空再喝茶吧,再見。”

說完,善禮就蓋下了電話。文素把手機放到一邊,望著窗外的天空,深吸了一口氣。

又是全新的一天。
本帖最后由 Irumi 于 28-1-2013 10:29 PM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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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2012 11:33 PM | 显示全部楼层

05 新聞

佈萊德第三次重讀電腦熒幕上顯示的一篇網絡新聞評論。評論標題為“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内容是探討有關K村採礦污染環境的課題;這個課題已經延燒了半年多,直到現在仍懸而未解。

一年前一個採鋁礦場建設在距離K村只有2公里的地方,並在K村主要水源的一條河流臨近區域内鑽了53個地洞。K村以畜牧業為主要經濟來源,以提供牛羊乳製品及牛羊肉爲生,而鋁礦範圍非常靠近牛羊的放養地。

評論筆者提到了開採鋁礦在另一個城鎮造成的影響包括呼吸系統患病率的大幅度提升,以及可能導致腦血管疾病。有毒的鋁礦土塵能飄散到空氣中,導致人類呼吸系統受影響;而且由於臨近K村河流,也不排除有毒鋁礦物質洩漏流入河中,污染水源的可能。

文中亦提及筆者訪問相關環境學專家獲得的資訊;鋁礦帶來的水源污染幾乎難以偵測,直到對於野生生態及鄰近城鎮生活的影響已經達到不可逆的程度了,才顯現出水源的污染現象,因此讓鋁礦場建設在那種地方可說是“伴君如伴虎”,在不知不覺中受到污染直到嚴重程度才驚覺。

另外,鋁礦也打著為當地提供更多工作機會和經濟來源的旗幟,站得理直氣壯。据文中所言,有多達90%的鋁礦操作人員,都是K村及其他鄰近村落的人。而受訪問的K村鋁礦操作員工都異口同聲稱鋁礦的安全措施非常嚴密,絕無疏漏,絕對支持礦場的建設帶動K村的經濟繁榮。

但是另一邊廂,記者訪問K村裏其他的村民,他們有幾人染上了奇怪的皮膚病,而且聲淚俱下提控鋁礦不僅僅破壞了生態以及人民健康,還“燒壞了年輕人們的腦殼”。這篇評論裏舉出了一個相當讓人嘆息的例子:記者訪問鋁礦員工的當天,正當一名年輕力壯來自K村的員工豎起拇指讚賞鋁礦給村子帶來的工作機會時,一位圍觀的年近50嵗的女士突然失控上前一巴掌打在員工臉上,一邊破口大駡員工“不孝子”、“胳膊往外彎不往内”。

也正是這一件採訪風波令評論記者寫出了這麽一篇評論,從人文角度切入探討K村採礦污染課題,並下了“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這樣的結論。

“那篇評論怎麽了?”阿修給躺在嬰兒座裏的寶貝兒子喂牛奶,一邊轉過頭來問佈萊德;阿修兒子的一雙銅鈴般的大眼骨碌碌地轉動著,好奇地望著四周的人事物。

“這個採礦污染課題已經拖延一段時間了;一邊廂是稱自己因空氣污染而染上奇怪皮膚病的村民,一邊廂是強調近距離操作礦場運作仍毫無異樣的礦場員工。”佈萊德摸了摸下巴:“我認爲這件事值得深入調查;至少,什麽是‘奇怪的皮膚病’?新聞上一直含糊其辭,村民提不出有力證據,這點讓人覺得很可疑。”

寶寶伸手輕推阿修的手,阿修拿走奶瓶,輕拂兒子短短軟軟的頭髮:“吃飽了哦?”

把奶瓶放好,阿修又回過頭來:“你都說這件事已經拖延一段時間了,還有什麽是沒有被記者查出來的嘛。到時候撲了個空,不就等於浪費時間和金錢嗎?”

佈萊德抿了抿嘴:“可是你不覺得這件事有點奇怪嗎?爲什麽有關村民健康受影響的新聞持續延燒,然而這過程中誰都提不出任何有力證據?這其中必定有什麽被刻意掩蓋了。比如,我就想知道什麽是‘奇怪的皮膚病’。”

“再説,這個K村事件裏的可能受污染河流也匯流入我們這座城的主要淡水河,從新聞價值觀點來説,這事情攸關生死,而且我總覺得這個礦場背後有不可告人的巨大貪污事件。這樣一路挖下去,天知道會挖出什麽天大的新聞!”佈萊德繼續説道。

阿修一聽,也振奮了起來:“你說得對!我們就兩兄弟拍檔挖出主流新聞記者也挖不出的秘密吧!”

佈萊德笑了笑:“而且,幸運女神在我們這邊呢。寫這篇評論的記者,正是半年多前因耳病毒事件認識的報館記者。”

阿修站起身湊過來佈萊德身旁一看:“曾敏兒。你知道怎麽找到她?”

“希望她還沒搬過家或者換過手機號碼吧。”佈萊德勾起一邊嘴角。這時寶寶發出意義不明的呼叫聲,阿修馬上跑過去一看,捏起了鼻子:“好像大便了哎。”

阿修抱起寶寶,回頭朝佈萊德打了個中場休息的手勢,飛也似地轉開門把衝了出去。

佈萊德微微一笑,打了一串電話號碼,撥通:“喂,曾敏兒小姐?”

“……”電話另一頭卻是一陣沉默,只稍微聽到對方的呼吸聲。

“喂?”佈萊德奇怪地又呼叫了一聲,對方才開口説話:“佈萊德!真沒有想到你會再找我呢!該不會是耳病毒事件又——”

曾敏兒還是如半年多前初識時那樣,不說話還好,一說起話來就連珠發炮,差點就要連一個字都插不進去。佈萊德趕忙打斷敏兒:“沒有,我很好,耳病毒沒有再復發了。”

“那就好。那你打來有何貴幹啊?”敏兒又問道。

“我在你們家報館網站看到你寫的一個評論。”佈萊德不急不徐地說:“關於K村採礦污染事件的評論。人文觀點切入,這個視角很動人。”

“你打來不是就爲了稱讚我寫評論寫得好吧?”敏兒馬上就回問;佈萊德不禁要為這位記者的超靈敏反應竪起一根拇指。

“你說對了,其實我想找你問關於K村採礦污染事件的資料。”佈萊德小心翼翼地提出請求:“有空出來喝個茶,順便談談這件事嗎?”

敏兒頓了一下,電話那頭傳來紙張翻動聲;她幾秒後才回答:“今晚我要上英文課,我們最早可以約的時間是我下課之後,就是晚上九點。那附近有個拉麵館不錯喲,價錢還算公道。”

“沒問題,就晚上九點吧,拉麵館見?”佈萊德馬上答應。

“好的。等下給你地址。”說完,敏兒就蓋下了電話。佈萊德一擡頭,只見阿修又回來了,手裏沒有抱著寶貝兒子:“小修呢?”

“小修和保姆玩得很開心,不要我這個爸爸了。”阿修聳聳肩,像個大孩子似地扁了扁嘴。

佈萊德不禁莞爾:“你果然是孩子奴啊,阿修。”

阿修也不否認,只吃吃地笑著,又投入了剪輯工作。
本帖最后由 Irumi 于 28-1-2013 10:30 PM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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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2-11-2012 12:14 AM | 显示全部楼层

06 嘗試

文素從超市駕車回家時,接到了佈萊德的電話。

“喂?”文素用藍芽耳機接聽了電話,不經意瞥了一眼倒後鏡中的自己,臉上有一抹藏不住幸福洋溢的微笑。

她和佈萊德相識三年多了,可是好像直到現在他們才進入所謂的“熱戀期”。文素有時候為自己只要聽見佈萊德的聲音、看見他就不自覺傻笑的傻勁感到怪不好意思的。

畢竟都一把年紀了。但是愛情這東西不分年齡吧,不論幾嵗了,在愛情面前人好像就會變回青春期時的那個少年少女。

笑著接通了佈萊德的電話,佈萊德第一句話問:“吃飽了嗎?”

“還沒呀。”文素回答。

“今晚不能陪你吃晚飯了,我得趕去見一個人找新聞資料。”佈萊德語氣裏似乎有一絲愧疚。

“沒關係呀,加油哦。”文素輕輕地勾起嘴角。

回到自己的公寓裏,文素把在超市購買的大包小包放到桌上,再一件一件物品收藏到冰箱、櫥櫃、洗手間裏。

接著她洗了米,放進飯鍋裏,加了水,打開電掣。

等待飯煮好的時間,文素回到客廳,打開電視,看看有什麽節目打發時間。電視上正好在播放最新一集的“陽光歌唱比賽”,這一集好像是要刷掉一半的參賽者人數。

電視畫面裏舞臺上,一個長相清秀亮麗的女生穿著一身近日流行的全白搭配,復古蕾絲針織上衣搭配蓬鬆飄逸的白色雪紡短裙,一雙玉白的腿套入典雅細緻的白色繫帶高跟鞋再配日系襪子,整個造型氣質十足。

“所以子怡今天要選唱的是什麽歌曲呢?”主持人問女生。女生朝麥克風輕輕說:“洪佩瑜的‘踮起腳尖愛’”。

在觀衆熱烈掌聲下,女生開始隨著吉他音樂聲唱起了歌。她的聲音很清脆,並不屬於讓人眼前一亮的優質聲音,但是每個轉音都處理得不錯。

唱畢最後一個字,女生微微一鞠躬,說了句:“謝謝。”她連笑起來都是幅度剛剛好的優雅。

“子怡你知道選歌是很重要的嗎?”片場燈光才再度亮起,其中一個評審馬上就跳起來批評:“我一直在等著你給我‘哇’一聲的那種感覺,可是今晚你依然讓我失望。”

主持人轉過身問女生:“子怡今晚爲什麽會選這首電視劇‘我可能不會愛你’的原聲帶歌曲呢?背後是不是有什麽原因呢?”

女生依然顯得落落大方,舉起麥克風說:“雖然無法讓評審感受到我内心的情感,但是我已經確實把我心中的感覺唱了出來,所以不論結果如何,我都會繼續努力,我不會放棄。”

這時,電飯煲傳來一陣聲響,飯煮好了。

文素站起身走到飯煲前,打開鍋蓋,挖了一碗白飯,在白飯中間放入牛油,再看著軟軟的牛油在白飯散發的熱能下慢慢融化。

接著她滴入醬油再撒上海苔,就完成了一碗簡單又香噴噴好吃的牛油拌飯。

望著碗裏的牛油拌飯,坐下扒了幾口,她終於也輕輕嘆了口氣。

曾幾何時,一個人的晚餐並不陌生,現在對於孤單卻變得如此不堪一擊。她拿出手機重復打了好幾次的短訊,最後作罷,把手機放到一邊。

或許該找些什麽事情讓自己忙碌一點吧?

文素拿起飯碗走到手提電腦旁邊,打開電腦,點入自己的電子郵件信箱。裏面躺著一封來自柯善禮的電郵,是這天早上他說的醫療咨詢公司的資料和聯絡方式。

又吃了幾口飯,文素繼續閲讀電子郵件的内容。

公司名字叫“東海醫療咨詢公司”,於三年前正式成立運作,為私人企業和政府及非盈利機構提供專業醫療咨詢服務,這裡面就包括了獨立醫療檢查、業界評估、診斷檢閲、放射醫療檢閲、牙科檢閲、 合法護士咨詢及其他相關咨詢服務。

獨立醫療檢查及評估顯然是公司最吃重的一塊,這一塊服務是針對某特定人的病史、各種醫療報告所作的仔細獨立評估,咨詢員必須保持完全的中立,以確保評估結果的公正。在文素的理解裏,醫療咨詢服務的這一塊擁有最大的盈利潛能;保險公司尤其需要這一個獨立醫療檢查及評估,以便能裁斷受保人的保險賠償是否有效。

近年來,保險公司利用與醫療咨詢公司非法合作,製造假“評估”以便能逃避替受保人償還高額的醫療費用的醜聞層出不窮,使政府對醫療咨詢公司的要求標準變得極嚴厲,很多不合格的公司都在幾個月之間關閉收場。

文素還記得一個月前新聞上才爆出一宗閙得沸沸揚揚的保險醜聞。一個男人遭遇車禍被送入院治療,醫療費用高達十千美元;持有他的保單的保險公司請來了醫療咨詢公司進行獨立醫療評估,結果認爲男人只受了輕微的傷,而他所遭遇的身體不便並非由車禍導致而是因其本身已存在的骨傷所造成的,因此保險公司只為男人償還600美元的部分醫療費用。

男人提出控訴,而記者經過一年多的調查,揭發了保險公司所聘用的醫療咨詢公司在進行男人病歷評估時,根本沒有進行過真正的“評估”,而撰寫“評估報告”的甚至不是專業醫生或持有醫學學歷的人。

爆出這樣的醜聞,保險公司馬上把矛頭指向醫療咨詢公司,潔身自保,導致醫療咨詢公司被拖入官司中。

當然這件事中醫療咨詢公司唯利是圖不對,但是在文素看來,一家醫療咨詢公司所面對的最大難題倒不是別的,而正正就是“保持中立”;作爲一格盈利機構,保持中立變成一種很矛盾的要求。

文素想著,又繼續往下閲讀電子郵件。

當然除了獨立醫療評估,東海醫療咨詢公司也提供最普遍的工作人員復工前身體檢查與狀態評估服務以及其他醫療咨詢服務。

文素吃完了牛油拌飯,站起身洗了碗,擡頭一看,已經晚上九點多了。

她望著仍開著的電視機上播放的花花綠綠的畫面,聳了聳肩,又回到手提電腦面前,把自己的履歷表整理了一下,在發電郵之前檢查了兩次,然後按下了回車鍵。

“就試試看吧。”文素喃喃自語,關了電腦和電視。
本帖最后由 Irumi 于 28-1-2013 10:31 PM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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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4-11-2012 12:46 AM | 显示全部楼层

07 桑蘭

“我為美而死,然而很難適應這座墳墓;一個為真理獻身的人,這時躺在我的鄰屋。他輕柔地問我爲何而亡?‘爲了美,’是我的表示。他卻説:‘我爲了真理——美真是一體,我們是兄弟。’於是像親人夜裏相逢,我們隔墻侃侃而談,直到青苔蔓延到唇際,並把我們的姓名掩埋。”——《狄金森詩選》,艾米莉•狄金森撰,蒲隆譯。
       
***

桑蘭總公司大廈矗立在城市的中心,幾乎一整棟大廈的窗口串成一幅巨幅的廣告板,亮眼的國際女明星拿著桑蘭的護膚品,展示光滑柔白讓人羡慕的肌膚。

熾熱的陽光使擡頭觀看廣告版的子怡眯起了雙眼;她低下頭,緩步踏入了桑蘭總公司大廈。

“您好,請問我能如何幫助您呢?”櫃檯小姐向子怡露出禮貌的微笑;就連櫃檯小姐的皮膚都看起來水嫩光滑,氣色很好,笑起來很甜美。

子怡微頷首:“我和Chris先生約了今天下午兩點見面。”

櫃檯小姐稍微翻了一下資料,馬上又擡起頭:“方小姐,請您坐著稍等,我先打個電話通知Chris先生。”

子怡點點頭坐在櫃檯邊的沙發上,沙發邊的小桌上擺了一盆胡姬花,粉色的花辦上帶著紫色的斑點紋路,清新的香氣撲鼻。

櫃檯小姐走了過來:“方小姐,請您跟我來Chris先生的辦公室。”

“好的。”子怡站起身,隨著櫃檯小姐踏入電梯,櫃檯小姐按下了六樓,電梯裏沒有其他人。

到了六樓,電梯門打開,櫃檯小姐踏出電梯再請子怡走出來,接著又以不急不徐的步伐帶著子怡穿過顯得忙碌的辦公部門;只見男男女女都打扮得光鮮亮麗,女性個個都妝容完整。他們有的忙碌地打著電話,有的集合在一起討論設計,討論得正激動。

子怡朝恰巧擦肩而過的工作人員微笑點頭,他們有的只是匆匆點個頭,有的則露出燦爛的微笑,大方地說:“午安!”

