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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 《指》 (35 餘生)——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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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繼《瘦》、《鞋》和《耳》之後的第四集《指》。
這一回要諷刺的流行現象是低頭族!再一次希望大家多多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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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Irumi 于 28-10-2012 09:13 PM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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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15-7-2012 08:04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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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嘔吐
“凡是一個人能夠達成的事情,他就必須去達成。這種需要就叫做作自我實現。”——亞伯拉罕•馬斯洛
***
窗外傳來一陣“轟隆隆”的打雷聲,雨水自夜空而降,傾盆大雨卻澆不熄寂靜住宅區内,一棟仍燈火通明的雙層排屋室内的熱情。
“喂,冰箱裏啤酒空了!”阿明伸手用力把冰箱門關上,走到客廳大吼大叫起來。
此時是晚上8點,正是夜晚最美好的時候。屋子裏充斥著節奏強烈的女神卡卡音樂,還有一群年輕人放肆的玩閙聲。
“不會喝就不要喝那麽多啦!”阿文從沙發上擡頭望了眼醉醺醺、滿臉通紅的阿明。
“你說什麽?”阿明立馬把腰板挺得直挺挺地,怒目圓睜地伸手指住阿文,手指卻在半空中微微地晃動著:“我可是千杯不醉,你不要小看我!”
阿文皺眉,突然伸手把手裏的手機舉起,拍了一張阿明的照片。
“喂,你在做什麽?”阿明更加生氣了。
“把有人發酒瘋的樣子發上面子書……”阿文不為所動地低頭在智能手機上划、點了幾下:“嗯……好,發上去了。”
“什麽?!”阿明整個人往阿文撲過去,一把搶走了阿文的手機。
“刪除!刪除鍵怎麽不出來!”阿明搶過手機後,奮力地以幾乎沒有平衡感可言的手指,絕望地試圖刪除被阿文發上面子書的照片。
阿文此時又一手搶回了自己的手機:“這麽怕別人看見喝醉的照片啊?”
“混蛋!”阿明掙扎著站起身,向阿文揮了一拳。阿文的眼鏡被打飛掉,接著他也火大了起來,和阿明兩個人扭打了起來。
仍舊在客廳大電視前玩著最新wii遊戲的小蘭和小晴對扭打的兩個人視若無睹,繼續玩得不亦樂乎,汗水淋漓。
坐在茶几邊的三個女生則聚精會神地在平板電腦上玩著麻將對對碰,幾根手指在平板電腦上點點、划划,夾雜著幾聲驚訝和愉快的叫聲。
“喂,美詩,你那邊呀,快點啊!”雯雯盯著平板電腦,不悅地等待慢了一步的遊戲“戰友”。
美詩愣愣地望著扭打的阿明和阿文:“有人打架呀!”
“管他們的,發酒瘋罷了。”雯雯皺眉。
“真的會沒事嗎?”美詩有點擔心地問道。
雯雯瞪了一眼美詩:“你到底還玩不玩這遊戲啊?你不想玩可以到一邊去,陪那個孤獨精啊!”
雯雯伸手指了指坐在沙發上,默默低頭對著智能手機的阿雄。一整個晚上,阿雄幾乎默不作聲,他把車子開來,把小蘭她們載了過來,然後就什麽都不做,只盯著自己的手機。
美詩縮了縮脖子:“我其實也有點渴了,我去倒杯汽水。你要一杯嗎?雯雯。”
“拿一杯來吧。”雯雯把視線移開。
美詩吞了口口水,站起身,越過正玩得興起跳起作開球動作的小蘭,繞過還在扭打的阿文和阿明,從流理檯上拿起了汽水瓶和紙杯,給自己倒了一杯先喝了起來。
她瞄了一眼阿雄;他仍在全神貫注地盯著手機熒幕,伸手划、點、打字。
“喂,來了就不要一直對著手機嘛!”小蘭此時中場休息,抹了抹額頭的汗水,坐在阿雄旁邊,拉了阿雄手臂一下。
可能小蘭拉得太大力了,阿雄手中的手機一滑,掉到了 地毯上。
“你們玩就好啦。”阿雄說著,彎腰去撿手機,手指抓起了手機,彎下的腰卻遲遲沒有直起身來。
“唔……”阿雄拿著手機的手微微地顫抖了起來,另一隻手按住胸口,額頭開始冒汗。
“阿雄,怎麽了?”小蘭開始意識到阿雄有異, 彎腰問阿雄。
阿雄似乎無法説話,只是一個勁地彎著腰,抓著手機的手顫抖得越來越厲害了。
“阿雄?”小蘭下意識伸手拍了拍阿雄的背,阿雄突然嘔了一大灘褐色的嘔吐物在地毯上,手機也再度從手中滑了出去。
“哇啊!!”小蘭受到了驚嚇,來不及反應,左腳已經沾上了阿雄的嘔吐物。一看到左腳上的嘔吐物,小蘭叫得更大聲了:“哇啊啊啊啊!”
被阿雄的嘔吐物濺到腳踝的小晴也失控地尖叫起來:“哇啊啊啊啊!太噁心啦!!”
阿文和阿明兩個人總算打完了一輪,兩人被小蘭和小晴的尖叫聲吸引,一看到阿雄面前的嘔吐物,皺起了眉頭。
“我家的地毯啊啊啊!”雯雯見狀,氣孔冒煙地站起身,快步走向阿雄準備教訓他。
站在距離阿雄的嘔吐物大約一米多的雯雯指著阿雄,尖聲道:“你弄髒我的地毯要怎麽賠!”
阿雄仍然彎著腰,低頭望著地板,一手按著胸口,一手無力地垂在地上。
“喂,你聽不懂人話還是怎樣?”雯雯捏著鼻子説道。客廳中央的嘔吐物發出了難聞的異味。
阿雄 緩緩地勉強地擡起了頭,望著雯雯的臉早已佈滿汗水:“我……”
“我”字才出口,阿雄嘴裏又迫不及待地吐出了另一灘嘔吐物:“呃…………”
看著阿雄第二輪吐出來的帶青黃色的嘔吐物,小蘭忍不住也一陣反胃,嘔了出來。
“我的天啊啊啊!”有輕微潔癖的小晴整個人崩潰了,衝出了門口。
雯雯繼續捏著鼻子,彈到更遠的角落:“夠了夠了,你們給我滾!”
阿雄艱難地站起身,雙手扒抓著喉嚨:“痛……好痛……”
接著他又嘔了起來:“呃………………”
地上的嘔吐物多了一灘粘糊糊的透明半膠狀液體,還帶著很多泡泡。
“那是什麽!!走開啊!走開!”小蘭突然又尖叫起來,把雙腳縮了上來。
美詩 急忙衝到阿文和阿明的面前,只見阿雄面前的透明半膠狀液體嘔吐物上的泡泡似乎在漂浮;她眯眼細看,驚呆了:那些“泡泡”並不是在漂浮,而是在遊動——一大群透明的東西正在嘔吐物裏遊動。
“我……”阿雄又吐了另一灘透明半膠狀液體。
望著面前的失控局面,阿明也不禁一陣胃翻攪,嘔了一灘散發濃濃酒味的嘔吐物。
“喂!”阿文縮起手,怒瞪阿明。
“我不行了……呃……”阿明又嘔了起來,又是一灘透明半膠狀的液體。
眼看不妙,冷汗直冒的美詩拿出口袋裏的手機,撥打了任職警察的哥哥的手機號碼。
“你們……”雯雯才要發作,突然也按住胸口,往地上嘔了一灘。
剛還一起玩平板電腦的女生見狀,馬上逃離現場:“時間不早了,我先走了!”
“我也先走了!”阿文不管手機還被阿明握在手裏,也匆忙告辭了。
整個現場只留下狼狽不堪的四個人,和強裝冷靜的美詩。
“喂,哥哥?”當電話撥通後,美詩的聲音也顫抖了起來:“我在雯雯家裏,這裡出了點麻煩。”
她望著地上那灘遊動的“泡泡”,朝四面八方緩慢地蔓延開來了。
等到警車趕到的時候,整棟房子只剩下三具嘴巴打開躺在地上的男女中學生的屍體,一個驚嚇過度不停扒抓自己身體的發狂女生,以及一個爬到流理檯上縮著雙腿的女生,還有一地的嘔吐物。
“小妹妹,發生什麽事情了?”趕到現場的警察問蹲在流理檯上的美詩。
美詩全身在發抖:“透明的東西從他們的嘴裏爬出來……很多很多的透明的東西……”
“在哪裏?”警察問道。有警察關掉了正播到女神卡卡的“Bad Romance”的音響設備電源。
“它們走了,它們終於走了……”美詩發抖著,把頭埋入膝蓋。
本帖最后由 Irumi 于 26-10-2012 02:42 PM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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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16-7-2012 01:02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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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终于碰到食物了……有预感这一篇会特别恶心,期待着……(期待点有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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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16-7-2012 11:34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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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终于碰到食物了……有预感这一篇会特别恶心,期待着……(期待点有误)。
不再嗥月 发表于 16-7-2012 01:02 PM
結果……基於一些原因,我決定有些不負責任地改了這集的題材,所以又重新再寫了…… 本帖最后由 Irumi 于 20-8-2012 06:13 PM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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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2-8-2012 10:53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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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學校
“鈴——”學校上課鐘聲響起了。
拖著沉重而緩慢的腳步,美詩穿過課室走廊,低著頭進入自己的課室。
本來吵鬧如常的課室突然鴉雀無聲了幾秒,接著學生們又開始竊竊私語,議論紛紛起來,課室裏充斥著讓人不安的氣氛。
美詩低著頭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把課本拿出來。這時有人朝她丟了個揉成一團的紙團,她的後腦一陣微痲。她摸著腦袋,回頭一看,同學們仍在小聲地說著話,不時偷瞄她。
美詩只好回過身,打開課本。同學們的竊竊私語開始變得大聲了起來。
“她是個掃把星!都是因爲她,雯雯他們才會遭遇如此可怕的事情。”
“還敢來上課呢?不要把噩運帶給我們啊!”
“說起來,雯雯他們不是死得好像中了降頭嗎?她不知道動了什麽手腳?”
“哇,好可怕啊!我再也不想和她説話了。”
美詩仍舊低著頭,捏著原子筆,假裝自己什麽都沒有聽見。這是雯雯、阿明、阿雄在同一個開派對的晚上離奇死亡後的第四天,是她回到學校裏的第二天。
她當晚看到不明透明生物在雯雯他們的嘔吐物裏出現這件事,已經隨著當晚提早離開的阿文、小晴和其他女生的傳話,傳遍了整個學校。
學校裏的謠言越傳越兇;他們把美詩當作是個不祥人,誰要是靠近她,都會受到詛咒,不得好死,就像雯雯他們一樣。
以訛傳訛之下,學生們甚至指美詩暗戀阿明,但是阿明喜歡雯雯,是這場三角戀導致了美詩因愛成恨,把兩人害死,而阿雄則是無辜地陪葬。
但是面對這一切流言蜚語,美詩卻連澄清的欲望都沒有。雯雯他們死的那晚,她所看到的情景,是她一輩子都無法忘卻的恐怖畫面。
想到當晚的事情,美詩還是會内心發毛不已。
在那一灘灘污穢不堪的嘔吐物裏,明顯看得出有腳的透明昆蟲,成群地在移動。它們從雯雯、阿明和阿雄的嘴巴裏湧出來,一直湧、一直湧,直到他們躺在地上,無法呼吸地張大嘴巴,那群透明的蟲,繼續一群一群地從雯雯他們的嘴巴裏魚貫而出。
首先發作的阿雄趴在自己的嘔吐物上,雙眼反白,全身抽搐,張開的血盆大口裏爬出一只又一只的透明蟲子;接著阿明、雯雯也趴到地上,發生了相同的悲劇,整個地板充滿了那些透明的蟲子,鋪天蓋地,朝四面八方蔓延開來。
屋子裏的女神卡卡的音樂蓋掉了蟲子的聲浪,但是它們在成群移動的樣子還是讓美詩毛骨悚然了起來。
小蘭的尖叫聲不絕於耳,她像個發瘋的女人,伸手胡亂扒抓,甚至跳到沙發上,狠命地踩死那些爬上來的蟲子。
美詩情急之下爬上了流理檯,她縮著雙腳,緊緊地盯著地面上的透明蟲子。
它們全身透明,只約莫能看出其輪廓,是爬動的蟲子形態,並且發出某種讓人頭皮發麻的聲音。
即使她默不作聲,它們仍仿佛知道美詩蹲在流理檯上,慢慢地逼近了流理檯。
美詩再也無法忍受内心的恐懼,把兩手蓋住自己的嘴巴不停地大叫,發出悶哼,雙眼仍死死盯住逼近的透明蟲子,看著它們的動作,耳邊是小蘭用力踐踏沙發的聲音。
她的腦海在那一瞬間閃過許多問題:那些是什麽生物?它們爲什麽會從阿雄他們的體内出來?它們想要做什麽?
就在美詩以爲自己就快被這些蟲子俘虜的時候,它們卻突然像接收到了什麽指令,頃刻間向各個窗隙、門隙退去,不一會兒,整個房子内一只透明蟲子都沒有了。
美詩把蓋住嘴巴的雙手放下,用力地喘著氣,心跳異常地快。汗水沾濕了她的前額和後背的衣服。
她靜靜地等待了幾分鐘,確認那些蟲子再也沒有回來之後,馬上轉頭尋找小蘭的蹤影。小蘭整個人瑟縮在沙發上,還在有一搭沒一搭地扒抓自己的身體。
美詩想要去找小蘭,卻發現自己雙腳早已發軟無力。此時,窗外傳來了警車汽笛聲。
另一個抛來的紙團打中美詩的後背,把她從回憶拉回到現實裏。
有人突然驚呼:“小蘭來了!”
美詩不禁屏息擡頭,只見小蘭面容憔悴地隨著班級主任步入了課室。
向級任教師行禮請安後,小蘭默默地走到美詩旁邊的座位,坐下。她故意逃避了美詩的視線。
“小蘭。”美詩小聲叫小蘭。
小蘭沒有理會美詩,只是毫無生氣地打開課本。
這時又有人拿紙團丟美詩。美詩撿起紙團,發現上面有字跡。她打開一看,上面寫著:“掃把星和蜘蛛女,絕配!”
