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你相信男女之间有纯友谊吗?我相信,一直都相信,因为在我身边真的有这么一位很难得的朋友。我和他相识在2000年,千禧年,是一个全世界都会庆祝的日子,庆祝我们伟大的地球妈妈踏入二十一世纪。2000年,对我的人生而言也是一个值得庆祝的日子,因为那年我从小学升上中学,是我从小孩成长为少女的一个转折点,多不容易啊。我一直很懊恼我的少女时期一直都是平凡无奇的,甚至连恋爱都没有谈过,平淡得有时我也很难回忆起我究竟过过怎么样的生活。但是,毫无疑问的,中学时期里,让我在数年后仍然津津乐道的,就是认识了我一生的好朋友。如果在25岁时用“一生”这个词太重,的话我希望到我55岁,65岁,75岁的时候,我还可以这么说:我13岁那年,认识了我一生的好朋友。对,就是你,陈满堂!
人的大脑很奇怪,有时候一些很琐碎的事,即使不是很重要的事,但是只要那些事对你存有特别的意义,你的大脑就会很深刻地把它记下。像你当天拍了video一样,不管什么时候,只要你按下回放键,它便会准确无误地回播当时的那一幕。相信每个人一定都会有这样的回忆,我自己便有好几个。有一个是我12岁那年,我和我的知己懒洋洋地坐在课室里;还有我第一次被喜欢的男生握着肩膀,深情凝视;还有还有,足以让我用一生来庆祝的,和满堂一段对话。
满堂,你还记得我们是怎么认识的吗?那年我们念中一,彼此刚相识。因为同班的关系,我们上同一堂的电脑课。和现在的念书的学弟学妹一样,我们的正课在正常的上课时间都教不完了,所以副科的电脑课是安排在课后上的。我已经忘了那天老师教了什么,但是我却记得那天我们得在电脑打上我们的个人资料,包括生日日期、星座之类的等等。就在我很专心地打字的时候,突然感觉有个人歪着头“偷看”我的电脑荧幕,然后你的声音就在我耳边响起:
怎么,你也是6月20号生的吗?
我抬起头看着你说:你不要跟我讲你也是。
欸,我真的是。
真的吗?!
我马上把头探过去,发现你的电脑荧幕上,Word文档里,6月20日静悄悄地微笑着。
我姓庄,他姓陈。我叫淑凌,他叫满堂。我是女的,他是男的。我学文,他学理。我家住威中,他家住威南。但我们都在同一天生日。自那天起,我们之间的友谊就更它进一步了。遇见和自己同年同月同日生的朋友几率有多大?据说每三十个人中,就会有一对同月同日的,但是同年同月同日的呢?遇见一个不算出奇,或许6月20日真的是一个蛮特别的日子,后来我们又找到了另外两个跟我们同一天生日的朋友。但是,人的缘份是个很奇妙的东西,我只和他成了好朋友,与另外两位,只算得上是泛泛之交。 ***
我和满堂在中学5年的生涯里以及2年大学先修班,总共7年的学习生涯里,我们只同班一年,不懂是否因为生日的关系,我们的兴趣相近,我加入了校闻社、戏剧坊、电台社,他也同样加入这几个社团。尽管在学习上,我们无法彼此帮助;在社团活动力,我们一直是很好的拍档。社团里的朋友都形容我们像一对活宝,一对搞笑时会彼此助兴,工作时会共同进退的好拍档。 尽管我们在社团上这么多接触,然而,满堂,我对你印象深刻的回忆却大多都不是来自我与他在社团里的活动,反而是你崎岖 的命运。明明是同一天生日,我和他的命运却有着天与地的差别。
他父母缘轻,兄弟缘也不重,生来就是一个要独立自主的人。看见他,我知道我自己真的很幸运,我父母双全,和兄长之间的相处也和睦,生活在一个小康以上的家庭。 我很感谢他,认识他,让我从幸福里看到了生命的残酷,让我学会惜福,同时也学会施福。
满堂,命运对你是残忍的。中学短短的五年,你失去了扛起一家之计的父亲,疼爱你的外婆以及为你挡风遮雨的母亲。看着亲人一个个离开,上天向你一个当时还不到18岁的孩子谈坚强,这样的命运是残忍的。你带给我最大的触动是我们18岁时,那年你渐渐对命运的安排感到无助,踏入了你人生的一段低潮。
事情最初是由你的同班同学向我投诉,说你越来越无理取闹,越来越无法好好跟你相处了。说你对朋友的要求越来越高,越来越苛刻,不只你无法跟他们做朋友,他们也无法跟你做朋友。刚开始我不以为意,以为你只不过是一时的情绪低落,但是后来事情渐渐发展得不受控制,我面对了我人生第一个看起来离我很远,其实离我很近的事实:你患上了忧郁症。
忧郁症的病人是很需要亲人的支持与鼓励,我知道对你来说,亲人不在身边,朋友是唯一可以依靠的对象。对此我此后常常的自责,我对你,心里其实很愧疚,我一直认为我当初没能成为你的支柱,如果我及时给与你足够的信心与支持,也许你就不会陷入那个低潮。
那年我们18岁左右,我对你唯一的安慰只有:满堂,你要去看医生,去看心理医生。然而,后来你却告诉我说其实你很感激那 时候我对你说的这一句话,也许不是什么实际上的帮助,但是却是真正能够帮到你的方法。我听见你这么说时,我心里很高兴,庆幸在你最需要那句话的时候,我说过。