進入桑蘭品牌總監Chris的辦公室,穿著黑色波點T恤搭上灰卡其色外套袖子卷至手肘、黑色九分褲配黑白色樂夫鞋的Chris站起身迎接子怡:“你來了!”

Chris的辦公室有一整面的落地窗,卷起一半的窗簾露出窗外的市中心街景,以及灑在他的辦公桌上的午後陽光。

Chris請子怡到辦公室一角的沙發坐下,沙發旁邊的小茶几上擺著兩份文件;櫃檯小姐禮貌地退下,Chris順勢說了句:“一杯清水——方小姐,你呢?”

子怡擡頭:“清水就好了,謝謝。”

櫃檯小姐離開後,Chris調整了一下在子怡對面單座沙發的坐姿,一手搭在椅背上,環過來輕握著另一隻手,翹起了一隻腿,顯得很放鬆。

“這是桑蘭聘請你成爲我們最新彩妝系列——冬之雪的代言人的合約,請你看看。”Chris指了指茶几上擺著的兩份文件。

子怡伸手拿起其中一個文件,仔細地翻看起來。

Chris這時又繼續説:“我們即將推出的冬之雪彩妝系列採用了擁有潤白、修復肌膚功能的靈芝精萃,以納米技術綜合各種天然蕈類萃取,使這個彩妝系列的產品除了能有效遮瑕、增添氣色之外,還能持續保濕、美白、修復皮膚,並保護皮膚免受紫外綫傷害,可說是從外到内的美容彩妝產品。”


“這個系列以冬之雪為名,是因爲我們深信這個系列的產品在消費者使用後,會擁有越來越光亮潤白的皮膚,就像那冬天的雪一樣純粹、細緻的白。”Chris說完,望著子怡微笑起來:“而當然,如果我們能有幸和方小姐合作,你也將能第一個享受冬之雪系列產品的神奇功效。”

子怡看了幾眼合約的内容,裏面的條約都很合理,一旦簽下合約她就必須出席所有桑蘭要求的代言通告長達一年,並在一年内不得接同類型的廣告,若違約桑蘭有權要求違約金高達代言費的100%。

但當然,簽下合約並且遵守條約度過一年,子怡能入袋的代言廣告費數目是很可觀的。

“看完合約有何不滿意,我們可以再行商討。”Chris一直所使用的詞句都顯得很謙遜,但是字裏行間卻處處顯露一股傲慢的語氣;明明聽似子怡擁有選擇權,但是Chris的語氣卻明明白白地帶出子怡根本沒有和桑蘭商量的籌碼。

子怡當然明白自己所處的地位——以桑蘭今時今日的國際級地位,哪個女明星不想和桑蘭合作代言?而子怡只是一個未出道的小咖,這種數目的代言廣告費已經是對她不薄,她根本沒有說不的可能。

“我想多了解關於這個冬之雪系列產品,會對代言很有幫助。”子怡最後只說了這句話。

Chris微揚起一邊嘴角:“就如你所知道的,冬之雪系列針對的市場是25至35嵗之間的‘輕熟女’;她們既已非20出頭時的如花少女,也還沒正式踏入熟女的行列,生活逐漸領略出了一套方式,但是又仍未進入既定的婚姻模式。”

“‘輕熟女’的皮膚不再像20出頭時那樣容易出油,但又還沒到35嵗之後那樣需要對抗皺紋;她們的皮膚需求在保溼和控油之間,而冬之雪系列正好針對了這群女性的皮膚需要對症下藥。”Chris娓娓道來:“靈芝提供了防老的功能,也同時能修復皮膚讓其保持適度水潤,是為‘輕熟女’量身定做的一個彩妝系列。”

“再加上,冬之雪系列本身是個彩妝系列;它同時是化妝品又是護膚品,是新時代都會女性必備的二合一皮膚保養方案,快速便捷,無需繁瑣冗長的過程。”Chris說起自家的彩妝品就如數家珍,滔滔不絕起來。

“我們找上方小姐你代言冬之雪系列是因爲你剛好屬於‘輕熟女’這個年齡層,而且也擁有這群女性的代表性氣質、自信和事業目標。我們希望和像方小姐你這樣優質的偶像藝人合作,相信你的人氣將能帶動這一個系列的銷售量。”Chris頓了頓。

Chris見子怡沒有回話,又繼續:“關於冬之雪這個系列的資料,你也不必擔心;你成爲桑蘭冬之雪代言人之後,我們當然會給你最詳細的資料,還有我們的彩妝部門專人也會親自給你示範體驗冬之雪的產品;儀態課程、攝影訓練等等,你為我們代言所需要的一切我們都會提供給你。”
       
Chris直直地瞅著子怡,眼神裏寫著“這麽好的機會,你非簽不可”。

子怡微微一笑:“很高興能和桑蘭合作。” 她提起筆,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好了。”Chris伸出右手:“這份合約我們會收著,另一份是讓你備份的合約。很期待很快就要開始進行的示範親身體驗會,相信方小姐你也迫不及待想要知道冬之雪用起來是怎樣吧?”

子怡微笑,和Chris握手:“當然,我等不及想了解這個神奇的系列了!”

踏出桑蘭公司大樓,又重新擡頭在陽光下仰望那幅巨型女藝人的廣告,子怡仿佛能看見自己就在那面廣告墻當中,露出自信的神采,讓所有人都能仰視她的美。

子怡在燦爛陽光下,伸手放在雙眼上方,擡頭望著廣告墻,笑了起來。

距離夢想,似乎又靠近了一步。
本帖最后由 Irumi 于 28-1-2013 10:32 PM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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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5-11-2012 08:56 PM | 显示全部楼层

08 東海

“叮”地一聲,電梯門打開了。

文素匆匆踏入電梯内。電梯門緩緩關上,文素對著電梯的反射鏡子拉了拉自己身上的黑色合身套裝,撥了撥整齊的頭髮。

她的手上提著裝有自己履歷表的手袋,腳上踩著黑色中跟女鞋,整體的打扮以嚴肅端莊為重,以便能在面試官的面前留下較好的印象。

到了第15樓,電梯門打開,文素不急不徐地走出電梯,走向面前印著“東海醫療咨詢”幾個大字的玻璃門,輕輕地按下了門鈴。

從半透明的毛玻璃門望進去,文素能看到接待處的裝潢很講究且寬敞;長長的弧形木制櫃檯斜面對著玻璃大門,旁邊有兩盆立得高高的翠綠的植物,在黑色高花盆的色澤反差下顯得鮮豔亮麗,櫃檯後方是一面室内植物墻,青蔥的草皮長在牆壁上,看起來煞是神奇。

還在觀望接待處裝潢,一名櫃檯小姐已經走到玻璃門前拉開了門,笑容可掬地迎接文素:“你好,請問我能如何幫助你呢?”

“我是郭文素,約了汪先生下午兩點進行面試。”文素簡短説明來意。

“好的,請你跟我過來這裡稍等。”櫃檯小姐領文素到櫃檯旁邊的沙發組坐下。
       
沒有了毛玻璃門的阻隔,文素把接待處的裝潢看得更清楚了。綠得耀眼的植物墻兩旁還有流水擺設,潺潺的流水聲配上翠綠的植物墻、色澤低調的整體裝潢,充滿了禪味。

此時,有人推開了櫃檯旁邊的一道玻璃門,文素擡頭,是一個穿著黑色襯衫、黑色合身西裝褲及黑色皮鞋的男人,他留著一頭帶著些許不羈氣質的半長髮,在腦後整齊地束了一個短馬尾。

看起來只有三十多嵗的幹練形象男人快步走到文素的面前,伸出一隻手,不費唇舌地説明自己的身份:“我是汪東海,你是郭文素對吧?你好。”

文素站起身,和東海醫療咨詢總執行長汪東海握了手,他握手的力道重而快,用力地握了一下就馬上把手收了回去。

汪東海旋即轉過身:“請跟我到會議室。”

文素急忙跟上汪東海快速的步伐;聽説行事作風講求效率的汪東海果然名不見虛傳,連走路都比正常人快很多。

踏入會議室裏,汪東海率先坐了下來,攤開一隻手:“請坐。”

文素坐了下來,正要開口說些什麽,汪東海就先開口了:“我相信我們大家都已經對彼此有了一定程度的了解,所以我們就別浪費時間,開門見山地談條件吧。”

文素怔了一下,汪東海又繼續說:“我已經讀過你的背景資料,你絕對是我們公司所需要的人才,不必介紹你自己,也不必讓我看你的資料了,我打算聘請你,你的薪水要求是?”

吞了口口水,文素也不客氣地說出了自己心目中的薪水數字。

汪東海一聽,一分鐘也不浪費,直接說:“沒問題,請你星期一馬上來上班,很高興你加入我們東海醫療咨詢的團隊。”

汪東海站起身,打開會議室的門,又說:“我會把一份案件的資料交給你,正式上班前請先詳細了解案件資料,有問題嗎?”

面對面前這個氣勢迫人的男人,文素只能回答:“我會先看看資料。”

“很好,我們星期一見。”汪東海又和文素握了一下手,把文素帶到接待處,就轉身回到辦公室去。

櫃檯小姐把一份文件交給文素:“這是汪總要我交給你的案件資料,以及公司員工手冊,很高興能和你共事,郭醫生。”

文素有些訝異地接過文件:“謝謝。”

等到離開了東海醫療咨詢公司,重新踏入電梯内的時候,文素還在想著汪東海怎麽會那麽有信心能聘請到她自己呢?

電梯門“叮”地一聲關上了。

在熟悉的書店咖啡館坐下,文素點了杯卡布其諾咖啡,輕啜著咖啡上層香滑的奶泡,一邊打開手中的文件,仔細地翻閲。
       
案件是關於一場小型車禍,一個月前一名28嵗女子駕駛的轎車與一輛貨車相撞,在車禍中拉傷了右肩和擦傷了右臉,傷勢輕微,留院觀察兩天後出院,醫療費用和損失工作時薪加起來是一筆大數目;案件中女子要求從貨車所屬公司的保險代理公司處獲得100%的賠償。

案件的客戶為貨車所屬公司的保險代理公司,案子要求的服務是針對女子的醫療報告等等作出應賠償多少金額的評估。

看到保險公司的名字,文素挑了挑眉,是一家規模頗大的國内保險公司。她又喝了一口咖啡,繼續翻閲文件。

文件中附上了女子在醫院接受診斷治療時的所有報告和掃描片。文素仔細觀察了掃描片中女子的頭顱、X光骨頭拉傷情況等等,傷勢的確非常輕微,看來女子可能連那筆費用的80%都無法獲得。

她又翻到了下一頁,是女子傷口貼上膠布前和拆下膠帶後的傷痕檢測報告及照片。文素正要繼續翻下去,卻因報告裏女子的傷口形容而停下動作。

文素眯起了眼。報告裏清楚地寫著女子描述自己右臉部的傷口自從貼上膠布後,就出現痕癢現象,並在綳帶拆除後,認爲自己的臉上多出了顆粒狀的異物,並極力辯稱是車禍後才發生的。醫療報告稱異物為不正常油脂分泌導致的粉刺,與車禍無關。

文素想了想,又翻到前幾頁;貨車司機受僱於桑蘭護膚彩妝公司,當時運載的貨物為製造化妝品的原料半加工成品。

“化妝品的原料半加工成品?”文素忍不住喃喃自語起來,舉起杯子喝了另一口咖啡。

文素翻到女子臉部傷口的醫療報告以及照片檔案,仔細地從照片上檢測女子的臉部傷疤。

那是一道緋紅色的傷疤,從鼻子的斜下方開始延伸到右邊觀骨處;傷口並不深,醫生連針也沒有縫,只是進行了例行消毒和貼上膠布的動作。

在傷疤的周圍仔細看可看見幾顆細碎的凸起,越接近傷疤處顯得越密集,凸起物從照片所允許的最大像素中看來大概蔓延到了右眼下方和嘴唇右邊水平綫之間的範圍。

從檔案照看來,女子的模樣清秀,心形的臉蛋光滑如剝殼的水煮蛋,單眼皮也煞是好看。這也難怪臉部出現了奇怪的凸起物會讓女子反應如此激烈。

文素粗略地翻看了剩下的文件頁數,後面並沒有提到院方給女子進行的任何皮膚測試,倒是例行的身體檢查都進行了。

女子的驗血報告、尿液測試報告、顱内壓掃描報告甚至視力檢測報告都顯示處於正常的水平,無任何異狀。

可是文素發現女子的驗血報告雖然顯示正常,但是白血球的數量是每立毫升血液中含有9000個白血球,處於正常範圍内偏高的水平。

正常成年人每立毫升血液中含有3800至10,000個白血球,平均值為六千個。當人體受到病菌感染或發生炎症時,身體會爲了抵抗病菌而產生更多白血球,使白血球數量增多。因此從人體的白血球含量可推測其是否感染了病菌。

只要白血球含量高於平均值,情況就值得再三檢測。但是醫療報告也顯示醫生給女子注射抗生素防止發炎症狀,這一點可以解釋正常偏高的白血球含量。

到底是車禍造成了皮膚的異狀和白血球增生,抑或是院方注射的抗生素導致了白血球增生呢?而且,醫院沒有決定給女子進行皮膚測試,是否屬於一種疏忽?或是基於充分的理由?