美詩憤恨地把紙條揉成一團,塞進抽屜。
就如美詩被大家抹黑成不祥人,小蘭則被謠傳體内都是那些據説是變種蜘蛛的不明透明生物,她隨時都會嘔出那些噁心的生物。
但是和美詩不同,大家對小蘭抱持的不只是鄙視,更是懼怕。他們都害怕被那些噁心的東西纏上,不敢和小蘭有一丁點的接觸。
而小蘭似乎也意識到自己在學校的狀況,對什麽都充耳不聞,包括同學們聲量不受控制的竊竊私語。
當放學的鐘聲響起,美詩才鬆了一口氣。小蘭開始面無表情地收拾書包,等到小蘭背起書包就要離開時,美詩抓住了小蘭的手臂:“小蘭。”
小蘭飛快地把手臂縮了回去,神色驚慌:“不要!”
“不要怕,那些東西都走了,全部走了。”美詩鎮定地説道,又繼續抓住小蘭的手臂:“你安全了,我們都安全了,你記得嗎?”
“我們都活了下來。”美詩低聲説道。
小蘭急促地呼吸了好幾分鐘,才終於點了點頭:“嗯。”
“一起去搭公車回家吧。”美詩柔聲說。
小蘭點點頭。
兩人肩並肩走到公車站,人頭鑽動的公車上,小蘭緊緊地抓著美詩的手:“我可以跟你回家嗎?”
美詩回頭看著小蘭,小蘭眨眨眼:“我不想一個人在自己的房間裏。”
“當然可以啊!” 美詩強顏歡笑。
本帖最后由 Irumi 于 26-10-2012 12:48 AM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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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3-8-2012 10:46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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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噩夢
晚餐時,小蘭幾乎一口菜都沒有吃,連白飯也只吃了一點。
美詩的父母親面面相覷;他們都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想必小蘭是沒有胃口吃飯吧。美詩的哥哥還在當班,沒有回來吃飯。
“吃得夠飽嗎?小蘭,如果還餓的話,多挾點菜吃哦,別客氣。”美詩母親首先打破飯桌上尷尬的氣氛。
小蘭吞了口口水,擡頭:“謝謝伯母,我吃得夠飽了。”
美詩母親只能勉強笑了笑,小蘭又低下頭,有一搭沒一搭地吃著白飯。
美詩自己的胃口也好不到哪裏去,她總是隱約覺得那晚的蟲子並沒有從此從她生命裏消失;它們還在某個角落躲藏著,它們還在等待時機侵入佔據她的身子。
那些透明的蟲子可能悄悄爬上了她的床腳、潛入了飯菜裏、包包裏……而她可能並沒有察覺到。
想著,美詩又有點作嘔了。
“媽,我飽了。”美詩匆匆站起身,把自己的碗筷拿到廚房去清洗。
小蘭也伺機起身隨著美詩進入廚房:“伯母,我也飽了。”
在廚房裏一起清洗著碗筷,小蘭突然問美詩:“美詩,你覺得……那些蟲子去了哪裏呢?”
美詩愣了一下,又繼續動作:“我也不知道。”
“我總是覺得它們就一直在我們的周圍,潛藏著。”小蘭説道:“我有時候還會覺得身體有點痕癢,就好像那些蟲子還在我身上一樣,抹不掉那種感覺。”
“很癢,癢得像它們想要住進你的身體裏。”小蘭說著,不禁打了個寒顫。
美詩深呼吸了一下:“沒事的,小蘭。都過去了,那些東西走了,不會回來了。”
小蘭點了點頭,沒有再説話。
吃完飯,兩個女生回到美詩的房間裏,一起溫習功課,並不時拿出各自的智能手機,察看網上的動態和回復短消息。
美詩用手機打開面子書,學校同學在上面討論雯雯他們的死,討論得沸沸揚揚,她一陣心煩,馬上關掉了程式。現在學校裏幾乎每個人都有一部智能手機上面子書,誰還在拿舊款手機就會被嘲諷是老古董。
這時,小蘭突然開口:“你哥哥是警察?”
美詩擡頭,小蘭伸手指了指書桌上擺著的美詩和警校畢業的哥哥的合照。
“是啊,很厲害呢。”美詩很是光榮地回答。
“真好啊,有個當警察的哥哥。”小蘭微微地揚起嘴角:“看起來也挺帥的嘛。”
美詩笑了笑:“可惜他太工作狂了,交往過的幾個女生都忍受不了要分手。”
小蘭輕輕勾起嘴角,低頭點了幾下自己的手機,又問:“面子書上有人說你可能是喜歡阿雄,是真的嗎?”
美詩一聽,怔了一下,腦海裏馬上浮現阿雄嘔吐的畫面,不禁一陣反胃:“沒有這種事。”
小蘭從手機熒幕擡頭凝視著美詩雙眼:“我喜歡阿雄。”
美詩又 愣住了,不知道該如何反應,抓住手機的手的力道加重了一些。
“可是……”小蘭低下頭,臉色鐵青:“他……他死得那麽慘……”
“那些蟲……”小蘭想繼續說下去,但是卻開始發起抖來,連嘴唇也在微微抖著:“從……從他的嘴巴……”
“爬出來………………”小蘭說著,激動地抱著頭哭了起來。
美詩趕緊放下手機,輕拍小蘭的背,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小蘭像隻貓一樣抽泣了快半個小時,才終於平復了心情。她擡起頭,擦了擦佈滿血絲的眼睛:“對不起……”
“到底那些蟲子是什麽東西,美詩?”小蘭抓住美詩的手臂問道:“它們想要做什麽?它們想要對我們做什麽?”
美詩沉默了幾秒,才緩緩回答:“我也不知道……”
氣氛變得尷尬了起來。兩人默默地繼續溫習、玩各自的手機,一直到晚上十點,美詩才起身替小蘭拿來枕頭和被單:“你介意和我睡同一張床擠一擠嗎?”
小蘭從手機擡起頭,禮貌性地微笑:“不介意。”
晚上十一點,美詩和小蘭都準備好要就寢,美詩的哥哥輕輕敲了敲房門進來:“美詩,一切都還好嗎?”
美詩微笑:“沒事,哥哥。我們正要入睡了。”
“那好,明天早上見。”美詩哥哥帶上了門。
小蘭似乎真的很疲倦,一躺在床上沒多久就睡着了;美詩望著小蘭胸口規律的起伏,也漸漸地睡意來襲,沉入了夢鄉。
在夢裏,美詩又回到了在雯雯家開派對的當晚,回到阿文和阿明開始打起架來的那一刻。
液晶電視熒幕在播映wii遊戲畫面,小蘭和小晴正玩得不亦樂乎;阿雄坐在沙發上玩手機;美詩和雯雯和其他女生在玩著平板電腦的遊戲;音響設備播放著女神卡卡的歌;空氣中飄蕩著啤酒的氣味。
沒有人意識到一場可怕的災難即將發生。
美詩的心頭一緊;這一次,她要阻止那些蟲子,她要拯救雯雯、阿雄和阿明,她要改變命運。
“快點呀!”雯雯不耐煩地朝美詩叫道。
美詩豁地站起身:“有恐怖的事情就要發生了!大家趕快離開!快點!”
“阿雄,不要再玩手機了,快點離開這裡!雯雯,你也是!阿文、阿明不要再打了,快點走!!”美詩竭力地大叫著,試圖蓋過女神卡卡的音樂聲量,但是大家卻不爲所動。
美詩急了,馬上衝到阿雄面前,把他拉起來:“阿雄,你再不走,你會是第一個遭殃的!快點走啦!”
阿雄被拉起來,擡頭想要說什麽,張開嘴巴,一大群透明的蟲子卻從他嘴巴飛了出來,直衝美詩的臉。
美詩感覺到臉上一陣發麻的痕癢,嚇得尖叫起來,一掙扎醒來,才發現自己只是做了一個惡夢。
美詩撫著胸口,感覺到自己飛快的心跳,她的臉頰滾燙燙的,汗水直冒。
她深呼吸了幾次,回過身,正要躺下入睡,卻猛然發現小蘭熟睡張開的嘴唇上,有什麽東西在悄悄地移動。
美詩屏住了呼吸,強忍著快得好像就要跳出來的心跳,慢慢地湊近了小蘭的臉,看個究竟。
慢慢地,在近距離下,美詩看到了一只透明的“腳”從小蘭的嘴巴伸了出來,接著是另一只“腳”,再下來,一只透明的完整的蟲,爬出了小蘭的嘴巴,並在小蘭嘴唇上好奇地搖晃著小小的頭顱。
美詩不禁大叫了一聲,情急之下,一手拍開了那只噁心的透明蟲子,並用力地搖動小蘭的肩膀:“小蘭!小蘭!醒醒啊!快醒來!!”
可是小蘭的雙眼仍緊閉著,嘴巴仍大大地打開著。
“小蘭!!”美詩不放棄地繼續搖晃小蘭,可是小蘭還是一動也不動。
這時,另一只透明的蟲子又從小蘭的嘴巴探出了頭來,很快地爬了出來;美詩嚇得放開了小蘭。
美詩又看著幾只透明的蟲子從小蘭的嘴巴爬了出來,爬出來的蟲子越來越多,美詩的精神這次終於崩潰了。
她放聲發出淒厲的尖叫:“哇啊啊啊啊!!!!!!”
她想要逃,可是全身被嚇得動彈不得,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些透明的蟲子從小蘭張開的嘴巴爬出,爬過小蘭的鼻子、眼睛、頭髮,爬到床上、枕頭上、地板上、美詩的身上。
她的臉感覺到了真實的發麻的痕癢,美詩卻只剩下大叫的力氣。
本帖最后由 Irumi 于 26-10-2012 02:43 PM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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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5-8-2012 02:18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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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消滅
瓶子裏的一只透明蟲子似乎毫不被緊閉的空間所影響,只是像在好奇地摸索新地方似的,慢慢地沿著瓶壁爬動著。
劉偉康拿著瓶子,凝視著那只幼小的透明蟲子,輕輕地把瓶子從橫擺直,蟲子略微調整了平衡感,又開始緩緩地爬動起來。
他凝視著那只蟲子,一邊不時伸手晃動瓶子,讓蟲子在晃動中跌倒、再奮力爬起。
這蟲子是什麽東西?它爲什麽會從小蘭的嘴巴裏爬出來?
偉康的腦海裏不停來回地想著這些問題。
小蘭是他妹妹美詩的同學;事發當晚,兩人同睡在美詩的床上。
大約淩晨四點,美詩的房間裏傳來美詩淒厲的慘叫聲,本來就比較容易從睡夢中醒來的偉康馬上反應過來,衝到美詩的房間,打開了房門。
回想到這裡,偉康不禁又打了個寒顫。
當晚推開美詩的房門後,偉康看見的情景是這輩子讓他最頭皮發麻的景象:一只只的透明蟲子從小蘭張開的嘴巴裏迅速地爬出,一群一群的蟲子幾乎佔據了整張床,小蘭的臉幾乎爬滿了蟲子,像她的臉上長出了許多會移動的泡泡;美詩跌坐在一旁,雙手奮力地在拍掉爬上身的蟲子,但是那些蟲子已經幾乎爬滿了她的大腿,正要往腰部攻去。
那些透明的蟲子集體發出某種細微的“嘶嘶”聲,讓人背脊發涼。
“哇啊啊啊啊!!!”美詩一邊無力地拍打爬上頸部的蟲子,一邊淒厲地喊叫著。
雖然不知道那些蟲子是什麽東西,但是偉康知道自己沒有時間再拖延下去,那些東西很可能會給美詩帶來危險。
偉康深吸了一口氣,一鼓作氣衝了進去,把妹妹拉起來:“美詩,快點走!”
美詩望著哥哥,淚眼婆娑地搖著頭:“哥哥,小蘭她……小蘭她……”
偉康感覺到那些蟲子似乎也企圖爬上他的身體了,他用力地踐踏了幾下地板,又瞄了一眼小蘭,小蘭烏黑的頭髮裏鑽動著無數只透明的蟲子,像波浪一樣地移動著:“快點,美詩,起來!!”
美詩被偉康用力地從床上拉了起來,整個人被拖過爬滿蟲子的小蘭的臉,再跌趴在地板上。
“起來,美詩,起來!!”偉康顧不得妹妹脆弱的表現,他只知道現在他們再不離開這房間,就有可能永遠也離不開了。
美詩哭著站了起來:“小蘭……”
偉康用力地拉著美詩的手臂,衝出了美詩的房間,然後轉身“嘭”地一聲把美詩的房門關上,反鎖,再拉下窗簾把門底下的隙縫給填滿。
這一切都做好後,偉康才開始感覺到自己能呼吸了。
這時他們的父母親出現在樓梯口,一臉擔心地望著兩兄妹:“怎麽回事?”
偉康皺眉,大聲說:“爸、媽,你們留在樓上千萬不要下來!讓我來處理這邊的事情!”
美詩仍然跌坐在客廳沙發邊,不停地哭著:“小蘭……”
偉康馬上拿起電話,撥通了急救熱綫:“喂,我們這裡有一群不知名昆蟲爬出了一名昏迷不醒女生的嘴巴,並 佔據了整個睡房……”
“先生,請你注意急救熱綫是用來幫助有緊急需要的人士……”對方顯然並不相信偉康的話。
“我在說著實話,”偉康深吸了一口氣:“現在,馬上,請你稟告上頭,派出緊急援助單位到以下地址。”
當偉康報出了自己的警察編號,對方馬上答應了偉康的要求,派出了相關援助單位。
“請你靜候10分鐘,援助很快就會抵達,千萬不要企圖打開被侵佔的房間。”對方說道。
“謝謝。”偉康吐出了這兩個字,“咯”一聲蓋下了電話。
偉康擡頭望了眼還在樓梯口擔憂地望著他們的父母親,點了點頭要父母親繼續留守樓梯口,然後走向妹妹,伸手摸了摸妹妹的頭髮:“沒事的,沒事的。”
美詩沒有答話,仍繼續哭著。
偉康放下手,赫然發現美詩的頭髮裏還有一只沒有被拍走的透明蟲子:“美詩,不要動!”
美詩聽見哥哥這麽一喝,整個人愣住了,動也不敢動:“怎麽了?”