满堂,我知道在那段生病的期间,你受过很多的伤害。无法依靠亲人,转向朋友,朋友却狠狠将他抛下,我知道你对很多朋友都很失望。其实不止他们伤害了你,你也伤害了他们。人的关系是双向的,没有人能够在一场友谊里挥袖而去后,仍然带着胜利的微笑,很多时候是遗憾,更多时候是愤怒。我遗憾你至今还有一些无法原谅的朋友,也遗憾那些还没原谅你的朋友。我们那时都很年少,很多时候考虑东西,只想到自己,包容力没那么大,导致年轻时候的种种裂痕,有些人要好很久以后才能够释怀,才能够看开。 ***
我有个难忘的19岁生日,难忘因为那一天我以为我会失去一个朋友。生日那天晚上我和父母出外用餐,刚到餐厅便收到满堂的信息,他拒绝收下我送给他的生日礼物。在学校时他便拒绝了一次,是我坚持要他收下的。也许是因为生日吧,让他更有压力了。信息的字行间散发着非常负面的情绪,我哭着打电话给他,那一次是我第一次对着一个男生哭(你现在感到光荣吧,满堂!),叫他不要让我担心,我真的很害怕。电话的另一头,满堂却冷冷地说:你现在不马上过来,我们永远都不是朋友,便挂了电话。我拨了另一通给育才,要他马上去陪满堂。那顿饭我忘了我和父母吃过什么,我只记得我一直强颜欢笑不让父母察觉我的不妥。饭后,我一回到家,便又开车去见他。见到了他,我们三个什么话也没说,满堂,你那时候的脸简直比吃了大便还难看。我们就这样沉默地坐着,一句话也没说,最后你开口了,我们走吧。
满堂,看到这一段,不要对我感到抱歉,其实我觉得挺欣慰的,在你最需要朋友的时候,我曾经陪过你。你还记得我们中六的时候,有时候你会在下课时间跑到我班上,而我就会很不客气地对你说:喂,你来做么!不是疑问句,是感叹句。我记得后来你对我说了其实你来找我聊天是因为你不想与你班上的同学没话题还要硬聊,对话总是敷衍你。那时我便意识到,其实你所要求的只不过是一个能够真诚地跟你聊天的朋友,在和你聊天时,认真听你说话的朋友。用简单的一句话,你需要一个能够倾听你的朋友。我很高兴那时候我做到了。
而那时候你的常探望,也让我的五朵金花姐妹团怀疑你是不是喜欢我。哈哈,我得很残酷的跟你说,我对你一点兴趣都没有,一点私心都没有。真的没有!现在想起来,我们的友谊原来在那时候就很不得了,我们在那时候就已经友达以上了 ,那时候你就已经是我真挚的知己!
后来我们都上大学了。即便我身在新加坡,我还是常常想起你,担心你在交友方面是否有遇到问题。因为我知道出于你的背景,你对朋友的要求有时候会超出一般人的要求。我担心你的新朋友会不会让你失望,你的新朋友会不会看不起你,你会不会因为这样再次走入死胡同。直到听到你为了学业的目标勤奋学习,为了将来的光明前途努力奋斗,我很骄傲你彻底战胜了那个叫做“忧郁”的恶魔。满堂,有时候我还是会觉得你在交友方面不自觉的自卑,我不懂是因为你的家庭背景还是因为你的自卑感,但是不管是哪一个,你都应该觉得骄傲。你在20岁所受到的历练,是有些人到了50岁都没有受过的。你回过头去看,那时候的你那么年轻,不到20岁的小毛头几乎都可称为孩子,然而你却充满斗志的战胜了命运对你布下你的难题,这种煎熬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应付到的。不然,我们又怎么会常常看到小男生、小女生们常常为了一些鸡皮绿豆而自杀的新闻。有些生命的关卡,不是每个人都能够轻易跨过的。 ***
满堂,我写这篇文章的时候,我问我自己,为什么你可以对我会这么特别。是因为我们是同年同月同日生,让我特别了解你吗?还是因为我对你的感情已经不是友情?我觉得两者都有吧,但是后者的成份比前者大。我觉得在我心底,我已经把你当成是我的家人,我的好兄弟。我一向是这样认为的,你对朋友的需求大,不是因为你对他们的依赖,不是你故意要为难他们,而是朋友对你而言就像你的家人一样。你有开心的事你想要和家人分享 ,你遇到不公的事你想要家人帮你抱打不平,当然有不开心的事你也希望家人成为你情绪的出口。其实你把朋友当家人,但却不是每个人都会以家人的方式对待你,所以有时你气馁,对自己没有信心 ,认为自己没有朋友。但是满堂,朋友和家人一样,两者都是放在心上的。就像在你毕业前夕,我写给你的那封信所说的一样,朋友和家人,能够被依靠都是一件幸福的事。
满堂,你25岁,我没给你送礼物。就把这篇文章送给你吧!也算是我们相识12周年,我送给你的礼物。里头有很多我对你的坦白,好的坏的,我一直很感激你把我当作好朋友来看待。你不只一次对我说过,我从来没让你失望。你的这句话对我来说是很大的肯定,我很感谢你总是如此看重我,也很感谢你从来不把我的无能为力看作是我的推搪。也许对你而言,坦承比推搪还要有诚意。我写着的时候,听着王力宏的“你不知道的事”。我心里轻轻地笑了,这洋洋洒洒的一篇文,说的也正好是你不知道的事。
满堂,我们做一辈子的朋友,也做一辈子的家人。祝愿我们友谊满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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