有趣;文素心想道,輕輕品嘗卡布基諾香滑的口感,繼續埋頭研讀案件。
本帖最后由 Irumi 于 28-1-2013 10:32 PM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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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4-12-2012 10:50 PM | 显示全部楼层

09 内幕

敏兒有些緊張地站在拉麵館門口旁邊,手緊緊地拉著手提袋,左顧右盼地等待佈萊德的出現。

從拉麵館敞開的大門飄出一陣陣讓人聞了食指大動的溫熱肉湯味,敏兒不禁開始感到飢腸轆轆了。

這家拉麵館的招牌拉麵是豚骨拉麵,爽口的拉麵浸在一碗熱騰騰香噴噴、濃郁混濁的豬骨湯裏,盛到面前時還有煙裊裊升起,用筷子一手夾起拉麵,一手用湯匙舀起湯水,一口吃下去感覺整個喉嚨、食道和胃都暖暖的,每一顆舌蕾都嘗得到鮮美的豬骨湯味;想起來真是滋味無窮。

還在懊惱佈萊德拖遲了她的晚餐時間,佈萊德就從遠處走來了,一看到敏兒就猛揮手小跑步過來。

“不好意思,你等很久了嗎?”佈萊德在敏兒面前停下腳步,抹了抹額頭的點點汗珠。

“還好,不過肚子有點餓了,我們先進去吧,一邊吃一邊談好了。”敏兒也不給佈萊德同意或反對的餘地,就轉身踏入拉麵館,找了個位子坐下,點了一碗朝思暮想的豚骨拉麵。

佈萊德看了看餐單,又瞥了一下忙得不可開交但仍保持禮貌地等待的侍應生、人聲鼎沸的拉麵館,也叫了和敏兒一樣的一碗豚骨拉麵。

看著侍應生轉身離去,敏兒馬上開口直問佈萊德:“所以你找我是想問關於K村採礦污染的事件?你想問什麽? ”

佈萊德清了清喉嚨:“是的。我想問的是……一切,我想知道除了報紙上能看到的資料以外的資料。”

敏兒挑眉:“你爲什麽認爲新聞會隱瞞部分事實?”

“我不是這個意思。”面對牙尖嘴利的敏兒,佈萊德覺得自己好像如履薄冰,每一句話都要謹慎用詞。

敏兒反倒聳了聳肩:“貪官橫行,新聞自由變成只不過是嘴上講講的東西罷了。比如K村採礦污染這件事,我看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皮膚病不可能空穴來風,用膝蓋想都知道礦方和支持者之間必定有利益關係的存在;要不然,那麽拼命捍衛為的是什麽呢?”

佈萊德坐直了身子:“那麽你言下之意是這件事除了新聞裏所報道的,還有一些内幕是大衆所不知道的?”

敏兒一聽,抿了抿嘴,這時侍應生正好把兩人的拉麵送上。敏兒迅速地拿起筷子和湯匙大快朵頤起來:“快趁熱吃,這裡的拉麵真的很好吃!”

說完敏兒就開始“簌簌”地吃起拉麵來;豚骨拉麵的肉湯香味撲鼻,佈萊德也忍不住開始吃了起來。

吃了幾口,佈萊德才又繼續問敏兒:“所以剛剛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敏兒擡起眼瞄了一下佈萊德,喝了一口鮮美的湯:“我爲什麽要把内幕告訴你?”

佈萊德一怔,顯然沒想到敏兒的思緒跳得那麽地快,竟然已經看穿了自己的企圖。他吞了口口水:“我只是想要深入調查這件事。我想要知道真相到底是怎樣。”

敏兒又吃了一口拉麵:“老實說吧,如果你想要證據什麽的,我沒有,所以無法提供給你。可是我的確有一些新聞上看不到的採訪村民資料。至於這樣能不能幫助你的調查,我就不清楚了。”

佈萊德想了一下說:“如果你願意提供我這些資料以進行調查的話,我當然萬分感激。”

“嗯。”敏兒把最後幾口拉麵吃完,又喝了一大口湯。“你爲什麽要調查這件事?”

“我想要利用這個獨家調查新聞,提高我的網絡電臺的知名度。”佈萊德倒也不隱瞞,直話直説。

敏兒擡頭望著佈萊德:“不管你目的是什麽,有人肯深入調查這件事,並有管道揭發真相,也是一件好事。關於這件事,的確有太多懸而未解的疑問。”

“是嗎?比如?”佈萊德饒有興致地問道。

敏兒喝了一口拉麵館免費送上的熱綠茶,滿足地嘆了口氣。“比如,奇怪的皮膚病。”

“哦?”佈萊德擡起了眉毛:“願聞其詳。”

“村民分別患上輕重不一的皮膚病,從背部皮膚到四肢皮膚,從紅疹到膿瘡都有。”敏兒輕啜了一口綠茶,又說:“然而村民尋醫求助的結果都指向皮膚敏感反應,以及不正當的飲食習慣,並指這些皮膚病只是暫時性的皮膚病變,吃抗敏感藥物就能消退。”

“嗯?”佈萊德點點頭,等待敏兒繼續說下去。

“而我們說看到的情況的確和醫生的判斷符合;村民的皮膚病的確經過吃藥之後,就獲得改善。有些村民拒絕吃藥,皮膚病情況才會持續。”敏兒突然一皺眉:“這麽說起來,好像和採礦沒有什麽關係,對吧?”

望著敏兒犀利的雙眼,佈萊德只能眨眨眼:“好像是那樣?”

“但是村民的皮膚病案件並不僅僅有我剛說的情況。”敏兒聳聳肩:“那個村子裏的村民大部分以畜牧業維生,也有小部分的村民以採集附近山林裏的蘑菇蕈類維生;在村子附近的地帶是珍貴藥材冬蟲夏草生長的地方,也出產一些可食蕈類。”

“在那種環境下,真菌感染造成的皮膚病並不罕見。”敏兒又喝了一口綠茶:“但是自從礦場建起不久之後開始,該村村民遭受真菌感染造成皮膚病的情況……怎麽說呢?情況變得嚴重了,但不是患上真菌皮膚病的村民數量多了,而是患上皮膚病的村民所需要的康復時間比平時來得更長了。”

“更長?”佈萊德看著敏兒慾言又止的樣子,好奇地問道。

“嗯。”敏兒深吸了一口氣:“應該是說,自從礦場建立起來後,村民患上的孢子菌絲類皮膚病一直到現在都沒有真正痊愈。”

佈萊德挑了挑眉。

“村民平時以熱水和中藥浸泡治療這類真菌感染皮膚病;一般到醫院治療的話就必須服用昂貴的藥物,甚而需要動手術切除肉芽。”敏兒說到這裡,嘆了口氣:“而一般村民都無力支付這筆醫療費,而以前能以熱水和中藥就醫好的皮膚病,現在卻失去效用。在採訪期間,我們還發現了有的村民身上長出了類似多孔菌蕈類的褶狀表面。”

敏兒低頭,雙手握住裝著熱綠茶的杯子輕輕摩挲著:“就好像人身上長蘑菇了。”

佈萊德試圖想象敏兒述説的皮膚病情況,搖了搖頭:“什麽是多孔菌蕈類?”

“簡單來説,是一種蘑菇。”敏兒又喝了一口綠茶:“真菌感染並不罕見,而蘑菇屬於真菌類的一種,卻沒有蘑菇真正從人身上長出。多孔菌是其中一種蘑菇的種類,通常缺乏明顯的菌柄,菌傘直接從樹桐之類的地方長出,上面就是產生擔孢子的部位。靈芝就是一種多孔菌類。”

佈萊德想像人的腳上長出一片片褐色的蘑菇菌傘,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可是爲什麽……這個部分不能出現在新聞裏?”佈萊德不解地問道。

“就因爲太震驚了。”敏兒聳聳肩:“當然,官方的説辭是專家仍未鑑定這是何種皮膚感染症狀,為保護村民隱私不能把未定奪是什麽病症的新聞發佈出去。”

“比如説,人身上長蘑菇——這句話的殺傷力極大,不僅僅是對於礦方,也對於那個村子而言。”敏兒深吸了口氣:“礦方的嫌疑會更洗不脫,而村子——別忘了那個村子現在也致力於發展其生態觀光業,這種還不能肯定的新聞一發出去,説不定還會被告誹謗呢。”

佈萊德皺眉,咀嚼著敏兒所說的話。

敏兒喝完了杯子裏的綠茶,又說:“如果你要深入調查下去,別説我沒有警告你,在這裡面牽涉到很複雜的權益關係,而且,大家都說不要亂碰的東西,總有其原因所在。”

兩人默默地吃完了晚餐,起身結賬時,佈萊德慎重地對敏兒說:“謝謝你提供的資料,我會再三斟酌。”

“我倒希望你能有衝勁地去調查這事情。”敏兒撇了撇嘴:“可以的話,我還想參與呢。”

佈萊德但笑不語,結帳離開了拉麵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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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4-12-2012 10:52 PM | 显示全部楼层

10 心思

才在拉麵館裏坐下,曉蘭就迫不及待地發問:“所以和桑蘭談得怎樣了?”

子怡微微一笑:“今天和桑蘭簽了代言人合約。”

“哇!那麽下次就可以看到你的廣告出現了!”曉蘭高興地抓著拉麵館的餐牌,不顧形象地揮起手來。

立威挑了挑眉,嘆了口氣,搖手召喚侍應生:“三碗豚骨拉麵,三杯熱綠茶吧。”

曉蘭一聽正要抗議,立威馬上開口說:“女生就不要常喝冷飲。”

子怡笑著點頭贊成,心裏一邊為立威的細心感到驚訝。

“哼!”曉蘭明知理虧,嘟了嘟嘴,轉頭又繼續剛剛和子怡的話題:“總之就是恭喜你了呀,子怡!我真的很期待你的廣告出現!”

“說實在的我也很期待呢。”子怡説道。

“對了。”曉蘭突然話鋒一轉,開口問:“話説子怡你上一次大篩選差點就要被刷出去,我可是為你捏了一把冷汗啊。幸好有評審給你關鍵的一票,你才能留下來和我們一起奮鬥啊!”

“能和你們一起奮鬥我也很高興。”子怡輕輕揚起嘴角。

“你在臺上說你唱的那首‘踮起腳尖愛’是在表達你的情感;那你到底是要唱給誰聽的啊?”曉蘭眨了眨大眼睛,充滿興趣地望著子怡。

子怡靦腆一笑,輕咳了一下,回答:“就一個喜歡的人吧。”她悄悄地瞥了一眼立威,立威也和曉蘭一樣聚精會神地看著子怡回答,這讓子怡心開始撲通撲通地快速跳動起來。她很快地把視線收了回來。

“從來沒聽你提起過有喜歡的人呢!”曉蘭的好奇心馬上被提起,睜大雙眼,腰板坐得直直的。

子怡聳肩,裝著淡然地回答:“我想曉蘭也有喜歡的人吧。”

子怡這麽一說,曉蘭突然一怔,整個人連臉色都變了,看起來很不對勁。曉蘭移開視線,吞吞吐吐地說:“有……也有啦……哎喲,爲什麽會突然扯到我身上呢?”

看著曉蘭突然顯得不安的舉止,連臉都漲紅了,子怡不禁失笑:“只是說說而已,你不要這麽緊張。”

“對啊。”立威插嘴道:“曉蘭你到底在緊張個什麽啊?難道你喜歡的人就在這附近嗎?”

曉蘭一聽,倏地擡頭望著立威,緊張兮兮地說:“什麽?你不要亂説!我……我才沒有喜歡你這個撲克臉好不好!”

一瞬間餐桌上的氣氛僵了下來,子怡望著一時間無法反應過來的立威、臉漲得通紅的曉蘭,腦袋刷地一下空白了。

發生什麽事了?子怡的腦海裏只浮現了這個問題。

突然,立威“撲赫”一聲笑了出來,打破了僵局,還越笑越激動,連肩膀都抖了起來。子怡難得看到立威笑成這樣。

“你笑什麽?!”本來還羞窘的曉蘭被氣得跺起腳來:“到底有什麽那麽好笑啦!”

立威努力地平穩呼吸後,喘著氣說:“我第一次聽別人形容我為撲克臉,怪好笑的啦!”

“怎麽可能?”曉蘭又轉而驚訝了起來:“你明明就是一張撲克臉,生氣傷心高興都沒有表情,和暮光之城電影的女主角一樣,我就不信沒有人這麽說過你!”

立威又忍俊不住笑起來:“你還繼續說!”

“真的啊!”曉蘭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轉頭問子怡:“你說是不是?”

子怡勉強勾起笑容:“是啊。”

被立威這麽一笑起來,餐桌上的氣氛又恢復了正常,三人有說有笑地吃完了一頓滿足的拉麵。望著兩個好朋友打打鬧鬧的互動,子怡的心裏卻像打翻了五味瓶,五味襍成。

吃完拉麵付了帳,三人又說説笑笑地結伴走去搭捷運回家。一路上,曉蘭不停說著下一輪比賽要唱張惠妹的歌,立威則一直潑她冷水:“你音質不適合啦。”

“可是我就是想唱嘛!我真的很崇拜張惠妹!”曉蘭不服氣地說道,瞪大了雙眼。

子怡一路上一直保持沉默,心裏那股有些不是味兒的感覺,像陳年老醋在罋裏慢慢沉澱發酵。可是她勉強打起精神,陪著笑,努力地在臉上勾勒出平時的優雅笑容,絕不能讓兩人看到她一丁點的不適。

如果不能獲得心中所愛,至少讓她能留下一個永遠優雅漂亮的印象。

就如往常般,曉蘭先下了捷運,留下子怡和立威。曉蘭離開後,立威低頭望著地板,開口問子怡:“所以‘踮起腳尖愛’那首歌,是獻給你心裏喜歡的人嗎?”

“嗯。”子怡有些驚訝,但是很快地壓下了緊張的情緒。

“你喜歡的人,是怎樣的一個人呢?”立威仍盯著地板,輕輕地問。

子怡突然感到喉嚨一陣乾澀。“是一個很有才華,又很細心的男孩子。”

立威倏地擡起頭,轉過來直視子怡,讓子怡心跳漏了半拍;立威勾起一邊嘴角:“你該不會是和曉蘭同時愛上我吧?”

說罷,子怡還沒來得及反應,立威就移開視線,整個人靠在椅背上,仰頭嘆了口氣:“誰叫我媽把我生得那麽帥呢?”