“不要動。”偉康伸手拈起了那只蟲子,它在他指間用力地掙扎。
“啊!!”美詩跳到沙發上。
偉康拈著那只蟲子,找到了一個空瓶子,把蟲子裝了進去,把蓋子鎖穩。
就在這時候,門外傳來了警車和救護車的汽笛聲,很快地有人敲門了,偉康馬上去開門:“那個房間在那裏。”
要求偉康一家人離開整棟屋子之後,全副武裝的專家撞進了那個充滿蟲子的房間。
在屋外警察和救護人員的陪同下,偉康不知道在那房間裏發生了什麽事情,他只能從進出屋子的人所帶的裝備,猜測出他們在那房間裏噴了某種化學氣體,最後他們擡出了幾個黑色膠袋,什麽也沒有說,就送進特殊裝置的貨車;最後一袋看似特別沉重。最後一袋被送進貨車裏後,就全數被運走了。
“他們運走了什麽?”偉康問身邊的警察。那名警察並非隸屬於這一帶的警局;他的言行舉止中帶著某種威嚴的冷漠:“請你放心,這只是我們為保證你與家人的安全所必須採取的行動。”
偉康悶哼了一聲。他知道這些“警察”是什麽人;他們是中央政府的特殊部門專員,與像偉康這樣的“平民警察”地位相差一大截,更不用説,他們的行動毫不例外都是屬於高度機密。
可是那些蟲子是什麽東西?爲什麽還出動了特殊部門專員?
過了將近一小時,救援單位給屋子噴射了消毒氣體,並告訴偉康他們當晚必須到鄰近的酒店暫住一晚,“第二天早上回來,一切就恢復正常了”。
偉康雖然滿腦子疑問,但是一對上那名特殊部門專員的眼神,他又把疑問吞了下去,悻悻然地帶著家人到附近的酒店,要了一個套房暫住一晚。
父母親睡在雙人床上,偉康和美詩各加了一張床單鋪在地上睡覺。
然而當晚除了父母親因爲太累和困惑,很快就又入睡,美詩仍在被窩裏哭個不停,偉康則盯著天花板想了一整晚。
他的口袋裏,還留著那支裝有一只透明蟲子的瓶子。
第二天早上,當他們回到自己的家中,美詩的房間裏早已看不到小蘭和蟲子,只充斥著一種類似氨水的濃烈刺鼻氣味,他們必須打開窗子才能把那氣味驅散。
偉康不放心地查看了房間的每一個角落,確定一只透明蟲子都找不到了。
即使是這樣,美詩仍然不願意回到自己的房間裏:“小蘭死在那裏……”
警長室的門被推開了;偉康從思緒中回到現實,匆忙把瓶子塞進褲袋,站起身敬禮:“警長好!”
警長點了點頭,望了偉康一眼,帶上門,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劉偉康,你知道中央政府的特殊部門的所有行動都是屬於高度機密,我們做不了什麽。”
偉康皺眉:“可是警長,我真的很想知道那些……東西是什麽,而那些專員們又做了什麽。畢竟,那是我的家,那是我妹妹的朋友。”
警長盯著偉康幾秒,嘆了口氣:“偉康,你這樣執著的脾氣,不會對你的警察生涯有什麽幫助的。”
偉康默不作聲,只繼續皺眉,望著警長。
“特殊部門的事,我實在沒有辦法幫你。”警長最後說道:“可是或許有個人能幫到你。他就像你一樣執著,結果當年他白白斷送了自己在警界的大好前途,去追尋飄渺的‘真相’。”
搖了搖頭,警長從抽屜裏翻找出一張名片,遞給偉康:“還記得前幾年的瘦瘟疫、鞋寄生事件?他總算在偵探界闖出了什麽名堂吧。像你這個蟲子的案件,説不定能再度引起他的興趣追查。”
“他的名字,叫藍富德。”警長說完,揮了揮手,示意偉康離開。
“謝謝警長!”偉康又敬了個禮,把名片塞進口袋,離開了警長室。
本帖最后由 Irumi 于 26-10-2012 12:49 AM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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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6-8-2012 11:29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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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探訪
在黑暗中,隱約傳來似乎是昆蟲爬過地板的悉素聲。
藍富德背靠冰冷的牆壁坐在地上,睜著疲倦的雙眼,漸漸地適應了一片漆黑的房間。
他仰頭靠著牆壁,盯著看似不存在的天花板。
他試圖回憶把自己送入精神療養院已經多久,但是強制性的抽離重度上癮的鴉片類藥物,嚴重影響他的正常思維運作。
他失去時間流逝的感知、白天黑夜的差別;自入住療養院之後的記憶都呈片斷式,在零散片斷之間存有一大片失去意識的空白。
這是第幾次因行爲不受控制而被關入暗房?富德也已經數不清。
似乎在幾小時前仍微微顫抖的身體,現在已經 恢復正常了。
富德閉上雙眼,深呼吸了一下。
他只清楚記得,把自己送入療養院的原因,是想要戒掉藥物濫用,還有對死去的妻子的不健康眷戀。
還有,他想要活下去。
每一天,富德靠著這個信念度過戒毒的痛苦、思念妻子的痛苦。
這一次,他一定要成功把體内的毒全部清掉。一定要。
富德抓緊了拳頭,定期修剪的指甲用力地嵌入手掌的肉裏,那一絲痛楚讓他的腦袋更清醒了。
就在這時候,暗房的門被打開了,光線一下子灑進房間裏,富德雙眼來不及適應刺眼的光線,伸手遮擋在眼前。
“富德,該出來了。”是療養院林醫生的聲音。
富德無力回答,只能皺著眉頭,一手遮擋著光線。
兩名男護士趨前,把富德扶了起來,走出了暗房。富德的雙眼漸漸適應了光線強度的轉變。
林醫生望著富德:“感覺怎麽樣?”
富德搖搖頭:“不好。”
林醫生又端詳了富德好一會兒,才說:“一切會慢慢變好的,富德。你的進度相當良好。”
富德無力地點點頭:“嗯。”
林醫生若有所思地又開口:“有人來探訪你了,你想要去見那人嗎?”
富德擡起眼:“是誰?”
“姓郭的小姐。”林醫生回答:“是你的朋友嗎?”
富德低頭望著地板好幾秒:“嗯,我可以去見她嗎?”
“當然,”林醫生微微一笑:“你目前的情況看起來還可以。”
富德點點頭。
“那麽你先去梳洗一下,我讓郭小姐在大廳等候。”林醫生說完,轉身離開了。
兩名男護士把富德送到他的房間,他稍微梳洗了一下,換上了休閒的衣服,慢慢地走到了大廳。
一個女人坐在沙發上,正在飛快地在手提電腦上敲打著鍵盤。
富德緩緩走下了樓梯,患有舊傷的腿有些吃力地在梯階上拖曳,驚動了女人;她擡起頭,視線正好迎向富德雙眼。
富德走下了最後一個梯階,女人匆忙把手提電腦關上,快步走到富德面前:“富德。”
富德喘了口氣:“文素。”
面前站著的女人正是郭文素醫生;曾經一起度過瘦瘟疫、鞋寄生事件,以及最終啓發了他把自己送入療養院的政府機密耳病毒事件的醫學微生物學家。
兩人到沙發上坐下,文素率先開口:“你在這裡已經三個月了,過得還好嗎?”
富德望著文素因陽光攝取不足,略顯蒼白的臉,聽著她說的話一字一句地烙進腦海裏,才了解到自己已經入住療養院三個月了。
原來已經三個月了;時間過得真快啊。富德微微勾了一下嘴角。
“富德?”文素又叫了一聲富德,把富德從思緒中拉回現實。
富德望著文素:“時間過得好快。”
“是啊。”文素淡淡一笑:“才三個月的時間,卻發生了那麽多事情。”
富德挑眉:“怎麽了?”
文素低頭,嘆了口氣:“我這次是來通知你小霞的喪禮的。”
富德錯訛地張開了嘴,想說些什麽,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麽。他的腦海用力地翻騰著,搜尋最後一次見到小霞的回憶。
耳病毒事件發生時,與他們幾人共患難過的網絡電臺DJ阿修耳病毒發作陷入昏迷,而其懷孕的妻子小霞卻患上了肺癌。
富德艱難地開口:“阿修?”
文素輕輕地說:“阿修從昏迷中醒來了,康復得很快;而小霞最終還是選擇把胎兒生下,可是卻在成功產下孩子的一個月後,癌細胞擴散加快而死亡。”
“孩子一個月大了。”文素神色憂傷地説道。
富德吞了口口水:“喪禮是什麽時候?”
“下星期六。”文素深吸了一口氣:“你會出席嗎?“
富德輕輕地點了點頭,沉默無語。
文素露出一抹微笑:“小霞的孩子很健康。”
富德擡眼,望著文素,也輕輕微笑。
兩人又陷入了沉默。
“我該走了。”文素首先打破沉默:“今天還要準備一些明天開會的資料。”
富德站起身,送文素到門口:“再見。”
“再見。”文素笑了笑。
“謝謝你過來。”富德說。
文素禮貌性地點了點頭,揮揮手,轉身緩步離開了。
望著文素遠去的身影,富德内心升起一圈慢慢擴散的哀傷。他深呼吸了一下,轉過身子,頭也不回地回到了大廳。
正要走上樓梯,一個年輕男人匆忙走到了大廳櫃檯處,焦急地說:“我想見一位名叫藍富德的病人。”
富德轉過頭,櫃檯處的護士打了個電話給林醫生:“喂,林醫生,有人想探訪藍富德;他姓劉,名偉康。”
富德很確定自己不認識面前這個年輕男人,也沒有聽説過劉偉康這個名字。
“你找我什麽事?”富德開口叫住那個年輕男人。
年輕男人擡頭望向富德:“藍富德先生?”
富德點點頭:“正是。”
林醫生此時走下了樓梯,看見兩人已經在對話:“富德,以後還是要通過標準程序才能接受親友探訪,了解嗎?”
富德沒有回答,只是悶哼了一聲。
年輕男子走上前:“你好,我是劉偉康,紅樹鎮區警局巡警。”
富德望著喚作劉偉康德男子,似乎想起了什麽:“紅樹鎮區警局?”
“是李志麟警長告訴我,你或許能幫助追查一宗案件的。”偉康拘謹地説道。
“李志麟嗎……”富德想起了警校訓練時的日子。
偉康神色提防地環視了大廳一眼:“藍先生,我們出去談一談,好嗎?”
富德走到櫃檯處:“你得先登記。”
偉康匆忙地填入了自己的身份證號碼,才和富德走出了大廳,跨入了偉康的車子裏,駕駛了一段路程,在一個無人煙的巷子停下來。
“是什麽事情那麽神秘兮兮?”富德眯起雙眼,盯著面前看起來才二十出頭的年輕巡警。
偉康深呼吸了一下:“藍先生,我想找你幫忙的,是我所沒有權力干涉追查的事情;所有我所進行的關於此事的調查行動,都是屬於越權的行爲。我很有可能因此被撤銷警察的頭銜,因此接下來我要向你透露的所有事情,我希望你能向我保證,你不會洩露一個字出去。”
“我知道這樣很爲難你,藍先生。如果你不想和這件事有任何瓜葛的話,我會尊重你的決定。”偉康神色凝重地望著富德説道。
富德望著眼前的巡警;對方雙眉緊鎖,雙肩僵硬,下巴收緊,深陷的黑眼圈透露了他面臨著巨大煩惱的秘密。
他是這麽年輕,就像當年的富德自己;富德不禁想到。偉康還在等待富德的答案。
“好,非關生死,我保證我不會洩露一個字出去。”富德回答。
偉康點點頭,似乎鬆了一口氣。
接著,偉康伸手進口袋掏出了一個瓶子:“藍先生,我必須讓你看看一件非常重要的東西。” 本帖最后由 Irumi 于 26-10-2012 02:44 PM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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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9-8-2012 12:46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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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 蟑螂
“哪一個更糟糕?活著成爲一個怪物?或者作爲一個好人死去?”——泰迪,電影“隔離島”。
***
蟑螂,蜚廉目昆蟲,正式學名Blattaria,是一種群居性雜食生物,最早的化石可追溯到三億年前;目前已知種類有4000多種,全球各地除了極地地帶都可以發現它的蹤跡。
從三億年前開始到現在,經過數億年的演化、恐龍滅絕,除了形體大小的改變,蟑螂幾乎沒有什麽變化,可說是這三億年來地球演化史上最成功的一種生物。
在目前全球已知的4000多種蟑螂種類中,僅有不到1%的蟑螂種類與人類共享棲息環境,並只有約10種為家居害蟲。居家環境中常見的七種蟑螂包括美洲蟑螂、德國蟑螂、澳洲蟑螂、棕色蟑螂、家屋蟑螂、灰色蟑螂、潛伏蟑螂等等。
其餘的大部分蟑螂種類居住在中緯度地區的森林裏,其喜好的棲息溫度為30攝氏度左右,偏好南部地區濕熱的氣候。大多數蟑螂為夜行性昆蟲,並性喜群聚在陰暗的地方,例如在腐爛樹桐裏、下水道裏、地下室裏、遮蓋物下及建築物内的角落。
蟑螂屬於不完全變態昆蟲,在成爲成蟲之前,幼蟲需經過2至14次蛻皮,而成爲成蟲的過程歷時一年或更長,有的品種可歷時三年才到達成蟲階段。較常見的德國蟑螂需經過6至7次蛻皮,而美國蟑螂則需經歷10至12次的蛻皮才能成長為成蟲。
產卵時,雌蟑螂將選擇在陰暗潮濕的地方,把卵產在一個硬化、形如小錢袋的卵鞘内;一個卵鞘裝有12至25顆卵不等,而有的品種的蟑螂每一個卵鞘内只含有兩顆卵黃較大的卵。雌性美國蟑螂會把卵鞘攜帶在腹部尾端一段時間才把卵鞘藏在某處,而有的品種的雌蟑螂會直接把卵鞘藏在木屑下,有的品種則是孤雌生殖。蟑螂卵一般在六到八個星期内孵化,剛孵化的幼蟲呈乳白色或透明,並是沒有翅膀的。經過多次的蛻皮,幼蟲體色才漸漸地變深。一般成熟蟑螂體色呈黃褐色、紅褐色或深褐色。
比起飛行,蟑螂扁平的身體較有利於奔跑及攀爬。有些蟑螂品種沒有翅膀,有些則擁有兩片能正常操作的翅膀,然而大部分蟑螂極少飛行,多數依靠極其敏銳的觸鬚及位於腹部尾端的尾葉感應器,感應任何細微的震動及風向、化學物質,以分辨奔跑或攀爬方向。它們的奔跑速度逼近每小時三英里,並能在1/25秒内完全轉身。
蟑螂擁有強韌的生命力。它們能閉氣長達45分鐘,能自由控制減慢心跳率,並擁有高抗輻射性。比足以使人類致命的輻射劑量高出六至十五倍不等的輻射量下,蟑螂仍能生存。在沒有食物供應的環境下,它們仍能存活一個月的時間。
“如此頑強的生命力啊。”陰暗潮濕的地下室裏,只有一盞慘白的手術用照明燈;一個男人愉快地哼著曲子,一邊給自己的雙手戴上手套。
戴好手套,他繼續哼著歌兒,走到角落邊擺著的在玻璃箱子内的一小截腐爛樹桐,拿出手電筒歡快地在樹桐内外尋找一些什麽,最後在看到一個卵鞘後,高興地停了下來。
蟑螂是如此迷人的生物。把手電筒叼在嘴裏繼續照明,他用戴好手套的手,拿起一支特製的夾子,小心翼翼地從玻璃箱子裏取出小小的卵鞘,再非常小心地把卵鞘放置在玻璃樣本盤内。
在手電筒的光線下,那小小的卵鞘呈半透明的色澤,只有那微弱得幾乎看不見的淺褐反光,透露了它的身份。它包含的教人想到就興奮的生命力。
是那一種讓蟑螂生存了三億年的生命力啊。
帶著貪婪的眼神,男人捧著裝有卵鞘的玻璃樣本盤,回到明亮手術燈下的桌子。
“寶貝們,這一次,就要成功了吧?”男人低聲說著,轉身走到一具人類屍體的面前。
屍體從中間垂直工整剖開,露出體腔内仍完整裝著的呼吸道、食道、心臟、肺、胃、脾、肝臟、胰臟、大腸和小腸,只是内臟都顯得發黑和乾癟,生命跡象早已消失一段時日了。
男人連呼吸都不敢太用力。他把卵鞘夾起,慢慢地放進了屍體剖開的食道内。
接著,他聚精會神地把屍體仔細地、一針一綫地縫合起來。過了幾個小時,屍體完整地縫合了起來,只露出一條觸目驚心的縫合綫,從喉嚨蔓延到雙腿間。
男人翻開桌上的筆記本,詳細地記錄下了這天的實驗步驟。
“實驗29。實驗主體:蟑螂X卵鞘。實驗繁殖體:人類屍體。”他以工整的筆跡書寫著。
寫了快一個小時,他才滿意地放下筆,摘下了眼鏡,眨了眨乾澀的雙眼。
他站起身,把筆記本鎖進抽屜裏,轉身走到地下室樓梯口,又回身環視了一眼整個地下室。在昏暗燈光下,還能依稀看見遍佈在地下室各個角落,小心封在透明箱子裏的動物屍體,有老鼠、貓、狗、狸貓、松鼠、浣熊、猴子、兔子、青蛙、蛇等等。
冷血動物屍體佔少數,因爲蟑螂卵在溫熱的環境下孵化,恆溫動物會比較適合作爲實驗繁殖體。
男人又望了一眼那具縫合起來,看起來已經有點腐化的人類屍體。只是,他想要孵化的這一種蟑螂,是一種非常特殊的蟑螂,無法在他所能想到的各種環境孵化,只能在樹桐下冬眠。
這麽多次的實驗了,這一次他大概再沒有遺漏什麽必要條件了吧。男人呼了一口氣,走上了樓梯,關掉了地下室的手術用燈,推開了通往地下室的門。
這一次,請你們一定要有至少一只孵化。他幾乎是在祈禱;雖然,他是個無神論者,他不相信有神的存在,更不相信神創造衆生的傳説。
演化,才是真理。生命,是可以由人類掌握的;生命可以被銷毀、被延長、被調整。所有的一切都是可能的。這世界,不存在、也不應該存在人類所不能做到的極限。
要相信的話,他選擇相信活了三億年的蟑螂。
男人吞了口口水,走出了門外,把地下室的門鎖上了。
地下室裏又恢復了一片漆黑,毫無聲息。
本帖最后由 Irumi 于 26-10-2012 12:52 AM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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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1-9-2012 01:25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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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執著
陽光從車窗灑進來,在瓶子裏的蟲子身上罩了一圈白光。它還在慢慢地移動著六足,探索著於它而言還顯得極之神秘的瓶子内部。
它的通體透明,能清楚看到其體内的消化系統,是一條狹長的綫,連著無法分辨的細小的暗黑内臟。
“這是?”富德挑起了眉毛,狐疑地望著面前的年輕巡警。
偉康吞了口口水,緩緩地回答:“這是從一個死去的人體爬出來的蟲子。”
“嗯……這顯然不是蛆蟲,但在死屍上產卵的不只有蒼蠅。”富德又看了看偉康手裏拿著的瓶子裏的昆蟲。
“不是蛆蟲。”偉康說著,伸出另一只手抹了抹額頭的汗水:“它從一個女孩子的嘴巴爬出來;成群地爬出來,這只是其中一只。”
“我不清楚究竟是女孩先死亡,才有這種蟲子的出現,還是這種蟲子先出現,才導致女孩的死亡。”偉康深呼吸了一下:“我發現她的時候,她顯然已經斷氣,然而在那幾小時前她還活著,並且看起來沒有任何異樣。”
富德擡眼:“就算是蛆蟲卵也要8至24小時孵化,除非它們在人體仍活著的時候就已經存在體内。”
偉康又擦了擦汗:“可是這是什麽東西,藍先生?爲什麽它們會成群地從人體爬出?而這已經不是第一宗案件了;幾天前 已有三名年輕人在劇烈嘔吐出成群的蟲子後暴斃。”
“嘔吐出成群的蟲子?”富德皺眉。這蟲子似乎遠非看起來的無害。
偉康深呼吸了一下,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富德:“大約一個星期前,我念中學的妹妹和她的幾個同學,在其中一個同學的家裏 開派對。据我妹妹的話,當晚有三名同學突然作嘔,並嘔吐出透明的膠狀液體,液體内是成群爬動的細小透明蟲子,就像這瓶子裏的蟲子。”
“那三名同學在嘔吐不久之後倒地昏迷,而在救援趕到的時候,已經氣絕身亡。我妹妹一直留在現場直到救援抵達。在救援到達前一分鐘,滿地攀爬的蟲子突然迅速地往角落退散,等到救援出現時,蟲子已經消失無蹤。”偉康把抓著瓶子的手抵在方向盤上,又繼續説道:“在這件事發生後,我還不相信我妹妹的話,我以爲她學人家濫用毒品導致產生幻象,直到兩天前的一個晚上,我自己也親眼看到了她看到的景象……”
富德靜靜地望著偉康,等待偉康繼續說下去。
“我妹妹三名同學遇害當晚,在現場目睹到最後,還有另一個同學,叫小蘭。兩天前,小蘭來我們家和我妹妹一起溫習功課,結果當晚我妹妹房間發出慘叫聲,我趕到她房間時,發現小蘭已經失去意識,嘴巴裏持續爬出成群的透明蟲子,它們爬了滿床、小蘭的滿臉……”說著,偉康似是承受著莫大的精神壓力,頓了頓,深呼吸了一下才說:“當時我妹妹仍然清醒,我把她拉出房間,把小蘭和那些蟲子鎖在房間裏,並撥打了求救熱綫,救援不久之後趕到,接手了這件事。”
偉康搖了搖瓶子:“而這只蟲子,就是當時看到的情景中取出的其中一只。”
富德想了一下,問:“你說,政府特殊部門專員在處理這件事?”那只蟲子在瓶子突然停止了動作,似乎開始對兩人的談話感到厭煩。
“我撥打了求救熱綫,清楚形容了發生的事情。接著特殊部門的專員就出現在我家門口,他們以特殊儀器消滅了所有的透明蟲子,似是有備而來。然後我收到上頭的通知,蟲子的事情轉入中央政府高度機密調查案件,我必須保證那晚發生的事情成爲沒有其他人可以知道的秘密。”偉康回答。
“可是我想知道,到底這是什麽東西?它是怎麽跑進人體内的?還有,它是否會繼續危害人類的存在?我們該如何完全地消滅它?”偉康緊張地問了幾個問題。
富德又看了那蟲子幾分鐘:“我只能肯定它是屬於昆蟲綱的動物;你看,標準的三對步足,三節胸腹部,一對未發育完整的觸角。”
“藍先生,我該找誰告訴我這是什麽?”偉康皺眉,呼吸急促:“誰可以確保不會把我在追查的事曝露給中央政府特殊調查部門?藍先生,我必須找到能相信的人。”
富德望著偉康,若有所思。最後他只幽幽地說:“劉偉康巡警,和政府對著幹,是沒有好結果的。”
偉康眯起眼。“李警長說,你是個執著於追尋真相的人。”
富德怔了一下,旋即移開視線:“十幾年的時間過去了,什麽都會改變。”
“是嗎?”偉康把瓶子重新藏進口袋裏:“我明白了。”
接著,偉康發動了引擎:“打擾了你這些時間,真是不好意思。”
車子開動了,朝來時路駛去。兩人一直保持沉默。
等到精神療養院的諾大建築物又出現在視野内,富德才開口打破沉默:“真相真的那麽重要?”
偉康瞄了一眼富德:“真相就是一切。沒有什麽更重要了。”
富德在偉康的眼裏似乎看見了什麽熟悉的東西。他轉頭望著車窗外划過的一排樹木:“郭文素,市政府醫院醫學微生物學研究員。”
“什麽?”偉康驚訝地瞥了一眼富德。
富德繼續望著車窗外的風景,沒有看偉康:“找這個人,或許她的生物知識能幫得上忙。”
偉康從倒後鏡裏看著富德無表情的臉,輕輕地說:“謝謝。”
車子在精神療養院門前停下,臨走前富德對偉康說:“代我向李警長問好。有時間,就來找我聊聊天敍舊吧。”
偉康點點頭:“好的。再見,藍先生。”
“再見。”富德揮揮手,望著偉康的車子驅離精神療養院的範圍。
他擡頭仰望天空,是一片晴空萬里的蔚藍。
本帖最后由 Irumi 于 26-10-2012 12:52 AM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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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1-9-2012 01:26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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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 會議
湛藍的天空突然傳來一聲晴天霹靂。
“要下雨了嗎?”文素從電腦熒幕前擡頭,佈萊德正坐在她辦公桌的面前,手上拿著平板電腦;他最近才買了這個最新款的平板電腦,據説畫面移動更流暢,擁有更多連接功能。
佈萊德指了指文素身後的玻璃窗。
文素回頭望了眼窗外開始滴落的細雨:“進入雨季了。”
佈萊德挪動了一下身子,把平板電腦放在辦公桌上,假裝出一副不甚在意的樣子,但文素卻一眼看穿:“什麽時候聘請新的實驗室助理?”
文素撇了撇嘴,也假裝毫不在乎的樣子,繼續電腦上的會議資料準備工作:“不知道呢。”
佈萊德是和阿修、小霞他們一起創辦網絡電臺的另一個電臺成員,與文素和富德經歷過幾次劫難。幾個月前的耳病毒事件中,文素失去了多年的得力實驗室助理,一直到現在都還沒有聘請新的助理,只是讓佈萊德幫忙報告處理。
再説,這幾個月實驗室方面根本沒有什麽好幫忙的。文素的噬菌體研究雖在一年前取得了突破,但是這幾個月來已經陷入瓶頸多時,距離打擊抗藥性病菌的最佳方案,又倒退了好幾步。
太快了,那些可怕的病菌。像是有什麽無綫電通訊在連接著世界各地的病菌個體,上一分鐘才成功研究出攻擊一種病菌的系統的方式,下一分鐘世界另一個角落的病菌就進行了另一波抵抗這種攻擊方式的進化。
打擊抗藥性病菌的研究實在不好做,甚至可說是已經陷入看不見希望光線的邊緣。醫藥研究再怎麽快,病菌的進化腳步更加地快。與其繼續在這一個已經毫無希望可言的行業掙扎下去,開始出現許許多多不如移居太空的提案。
地球住不下去了,已經快要不屬於人類了。
而文素要準備的會議,正是和研究資助委員會的檢討會議;主席已經事先告訴文素,他們對於文素的噬菌體研究不抱正面看法。
“如果你想繼續你的研究,請在會議上用你的全力説服我,説服委員會的所有人。”主席這麽說。
文素又打了幾個字進電腦的文件。
佈萊德輕咳了一聲:“我想重新整頓‘繪聲繪影’網絡電臺,再包裝出發。”
“繪聲繪影”網絡電臺正是佈萊德和阿修、小霞創辦的電臺。然而經過一連串不幸的事件,阿修陷入昏迷才剛醒轉不久,小霞因病驟然去世,另一成員在年前到海外留學,電臺早已四分五裂,暫停許久。
文素又瞄了一眼佈萊德:“你已經有計劃了嗎?”
佈萊德在平板電腦上指指點點了一會兒,把平板電腦舉起面向文素,上面是一份創業企劃書的封面:“我準備了一段時間,也已經找到了投資商。”
文素有點驚訝,面前這個幾乎天天見面的男人竟然在她不知情的情況下,完成了看似艱難的事情:“那很好啊!”
“新的‘繪聲繪影’除了節目單元重新包裝,也引進了自由選取收聽任一節目的功能,增加了支援平臺,包括智能手機、平板電腦,甚至連接汽車音響系統, 也加入了許多把宣傳和好玩元素融合在一起的手法,更清晰地專攻年輕人的市場。”佈萊德侃侃而談起來。
“看來你已經有很完善的計劃。”文素微微一笑。
佈萊德凝視著文素的雙眼:“我是認真的,文素。阿修不想再繼續參與‘續聲繪影’的營運,而阿修的父親已經拒絕繼續資助網絡電臺經費。但是我想要留住‘繪聲繪影’,我不想放棄。”
“嗯。”文素點點頭,也回望著佈萊德。
“接下來我會變得很忙碌,你知道的。”佈萊德頓了一頓:“所以,報告的事情就不能再繼續幫忙你了。”
“我上星期面試了幾個助理人選,這星期我就決定錄取其中一個吧。”文素又把視線移回電腦熒幕上,敲入最後幾個字,按下了列印鍵。
佈萊德把手中的平板電腦放進背包裏,站起身:“我先走了,祝你會議順利。”
“謝謝。”文素擡頭一笑:“也希望‘繪聲繪影’能順利重新開張。”
“加油。”佈萊德露出孩子氣的笑容,揮揮手,推開門,離開了文素的辦公室。
窗外又傳來一陣雷聲。
文素望了眼手錶,會議就快開始了。她匆匆把列印資料收好,關上電腦,快步走到會議室去。
會議室裏,主席和委員會衆人早已在座位上等候。文素匆忙坐下,攤開列印資料。
“好的,大家都到齊了吧?會議正式開始。”主席簡略地說了一句,有些不滿地瞄了一眼文素。
一名男委員清了一下喉嚨:“主席,我想先給大家看看一些我集合的相關資料。”
“請。”主席攤開手。
男委員站起身,調整了一下投影機,點開了一個幻燈片,幻燈片上是一個條形圖表:“請大家看看這個圖表。這個圖表顯示噬菌體對於對付耐甲氧西林金黃色葡萄球菌的成功率,從一年前的95% ,一直跌到了一個月前的10%。 ”
文素只望了一眼幻燈片的圖表,就移開視線,轉而觀察在場的委員會衆人。反正那些數據,她早已心中有數。
主席和委員們都在聚精會神地望著幻燈片,也不知道是假裝專注,抑或是真的非常有興趣;雖然,文素懷疑後者的可能性有多高。但是還是有一名戴著約翰連農眼鏡,打著深藍色格紋領帶的男委員,對於幻燈片顯然沒有什麽興趣,只一直低頭使用手上的智能手機。
呈現完幻燈片數據的男委員終於坐了下來。主席開口:“謝謝。現在,對於曾醫生提出的噬菌體成功率的下降數據,請問郭醫生你的解決方案是?”