子怡忍不住笑了起來:“你少自戀了。”

立威坐直了身子,笑著搖了搖頭。子怡吞了口口水,又說:“可是我真的覺得曉蘭似乎對你有點意思。”

立威又轉頭過來望著子怡,眼神裏看不出絲毫能被解讀的情緒:“我知道。”

子怡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立威又接下去說:“我們是好朋友。”

“啊。”子怡只能毫無意義地應了一聲。

立威聳了聳肩:“話説,‘踮起腳尖愛’這首歌裏的女生雖然不善於溝通,可是她還是勇於追求愛情;在她看不透的表情下,是一顆敏感的心。”他望著子怡微微一笑:“我覺得,很像你。”

“我?”子怡眨了眨眼,有些不解。

“是啊,就像你這樣有著亮麗的外表,可是卻很難看得透你的心。”立威繼續凝視著子怡雙眼:“坦白說,有時候看著你,我還是覺得我並不是真正在看著你。你總是微笑著,總是保持著優雅的儀態,我幾乎從來沒看過你出一丁點差錯。”

“你完美到了一種不真實的地步。”立威抿了抿嘴:“就像現在我就在你的旁邊,可是其實我距離真正的你的心,大概還有一個海的距離吧。老實說,我還真的很好奇,在你完美妝容之下的你,是怎樣的一個人呢?”

“會不會是白髮魔女、畫皮狐妖之類的?”說著,立威自己笑了起來。

子怡的心思仍處在被震懾的情況中,無法反應,只能跟著笑起來。

完美到了一種不真實的地步?子怡不停地在心裏琢磨這幾個字的意義。

子怡下車前,立威說了句:“有沒有那麽一天,我能夠看到妝容底下的你?”

子怡還來不及回答,立威就揚了揚手:“再見。”

“再見。”子怡擠出微笑,離開了捷運車廂。望著捷運開走,子怡站在月臺好一會兒,才拖著緩慢的腳步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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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4-12-2012 10:54 PM | 显示全部楼层

11 搜尋

阿修依依不捨地看著岳母帶寶貝兒子回去後,才回到工作室裏;佈萊德還在手提電腦前敲敲打打,好不忙碌。

“今天沒陪郭醫生嗎?”阿修到現在還是改不了口直呼文素的名字。他揉了揉眼,竟也感覺到睡意來襲了。

佈萊德沒有從電腦前擡頭,只是開口回答:“昨天和那個記者敏兒討論完,獲得了一些重要資訊。”

“你好像變成工作狂了,佈萊德。”阿修癱坐在沙發上,感覺周公好像在向他招手。“女人不需要工作狂,她們需要情人。”

佈萊德這才擡起眼瞥了一下阿修:“文素很能體諒我。”

“是就好。”阿修開始把雙腳縮上來,進入舒適的蜷縮姿勢。

“這次和敏兒討論,她給了我有關K村村民皮膚病的内幕新聞,我覺得這條綫值得深入調查。”佈萊德又繼續敲打著鍵盤:“我在搜集著更多相關資料,以方便調查過程。”

阿修把頭枕在手臂上:“是嗎?是什麽樣的内幕新聞?”

“據説有些村民的身上長出了蘑菇。”佈萊德繼續忙碌地尋找資料,雙眼盯著電腦熒幕:“你聽過長在人身上的蘑菇嗎,阿修?不是指真菌,就蕈類感染人體。”

阿修久久沒有回答,佈萊德忍不住擡起頭一看,原來阿修已經在沙發上睡著了。

陪兒子玩了一天,阿修很快就累了。佈萊德微微一笑,又繼續低頭在電腦前尋找資料。

佈萊德在搜索器裏鍵入“K村皮膚病”幾個字,出現的搜索結果多是新聞報道以及一些綠色組織經營的網站,還有個別反對開採鋁礦的部落格。

這些結果佈萊德已經再三看過很多次了;他想要找到一些很細微、看似不相關,但是又潛在某些關聯的事件。他已經知道鋁礦公司的大概背景、K村的採礦歷史、村民投訴皮膚病的事情。可是在這三者之外,如果還能找得到相關的綫索,他們的獨家才有取得的機會。

佈萊德又把搜索詞條改成“K村蘑菇皮膚病”;出現的結果卻沒有一個把蘑菇和皮膚病連接在一切,僅僅有提及K村附近的區域出產食用性野生蘑菇的篇章,或提到K村村民的皮膚病事件的新聞。

果然就如敏兒說的那樣,這件事在主流新聞上看不到一點痕跡,就連非主流單位也不敢妄爲;大概就是因爲連K村自己都不願意斷了觀光業發展這條財路吧。

萬一是傳染病怎麽辦,對吧?佈萊德想著,一邊點擊進入搜索結果第二頁、第三頁、第四頁,最後他在看到一篇有關桑蘭原料運貨車車禍的新聞報道時停止了跳轉頁面的動作。

搜索結果裏出現這一篇新聞的原因是桑蘭的原料來源包括K村少量出產的野生靈芝。桑蘭是一家國内彩妝護膚品品牌企業,但近年來業務已經擴展到全亞洲,成爲亞洲知名品牌。

佈萊德點擊進入查看新聞報導,是一則很簡短的地方新聞,裏面提到桑蘭的原料運貨車撞上一輛轎車,轎車女司機受輕傷,桑蘭方面被詢問時做出回應提到該貨車是從K村附近的區域收集蕈類作爲原料,將以靈芝等蕈類打造該品牌正在研發的新彩妝系列。

新聞内容怎麽看都只是一場輕微、乏善可陳的車禍事件,只是裏面還有桑蘭利用車禍事件宣傳自家即將推出的彩妝系列的手段。

可是採用蕈類作爲新彩妝系列的原料這點,又似乎有那麽點地和佈萊德想找到的綫索有關係。

佈萊德又重讀了一遍新聞,駕駛轎車的女傷者受訪時表示車禍耽誤了工作行程,將要求獲得賠償。

想了想,佈萊德最後還是選擇關掉了那個新聞的頁面;看起來只是一場簡單的車禍,和他要調查的事情毫無關聯。

接著,佈萊德又修改搜索詞條,重復進行查看搜索結果的動作。他一而再地修改搜索詞條再查看結果,一直到午夜,才被阿修突然發出的打鼾聲給驚擾了工作。

佈萊德揉了揉雙眼,伸了個懶腰。他一看時間,也不早了,就把手提電腦蓋上,站起身,輕輕地把手提電腦拎起,躡手躡腳地走到門口,打開然後離開。離開時阿修還在熟睡中,一點也沒有被驚醒的痕跡。

佈萊德順手把門給鎖上;他常常來阿修的住處工作,早就有阿修家的鑰匙備份。

離開阿修家之後,佈萊德匆匆駕車回到自己居住的小套房,把手提電腦扔到一旁,一屁股坐在沙發上,讓身體深陷入沙發裏,仰頭嘆了口氣。

一想到第二天還要繼續去上班,做自己的網頁設計師正職,佈萊德就覺得極度疲倦。不過這就是生活啊,他又嘆了口氣。

還想閉上眼睛假寐,佈萊德的手提電腦突然發出收到即時通迅息的聲音,他只好勉強起身,打開仍未關閉的電腦,原來是文素傳來的即時通。

“這麽晚了還在工作嗎?加油!我今天應徵醫療咨詢的工作,成功了。”文素的訊息裏這麽寫著。

佈萊德抖擻起精神,馬上拿起手機打電話給文素:“恭喜你呀!”

“謝謝。”雖已過午夜,但文素的語氣並不顯出疲累。

“可是我沒想到你才休息那麽幾天,你又要開始新工作了。不多休息一下嗎?”佈萊德問道。文素之前完全沒有提過新工作的事情。

“大概是閑不下來吧。”文素回答,又說:“這家公司行事很麻利,我已經拿到我準備要負責的案件了,是關係到一名車禍傷者所獲得的保險賠償金額多少的醫療評估。”

“聽起來好像是很複雜的事情。”佈萊德感覺到用了一整天的腦,開始有點無法正常運行了。

文素在另一頭輕笑了一下:“你該休息了,明天還要上班對吧?”

“是啊。”佈萊德道了晚安,蓋了電話,感覺疲倦如潮水般一瞬間湧了上來,他的眼皮似有千斤重。

他揉了揉眼,起身走到床邊,一躺下就馬上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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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9-12-2012 12:04 AM | 显示全部楼层

12 調查

“在她們漂亮的硫磺和笑容裏,這些女模特兒委身在今夜的慕尼黑,陳屍所就設在巴黎和羅馬間,她們不加掩飾地裸露在皮毛裏,桔子吊在銀色的枝條上。無可容忍,失去了靈魂。白雪撒下黑色的花瓣。”——《慕尼黑女模特》,西爾維婭•普拉斯撰,趙瓊/島子譯。
       
***

佈萊德從倒後鏡裏不安地瞥了一眼後座的阿修,以及駕駛座上的敏兒。

阿修正在百無聊賴地望著車窗外的風景,雙眼呆滯,拿著單反相機的手垂在大腿上,只差沒有打鼾聲,要不然佈萊德還真以爲阿修睡著了。

敏兒則一臉嚴肅地直視著前方,一雙手流利地駕馭著方向盤,午後的陽光在她的墨鏡上反射出城市的縮影,不苟言笑的樣子,不知道在想著什麽嚴肅的事情。

“還有多久才到啊?”阿修突然開口發問,划破了車子裏尷尬的沉默。

佈萊德看不見敏兒墨鏡底下的雙眼,但她挑了挑眉,回答:“還有一小時左右才抵達K村。”

阿修一聽,翻了個白眼,伸手拍了一下額頭:“那麽久。”

“我一早已經說過了車程所需時間。”敏兒又挑眉,語氣裏有一絲被挑戰的不滿。

“嗯哼。”阿修自知理虧,沒有再答話,轉頭望著窗外的風景。

佈萊德感覺到敏兒的神經又要被阿修愛理不理的反應給挑撥起來,馬上打圓場:“很不好意思要麻煩你開車,累了可以換我駕!”

敏兒繼續認真地駕車:“我的車子還是我駕比較好,而且還要指路給你,我倒不如自己駕了。”

“那好吧……但是如果你真的覺得累的話,就換我駕吧!”佈萊德點點頭説道。這一次佈萊德和阿修想要到K村調查皮膚病的事情,找敏兒來幫忙,結果敏兒非但熱心幫忙提供路綫和資料,還親自駕車帶他們去K村,讓佈萊德覺得很過意不去,總想能怎樣報答敏兒。

敏兒只是說了一句“好”,就繼續沉默地駕車。

漸漸地,車子駛入郊外地區,把市區抛離在後頭,四周的風景變成一片又一片的樹林。太陽也慢慢地往西邊滑落,陽光不再那麽刺眼了。

“還有20分鐘就要到了。”敏兒突然開口,把昏昏慾睡的阿修嚇醒了過來。

一直保持清醒的佈萊德點頭:“就快了。”

此時敏兒撇了撇嘴,問:“你確定要進行這個調查嗎?”

“爲什麽不?”佈萊德有點驚訝。

“我只是說,事情沒那麽簡單,礦方不會那麽容易讓你找到把柄,就算你真的找到……”敏兒的臉一沉:“也要小心被殺人滅口。”

佈萊德吞了口口水:“本地新聞自由有那麽不堪嗎?”

“不是新聞自由不自由的問題,而是權益的問題。”敏兒聳聳肩:“所謂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假如你阻攔了別人發達,難保別人不會不擇手段取回屬於自己的東西。”

佈萊德深吸了一口氣:“我們還是先調查看看有什麽發現再説吧,現在還言之過早。”

敏兒微微勾起一邊嘴角:“你確定就好。”

“當然。”佈萊德説道,心裏卻有一絲心虛。他從倒後鏡再瞥一次阿修,阿修仍一臉沒睡醒的樣子望著車窗外,似乎毫不被適才佈萊德和敏兒的談話所影響。

當車子駛入一條顛簸的山路,敏兒說:“這條是進入K村的路。”

三人經過顛簸狹窄的路途,面前終於呈現一片開闊的草原農莊地區。車子通過一道上面寫著K村名字的簡陋的拱門下方,正式進入K村的範圍。

敏兒停了一下,轉頭問佈萊德:“你想先從哪裏開始?”

佈萊德馬上回答:“先去看看礦場的周邊範圍,然後我想探訪那幾名患有神秘皮膚病的村民。”

敏兒二話不説,開車往前方不遠處可見的礦湖駛去。阿修一見終於也到達目的地,馬上精神振奮了起來,拿著相機朝經過的村落和農莊拍照。

他們的車子停在一道鐵柵門前方不遠處。佈萊德能看見鉄柵門的旁邊設有守衛室,還能聽見隱約的狗吠聲,警衛森嚴。阿修忙不迭拿起相機又朝門口和裏面的礦場一窺按下快門。

“這個就是鋁礦厰的門口。”敏兒説道,摘下了墨鏡。

佈萊德眯眼望了一下已經開始在虎視眈眈瞄向他們車子方向的守衛:“看來我們是進不去的了?”

敏兒聳聳肩:“至少不是今天。”

“等哪天又開記者會,你或許可以魚目混珠拿媒體証進去看看。”敏兒又繼續說:“裏面就是個諾大的採礦區和鋁礦處理厰,包括了以陶土建設堤壩的礦湖,以及員工宿舍。”

“員工宿舍?”佈萊德好奇地睜大眼:“竟然還真的有人敢睡在那裏。”

敏兒抿嘴:“反正他們說採集鋁礦操作過程對人體絕對無害,他們又何必避忌?”

“說得也是。”佈萊德看了看手錶,就快5點下午了:“既然今天礦場不得其門而入,那我們就趕緊去探訪村民吧。”

敏兒把車退出去,朝另一個方向開去,未幾又在一個農莊門口停下。木柵裏能看見一群羊在吃著草,它們的毛色看起來有些發黃骯髒,似很久沒打理了。

一座簡陋的農舍搭建在裏面,看起來搖搖欲墜,風大一點或許就會把屋頂給吹走也不一定。

敏兒深吸一口氣,把引擎熄滅:“我是把你帶來這裡了,但是村民是否願意再次接受訪問,我不能擔保。”

“明白。”佈萊德點點頭,打開了車門。敏兒和阿修也跟著下車,走向木柵處。敏兒雙眉緊鎖,似心事重重,讓佈萊德不禁也感到壓迫起來。

到底是什麽樣的皮膚病,讓敏兒連第二次探訪也顯得面有難色?