文素環視了一眼會議室裏的衆人,大家都在等待她的回答,除了那名打深藍領帶的男委員,還在繼續望著手機熒幕。
主席似乎也意識到了:“馬醫生,請你尊重這場會議。”
馬醫生有些不情願地擡起頭,擠出了一個微笑,點點頭,也跟著望向文素。
文素翻開手上的資料:“根據……”
文素還沒說完,桌上傳來“嘭!”的一聲,馬醫生的手機跌在桌上,馬醫生的手和頭也撞向桌面。
“馬醫生?”主席皺起了眉頭。
“你怎麽了?”在馬醫生旁邊的女委員關切地問道。
馬醫生緩緩地擡起頭,臉色鐵青,掙扎著要站起身:“對不起,主席,我有些不舒服,先……先……”
話還沒說完,馬醫生就往桌面嘔出了一灘褐色的嘔吐物。他身旁的女委員馬上嫌惡地彈開。
“對不起,我……”馬醫生又嘔了另一灘透明的東西在桌上。
主席氣急敗壞地站起身:“會議下次再繼續!”
馬醫生想要道歉,卻又再嘔了另一灘,呼吸困難了起來:“呃……呼……呼……”
眼見不妙,曾醫生站起身要幫忙:“馬醫生呼吸困難,快送去急救單位!”
馬醫生卻已經等不及,整個人倒在桌面上,側臉壓在桌上,嘴巴張開,臉色死灰,似已斷氣。
“馬醫生!”一切發生得太快,大家還沒反應過來,馬醫生的嘔吐物卻突然開始“移動”了起來,接著馬醫生張開的嘴巴裏又湧出了一大堆會移動的透明東西。
“啊!!!”本坐在馬醫生旁邊的女委員花容失色地尖叫起來;桌面上一瞬間出現了成群爬動的透明蟲子,正迅速地侵佔著桌面,而馬醫生嘴裏正湧出更多透明的蟲子。
此時連剛剛意氣風發的曾醫生也嚇得臉色蒼白,不顧三七二十一地推開了會議室的門,衝了出去。接著其他委員也跟著跑了出去,會議室裏只剩下主席、文素和似乎已斷氣的馬醫生。
“那到底是什麽……”主席怔怔地望著桌面上的蟲子,喃喃自語。
文素吞了口口水,衝到主席身旁,拉起主席的手臂,跑出了會議室。急救單位人員已經趕到會議室走廊,文素喘著氣說:“馬醫生……和那些東西在裏面。”
幾分鐘後,急救單位把會議室封上,文素聽到有人在電話上聯絡疾病控制與預防中心。
大約十五分鐘後,一群身著隔離服的特派人員踏入了會議室,經過一小時的處理後,把馬醫生的屍體和蟲子全部運走了。
文素拉住其中一個急救單位的女護士:“馬醫生和那些東西,是怎麽回事?”
女護士顯然也被會議室裏得場景嚇得驚魂未定,有些結巴地說:“我只知道他們說,馬醫生的食道佈滿了洞孔……”
“食道?”文素想再問下去,女護士卻被拉走了。
文素重又坐到主席的身旁,主席仍一臉凝重地望著地面。
“那些東西到底是什麽?”文素問主席。主席搖搖頭:“從來沒看過這種東西。”接著主席站起身,離開了會議室走廊。
文素一直等到會議室走廊上一個人也沒有了,才緩緩起身回到自己的辦公室。
本帖最后由 Irumi 于 26-10-2012 12:53 AM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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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9-2012 01:36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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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 蟲子
已是晚上八點,文素隻身走到醫院停車場取車。停車場裏的燈閃著鬼魅般的光,她的鞋子在地上發出“噠噠”的聲音,在幾乎已經空蕩蕩的停車場裏發出空洞的回響。
她低著頭想著下午會議上的馬醫生,和桌上滿佈的透明蟲子,像從哪出恐怖電影摘錄出來的場景。
那些蟲子到底是什麽東西?她從來不知道有一種寄生蟲以這樣的方式從宿主體内爬出。至少不是從人的口部——的確有蛔蟲等從人體的另一個開口肛門鑽出,但是沒有一種寄生蟲是這樣穿破食道,從口部衝出的。
她又想到護士說溜口的關於馬醫生食道佈滿洞孔的事情。
從寄生蟲的角度來看,寄生蟲是不會做出能直接導致宿主死亡的事情的,寄生的意義就在於寄生蟲攝取宿主的養分;如果宿主死了,寄生蟲就失去“生計”了。當然,爲了繼續截取宿主的養分,寄生生物可以的話幾乎一輩子都不會離開宿主了。
然而顯然地,那些從馬醫生嘴巴爬出的蟲子,並不需要仰賴馬醫生活著或者馬醫生的肉體來繼續生存。它們離開了馬醫生的身體,同時也導致了馬醫生的死亡。
到底那些蟲子存在馬醫生體内多久了呢?
文素努力回想前幾天遇到馬醫生的時候;當時的馬醫生還顯得精神奕奕,一點也不像被什麽蟲子纏身,更別説是那麽大數量的蟲子在體内鑽動。
正欲打開車門,文素赫然發現有一個男人幾乎一動也不動地站在她的車子另一邊:“郭文素醫生。”
文素怔了一下,抓著車鑰匙的手用力地握緊,同時間她的另一隻手伸進了口袋裏的護身警報和胡椒噴霧;她馬上想到近日報紙上偏高的犯罪率,尤其是女性在停車場内遭遇不幸的案件屢見不鮮。
男人似乎也發現到文素的動作,他繼續保持不動,只輕輕地說:“你認識藍富德先生嗎?”
文素一聽熟悉的名字,停住了動作:“你是誰?”
“郭醫生,請你冷靜點。”男人沒有穿戴任何蓋過臉龐的東西,燈光下明顯看出他的樣貌,而他的雙手也挂在褲袋外,很顯然沒有抓任何巨大的武器。“我有一件案件需要你的專業知識,但是這個案件必須保持機密,所以我才逼不得已要這樣找你;到醫院直接找你太張揚了,再説,今天你們醫院裏也發生了同樣的事情,對吧?”
文素雖然放心了一點,但手還是在口袋裏,隨時準備預防不測:“同樣的事情?”
男人凝視著文素的雙眼是烏黑色的:“蟲子,透明的蟲子。”
文素皺眉:“你怎麽知道?”特派專員抵達醫院接手處理馬醫生的事情後,除了當時身在會議室裏的研究資助委員、她自己,還有後來進入室内的急救單位,沒有其他人有第一手接觸;而特派專員也馬上和所有取得第一手接觸的人簽署了機密協議書,沒有人能把馬醫生的確切死狀說出去。
雖然感到不可思議,但是文素當時還是簽署了協議書。
男人繼續望著文素雙眼:“我看到中央政府特殊部門的專員在你們醫院出入。”
“雖然我不敢肯定他們一定是爲了蟲子出現的事情而出現,但是如果同樣的事情在近期内一連發生兩宗,我不會覺得驚訝這事情今天又再度發生。”男人語氣平穩地説道。
文素吞了口口水:“你說,一連發生兩宗?”
“郭醫生,我必須在沒有人追溯看到我們的情況下,跟你詳談這件事。”男人皺眉:“我們站在停車場閉路電視的攝錄範圍内,相信你也很清楚。而我現在只能告訴你,我甚至連和你討論蟲子的事情,都是屬於越權的犯法行爲,被發現的話後果不堪,所以我懇請你相信我,郭醫生。我們必須離開停車場到另一個地方詳談。”
停車場的閉路電視只能攝錄畫面而沒有聲音。文素很清楚這件事,顯然面前的男人也很清楚,否則他不會在這裡說這些話。
文素望著男人的雙眸,他顯得非常有誠意,然而文素的手還在口袋裏抓著胡椒噴霧和個人警報。
“我知道你還懷疑我,那是正確的。”男人又開口:“很多人都是因爲警戒心低才會被歹徒有機可乘。”
文素有些不解地盯著男人。他到底想怎樣呢?
“這樣吧,你知道安潔麗卡酒吧的位置嗎?”男人問道。安潔麗卡酒吧是一個在醫院附近的小酒吧,平時因其獵奇派對而人滿爲患。
“我現在開車去那裏,你也去那裏和我會合。你可以繼續留在車上,車門保持上鎖,我會想辦法和你安全地詳談。”男人說著,也不等文素答應,就徑直轉身離開,最後身影消失在轉角處。
文素仍無法完全理解這件事情,但是她還是匆忙上了車,把車門上鎖,快速驅車離開了停車場。她的心仍因害怕而在撲通撲通地跳著。
十分鐘後,文素抵達了安潔麗卡小酒吧的對面街,果然可看到很多人出入酒吧,在對面街的一個便利商店也有很多行人出入,甚至有一輛警車就停在酒吧附近,貌似是巡邏的警察停下在吃漢堡。她停下車子,在車裏四處張望,尋找剛剛那個男人的蹤跡。
這時,一輛車子駛到文素車子的左邊停下,較下車窗。文素轉頭望去,是剛剛停車場裏的男人。文素望了一眼左邊的空座位四周,確認沒有任何可掠奪或對自己造成威脅的物品,才較下左邊車窗四分之一。
男人望了眼四周,才謹慎地說:“郭醫生,你介意我到你的車裏詳談嗎?這裡人這麽多,如果你覺得不安全,可以馬上啓動你的警報器,我一定沒有辦法逃離這個範圍。”
文素想了一下。這裡的確人來人往,而男人提議他進入文素的車子内,也撇除了男人車子内藏有什麽昏迷性藥物而馬上利用的可能性。男人如果在她車裏拿出任何武器,文素也有足夠的時間驚動行人和斜前方的警車,而男人絕對沒有充裕的空間逃離這條街。
文素點了點頭。男人把車子駛到文素車子前方停下,熄滅引擎,踏出了車門,走到文素的左邊車門。文素只打開了左邊車門的門鎖。
男人坐了進來,關上了車門。
文素緊緊地抓著口袋裏的警報器:“你想談蟲子的事情?”
“是的。”男人把雙手舉起,手掌向著文素,示意自己沒有攜帶任何武器,但卻沒有提出要文素放鬆警戒的要求,只是馬上切入正題:“我叫劉偉康,紅樹鎮區巡警。”
“你可以隨時到我們的網絡查詢我的資料。”喚作劉偉康的男人繼續說:“我想知道,你們醫院裏今天發生的事情,是不是有成群的透明蟲子從人的嘴巴裏爬出?”
文素慎重地點了點頭。
“我兩天前才親眼目睹過同樣的情境。”偉康皺眉,似在回憶什麽不堪的記憶:“我妹妹的朋友來我們家一起溫習功課,當晚我發現她的朋友失去生命跡象的同時,嘴巴裏爬出成群的透明蟲子。”
“而在那之前不久,我妹妹和她朋友才參與了一場派對來,派對上有三名男女死亡,据我妹妹的供詞,那三名男女是在嘔吐出一大堆透明蟲子之後倒斃的。”偉康簡短地説明道。
“特殊部門的專員要求我完全放手這個案子,但是我想知道真相,郭醫生。”偉康望著文素:“我想知道那些蟲子是什麽東西。我想知道它們爲什麽會出現?爲什麽會從人的嘴巴裏爬出來?我想知道,到底我妹妹是否已經被這種蟲子感染?”
“我也簽署了機密協議書,而且我只看到一眼那些蟲子,不足以定奪它們是什麽東西。”文素説道。
“我有一只還活著的透明蟲子。”偉康說道,不似在開玩笑。
“在哪裏?”文素問。
“現在就在我口袋裏的一支瓶子内。”偉康回答:“我想請你讓我伸手進口袋把這瓶子拿出來;你必須相信我這一次,郭醫生。”
文素又端詳了眼前二十出頭的男人幾眼,才點點頭。
偉康迅速地從口袋裏掏出了一支小瓶子,遞給文素。文素接過瓶子,在車外霓虹燈散射下隱約看見一只體型微小的通體透明的蟲子,在瓶子裏爬動著。
的確像是馬醫生嘴裏爬出來的蟲子。
“我妹妹朋友遭遇不幸當晚,在特殊部門來處理之前我收集了這一只唯一留存下來的蟲子。”偉康補充説道。
夜色下文素看不清瓶子裏的蟲子,正欲打開車内的照明燈,偉康制止了她:“只有能相信的人可以知道這只被收集的蟲子的存在。你明白嗎?”
文素瞄了一眼車外的行人,點點頭。
“郭醫生,雖然我們只是初次見面,但是我相信藍先生,我也相信你。這只蟲子我留下給你研究,再告訴我它到底是什麽。”偉康壓低聲量説道。
“你凴什麽認爲我會幫你?”文素眯起了眼。畢竟這和中央政府高度機密有關,她的涉及將對她本身造成很大困擾。
“直覺。”偉康幾乎不假思索地回答:“你和藍先生是同一種人,我感覺得出來。”
“你和藍先生一樣,不找到真相和答案,永不罷休。”偉康又說,黑色的雙眸在夜色裏閃爍著神秘的光。
望著偉康的雙眼,文素把瓶子收進了手袋:“那你最好祈禱你沒有信錯人。”
“我沒有。”偉康飛快地説道:“我知道我沒有。”
文素愣了一下,旋即說:“留下你的聯絡方式。”
偉康把自己的號碼交給了文素,接著離開了文素的車子:“謝謝你,郭醫生。”
“你的謝謝還說得太早呢。”文素勾起一邊嘴角,關上車門,啓動了引擎。
在倒後鏡中,文素瞄了偉康最後一眼,再用力踩下油門,揚長而去。
本帖最后由 Irumi 于 26-10-2012 02:45 PM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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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9-2012 01:37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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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孵育
地下室裏,男人熟練地剖開了一具人類屍體,露出被整齊切開的食道和内臟。
男人伸手到屍體食道的部位,用夾子翻了一下,找到一個透明的卵鞘,湊近觀察。在照明燈下,他仍需湊得極靠近才能清楚看見這個卵鞘。即使填充了大量的福爾馬林,由於貯藏在室溫的關係,屍體還是繼續緩慢地腐爛著,湊近就能嗅到一股噁心的腐爛氣味,像多年未清理的垃圾房。
但是男人沒有被屍體的臭味嚇退,只是很認真地端詳夾子翻找到的卵鞘。
觀察了幾分鐘,男人直起身子,“咯”一聲把夾子擱在桌上,疲倦了似地吐了一口氣。
又失敗了。
他不敢相信自己親眼看到的事實;本以爲萬無一失,一定會成功的人體孵化蟑螂X實驗,竟然失敗了。已經六個星期了,而那個被植入的卵鞘居然失去了生命跡象。
那些蟑螂卵死了。
又浪費了六個星期。男人顯然有些心煩氣躁,雙手撐在屍體臺上,望著面前被剖開的屍體内部,一時激動得無法言語。
到底他遺漏了什麽?一切可能性和參數變化已經從無數的實驗裏被刪除掉,還剩下什麽?還剩下什麽他還沒撇除掉?
他又望了一眼在食道内死亡的蟑螂卵鞘。
突然有什麽閃過他的腦海,他仿佛被閃電擊中一般睜大了雙眼。
“生命?”他朝著被剖開的屍體問道。
“難道,那個被我忽略的參數,是生命?”男人有些興奮地來回掃視屍體内部:“是啊,我忘了死人,和活人還是有差別的啊!”
男人伸手抓了抓臉:“最佳生存溫度為30攝氏度,我怎麽會忽略了這點呢?活人的體溫是關鍵啊!”
他開始焦躁地在地下室裏來回走動,腦部一邊快速地運轉著。
活人、生命、體溫。可是蟑螂卵鞘怎能在活人體的免疫系統内孵化呢?就是胃酸都已經能殺死它了。
他又停在桌旁,拿起自己的筆記本,開始一頁一頁仔細地研讀,找尋一個他或許也忽略掉的關鍵參數。
時間已經不夠用了。他不能再浪費多六個星期的時間,再面對一次失敗的實驗,再看到一次死亡的卵鞘。
孤雌生殖的蟑螂X成蟲的壽命只有短短60天,他已經沒有再多幾個卵鞘進行實驗了;他一定要抓緊時間和僅剩的資源,成功孵化蟑螂X。
刻不容緩。
男人讀完了自己的筆記本,又再重新從第一頁讀起。他皺著眉,似乎完全不被地下室裏充斥的各種化學物質氣味和屍臭味所影響。
在翻閲了自己的筆記本不下七次後,男人終於精神不濟地坐下來,伸手搓了搓雙眼間的部位。
“一定有什麽遺漏了……”男人輕輕地喃喃自語。
這時,桌面傳來一陣震動,他擡起頭,原來是擱在桌上的智能手機收到了電郵,震動的同時亮起了熒幕幾秒。
在那光線亮起的幾秒間,他仿佛看到了剛好在手機旁邊的蟑螂X成蟲箱裏的三只蟑螂一窩蜂地黏在箱壁上,似對手機有親近的欲望。
男人望著智能手機和箱子裏的成蟲,突然想到了什麽,卻又不是很確定。
他伸手把手機拿起,手機在手掌上散發著微溫。
他拿著手機幾分鐘,接著把手機移靠近箱子的另一邊,只見蟑螂成蟲趨之若鶩地靠到另一邊箱壁上,靠近手機的部位。
男人又低頭望著自己的智能手機好一會兒。熱能、光綫、靜電、輻射。
他睜大了雙眼,幾乎跳起來:“輻射!”
原來他一直遺漏的另一個關鍵參數就是輻射量嗎?
蟑螂擁有高抗輻射性,足以使人類致命的輻射劑量再高出六至十五倍不等的輻射量下,蟑螂仍能生存。
雖然他還無法馬上聯想到輻射量和蟑螂卵鞘在活人體内存活的聯係,但是他隱約知道這兩者之間必定有密切的關係。
因爲沒有其他遺漏的參數了。
男人把電話卡取出,把仍啓動著的智能手機果斷地放入了蟑螂箱子内。
果不其然,三只蟑螂像飢渴了很久終於看到食物一般,餓虎撲羊地湧上前去爬上手機。
男人仔細地觀察著蟑螂的動作。箱子裏的三只蟑螂X成蟲體色呈褐色,體形比通體透明的幼蟲大五倍左右,並且行動迅速,常在夜闌人靜時才活躍起來;不特地觀察的話,一只單獨的成蟲很難引起任何注意。箱子裏除了三只活動的蟑螂,還有角落邊還來不及清理的死亡的成蟲屍體。
蟑螂X成蟲只能活60天,成熟後生産五至十次,每一個卵鞘裏含有上百個蟑螂卵。由於體形微小,它們只能以生産數量多來抵抗被演化淘汰的結果。
能生存下來並長大成熟的蟑螂X不多,所以它們每次生産都是巨量生産。
當然,如此特殊嚴苛條件下才能孵化的蟑螂卵,只能以數量多,增加找到適合孵化的地方的可能性,才能增高生下來的機率。
在智能手機熒幕的光裏,蟑螂好奇地攀爬著手機,男人似乎看到了在地球上生存了三億年的活化石那一瞥智慧閃光。
本帖最后由 Irumi 于 26-10-2012 02:45 PM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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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4-9-2012 05:35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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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美詩
“而如果我們能退一步並任由大自然自由發展其潛能,生命自會尋找出路。”——約翰•哈蒙德,“侏羅紀公園:失落的世界”。
***
學校裏的傳聞越來越誇張了。
小蘭遇難後,美詩又休課了一個星期才回到學校上課。
“喂,掃把星,爲什麽你還活著啊?”不管男女,他們總要奚落美詩一番。他們朝她丟紙團、扔垃圾,甚至把她的書包和筆記本從三樓課室窗口抛出去,筆記本裏的紙張像雪花一般在空中盤旋飄落。
美詩卻失去反抗的意願。她默默地到底樓花圃裏撿起髒兮兮的書包和筆記本,以及能找得回來的筆記本紙張,又再緩緩地回到課室。
連教師也不太理她了,對同學們的惡作劇視若無睹,任由美詩一個人仿佛一種透明的存在般,躲在她位子上的小角落,沉默接受同學們的冷暴力。
而在美詩的心裏,她的世界也早已縮小成一個小房間的大小;那一個小蘭在她身旁醒不過來的房間,嘴裏爬出透明蟲子,爬滿她的床,爬上她的身子。
休課一個星期大概遠不足夠彌補美詩心中的缺口,但是她別無選擇。直到坐在課室裏的這時候,被現實裏的同學們包圍、欺負的這時候,她仿佛還在一次又一次地重新再經歷當晚的噩夢。
怎麽推怎麽搖也不再醒來的小蘭;在小蘭嘴唇上像在探索什麽的透明蟲子;逐漸佔據了她整張床的透明蟲子群;爬上她的大腿的透明蟲子,幾百只讓人毛骨悚然的蟲子腳在她的皮膚上爬動。
這種事情怎麽可能淡忘。美詩望著面前的白板發愣,身旁同學在訕笑:“你怎麽還沒死啊?”
是啊,她爲什麽還活著?有時候美詩也會思考這個問題,甚至開始懷疑自己是否真的是同學口中的掃把星。
雯雯、阿雄、阿明在派對上死亡,美詩自己活著看到最後;小蘭在美詩家裏死亡,美詩活著看著小蘭的臉被透明蟲子爬滿。
而這讓美詩聯想到,或許,下一個就輪到她自己了。
也許,下一個被透明蟲子殺死的人,就是她。雯雯、阿雄、阿明和小蘭的死,是一種預告,預示著美詩的死。
被透明蟲子撐破喉嚨而死的命運。
美詩瑟縮了一下,不管教師還在教書,衝出了課室到廁所去,朝馬桶開始嘔吐了起來。
望著馬桶裏漂浮的嘔吐物幾秒,美詩按下了沖水鍵;嘔吐物隨著一陣暫時形成的漩渦,通流到下水道去了。
她虛弱地蹲在馬桶邊,抱著膝蓋,一時間竟然脆弱得無法站起身,回到課室裏。
不知道是因爲親眼目睹了雯雯、阿雄、阿明和近距離看著小蘭嘴裏爬出蟲子的關係,美詩不知何時開始,出現了不定時作嘔的現象。
像有什麽急著想要從她的喉嚨裏爬出來。像是有多足的昆蟲在她的喉嚨裏爬著,移動著它細小的腳,黏附在她的喉嚨壁上。
美詩不敢把自己出現作嘔的現象告訴任何人。
她害怕另一種可能性,也不想讓別人知道她可能像小蘭他們一樣,身體裏住了一堆蟲。
想著,她又作嘔了,忙站起身往馬桶又是一陣嘔吐:“呃……”
馬桶裏又是一團褐色的嘔吐物。
美詩每一次嘔吐後,都很小心地觀察自己的嘔吐物。慶幸的是她一直都只是嘔出一些食物渣滓類的嘔吐物,從來沒有嘔出過透明的半膠狀液體。
沒有嘔出過那些蟲子。
所以她還能暫時相信,自己並沒有被蟲子侵佔。她伸手拿出紙巾擦了擦嘴巴,又按下了沖水鍵。
她繼續待在廁所裏,盯著重新蓄著透明乾淨的水的馬桶内部。
沒有人能知道她開始出現嘔吐現象的事情。沒有人,包括她的家人,她的哥哥。她只能一個人悄悄地承受這種恐懼感,這種害怕萬一哪一天嘔出了蟲子的恐懼感。
哥哥說警方勒令她必須到醫院做一次完整的身體檢查,但是由於情緒不穩定,美詩的身體檢查一直被拖延。
家人都不明白爲什麽美詩如此抗拒進行身體檢查;他們不知道,她是多麽地害怕;他們不知道,她已經開始每天在嘔吐。
想著,她又仿佛感覺到肚子裏有什麽在悄悄地爬動著;成千上萬地爬動著。
美詩忍著湧上來的眼淚,拿出自己的手機,登入了自己的個人網志;她的個人網志自從發生了這些怪事之後,就密碼上鎖了,以避免同學們進去繼續訕笑她。
她在網志上寫著現在只有她一個人看得到的文字:“今天又嘔了兩次,沒有透明半膠狀液體,沒有蟲子的跡象。”
輸入完,她又點划了幾下,把手機收進口袋裏。
雖然害怕蟲子的預感成真,但是她覺得如果自己真的要死,那麽她把自己臨死發生的事情一一記錄下來,或許能對其他人有所幫助。
至少,如果她真的因爲蟲子的事而死了,其他人能借鑑她臨死的各種跡象,及早發現並可能治療自己的“病情”。
蟲子病真的能被治療嗎?美詩想著,無力地嘆了口氣。
她在網絡上匿名發了數個函件詢問關於蟲子病的醫療建議,但顯然大多數人把她形容的狀況當作一種玩笑,甚至有人回復她說:“或許你該找心理醫生談一談你對昆蟲的恐懼。”
就在這時候,她的手機在口袋裏震動了一下,她急忙拿出手機一看,原來是有人寄了封電郵給她。
美詩點開標題為“回復:體内昆蟲”的電郵,以爲又是另一個要來譏笑她的人,卻發現是一封内容看起來很嚴謹的電郵。
“關於你提出的蟲子從人體喉嚨爬出的可能性,我無法告訴你任何一種完全符合這種行爲、棲息特徵的昆蟲,甚至寄生蟲。作爲一名昆蟲學家,我對寄生蟲的研究不甚深入,但是倒是可以基於昆蟲的研究給你一些可能的回答。
蒼蠅的種類遠超過我們所看到的那幾種,多達千多種。它們的幼蟲,又稱爲蛆。而各種不同的蒼蠅的蛆,又有不同的食性,有的專吃死或腐肉,有的專吃仍有活動生命跡象的肉組織,有的則兩種都吃。曾經風行一時的蛆蟲療法,就是使用絲光綠蠅,又稱綠頭蒼蠅的蛆蟲,這類蛆蟲的食性為只吃壞死的組織。然而,在衛生環境較差的地方,也會出現蠅蛆病,亦即特定種類的蒼蠅在人體開放性傷口或受損組織上產卵,蛆蟲孵化之後就鑽入人體組織内,吃掉人體的活組織為維生,導致機能失調、皮膚受損以及繼發性細菌感染等等。引致蠅蛆病的蒼蠅種類計有狂蠅科、麗蠅科、麻蠅科等的蒼蠅。
我相信唯一和你所形容的發作病況擁有相似習性的寄生昆蟲就只有這類蒼蠅。蒼蠅卵只需要8-24小時就能孵化成蛆蟲,再進入化蛹的階段;我猜想你所形容的蟲子從人體爬出的現象,是在人體内化蛹後爬出人體的蒼蠅成蟲,由於人體環境濕潤,導致無法展翅飛翔,要爬行而出。”
總算看完了署名為“擁有10年經驗的昆蟲學家”的電郵,美詩的手臂不禁浮起了雞皮疙瘩。
蒼蠅?她緊張地搓弄著自己的手臂。
她忍不住開始想象在她身體裏嗡嗡作響的蒼蠅,成群在爬動著。她抱著膝蓋抱得更緊了。
“我不要……”最後,忍住的眼淚還是掉了下來。
作嘔的感覺又湧了上來。
她往馬桶再吐了一頓。一開始吐出的還是熟悉的褐色渣滓,接著她赫然發現自己吐出了一點透明的液體。
她的驚恐在那一瞬間升到最高點。
她發抖的雙手撐在馬桶邊緣上,她以有些顫抖的身體湊近去看自己剛剛吐出來透明物。
在很靠近的距離下,她看見了,那一團透明的液體裏,有一顆形似泡泡的東西,移動了起來。
這一次,美詩終於崩潰了:“啊!!!!!!”