佈萊德眼看四下沒有其他人,只好拉起嗓子叫起來:“請問有沒有人在呀?”

叫了三聲,才有人從農舍裏走出來,是一個瘦小乾巴巴的女人,她戴著面紗,只露出一雙眼,深陷的眼窩使眼睛顯得如銅鈴般大。女人朝佈萊德他們叫道:“你們找誰?”

敏兒喊回去:“齊太太,齊先生在嗎?”

被喚作齊太太的女人頓了一下,又邁開腳步走過來,看清楚敏兒的臉後,仍一臉疑惑:“我不認識你們。”

“齊太太,我——”敏兒還沒來得及表明身份,就被阿修打岔:“我是齊大哥的表姨媽的兒子,聽老媽說齊大哥病了,叫我來探望他,順便把她老人家的心意送到府上;這兩位是我的朋友。”

齊太太狐疑地打量了阿修幾眼:“我從來沒聽説老齊有表姨媽。”

“我媽說和齊大哥一家失散多年,最近在報紙上看到你們的新聞,才知道你們在這裡,馬上要我代替她趕來看你們。”阿修一本正經地説道,敏兒忍著挑眉毛的衝動望著阿修。

“齊大嫂,你就讓我進去看看大哥吧,我媽她這一輩子的遺願就是要實踐照顧你們家的承諾,我得親自把她老人家的心意交托給齊大哥,才能安心。”阿修把故事說得栩栩如生,還露出焦急的表情,叫人難以懷疑他的故事。

“對啊,齊大姐,你忍心看一個老婆婆帶著遺憾歸去嗎?”佈萊德也幫忙遊説起來,拍拍阿修的肩膀,煞有介事地說:“阿俊他母親年紀也一大把了,最近身體狀況不是那麽好……”

“對啊……”阿修嘆了口氣。

齊太太不堪其煩,終於投降:“好啦好啦,給你們進來看老齊就是了!”

“謝謝齊大嫂!”阿修和佈萊德同時説道,敏兒忍不住在心裏翻了個白眼。

齊太太把木柵門打開,轉身帶領佈萊德他們到農舍去,阿修回頭朝佈萊德眨了眨眼,走在最後頭的敏兒不禁心想:爲了獨家新聞,這兩個人果然是不擇手段。

到了農舍的門口,齊太太慢慢地推開了門,後面三個不懷好意的城市人跟著走進了簡陋的農舍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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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9-12-2012 02:17 PM | 显示全部楼层

13 蘑菇

農舍裏有一陣農村特有的“鄉土味”,夾雜著乾草、乾燥牛糞、泥土的味道,並不特別臭,但習慣居住在市區的人就會覺得這股味道有點難聞。

當然齊太太毫無異樣,兩扇門一推開,前方的牆壁就擺著供奉神明的神臺,插在甕裏的香火已經熄滅多時。

神臺前的兩邊牆壁擺了兩座雙人籐椅,齊太太讓佈萊德他們坐下,穿過前堂旁邊的狹窄走廊,到裏面的房間去叫齊先生。

等到齊太太的身影消失在視線裏,敏兒轉頭瞪了一眼佈萊德:“你們——”

敏兒還沒來得及把話説完,阿修又打岔:“我們真的很想見到齊先生,不是嗎?”

阿修還特意強調“真的”兩字,讓敏兒氣得直想跳腳:“我可沒答應你們要——”

佈萊德這時又插嘴:“我們都進來了。”說著,他伸手輕握敏兒的手臂,轉頭作了個“噓”的手勢。

農舍裏根本沒有隔音效果可言,他們如果要圓謊就要謹言慎行。敏兒皺眉,不再說什麽,只是氣鼓鼓地翹起手臂,盯著黑色冰冷的水泥地面。

不一會兒,一個戴著手套、穿著襪子、長袖衣和長褲的男人從走廊裏走出來,大熱天的,他這身室内的穿著著實讓人感到詭異。

男人看起來三十上下,眉毛粗又濃,方型臉,一頭軍裝短髮,走起路來不屈不駝,腰板挺得直指的,神色不怒而威,看樣子一點也不像生了病。

齊太太跟在男人的後頭,手裏捧著一個托盤,上面有一壺茶和幾個杯子。

男人不疾不徐地走到佈萊德他們面前,輕咳了一聲:“聽説表姨媽找我?”

“齊大哥對吧?”阿修忙站起身,趨前伸出手:“我媽找你很久了!”

齊先生眯眼打量了一下阿修,戴著手套的手始終沒有伸出來:“我的手因病不太方便使用。你們遠道而來,我們只有茶水招呼,真是不好意思。”

說著,齊先生坐了下來,阿修只得尷尬地把手收回去;齊太太把茶壺和杯子放在中間的小矮桌上:“各位請用茶,招呼不周到,請見諒。”

“沒的事!”佈萊德説道,接過茶壺:“麻煩你們倒是真的。”

齊先生又清了一下喉嚨,戴著手套的手看得出來在微微顫抖:“你們從新聞上看到我的消息?”

“是啊,母親在報紙上看到採訪照片,一眼認出就是齊大哥你。”阿修認真地説道,並隨手從口袋裏掏出一個前一天拜訪親戚時正好收到的給兒子的紅包,遞給齊先生:“這是母親托我親手交給你的一點心意,希望你收下。”

“這我不能要。”齊先生一皺眉,搖了搖手,似微怒。

阿修順勢說下去:“我們都從新聞上知道你的病情了……齊大哥,你就收下好能減輕醫療負擔吧,我們都希望你能快點康復。”

齊先生一聽,似乎更生氣了,瞪大雙眼:“如果這些礦場的人可以滾蛋的話,我當然會好起來!現在我又不是廢人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阿修假裝無辜的表情:“可是報紙上說得不清不楚的,其實齊大哥你到底染上的是什麽病?嚴重嗎?”

齊先生盯著阿修好幾秒才說:“這種事沒什麽好説的。”

“聽説你身上長蘑菇了……”看情勢進度太慢,阿修決定加重火藥:“是真的嗎?”

齊先生狠狠地瞪了阿修一眼,旋即又嘆氣起來:“你們想看就看吧。”

說著,齊先生把左手套拆除,又把右手套拆除,再彎腰把一雙襪子都脫掉。當手套和襪子被拉下來的時候,可見齊先生露出疼痛的神色。

當手套和襪子都摘除了,佈萊德他們就看到了齊先生的手上、腳上都長了一輪又一輪片狀的奶白色的東西,片狀的邊緣有一點皺褶,有的邊緣還呈褐色。        它們參差不齊地長在皮膚表面上,像是從皮膚裏面刺破表層長出來的一樣,大大小小都有,乍看讓人忍不住起雞皮疙瘩。

“這……”阿修不禁驚呆了,佈萊德也目瞪口呆,只有看過這場面的敏兒抿著嘴,皺眉看著面前的詭異皮膚病病人。

“我不知道你們能多有勢力,可是如果可以的話,把那個礦場趕走。”齊先生開口説道:“這種皮膚病都是礦場開始運作之後才出現的。”

“你的意思是以前從來沒有過這種皮膚病出現?”佈萊德問道。

齊先生點點頭,又無奈地撇了撇嘴:“以前生肉芽還算平常,我們畢竟有採集蘑菇的習性,但是現在這種……怪病,是最近才有越來越多村民染上的。”

“會痛嗎?”阿修湊近觀察,齊先生也不閃躲。

“痛……”齊先生思索了一會兒才說:“剛生出來的時候會有點痕癢,但長出來之後你不碰它們就不會痛,但是你一旦拉扯到它們,就好像……把筋肉都要拉出來一樣痛。”

齊先生又嘆了一口氣:“剛開始數量不多還能穿手套和襪子忍著,可是現在它們越長越多,腳板、手指上都長了,根本連穿襪子走路都有點痛了,還能怎樣幹活呢?”
       
“第一個染上這種怪病的村民是誰?你知道嗎?”佈萊德好奇地問道。

齊先生想了一下後回答:“第一個被發現的是老林,可是他發現長蘑菇後不久,其他人也同時染上了這個怪病……就好像雨後春筍,這些蘑菇一下子就從人的皮膚裏冒出來。”

佈萊德摸了摸下巴:“染病的都是男村民嗎?”

“也不是這樣的。”齊先生搖搖頭:“女人也一樣……這和以前的肉芽不一樣,肉芽感染只有出去爛泥地工作的男人會患上,女人從來沒聽説長肉芽的。可是這次的皮膚病很不一樣……據説會傳染,你們城市來的人會看這是會傳染的東西嗎?”

一聽説會感染,阿修就身體僵硬了一下,再緩緩地退回去:“這種事情還是要讓醫生來看比較作準。”

“說得也是。”齊先生皺眉:“我怕會傳染,所以也一直穿手套和襪子,不敢讓其他人隨便觸碰我的手腳,洗澡的水也要消毒過才行。”

“小孩子有這樣的情況嗎?”佈萊德又問。

齊先生搖頭:“幸好還沒有。”

“看過醫生了嗎?”佈萊德關心地問道。

“看過村裏的中醫師,他也不知道這是怎麽回事。我又不方便進城裏去看醫生。”齊先生說著,又嘆了口氣:“這樣下去還真不是辦法。”

“真的。”佈萊德也忍不住贊同道,把阿修手上的紅包再度遞過去:“雖然這點錢幫不上什麽,但是希望那個你能收下這個心意,好讓我們心裏過意得去。”

齊先生看著神色堅決的佈萊德,終於也收下了紅包:“代我謝謝表姨媽。”

“這是我們能做的一點事情了。”佈萊德説道。“你不方便進城看醫生,但我們可以找醫生進來看看你的病。”

齊先生又搖頭:“到城裏看醫生都一筆錢了,何況是請醫生專程過來?”

佈萊德還是堅持要幫助面前的病人:“我認識一個醫生,我可以拜托她來看看你的病,不收費。”

“這……”齊先生面有難色:“有點爲難你們了吧?”

“沒的事。”佈萊德推了一下阿修:“要不然這樣吧,我們先把你的症狀拍下來,讓我的醫生朋友先看看再決定需不需要專程過來一趟。”

“好吧。”齊先生最後也妥協了,讓阿修拍下了手上和腳上的詭異片狀物。

當三人要離開農舍的時候,齊先生仍在掙扎著要穿上襪子,那每一拉就痛得呲牙咧嘴的樣子,讓人也不禁為他捏一把冷汗。

在木柵門前,齊太太說了句“慢走”,就木無表情地轉身離開。

此時一陣風吹來,把齊太太的面紗吹了起來,露出眼睛下方的臉。佈萊德他們在那一瞬間都看到了,齊太太的臉上長著一片片的奶白色物體,就像齊先生手上和腳上的一樣。

齊太太慌亂地尖叫起來,把面紗緊緊地壓下,頭也不回地衝進了農舍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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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9-12-2012 09:30 PM | 显示全部楼层

14 化妝

子怡有些緊張地坐在桑蘭大樓專屬化妝室裏,望著面前一整面墻上一面又一面的全身鏡,她的後方是暗紅色的垂地布帘。

房間的設計是打橫的長方形的,她所面對的那面墻前方擺著幾張化妝臺和椅子,左右兩旁是通往大樓別處的通道,暗紅色的布帘在兩旁通道門口半敞開,但子怡聽不見任何説話聲或人走動的聲音。

她仿佛坐在一個孤零零的房間裏,消失在世界的邊緣。

全身鏡裏倒映出她沒有化妝的臉,一張姣好的瓜子臉,一雙雖不算大但也不是太小的丹鳳眼,鼻子小而巧,上唇略比下唇厚一些,往後梳起綁成馬尾的頭髮露出她光潔的額頭,髮際有稀疏的細細的鬢髮。

素顔的她少了一份健康的氣色;她的臉雖白皙但是卻不紅潤,在白光燈下顯得蒼白如吸血鬼。她的鼻子雖然小巧,但是沒有利用粉底打影就顯得有些塌。嘴唇的顔色也有些暗啞,一雙沒有眼綫和眼影的眼,仿佛失去了平時的神彩。

那雙眼好像不會説話了,沉默了,隱入黑暗裏了。

子怡不喜歡沒有化妝的自己。化妝讓她充滿自信,可是卸妝之後的她,似乎在卸妝的過程中也卸掉了一圈光芒,她整個人變得暗淡無光,就像街上任何一個路人,沒有人會關注,沒有人會多看一眼。

而她無法忍受這種平凡。

而且她不甘心。爲什麽別人能有一雙長腿、一張天生麗質的臉蛋,美得不可方物,而她就要接受自己一輩子只能當綠葉的命運?

她也想像那些美人一樣漂亮。從小她就愛漂亮,可是不能化妝的學生時代,她如何努力,也只是個不起眼的女孩子。看著同班的男生追求天生漂亮的校花們,她覺得自己好失敗。

爲什麽她這麽努力,還是長痘痘?爲什麽她努力表現自己美好的一面,仍然只能淪爲漂亮朋友身旁的綠葉?