學校廁所裏,充斥著她的慘叫聲,在瓦磚牆壁和地板之間來回回蕩著。
本帖最后由 Irumi 于 26-10-2012 12:54 AM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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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7-9-2012 08:00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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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葬禮
細雨紛紛的時節,一副棺木被安放進挖入地底六尺的洞内。
文素張開手,冰涼的雨滴輕輕打在手掌上,散成一圈水漬。音樂輕輕地播放著披頭四的“Blackbird”,在灰冷的天氣裏,徒增一份惆悵。
牧師說著什麽,文素漸漸地就聽不清了;穿得一片黑的人群或近或遠地圍著墓地,望著棺木緩緩沉入黃色的濕潤的泥土裏,風帶著細雨把人吹得直打哆嗦。
有人打開了黑色的雨傘,但更多人圍著黑色的披巾或外套,抓緊領口,任由細碎的雨滴掉落肩上、髮上。
文素擡頭望向站在下葬點旁邊的一個神情憂傷的男人;他低著頭,沉默不語,盯著棺木的方向,仿佛在很認真地把這一幕刻畫進腦海裏。佈萊德站在男人的旁邊,同樣以沉痛的神情望著棺木。
“阿修看起來滄桑了許多。”有人走到文素身旁,低聲説道。
文素轉頭,是富德;他套了一件黑色的風衣,頭髮上沾了些許雨水,正歪著頭望著那神情憂傷的男人。文素又再望向阿修的方向:“下葬的畢竟是他的結髮妻子。”
雖然那神情悲痛得叫人於心不忍,但是阿修只是一直皺著眉,抿著嘴,雙手緊緊地握在身前,沒有流淚,處於介乎崩潰與冷靜之間的一個微妙平衡點。
“他會慢慢好起來的。”沉默了幾秒鐘,富德最後只是輕輕地這麽説道。
有人念起了一首追悼詩。
“不要站在我的墓前哭泣;我不在那裏,我沒有睡著。我是那一千陣吹著的風,我是雪地裏閃爍的光芒,我是麥田裏的陽光,我是秋天溫柔的雨。不要站在我的墓前哭泣;我不在那裏,我沒有死去。”
毫無韻律可言的吟誦,卻像合在飄著的細雨裏,打在心上,有一陣冰涼刺骨的傷痛。
“Blackbird”的旋律也漸漸地進入尾聲。
“黑鳥向黑夜的死寂歌唱;它展開那雙殘破的翅膀開始學習飛翔。你的整個人生都在等待這一刻起飛。你的整個人生都在等待這一刻起飛。”
一下子,那麽多的回憶衝向文素;她想起初認識小霞的那年,她想起他們幾個人是如何一起度過瘦瘟疫和後來的種種劫難。在可怕的細菌和病毒面前,他們成功抗衡並生存了下來;然而小霞卻不敵人類昌明醫學長久以來無法根治的癌細胞。
命運是如此弄人。
文素感覺到鼻子一陣發酸;眼眶有些濕潤。在雨水的遮掩下,文素慢慢地紅了眼眶。
等到整個下葬儀式完成以後,大家紛紛上前向阿修及小霞的家人致上安慰和節哀順變的話語,文素望著阿修和佈萊德的身影漸漸被人群淹沒,深吸了一下鼻子,轉身離開。
富德瞄了一眼文素,也跟著文素一起慢步離開。
文素一邊走著,一邊低頭望著腳下的地表:“我直到現在,還不敢相信,小霞已經死了。”
富德雙手插在風衣口袋裏,陪在文素的身旁走著:“人總有一死。”
“可是我沒有想過會來得那麽快。”文素仍慢慢地走著:“感覺好像不久之前才參與了他們的婚禮;雖然那一次阿修沒能出現。”
“死去的人還活著,活著的人卻已經死了。”富德突然念出了這一句。
文素感覺到内心有什麽一下子崩塌了;她停下腳步,雙肩激烈地抖動起來。
富德也跟著停下腳步:“小霞已經死了,但是我們還是要繼續活著啊。”
雨勢開始變大了;文素卻還站在原地,眼淚不受控制地滑落臉龐。她伸手用力地擦去淚水,感覺整個世界似乎變得如此灰冷。她失去了一個好朋友;孤單感在那一瞬間幾乎吞噬了她。她還活著,但是如此千瘡百孔的心,仿似早已死去。
小霞肉體的死亡,深痛地反映著文素死去的世界。離鄉背井多年,親人早已疏離;感情總是無法開花結果;整個青春都花在拼搏噬菌體實驗上,噬菌體卻在最後關頭反咬了她一口,似永遠都追不上病菌的腳步。那一瞬間,她才深深地意識到自己多年來孤注一擲,已落得什麽也沒有。
“我的人生是如此無意義;我不知道這麽多年來我一直在做著什麽?”以有些顫抖的聲音,文素自問道。
富德皺眉望著文素一直想要抵抗悲傷卻不果的樣子,伸手拍了拍文素的肩頭。
文素縮著肩膀,像在漂浮的大海抓到一塊浮木一般,抓著富德的手臂,靠在他的肩頭上,低聲飲泣。
豆大的雨滴打溼了他們的頭髮和外套,但是文素繼續抽泣著,富德也任由文素在自己的肩頭上哭泣,沒有移動,靜靜地站立著。
兩人就這樣在雨裏站了約五分鐘,文素才總算放開了富德的手臂。富德把風衣脫下,遮掩在兩人頭上:“追尋答案並不是每個人都能夠堅持的。你所做的事情,並不是毫無意義,而是非常偉大。”
文素擡頭望著富德,富德卻開始移動了起來:“走吧,快去取你的車,雨勢大了。”
兩人在富德風衣的遮掩下,跑到文素的車子,跨進了車子裏,才開始抽取紙巾擦拭濕漉漉的臉龐和頭髮。
在倒後鏡裏望著富德滴著雨水的臉,文素輕聲問:“你記得一個叫劉偉康的巡警?”
富德擡頭:“是我讓他去找你的。”
文素繼續盯著倒後鏡:“他說,我和你是同一種人。不找到真相和答案,就永不罷休的人。”
富德又低頭繼續擦拭手臂:“真相往往是令人難受的。”
“他跟你說了蟲子的事情嗎?”富德不等文素説話,又再問道。
“我把那東西交給了一位可靠的昆蟲學家朋友,她表示對那東西很有研究的興趣;大概下星期前能給出個大概吧。”文素聳聳肩。
富德又擡頭,望著文素揚起了一邊嘴角:“這世界如果沒有你,會不會早就被病菌蟲子侵佔毀滅了?”
文素想要說些什麽,卻被富德打斷:“別把自己看得太渺小。”
這時,文素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文素忙接聽:“喂?”
“郭醫生,又出事了。”電話另一頭的聲音顯得非常焦急。
“怎麽了?”文素大概認得出是偉康的聲音。
“快過來市政府醫院。”說完,對方蓋下了電話。
富德望向文素:“蟲子?”
文素點點頭:“我們得回去醫院一趟。”
車子在灰暗的雨天裏開動,漸漸地把墓園抛在後頭。
本帖最后由 Irumi 于 26-10-2012 02:46 PM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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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10-9-2012 06:39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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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診斷
偉康輕輕摸著美詩冒著冷汗的額頭,心裏仍震顫不已。
“哥哥,好痛……我的肚子……”美詩痛得整張臉擠在一起,臉色蒼白如紙,整個人蜷縮在病床上。
偉康看著妹妹痛苦的樣子,卻又愛莫能助,腦海幾乎一片空白。雖然早已有所預料,但是事情真正發生的時候,還是讓他感覺幾乎崩潰。
他們的父母還在家裏“等待”診斷結果;因這個“診斷”實在太驚人,也屬於非常特殊的範疇,再加上父母兩人年紀大了,承受不起這樣的驚嚇,而陪伴美詩進行超音波診斷的又剛好只有偉康一個人,因此獲特例知道實情。
在那些穿著隔離服的疾病控制與預防中心的人出現以前,只有他一個人被允許進入陪伴美詩。也只有他一個人敢在美詩身旁待著;其他醫療人員幾乎像是驚弓之鳥一般,在超音波診斷結果出來之後,沒有人願意踏進美詩的房間半步。
“我不想死……”美詩突然吐出這幾個字,雙眼仍因忍痛而緊緊地閉著,雙手用力地絞扭著病床的床單,床單被她拉扯得皺成一團。
偉康心痛地說:“沒事的,美詩,不會有事的。”
可是那些疾病控制與預防中心的人會怎樣處理美詩呢?偉康想起那晚出現在他家裏帶走了小蘭屍體和消滅了那些蟲子的特殊部門專員。
小蘭已經是具屍體,所以他們把一具受到蟲子侵染的屍體帶走銷毀,似乎也還情有可原。但是美詩她……美詩還是個活生生的人啊!他們會把她帶去哪裏?他們會對她作出什麽呢?
偉康不禁想起坊間常有人流傳說中央政府曾成立一個地下科學研究組織,研發生化武器,甚至找活人開刀進行研究。
他不知道那種傳言的真實度有多高,但是他只要想到,在一個陌生冰冷的地方,在慘白的手術燈下,一群自稱科學家的人圍著躺在手術臺上任人魚肉的美詩,偉康就感到恐懼不已。
不能讓那些人帶走美詩。不論是疾病控制與預防中心的人,抑或是特殊部門的專員。
偉康的思緒亂成一團;他不知道自己可以怎樣阻止那些政府的人把美詩帶走,而他唯一能想到或許能有辦法的人,就是郭文素醫生。
即使她只是個研究員,但也總是這醫院裏的醫生吧!偉康這麽想到。
“哥哥……”美詩痛得眼淚都流出來了,整個人在床上翻滾著:“痛……痛死我了……”
偉康的心揪成了一團:“再忍一下,醫生很快就來了,很快的。”
然而他也不知道誰會比較早抵達醫院。他只能暗自祈禱郭醫生能比那些政府的人更快抵達醫院。
“嗚……”美詩的臉都發紫了。
“美詩,挺住啊!”偉康害怕地抓住美詩的一隻手,感覺到妹妹的生命力就快被她體内的蟲子一點一點地奪走。
“它們……”美詩忍著痛睜開眼:“蟲……在我肚子裏……是不是?”
望著妹妹披頭散髮臉色灰紫的樣子,偉康於心不忍想要說出一些善意的謊言安慰她,但是張開嘴巴要說話,卻發現自己的喉嚨竟也因恐懼在微微發抖。
偉康的腦海裏又浮現剛剛醫生給美詩使用超音波體檢,儀器在美詩腹部上移動時,在熒幕上赫然出現的畫面。那個讓他直到現在仍内心顫抖不已的畫面。
灰黑的畫面上,一群黑影在美詩的胃部裏微微地抖動著;在醫生按下顯像放大的控制鈕時,偉康和醫生兩人都在刹那間刷白了臉:在放大的超音波顯像裏,他們都看見那一群抖動的黑影,是一只一只的小東西所組成的,而且是形似昆蟲會爬動的東西。
而當時的美詩痛得幾乎失去意識,偉康在妹妹有能力睜開眼望向熒幕之前,抱著妹妹的頭往自己的胸口靠去,只讓那一刻撲通撲通跳得比鐘鳴還大聲的心跳曝露出一點蛛絲馬跡。
“美詩——”偉康用力忍住顫抖的聲音,可是卻被美詩發現了他的異樣。
美詩開始發狂起來:“把它們挖出來!挖出來啊!!”
偉康用力地壓制住妹妹的手,不讓她試圖扣喉。
“我不要啊!!!”美詩歇斯底里地叫著:“把它們挖走啊!放開我!”
“美詩……”偉康望著美詩因激動和痛楚而佈滿血絲的雙眼盯著天花板,嘴巴張得老大地在吼叫著,雙腳縮起用力地胡亂地在病床上踢踩著,雙手在偉康壓制的手下瘋狂地扭動著;這情景叫偉康揪心不已。
就在這時候,病房的門被推開了,兩個人匆匆踏進了病房;偉康回頭一看,是郭文素和藍富德。
文素腳步匆忙地走到偉康和美詩身旁,望著美詩發狂的樣子:“她怎麽了?”
見先趕到的是郭醫生他們,偉康暗自鬆了一口氣。而事到如今,他也沒有辦法再隱瞞實情下去:“那些蟲子,在她的身體裏。”
文素皺眉,顯然認爲美詩還活生生的樣子是個謎。
“醫院通知了疾病控制與預防中心的人,‘那些人’很快就要來了。”偉康特意強調了“那些人”三個字:“不要讓他們帶走美詩,求求你。”
偉康的話剛說完,被壓制住的美詩突然自喉嚨發出刺耳的怪聲:“呃……”
三人望向美詩,她的雙眼睜得老大,好像就要從眼窩裏蹦出來,整個人弓了起來,被壓制的雙手扭動得更厲害了,張開的嘴巴裏發出了一種細微的不屬於人類的怪聲,夾合著美詩喉嚨深處的作嘔“呃呃”聲。
“美詩!”偉康意識到妹妹就要挺不過去了,慌張地鬆開了雙手。
美詩的手一被鬆開,馬上伸手抓住自己的喉嚨,像要推擠什麽似地推壓著喉嚨,張開的嘴巴因不自然地過久張開而流出了些許口水。
“呃……”美詩繼續發出駭人的作嘔聲。
“她怎麽了?郭醫生!”偉康緊張地抓住文素的手臂。文素也不管自己還沒戴上手套,在當下好奇心和緊迫情況的驅使下,她趨前伸手微扳開了美詩的嘴唇,往裏頭探個究竟。
在看了幾秒鐘後,文素又放開了手,退開了幾步,望著偉康搖了搖頭。
這時,美詩的嘴巴裏爬出了一只東西。偉康定睛一看,是一只帶著一點淺褐色的蟲子,和小蘭死那晚的蟲子有點不一樣;這一只體型比較大一點,而且沒有那麽透明。
美詩的嘴巴裏又湧出了更多的同樣的蟲子,美詩似乎開始窒息了。偉康用力地拍開爬出的蟲子:“美詩!!”
文素和富德把偉康拉開:“她撐不過去的。”
“放開我!”偉康激動地叫著:“你不是醫生嗎?救救她啊!!”