説是一種嫉妒的心態也好,是一種好勝心作祟也好,子怡總認爲因爲自己不夠漂亮,所以總是被人遺忘,總是和好機會擦身而過。

她太平凡了,就連當時暗戀的男孩子,竟沒看出她的心意,還和她做朋友,目的是爲了接近她當時的漂亮的好朋友。

而當然,當時還年幼的她,不懂得處理這種複雜的情緒,於是子怡偷偷告訴男孩子說她的好朋友不喜歡他,也暗地裏把男孩子拜托她轉交的東西給收著,最終畢業前他們都沒有開始交往。

子怡從來不知道好朋友對男孩子的心意,因爲她從來也沒有提起過。她對於男孩子夭折的暗戀曾有過一絲愧疚,但是想到好朋友也從來沒說過喜歡那個男孩子,子怡也就覺得自己並沒有做錯什麽了。

中學畢業後,子怡馬上迫不及待地每天化妝出門、上課,恨不得把以前的平凡洗刷得一乾二淨。

青春期的痘痘問題消除,又越來越能掌握化妝之後,她也變成了自己朝思暮想想成爲的美女。

大家都說她好漂亮,當她把照片上傳到面子書,就有超多人按讚、留言讚賞。後來她還擁有面子書粉絲群;子怡知道這些人喜歡的是化妝的她,那個充滿魅力、光芒的她。

在妝容底下的她,仍是那個平凡的路人,那個總是被人遺忘、就連暗戀的對象也無法發現的綠葉。英文有種説法叫“Wallflower”,妝容底下的她就像那面墻上的墻紙,沒有人注意,沒有人看見。

漸漸地,有人走動的聲音從右邊的通道傳來,“咚咚”的高跟鞋步行聲把子怡從回憶裏拉了回來。

子怡站起身,一個長得高挑窈窕的女人踩著高跟鞋走了進來;女人一頭染成白金色的頭髮剪到半耳的長度,前方的七三分綫稍微遮蓋了她的煙熏裝右眼。女人濃妝艷抹,穿著一身貼身斜肩設計的深紫色短裙,包裹大腿的設計顯出了她身體的曲綫,黑白色魚嘴高跟靴露出她凃了紫羅蘭色的腳趾甲。

“你好,方小姐,我是金妮,你今天的冬之雪親身體驗會的化妝師。”女人指著化妝臺上早已準備好的化妝工具以及林林總總的冬之雪彩妝全系列產品,説道。

“你好,金小姐。”子怡大方地伸出手。

“你就叫我金妮就好。我直接叫你子怡,你沒問題對吧?”金妮伸手握了一下子怡然的手,露出燦爛的笑容。

“當然沒問題,金妮。”子怡也報以一笑。

金妮看了一下手錶,連珠發炮地説:“Chris開會又遲了,不過應該很快就會過來了。等會兒我們的平面攝影師也會過來,還有我的助理,又遲到了,真是的。”

金妮語音剛落,一個留著及肩捲髮的男人背著攝影工具進來了,旁邊跟著一個身形圓潤的年輕女人,替男人把打光設施拿進化妝師裏。

“你們終於來了!”金妮忙走上前去把年輕女子拉過來,也不多作介紹了,馬上就轉頭向子怡說:“攝影師來了,我們先開始吧,待會兒Chris就會過來了。”

“好的,今天麻煩你了,金妮。”子怡點點頭,自動坐上化妝臺前的椅子,準備就緒。

金妮不客氣地伸手輕捏了一下子怡的臉:“你已經洗好臉做好緊膚和保溼了對吧?”

“是的。”子怡回答。

“很好,那我們馬上開始了。”金妮轉頭朝攝影師說:“先拍一張素顔。”

子怡有那麽一瞬間的抗拒沒有化妝的臉被攝入鏡頭,但是一想到自己和桑蘭的合作,只能硬著頭皮讓攝影師拍了各個角度的照片。

接著,金妮拿著一支冬之雪系列的潤膚霜,擠了一點在手背上,再給子怡的鼻頭、兩頰、下巴和額頭各點了一點,再用手指熟練地把潤膚霜在子怡臉上推平。推好一層潤膚霜後,子怡的臉色馬上多了一層柔滑的光澤。

“這潤膚霜除了能瞬間提升膚色,還能給你全天候的保溼哦。”金妮看似很滿意地端倪了一下子怡的臉,然後又拿了一個小巧的筆刷和冬之雪系列的遮瑕膏,沾了一點遮瑕膏再蜻蜓點水般在子怡臉上小心翼翼地塗抹,那動作輕盈如在為一幅水彩畫作畫。

金妮用筆刷在子怡的雙頰、鼻翼上輕輕地划刷著,很快子怡的臉部肌膚就看起來完美無暇了。

“很好,很好。”金妮自言自語道,又拿起冬之雪的眼部妝前霜,裏面有亮白色和淺紅褐色兩種色澤,金妮以新的細筆刷給子怡雙眼上下眼瞼凃上兩種色澤,再輕巧地畫眼綫和凃睫毛膏。

這時Chris也來了,子怡想打招呼但被金妮壓下:“先把妝化好吧!”

接著金妮拿眉粉以筆刷輕描繪出子怡的眉型,淺褐色的色澤看起來很自然;然後子怡的雙頰上被凃上粉嫩紅的腮紅霜,腮紅霜很服貼,一點上臉頰就定妝在臉上了。

最後金妮給子怡打上眼影,還有口紅,以及用大刷利用眼影盒裏的深褐色給子怡修飾臉部綫條,大功告成後,子怡整個人仿佛脫胎換骨,和幾十分鐘前的她判若兩人。

“看,大功告成咯!漂亮吧!”金妮像在展示自己的作品一樣張開雙手,朝Chris、攝影師和助理説道。

“很漂亮,謝謝你,金妮。”子怡看著鏡子裏因彩妝的效果而大放光彩的她,似乎這才找回了自己。

這才是她。不是那個剛才鏡子裏蒼白的沒有化妝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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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4-12-2012 12:57 AM | 显示全部楼层

15 合唱

接到合唱互相PK環節的消息後,子怡就有不祥的預感。果然抽籤的時候,她和立威被抽到了一起在下一個陽光歌唱比賽環節中進行合唱,然後一分勝負。

抽籤結果出來的時候,子怡暗自捏了一把冷汗,可是仍表現得落落大方,只是朝立威笑笑說:“我們真有緣。”

“就是説啊。”立威對抽籤結果的反應也顯得很淡定,勾起他那抹標誌性的有點輕蔑又有點邪魅的笑容,說:“你可不要輸得太容易哦。”

子怡微笑不説話,倒是曉蘭抽到強敵宅男歌神,表情挫敗地哀號:“我爲什麽要和這個人對唱啊?!”

只見曉蘭的合唱對手尷尬地刷紅了臉,搔了搔頭,有些結巴地說:“很……不好意思,請多多指教……”

曉蘭拍了拍額頭,只能接受了自己被分派到和面前這個人合唱的命運:“我告訴你哦,選歌練歌全部都要聽我的,知道了嗎?”

“好,好的。”對方又憨厚地點頭如搗蒜,就像個害怕被懲罰的小孩似地。看著兩人的互動,大家都已經開始覺得這一個配對將會非常有趣;子怡和立威相視而笑。

當天晚上立威就打電話給子怡問選歌的事情:“你心目中有合唱歌曲選擇了嗎?”

“還沒有呢。”子怡只能老實地回答。其實自從抽籤結果出來之後,一想到竟然要和立威合唱,子怡的心情就七上八下地,根本沒辦法聚精會神去想選歌的問題。

“嗯?”立威頓了一下,仿佛有點驚訝:“少見呢。平時你不是都準備齊全,很認真的嗎?”

子怡吞了口口水:“我剛好有事情忙。”

“我倒是在回家的路上,就想到了幾首我和你或許可以嘗試的合唱曲。”立威完全沒察覺到子怡的謊言,只是繼續說下去:“你我的聲綫都屬中音階,而你的特點是唱歌很有個人的想法,我的唱歌方式比較抒情走向,綜合起來並能表現兩人的特點,就要找一首抒情但歌詞必須很有意思的歌曲,至少不知是愛到死去活來的歌。”

“嗯。”子怡認爲立威說的也沒有錯。

“如果要比飆高音、嘶吼的技巧,這肯定不公平,所以我覺得我們的選歌最好是能以絮絮互相傾述的方式進行,好讓你我都能表現擅長的細膩度。”立威繼續說道:“我心中的選歌有幾首,就看看嘗試之後哪一首比較適合吧?”

“你想到的選歌有哪幾首歌呢?”子怡問道。

立威很快地回答:“第一首是很經典的一首歌,張學友和梅艷芳合唱的‘相愛很難’,第二首歌是薛凱琪和方大同的‘復刻回憶’,第三首是電視劇主題曲‘年少無知’。”

子怡挑起眉頭:“這三首歌……好像感覺都相差很遠吧?”

立威語氣卻顯得躍躍欲試:“老實說,我覺得‘年少無知’這首歌的重新詮釋的潛力巨大,我最想嘗試的就是這首歌了!”

“嗯……”子怡還在思考該如何拒絕立威古怪的建議,立威就馬上先開口:“你現在有空嗎?不如我們就馬上來試試看合唱這幾首歌的感覺吧!”

“現在?”子怡一驚,馬上想到的是在家裏的她早已卸妝。

“對啊,你有空嗎?我現在就借室友的機車過去你家找你。”立威也不管子怡同不同意,就蓋了電話。

子怡望著手機好幾分鐘,才猛地從床上跳起,換了套衣服,衝到梳妝臺前,拿起妝前臉霜和遮瑕膏,開始重新化一個精致的妝容。

鏡子裏的她慢慢地在她眼前蛻變;平凡不起眼的女孩,在化妝品的修飾下,像盛開的花蕾,一點一點地綻放美麗動人的外在。

桑蘭彩妝系列體驗會後,金妮和Chris把全套冬之雪彩妝系列產品送給了子怡。子怡對於冬之雪的效果很滿意,當然就滿心歡喜地收下,現在也心花怒放地在臉上塗抹著這個全新的彩妝產品,一定要讓立威驚艷不可。

當門鈴響起時,子怡剛好才化好妝,並用夾燙板燙好漂亮的微卷髮尾。

子怡看了眼鏡子裏像洋娃娃一樣完美的妝容,滿意地緩步走到門前去應門。

甫打開門,立威就提著吉他箱毫不客氣地走進了子怡的客廳,猛一擡頭才想說什麽,看到子怡的臉,卻頓時語塞,一副忘了自己要什麽的樣子。

子怡忍不住笑起來:“你看什麽?”
       
立威這才回過神來,又恢復了平時的樣子,也笑了笑,說:“你的妝,很好看。”

“謝謝。”子怡有那麽一瞬間想要繼續勇敢地直視立威望著她的眼睛,看看誰會先閃開視線,但是自己還是先馬上打退堂鼓,在立威的注目下移開了視線。

立威在沙發上坐下,把打印出來的三首歌歌詞交給子怡,自顧自地把心愛的木吉他從吉他箱裏取出,稍微調了一下弦。

“那麽,就先從‘相愛很難’開始吧。”立威調好弦,擡頭朝子怡説道。

子怡點點頭。立威彈了一個音:“這首歌是這個主音。”

在立威的吉他伴奏下,兩人反復琢磨三首歌曲的適合度以及能夠變通的潛力,不知不覺一直唱著寫著,就到了深夜一點。

“我看再唱下去,我鄰居就要來敲門了。”望了眼時鐘,子怡笑了笑,説道。

立威似乎也有點累了,只是把吉他放進吉箱裏,在沙發上縮起腳來,繼續在紙上凃塗寫寫。

子怡也不打擾此刻安靜的氛圍,望著立威認真塗寫的樣子,深夜裏冰涼如水的空氣,沒有汽車雜音的世界,仿佛只剩下了他們兩個人,在這個空間裏,他低頭編寫著屬於他們兩個人的歌,她望著他,好像可以一直就這樣望下去,直到時光的盡頭。

如果這一刻,不結束,該有多好,她想道。

這時,立威倏地擡起頭來,對上子怡來不及閃開的視線,揚起笑靨:“我還是覺得,我們唱‘年少無知’的重新詮釋版,很有激蕩性。”

“比起對唱情歌,我們這樣來詮釋現代男女的心聲,也很新鮮啊!”立威繼續説道:“也比較符合我們是朋友的印象吧。”

子怡抿了抿嘴,試探性地問:“難道你怕會傳緋聞嗎?”

“我不怕。”立威飛快地回答,那速度快得讓子怡不知所措:“爲什麽要害怕和你傳緋聞呢?”

“你不怕就好。”子怡避開立威的視線,急忙撇開這個自己開的話題。

氣氛在那瞬間僵硬了起來,兩人沉默了好一會兒,立威才開口劃破沉默:“在家裏也要化妝嗎?不累嗎?”

子怡擡起頭:“化妝對我來説是一種待人的禮貌,是一種習慣,不會累的。”

立威眨了眨有些疲倦的眼:“你還記得我說過,我好像從來沒有真正認識過你?”

子怡愣了一下,只是微點頭:“怎麽了?”

“我現在覺得,或許那是因爲你從來沒給機會我認識你。”立威伸手揉了揉眼:“你連在家裏見我都要化妝……難道我真的那麽不值得你敞開心懷面對嗎?”

“我……”子怡皺起眉毛,想說些什麽,卻被立威打斷:“小心你化妝的臉變成你真正的臉,習慣到有一天怎樣也卸不下來。”

明知道立威只是在開玩笑調侃她,但是子怡卻還是感到仿佛尾巴被踩到了一樣,有些生氣:“你不要亂拿這個開玩笑。”

立威正色起來:“方子怡,我是認真的,如果你在人前的一刻都必須化妝才敢示人的話,你太依賴化妝了。”

“就算化妝多好看,當年華老去,還是不能阻止青春的逝去。在你還能揮霍青春的時候,多讓自己真實的臉透透氣也好吧。”立威又揉眼:“而且我相信,你沒化妝的樣子,也會很好看。”

說著,立威突然伸手輕捏了一下子怡的臉,把子怡嚇了一大跳:“我就不想永遠只記得你化妝的臉,而不知道你真正的樣子。”

子怡不自然地退開:“夜了,你該回去了。”

立威望著子怡好幾秒,才微微一笑,站起身,提起吉他箱離開:“晚安。”

臨別立威也沒再説什麽,轉身頭也不回地走了,背影漸漸消失在轉角處。

子怡確定立威已經離開後,把門鎖好,又再回到梳妝臺前,慢慢地把妝容卸掉。望著梳妝臺上沾染了各種彩妝色彩的卸妝棉,她輕輕地以手指順著臉部的輪廓划過臉部肌膚,嘴裏哼起剛才練習的‘年少無知’這首歌。

“年少多好,朋友多好;一番掙扎不會有被告,遊戲競爭不會記入腦。年歲增長,無法修補,青春的詩總會老,時間多恐怖……”

唱到這裡,她擡頭看著鏡子裏的自己的素顔,感覺内心好像有一個巨大的空洞,在那一刻開始慢慢、一點一點地從裏面往外面吞噬著她的整個人。

這夜異常地寒冷。
本帖最后由 Irumi 于 28-1-2013 11:09 PM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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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6-12-2012 12:13 AM | 显示全部楼层

16 疑點

汪東海把會議室的窗簾卷起,午後的陽光灑進來,一下把會議室整個照亮了起來。

文素眯起眼望著背對著她卷起窗簾的東海,左手不自覺地輕輕搓弄著桌上文件的左上角,發出細微的“啪啪”的塑膠封面被扭曲鬆動的聲音。

東海轉過身來,快步走到文素的面前,坐下。他把雙手肘擱在會議桌上,傾身向前,盯著文素:“桑蘭這個案子你拖了一段時間。”

文素望著東海犀利的雙眼,雖沒有閃躲他的眼神,但内心早已升起不安感:“是的,因爲我懷疑院方的醫療診斷手續不夠完整,女傷者的白血球含量雖在正常範圍内但仍是偏高,疑似感染某種真菌皮膚病,並且可能比報告裏陳述的更嚴重。”

東海仍盯著文素雙眼,沒有説話。文素吞了口口水,又繼續說:“我認爲院方的醫療診斷報告可能流於表面,而沒有正確評估女傷者的傷患程度。”

等到文素說完,東海仍沒有開口,只是開始以左手食指緩緩地搓弄著右手中指上佩戴的戒指,一圈又一圈地挪移著,繼續望著文素。

過了沉默而漫長的一分鐘,東海才開口:“郭醫生,你知道我爲什麽聘請你嗎?”

“因爲我在醫學微生物學領域的專業知識。”文素不疾不徐地回答。

東海繼續搓弄著手上的戒指:“是的。”

“我聘請你,是因爲你在醫學微生物學領域的專業知識,以及權威性。”東海繼續説道,望著文素的眼似乎一眨也不眨:“我要的是你的公信力,郭醫生。”

“我要的是你在這份評估報告裏的提供的公信力。”東海又重復道。“你知道桑蘭這個案子涉及的金額有多大嗎?”

文素皺起了眉毛。

“以桑蘭今時今日在國際上的地位而言,他們的名譽可能不止幾百萬的價值。”東海停下轉動戒指的動作,把十指交握在一起:“我們把這個案子拖得越久,這筆金額從我們面前飛走的機會就越大,你明白嗎?”

文素感覺到内心有一股不忿:“若女傷者患的是真菌皮膚病,女傷者的皮膚病可能隨著時間的推移而有所惡化,我認爲如此倉促決定她毫無大恙是非常粗心的決策。”

東海避開文素的質疑:“直到醫療診斷結束那一刻,女傷者並無大礙,這就是所有你所要評估的事情。把這個案子結掉,郭醫生,不要再節外生枝。”

文素咬了咬下唇,正要反駁,卻被東海打斷:“記住,郭醫生,我聘請你,是因爲你在醫學微生物學領域的專業知識和權威性,不是你的好奇心。”

說完,東海站起身,大踏步離開了會議室。會議室的玻璃門被大力推開反彈,發出“哐儅”的一聲。

會議室裏剩下文素一個人,及午後陽光照射下她在會議桌上狹長的身影。

她低頭望著面前的文件,陷入一陣沉思。

她在東海醫療咨詢公司接的第一個案子就拖了快一個月,這顯然讓她的工作表現大打折扣。雖然文素知道汪東海最討厭拖泥帶水的行事方式,但是這個案子卻讓她再三斟酌仍遲遲無法結案,寫出評估報告。

她從各方面取得各類報告和資料,所有的數據都顯示正常,但是唯有白血球數量正常偏高這一點讓她耿耿於懷。對,那是正常範圍沒錯,但是加上女傷者的臉部症狀,卻和細菌或真菌感染的情形符合。

而從資料上也確認,桑蘭貨車當時載送的是含有蕈類等真菌的彩妝系列原料。既然是原料,並未經過確切清洗和處理,不能排除這些原料上帶有可感染皮膚病的細菌或真菌的可能性。

如果女傷者的確因桑蘭的彩妝系列原料而感染皮膚病,這個案子就不僅僅是院方的疏忽,也勢必對桑蘭造成一定程度的名譽打擊。

文素遲遲無法下筆完成評估報告,就是糾結於這個節骨眼上。所有的資料顯示正常,而她卻遲疑著是否應該把女傷者因桑蘭原料感染皮膚病的評估寫進報告裏。

文素無法證明這個疑點,也無法排除這個疑點。正是因爲這樣,她無法完成這個報告。

以保持評估的中立性,文素只能從專業的角度和各類資料以及報告著手評估,而不得直接面對該傷者進行診斷。她必須保持第三者的立場;若她認爲有重新醫療診斷的需要,就必須通過評估報告提出,再讓其他醫生給女傷者進行第二次醫療診斷,再以該報告進行第二次評估。

而顯然,汪東海並不想要這個案子出現第二次評估。

文素繼續搓弄著面前的文件好幾分鐘,才默默地站起身,把文件拿起,緩緩地離開了會議室。

如果她要排除那個疑點,她必須親自審視女傷者臉部的疑似感染症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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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7-12-2012 07:57 AM | 显示全部楼层

17 立威

“我再見不到地面的青蔭,覺不到雨露的甜蜜;我再聽不到夜鶯的歌喉,在黑夜裏傾吐悲啼,在悠久的昏暮中迷惘,陽光不升起,也不消翳;我也許,也許我還記得你,我也許把你忘記。”——《歌》,克莉斯蒂娜•羅塞蒂撰,徐志摩譯。

***

彈著不插音的木吉他,立威輕哼著黃貫中創作的“年少無知”這首歌,望著窗外寂靜的深夜街景。

他喜歡這首歌,不無原因;BEYOND本來就是他喜歡的樂團之一,而在他心目中,黃貫中的吉他技巧不輸許多西洋樂團吉他手,這一點在“灰色軌跡”那首歌裏黃貫中的吉他solo部分就表露無遺。

當“年少無知”這首歌開始出現在電臺的時候,立威馬上就聽出了BEYOND的影子,那是一種不同於主流歌曲的味道,帶著一點反叛的意味,細細咀嚼歌詞卻又是對歲月及生命的妥協。

誰又不曾在年輕時迷失過?人生裏有那麽多的選擇,就算不選擇也是一種選擇。而每一個選擇都一步步地造就未來的你。當回首來時路,誰又不曾感嘆如果當時選擇另一條路,現在的自己又是什麽樣子?

人生沒有一點遺憾大概是騙人的吧,他想。怎麽可能沒有遺憾?如果曾經面對選擇的交叉路,如果曾百般思量兩個選擇而最終必須忍痛割捨其一,驀然回首的那一刻,又怎麽能夠不有一絲唏噓?

對立威而言,人生到頭來還是要妥協,所以能夠的話,活著的每一刻都要活得真實,盡可能地對自己誠實,才能不愧對自己的生命。

立威自認一路走來都對自己非常誠實,但是一遇到感情事他似乎就瀟灑不起來。

或許,就只能在自己熟悉的音樂世界裏潛泳抒發自己的情感吧。

哼著哼著,他就停了下來,繼續任由手指的撩撥之間發出溫暖的吉他聲音,連綿的音符仿佛有自己的生命般,和自己的心跳連成了一片。

他是喜歡方子怡的。

她對每一次表現的認真,深深地震撼著立威對生命的態度。那是一股不容許生命最終必須妥協的固執,那是反抗與命運妥協的執著,仿佛每一次站出來、每一次睜開眼睛醒來,就頑強地認真地為未知的未來鋪下非達成不可的目標。

她是如此地相信自己的未來掌握在現在的自己的手裏,可能連她自己都沒有察覺到。

對於只想對當下每一刻負責,而認爲未來不能掌握的立威而言,這種企圖掌握未來的生活的態度不僅僅是愚笨的,而且還有些可笑。

可是不知怎的,子怡那種認真得幾乎偏執的態度,卻在不知不覺中影響了立威,讓他開始思索起未來想如何過活。

立威甚至開始想到了自己和子怡可能的未來,而這竟讓他感到一絲懼怕。

子怡是個怎樣的人呢?每當想到這個問題,立威就覺得自己好像傻瓜一樣;他把自己赤裸裸地表現在她的面前,可是子怡卻始終保持著她的距離。

一開始,立威就已經輸在他把真實的自己洩露得太徹底。

子怡是個很漂亮的女人;她是個很認真,想要成功成名的女人。可是除此之外,立威還知道什麽呢?

他又不期然想起剛才在子怡家裏練歌的事情。他當然明白化妝是一種禮貌這回事,他並不排斥化妝的女人;如果他排斥的話,就不會喜歡上子怡了。

可是子怡對化妝的態度很不一樣,就好像化妝是她的第二生命,沒有化妝就沒有她。

立威能感覺得到子怡在妝容底下的自卑感;那一種因化妝而無限放大的自信,是卸妝後無限放大的自卑的對比。

而立威爲此感到心疼。他想要把子怡從化妝的枷鎖中解救出來,他想要告訴她就算不化妝,她還是她,還是他會喜歡的她,卸妝並不會帶走她的自信。

可是望著抗拒被拯救的子怡的臉,她眼裏那個把自己蜷縮在化妝底下的女人,立威無從下手。

仿佛立威的手伸出一寸,子怡就往回退縮一尺。

就像霧裏看花一樣,怎樣也碰不著子怡真實的自己。

終於一曲終了,立威依依不捨地彈下最後一個音符,讓音符飄散到窗外清冷的夜裏,冀望著它能給遙遠的一個帶著對自身的不公平自卑感入睡的女人一點慰藉。

等到合唱 PK比賽的那一天,立威和子怡終於還是選擇了“年少無知”這首歌合唱。

主持人喊出了兩人的名字,他們分別站在主持人的兩旁,主持人還調侃他們:“立威,聽説你們這次練歌還差點鬧翻對吧?到底是什麽原因,來說說看?”

立威聳聳肩,瞄了一眼子怡,故作輕鬆地說:“也不算鬧翻啦,就被子怡在家裏還化妝的臉嚇到而已。”

主持人睜大雙眼,此時攝影棚也出現適時的音效:“子怡,你在家裏也要化妝是怎麽回事?還是說你從不卸妝?”

“我只是剛好還沒卸妝……”子怡顯然面有難色,這讓立威心裏有些過意不去。

“還是說其實這就是你的臉啦?”主持人仍不放過這個梗,轉而對立威說:“你不要亂誣賴人家啦,立威,其實她根本就沒有在化妝好不好!這都是天生的美啦!”

大家都被主持人的逗趣表情和語氣給逗得笑個不停,立威也忍不住笑著點頭稱是:“可能就是這樣吧!對不起,子怡,我誤會你了!都是你太美了啦!”

可是一望過去,子怡雖勾起淺笑,但卻掩不住彷徨的神色,又讓立威内心揪緊了起來。

“好,今天兩人要演唱的是——粵語歌曲‘年少無知’。”主持人望了眼卡片念道:“可以說說看爲什麽會選這首歌嗎?”

子怡從容地回答:“這首歌是立威先提議的,本來我也覺得有點詭異,一男一女的唱這首歌好像有點怪怪的,可是後來練習了一次後,就覺得這首歌很有意思,其實是一首關於生命和友情的詠嘆的歌。而且爲了配合我們兩個人的聲音特質,我們也重新編排詮釋了這首歌。”

“哦?那麽我們就洗耳恭聽吧!”主持人把舞臺交給兩人,退下。

立威拿起自己的吉他,隨著背景的音樂彈了起來,開始唱起了歌曲的第一句。

臺上的兩人以已經練習多次的全新編排方式演唱了一首本該只有男班歌手在唱的歌,加入了女音的低音詠唱,又增加了副歌部分的高潮,令整首歌生色不少。

兩人合作得天衣無縫,可是沒想到來到最後一次副歌部分的時候,子怡卻突然唱錯歌詞,接著就開始荒腔走板起來。

立威馬上接過本該是子怡的部分唱下去,掩蓋子怡的錯誤,盡可能地表現自然,但是他注意到評審們已經出現不滿的神色。

幸好已經快到尾聲了,立威心想。他瞥了一眼子怡,她自知犯錯,沒有再插入歌曲,只靜待立威把歌給唱完。

這首歌好不容易唱完了的時候,立威心裏捏了一把冷汗。

燈光重新亮起,評審們皺眉不滿的表情看得更清楚了。

首先發難的是那個毒舌男評審:“這首歌編排得很不錯,我本來還很享受你們的演繹,直到子怡開始出錯的地方,我就聽不下去了。幸好還有立威接過去,但是子怡你來到比賽的這個階段,還犯這種忘詞走調的錯誤,是不可原諒的。”

被嚴厲地批評的子怡卻只是點點頭:“我知錯了,老師。”

當分數出來的時候,果不其然,立威以高分勝出了,而子怡則落入了失敗區。雖然是這樣,但是子怡的人緣一向不錯,有的評審還是給了同情分,讓她不至於成爲全場最差的參賽者,但成績仍慘不忍睹。

“謝謝老師們的教誨。”子怡最後一鞠躬,緩緩地退到臺後。

那一天,子怡以最後第四名的成績,僥幸逃過被刷出比賽的命運。立威找到子怡想安慰她,可是子怡卻先開口:“對不起,把我們的合唱曲搞砸了。”

立威皺眉:“你是怎麽了嗎?”

“我沒事。”子怡避開立威的視線。

“你……好像有點不舒服?”立威感覺到子怡和平時有點不一樣,但又說不出來是哪裏不一樣了。是那個妝有點太濃了嗎?

“我只是有點心煩,小事而已。”子怡微笑,拒絕了立威的企圖關心,到後臺去更換衣服。

望著子怡離開的背影,立威暗自嘆了口氣。
本帖最后由 Irumi 于 30-1-2013 05:15 PM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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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3-12-2012 10:25 PM | 显示全部楼层

18 紅瘡

墻上的鐘的秒針以規律的速度一點一點地移動著,房間裏只聽得見原子筆在紙上寫字的“沙沙”聲,龍飛鳳舞的字跡躍然子怡面前的紙上。

“你只是皮膚出現過敏現象,並無大礙。要戒口,暫時不要吃海鮮類食物,這裡開給你抗過敏藥物,每天吃三顆。”醫生停下了寫藥方的手,從垂架在鼻梁上的眼鏡後擡起眼,瞅著子怡臉上的點點小紅瘡。

子怡抓緊了手裏的手袋:“那過敏現象大概要多久才會完全消退?”

醫生清了一下喉嚨,似不耐煩地說:“定期服用藥物的話,一個星期就差不多了。”

醫生站起身,準備把子怡送出門,子怡卻仍不肯走:“醫生,我爲什麽會皮膚出現過敏現象呢?我到底對什麽過敏?”

“皮膚可能在天然或化學物質的接觸下產生過敏現象,這些可能物質包括某一種植物、樹脂、油漆、藥物、抗生素、化妝品等等,但是你的情況非常輕微,請不要擔心。”醫生瞄了子怡一眼,總算認真地解釋了一番,才把子怡趕出房間:“小姐,我還有其他病人要看診,你先去拿藥吧。”

子怡只好悻悻然地重新戴上墨鏡,走出了診療室,到領藥處拿了兩小袋的抗過敏藥物,離開了診所。

雖然醫生已經再三確認她的皮膚只是出現過敏現象,而且很快就會好起來,可是子怡依然感到焦慮不安。她把藥袋放進手提袋裏,緊緊地拉著手提袋,腳步飛快地走到車站等計程車經過。

中午的陽光熾熱,把柏油路面蒸出微微的煙霧。子怡站在車站裏,不安地上下移動著自己的腳板,雙眼透過墨鏡緊緊地盯著來回的車輛,長袖衫下的手臂開始被熱氣烘出一層薄汗,讓她覺得更不自在了。

爲了來看診,她這天完全沒化妝就出門了。她只想趕快看完醫生,趕快回到家裏。

沒有化妝的她的臉,清楚顯現出她這幾天突然冒出的點點小紅瘡,額頭、下巴、鼻翼、臉頰都冒了一些,紅色的瘡只是微微地凸起並沒有膿水,就像一朵朵微小的紅色花苞,在她的臉上蔓延開來。

街上人來人往,子怡内心的焦躁感也漸漸地在陽光下升溫。

他們都看到她臉上的紅瘡了嗎?

子怡用力地抓緊手提袋的帶子,指甲嵌進手掌的肉裏,手掌早已沁出微汗。

那個在車站裏坐著的男人是在看她的臉嗎?那兩個竊竊細語的中學女生是在悄悄說著她臉上的紅瘡嗎?她們認出她是誰了嗎?

子怡感覺到呼吸有點困難了起來,雙手抓住手提袋的帶子,開始用力地搓弄了起來。

這時,一輛計程車經過,子怡匆忙招手,計程車一停下,她馬上打開車門跨進了計程車裏。

車門關上後,子怡說出了家裏的地址,計程車司機馬上開車,她才總算感覺到稍微能呼吸了。

計程車司機把冷氣開到最大,子怡感覺到體溫漸漸舒緩了下來。

子怡不望窗外,只低頭盯著大腿上的手提袋,雙手抓緊帶子的力度仍不減。

路程開了一段距離,計程車司機突然開口:“小姐,你很面善,是不是陽光歌唱比賽裏的方子怡啊?”

子怡猛擡起頭:“你認錯人了。”

“是嗎?”司機從倒後鏡瞄了一眼子怡:“你長得和鏡頭上的她很像呢。我很喜歡聽她唱歌!上次唱‘年少無知’雖然出錯了,可是我覺得是因爲陶立威太強了她才會壓力失誤啦!”

子怡漠然地“嗯”了一聲,繼續低頭盯著大腿上的手提袋。

計程車司機見子怡如此冷淡的回應,也就識相地閉起了嘴巴,不再說什麽。

一路上,子怡皺眉望著雙手和手提袋,心裏只想趕快回到家裏,一個人也不想見,一句話也不想說。

她感覺到極度地不安,沒有化妝而且還長了紅瘡,她的不安全感升到了頂點。

當計程車抵達她公寓門口,她馬上付了錢就逃難似地直奔自己的公寓單位。

把家門關上後,子怡靠在門上,感覺整個人好像虛脫了一樣,大口大口地喘起氣來。

她感覺到雙腿好像失去了力氣,開始軟了下來。她的手臂也無力了起來,手一鬆開,手提袋整個掉在地上,藥袋從手提袋掉了出來。

她低頭望著地上裝著五顔六色的藥丸的藥袋,像脫離魚缸的金魚,用力地喘息著。

爲什麽長了這些可怕的紅瘡?

她就這樣靠在門上好幾分鐘,才把手提袋拿起,回到自己的房間裏,一屁股坐在梳妝臺前,摘下墨鏡,望著鏡子裏她的倒映。

不過一星期前,她的臉依然光滑潔白,沒有任何青春痘或者粉刺的問題。

鏡子裏的她,臉上不規則地分佈著點點像粉刺的紅瘡。她伸手輕輕地撫摸自己的臉、臉上的紅瘡。

紅瘡的觸感有點硬硬的,雖然有一點凸起,但是沒有粉刺頭。

她湊近鏡子,用手指用力地擠壓其中一顆紅瘡,可是除了皮膚表層感到疼痛之外,紅瘡依然是一顆摸起來硬硬的凸起,不受擠壓動作的影響。

當然,子怡已經嘗試過很多次想要把紅瘡擠走,可是沒有一次成功。以爲能夠以消炎藥膏、去粉刺磨砂、 撕剝面膜等等解決這些“粉刺”問題,可是當然也不奏效。

不論她多麽用力多麽頻密地洗臉,那些紅瘡仍陰魂不散地跟著她,甚至開始蔓延開來。

一開始只不過是額頭上的幾顆小紅瘡。

她望著鏡子裏的自己,覺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青春期時滿臉青春痘的時候。

平凡而醜陋的時期。

她那麽努力走到今天,並不是爲了回到醜陋的過去。

絕對不可以回到過去。

子怡摸著下巴上的小紅瘡,毅然起身走到洗手間,拿起洗面乳,輕輕地在臉上搓揉起來。

看著臉上搓出了泡沫,她繼續搓揉著,一下比一下更用力,力道大得她的臉開始痛起來。

好像洗得用力一點,那些紅瘡就會被洗出來。

最後她望著被搓得發紅的臉,開始用清水把臉洗淨。

水的冰涼觸感稍微緩解了發疼的臉,發紅的臉上的紅瘡看起來更明顯了。

子怡別開眼不再看鏡子裏的自己,匆忙拍乾臉,抹上化妝水和潤膚乳,又再回到梳妝臺前坐下。

她把頭髮夾起來,拿起遮瑕膏,慢慢一點一點地遮蓋臉上每一顆紅瘡。

她輕輕地塗抹著,一層一層地塗抹著,直到紅瘡的痕跡好像從臉上消失了一樣。

鏡子裏那張臉又恢復了光潔平滑的模樣。

她閉上眼睛,深呼吸了一下,又再張開。鏡子裏的她,恢復完美了。
本帖最后由 Irumi 于 30-1-2013 05:16 PM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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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4-12-2012 06:23 PM | 显示全部楼层

19 探訪

車子疾速在高速公路上奔馳,前方的公路狀況非常順暢。

文素輕鬆地踩著油門往前駕駛車子,聽著電臺正播放的新聞報道。

“桑蘭在今年度本國最大型彩妝展會上首次讓該品牌的最新系列‘冬之雪’曝光,並隨著首次推出,所有到場者皆獲免費試用及專業彩妝建議,引來了過千人的人潮。”新聞報道員利落地念著新聞稿:“桑蘭彩妝品牌總監Chris先生親身到場宣傳該系列;他表示冬之雪是桑蘭的劃時代之作,結合養生藝術與現代科技所研發出的最完美彩妝產品,除了能夠遮蓋瑕疵打造完美妝容,還能夠同時以内含的靈芝等天然萃取給皮膚進行修復美白,讓皮膚能越化越美。”

“桑蘭冬之雪系列在推出前已多次在廣告及官方網站裏亮相,這次正式首次推出便受到廣大歡迎,深獲現場試用者好評。”新聞報道員頓了一下:“接下來讓我們進入下一段財經新聞。”

文素把油門踩得更用力了,車子飛也似地前進,她的雙手緊緊地抓著方向盤。

她當然可以直接把醫療評估報告打完,草草了事,如汪東海所願,息事寧人。桑蘭保住它的名聲,女傷者獲得一筆賠償,醫院相安無事,東海醫療咨詢公司賺取應得的利潤。

唯一的受害者是車禍的女傷者。即使是“受害”,她也一樣會獲得一筆賠償金,足夠她買一部全新的寳馬跑車。

可是沒有人會知道女傷者的臉部皮膚是怎麽回事。

沒有人會在報告結案之後,繼續關心女傷者的傷勢。只要文素交了那個報告,結了案,女傷者的臉部傷勢就會永遠地被埋入報告底下,就算繼續惡化下去,也已經和任何人無關,尤其是和桑蘭無關。

可是文素離開醫院研究員的工作,並不是爲了放棄追尋答案。

研究到了該結束的瓶頸,並不代表她對於答案的執著也跟著結束了。

做研究的她是爲了救更多的人,成爲醫療咨詢醫生,更不是爲了昧著良心賺錢。

就算是賠上了工作,她也要查清楚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懸而未解的事情,在她的人生裏,越少越好。

文素咬了咬唇,把車子開離高速公路,進入了市區的路口。

駛進一棟公寓,文素把車子停在停車場,踏入電梯,按下了七樓的號碼。

她把玩著手裏的車匙,心裏不斷地復習等一下見到要見的人,該說的話。

該怎麽說才能不唐突;該怎麽說才不抵觸任何條規;該怎麽說才能得到答案。

當電梯門“叮”的一聲打開,文素深吸了一口氣,大踏步走出電梯,往六號門牌住戶單位走去。

她覺得自己這時甚至比應徵東海時更緊張。

以她的身份,她根本不能夠出現在這裡,枉論是和女傷者有所接觸。

只要被發現的話,文素寫的這個評估報告就會作廢,那麽結局就會與她草草了事結案一樣。

她必須很小心。

“叮咚!”文素按下了門鈴。

她等了一分鐘,沒有人來應門。文素又按下了門鈴:“叮咚!”

又過了幾分鐘,仍然沒有任何動靜。文素正要再按下門鈴,門突然被拉開了半個人的隙縫,一個全臉油白的女人在門邊出現,讓文素嚇了一跳。

“你找誰?”女人的頭髮往後束成一個髻,文素這時定睛一看才發現女人臉上凃的是一層厚厚的白色面膜。

“你好,丁小姐,我是保險公司的人,昨天我們已經通過電話。”文素不疾不徐地回答:“這裡是昨天在電話上提過的需要補簽的兩份保單。”

丁小姐不疑有他地拉開了門,文素暗自鬆了一口氣。

“補簽了保險賠償就能順利獲取了是吧?”丁小姐一邊打開門,一邊問道。

“若保險公司判定需賠償你若干金額,你必須先簽署這兩份保單才能獲取相關賠償。”文素有條不紊地回答,順利踏進了丁小姐的家中。

文素試圖從凃滿厚厚面膜的丁小姐的臉上看出皮膚病的狀況,可是面膜凃得那麽厚,她一點端倪也看不出來。

在沙發上坐下,文素把兩份僞造的保單推給丁小姐:“就是這兩份,請查閲後簽署。”

丁小姐只望了眼保單首頁,就很爽快地簽了名,像是迫不及待要解決這件事。

文素瞥了眼丁小姐:“賠償金額的多少和受害者的傷勢嚴重程度有直接的關係。”

果不其然,丁小姐一聽,馬上擡起頭來看著文素:“我能獲得100%賠償對吧?”

文素故意挑了挑眉:“這必須看你的傷勢嚴重度,現在看來你只是受了非常輕微的擦傷,恐怕賠償金額不高。”

丁小姐睜大雙眼:“誰說我只是非常輕微的擦傷?”

文素皺眉:“醫院診療報告顯示你只受了輕微擦傷,沒有其他傷勢由車禍直接導致。”

“那是醫院的疏忽!”丁小姐緊張地傾身向前:“我的臉!我跟你說一定和車禍有關係!”

“你的臉怎麽了嗎?”文素直視丁小姐,佯裝不知情問道。

丁小姐頓了一下,又往後重重地躺坐在沙發上,嘆了口氣:“我沒救了是吧?”

“什麽?”文素倒是沒有預料到丁小姐的這個反應。

“我沒救了。”丁小姐擡起眼,雙手在膝蓋上用力地交握起來:“我的臉沒救了,沒有錢我就沒救了。”

“我想只有整容能救得了我的臉吧。”丁小姐突然開始抽泣起來,把文素嚇了一大跳。

“我真的很需要那筆賠償金……”丁小姐也不管眼淚把面膜給溶掉,一邊哭一邊說:“我要去整容,我一定要把這些可惡的東西從我臉上弄走……”

“不然我要怎麽活呀?”丁小姐不住地抽泣,文素從口袋抽出紙巾遞給丁小姐:“你的臉到底是怎麽了?”

丁小姐擡起頭,哭花的臉上,白色面膜被洗掉了一些,露出臉頰上一顆顆奶白色的花瓣狀顆粒。

“那是?”文素指了指丁小姐的臉頰。

丁小姐哭得更厲害了,猛抽取紙巾用力地抹掉臉上的淚水,連帶也把面膜給抹掉了。丁小姐臉部皮膚的狀況被看得更清楚了。

“我不知道那是什麽……”丁小姐吸了吸鼻子:“不管我怎樣推它擠它刺它,都弄不走。不管我怎樣洗臉敷面膜都沒有用,醫生又一直說是皮膚過敏現象……可是爲什麽那麽久都不消退還越來越嚴重?!”

“我都已經沒有臉見人了……這些到底是什麽東西……”丁小姐的臉頰上的顆粒微微凸起,並呈扁平的半扇狀,每一顆都很微小,可是分佈密集,一眼看下去好像丁小姐的臉長了鱗片,在燈光下還似乎發出些許光澤。

文素深呼吸了一下:“你是車禍之後才出現這樣的皮膚狀況嗎?”

丁小姐點頭如搗蒜:“是的,車禍後才出現的,我不知道它們是什麽,只知道一開始是紅色的小小的瘡,有點癢。”

“一開始醫生說是粉刺問題,後來醫生又說是皮膚過敏現象,和車禍毫無關係。”丁小姐無奈地嘆氣:“可是吃抗過敏藥都一個月了,不僅無效,還越來越嚴重。”

“就快要連化妝都無法掩蓋了。”丁小姐縮了縮肩膀:“自從這些東西變得嚴重起來,我就不敢以真正的臉見人了,我真的很痛苦,我不知道該怎麽辦?”

“你知道你皮膚會對什麽物質產生過敏現象嗎?”文素趕緊趁勢問下去。

丁小姐停止了哭泣,稍微平順了呼吸,聳聳肩道:“我從來沒有發生過皮膚過敏現象,這是第一次。醫生說可能是對貓毛過敏,我在寵物酒店工作,每天面對很多貓狗。”

“你在寵物酒店工作多久了?”文素問道。

“五年了。”丁小姐回答:“五年來都好端端的,我就說是車禍造成這種皮膚病的。”

“五年……”文素若有所思地重復道。

丁小姐以殷切地眼神望著文素:“你說,我除了整容還能怎麽辦呢?”

“保險公司會賠償100%的金額吧?”丁小姐雙眼微微發紅:“求求你了……”

“我無法替保險公司作出最後決定。”文素冷靜地回答。

丁小姐聞言,無精打采地垂下頭,抱起雙腿,把頭抵在膝蓋上,不停地喃喃自語:“沒救了,沒救了,沒救了……”

文素眼看丁小姐的情緒不穩,而且也已經獲取了想要知道的資訊,於是起身告辭:“丁小姐,我先走了,請好好保重。”

文素離開前,丁小姐仍然沒有擡起頭來。
本帖最后由 Irumi 于 30-1-2013 05:17 PM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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