病房的門被打開了,穿著隔離服的疾病控制與預防中心的人抵達了。
“請你們馬上離開這裡。”專員把文素、富德和偉康強制拉出了病房。
“不!美詩!!”偉康悲慟地反抗。
但是病房的門還是無情地在他面前被關上了;在那一瞬間,他恰好看到了美詩吐出了最後一口氣和最後一只蟲子。
本帖最后由 Irumi 于 26-10-2012 12:55 AM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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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16-9-2012 05:30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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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醫院
醫院走廊裏匆匆走過穿著全白的隔離服醫護人員和黑色西裝外套的專員,空氣裏充斥著神秘又緊張的氛圍。
“不准動她!放開我!”嚴肅的氣氛被一名年輕警察的咆哮穿破。
劉偉康用力地試圖掙脫文素和富德;文素和富德差點就要鉗制不住偉康。慌亂間,文素擡眼,一名專員正朝他們三人走來。
文素心知第二次被發現在蟲子出現的現場,必定不妙。這一次或許就不是簽署協議書那麽簡單的事情了;要交的可能就是特殊體檢報告了。
她正想把偉康拉走,卻聽見一名站在美詩病房門前穿著隔離服的醫護人員向同事說了句:“啊,眼睛好養。”
文素轉過頭,另一名醫護人員對那名佇立在門口的醫護人員說:“忍一下就過去,快進去工作。”
從透明的頭罩,文素能看見佇立的醫護人員用力地眨了眨眼,試圖邁開腳步。他眨了一下,又再一下:“不行,真的很癢。我先去換下隔離服。”
另一名醫護人員不再理會他,進入了病房。
眼睛發癢的醫護人員快步走到一邊,仍不停地用力眨著左眼;經過文素他們身邊幾秒後,他突然慘叫了一聲:“啊!!”
那名醫護人員旋即跪倒在地上,繼續慘叫著:“啊!!!”
“怎麽了?”他的慘叫聲吸引了正朝文素他們走來的專員的注意力。
在救人要緊的心態驅使下,文素放開偉康,衝上前去抓著醫護人員穿著隔離服的手:“怎麽了?”
文素近距離從透明頭罩望進去,只見那名跪倒在地的醫護人員的臉上有一只略顯透明褐色的小蟲子,在緩慢地爬動著。
“啊!!!好養!!養!!!”醫護人員的左眼抑制不住地汩汩流出淚水,從淚腺中流出的卻不僅僅是淚水——文素湊近一看,有另一只蟲子正從他的左眼裏掙扎著爬出來。
“這是什麽?!救我!!救我!!”醫護人員開始不受控制地發狂了,他伸手就要當場把隔離服的頭罩拆下來,顫抖的雙手在脖子上尋找開脫隔離服的機制。
這時其他醫護人員和專員也圍了上來,文素被人拉開的同時,看見那名醫護人員的左眼又陸續爬出了許多蟲子,而他又吐了一堆活動的蟲子在頭罩裏。刹那間他的頭罩裏充斥著那些蟲子,活像被蜜蜂覆蓋的蜂人。
而那名醫護人員還在極力企圖把頭罩拆開:“這是什麽?!!”被如此駭人情景嚇著的其餘人都呆愣了幾秒,接著其餘穿著隔離服的醫護人員齊力鉗制住那名醫護人員,要把他擡走。
可是已經來不及了。那名被蟲子侵佔的醫護人員成功拆開了頭罩;他整個人朝地面撲去,灑開了一地蟲子。
其他人又再度呆愣在當場;幾秒後才有人發號命令:“封鎖走廊出口!疏散人群!消滅儀器快拿來!”
還在震驚中的文素和富德、偉康被強制拉離了走廊,在醫院候診室旁邊的椅子上坐下等待。
三人中最爲冷靜的是富德;他起身去打了個電話給精神療養院,又再回到椅子上坐下。
偉康搓弄著雙手,雙目呆滯地望著前方,緊緊抿著的嘴唇綫條顯得僵硬。文素則躺在椅背上,雙手輕握放在腹前,若有所思地盯著雙手。
走廊裏還沒擡出任何屍體。
三人沉默地等待了幾分鐘,文素率先打破了沉默:“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富德擡頭望向文素:“你發現了嗎?”
“發現什麽?”文素皺眉。
“蟲子的外形有些許不同。”富德壓低聲量説道:“相比之前看到的,這次的好像比較大一點,而且色澤更深一點。”
文素回想起病房裏的女生吐出蟲子、醫護人員眼睛爬出蟲子的情景,吞了口口水:“是的。”
“這代表什麽?”富德小心翼翼地問道。
文素深呼吸了一下,瞄了一眼偉康,但是偉康仍沒有什麽動作。“成長。”文素確定附近的人都聽不見他們的對話後,輕輕回答。
“這代表,它們在人體内進行了成長過程。”文素平靜緩和地説道,緊握的雙手卻透露了不安。
偉康這時突然開口:“我現在只想知道,它們是什麽?從哪裏來?”
“如果我知道它的巢穴在哪裏,我會把它消滅掉,一點也不剩。”偉康咬牙切齒地説道,語氣裏充斥著隱忍不住的憤怒。
又沉默了幾分鐘,文素突然問偉康:“你進行過身體檢查了嗎?”
偉康轉頭,雙眉緊鎖盯著文素:“我身體裏沒有那些東西。”
“美詩朋友遇難當晚第二天,我就自己去進行了體檢。”偉康一字一句地説道:“我知道它們在超音波檢查下是什麽樣子;而我沒有。”
文素點了點頭:“這説明那些東西並非經由直接接觸蟲體進行傳染。”
偉康的確曾經徒手把小蘭吐出的一只透明蟲子抓起收進瓶子裏。
“美詩她一直拒絕去醫院做檢查。”偉康移開視線。“難道她一直都知道有不妥?”
偉康低頭盯著地面:“爲什麽……”
富德望了偉康一眼:“就算你早發現了又能怎樣?”
偉康卻沉默了。當醫生給美詩進行超音波檢查,熒幕上顯示美詩的腹内已成爲蟲子的新巢穴時,偉康除了眼睜睜看著妹妹被送入隔離病房,再看著她吐出蟲子,什麽也做不了。
難道他能夠把妹妹的胃整個挖出來消毒嗎?
“那可不一定。”文素卻否定了富德和偉康的假設:“人體内蛔蟲和蛔蟲卵都能通過服用例如複方甲苯咪唑的藥物驅除。”
“那些東西不可能沒有經過任何傳播途徑,就毫無緣由地出現在人體内。至少,它們得從卵孵育出來。”文素皺眉:“它們是多細胞生物,決不是細菌那種原核生物,我們都可以很肯定這一點。”
“別再説了!”偉康忽然喊了一句,伸手抱頭,接著開始哽咽起來,聲音軟弱了起來:“別再説了……”
文素望著崩潰的偉康,嘆了口氣。富德卻冷冷地說:“如果你想放棄尋找那些東西的來源,我們隨時都可以配合。”
偉康擡起頭,雙眼泛紅:“不!我不會放棄。”
“爲了你的妹妹,堅強起來。”富德放軟了語氣。
此時,被封鎖的走廊裏,終於有穿著隔離服的醫護人員運出了第一袋東西。接著兩個看似是裝著屍體的袋子也陸續被擡了出去。
偉康望著那兩袋子被運出去,雙手用力地握緊,關節都泛白了。
“我不可能放棄。”袋子被運出了醫院門口,偉康望著門口的方向,幽幽地說道。
“好吧,我們得走了。”文素站起身。專員隨時會出來找他們三個人;終於等到美詩的屍體被送走了,也算圓了偉康的心願,是時候要離開醫院。
富德瞄了一眼文素,點點頭,站起身和偉康隨著文素離開了醫院。
本帖最后由 Irumi 于 26-10-2012 02:47 PM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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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9-2012 08:27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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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綫索
文素在倒後鏡中望著醫院建築物漸漸從視線裏變得模糊,把車子徑直開往精神療養院。
他們需要離開醫院,而且他們需要一個掩蓋他們真正目的的理由;把只是申請外出半天的富德送回精神療養院正是一個極好的理由。
富德望著窗外的景色,撐著頭若有所思;坐在後座的偉康則一直低著頭,一副垂頭喪氣的樣子。
等到他們已經抛離醫院一段距離了,文素才瞄了一眼倒後鏡裏的偉康和富德,試探性地説道:“如果你想要找到真相,你必需首先擁有綫索。”
富德瞥了文素一眼,沒有說什麽,只是勾起了嘴角,又移開了視線。偉康仍然低著頭,沒有什麽反應。
文素又輕咳了一下:“那個東西有所成長了。對比未完全成長和已經有所成長的東西兩者之間的差別,會透露出關於它到底是什麽的綫索。”
偉康這時才終於擡起頭:“我沒有收集到剛剛跑出來的‘東西’。”
文素轉進了通往精神療養院的路口:“我有。”
偉康瞪大了雙眼;車子在精神療養院門前不遠處停下,文素回頭望著偉康,從口袋裏拿出一個透明罐子,裏面正是裝著一只適才從美詩、倒黴的醫護人員身體裏跑出來的,體型較大、體色較深的蟲子:“謎底很快就要揭開。”
這時一個穿著深藍色西裝外套、九分牛仔褲,踩著一雙三寸高跟鞋的短髮女人打開了車門,就徑直坐到偉康的旁邊,再順手關上了車門。
“嗨,我是古心寧,你們好。”短髮女子眨了眨一雙化了深褐色眼妝的大眼睛,個別望了一眼偉康和富德,耳邊的一雙長墜形耳環在她俏麗的短髮下隨著轉頭的動作晃動著。
在偉康還沒反應過來前,文素率先開口:“這位是我的朋友;她是一位昆蟲學家,你們可以相信她的專業知識。”
“很好,所以你說你有新‘東西’?”古心寧飛快地說著,望向文素。
文素把罐子交給了心寧:“就是這個。”
心寧接過罐子,湊近端詳了罐子裏的蟲子幾分鐘;車上的其他人都默不作聲,屏息等待心寧的端詳結果。
心寧擡起頭,也不浪費唇舌,直接給出了車裏衆人想要知道的答案:“這是蟑螂。”
文素瞪大了雙眼:“蟑螂?”
心寧點點頭,如數家珍般數來:“你之前交給我的那只,和現在這只,都具有昆蟲最標準的特徵:一對觸角、三對步足,且它的軀體也是很標準的可分爲前胸、中胸和後胸,它的六肢是由胸部發出,並且擁有明顯的尾毛。根據我對蟑螂的觀察研究,它的確非常符合蟑螂的形態特徵,只不過,它比已知的所有蟑螂種類來得特別地小,所以我猶豫了很久是否能夠判定它是一種蟑螂。但今天的這一只可看出體型較大,體色呈淺褐色,而且兩只蟲子都不具翅膀;這就符合了蟑螂的不完全變態生長周期。”
“不像蝴蝶或蒼蠅,蟑螂不會經過化蛹階段,其若蟲不具翅膀,體型較成蟲小,但形態和成蟲差不多;蟑螂若蟲需經過14次不等的蛻皮過程,每一次蛻皮它們的體色就越深,並漸漸地發展出翅膀。經過最後一次蛻皮之後,它們就會成爲深棕色、具有翅膀的成蟲。”心寧又繼續端詳罐子裏緩緩爬動的蟲子:“這一只,明顯經過了至少一次的蛻皮過程,因此體色變深了。只是形體還是較已知最小蟑螂種類的形體還要小太多;這可是一種未被發現的新蟑螂品種啊。”
偉康聽到心寧說到那只蟑螂已經經過至少一次的蛻皮過程,突然感到一陣反胃。“你是說,它最後會變成擁有翅膀的蟑螂成蟲?”
心寧擡眼瞄了一下偉康:“我不能肯定它是否屬於能發育出翅膀的蟑螂種類。有的蟑螂並不具有翅膀,而目前能觀察到的這蟲子的成長階段還未能判斷它是否擁有發育翅膀的能力。”
偉康一臉茫然地問道:“你說,它蛻皮了至少一次?”
“是的。”心寧簡短地回答。
偉康望向文素,支支吾吾了一會兒,有些顫抖的喉嚨裏還是發出了聲音:“這東西……至少蛻皮了一次?”
把内心發毛的想法說出來後,偉康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作嘔的感覺又湧上了心口。
文素也顯得有些震懾:“蟑螂……的發育環境需有什麽條件?”
心寧繼續像端詳珍寶似地觀察蟲子,一邊回答:“蟑螂卵鞘一般在25攝氏度的溫度下孵化;根據不同的蟑螂種類,有的種類會餵食及照顧若蟲,有的種類則是天生天養。大多靠木屑、草本物質維生,但蟑螂的話,卵鞘是很重要的階段;如果把蟑螂卵從卵鞘取出,蟑螂卵是不會孵化的。”
“這蟑螂跟普通床蝨差不多大小,而且體色又那麽淺,不仔細看還真的不會注意到它呢。話説,這麽有趣的蟑螂,文素你是從哪裏找來的?”心寧絲毫沒有發現到文素和偉康的震懾神情。
文素吞了口口水;以免打草驚蛇,她並沒有把事情向心寧全盤托出。
偉康這時又喃喃自語:“它……在美詩體内至少蛻皮了一次……”
心寧挑起了眉毛:“人體嗎?”
文素眼見無法隱瞞下去,只能點了點頭。心寧又望了一眼罐子裏的蟲子:“這東西居然是在人體内找到的?”
“心寧,這種事情有可能發生嗎?”文素緊張地追問。
心寧皺眉:“從來沒有發生過這樣的案例;蟑螂不是寄生蟲,它的生長周期並不需要依靠人體内的環境提供必要養分,這個你也很清楚。”
文素只能點頭:“我知道。”
心寧又接著說:“可是如果忽略這一點的話,人體體内的恆溫環境的確適合蟑螂的棲息習慣,而且人類進食時,進入人體的食物也能作爲蟑螂的食物……”
“可是人體的胃酸PH值在1.5至3.5之間,屬於強酸,能分解食物及殺死細菌,照理來説蟑螂或者蟑螂卵進入人體是會被胃酸分解掉的。”心寧又説道:“在人體孵化並且還能發育至蛻皮階段,這是不可能的……”
“除非它不是蟑螂?”文素提出假設。
心寧卻擡眼,很堅定地說:“我很肯定這是蟑螂,至少是與蟑螂擁有同一種形態和生長周期的昆蟲。”
“但是我們還有一種可能性未提及:從曝露傷口進入人體,就像寄生人體的蒼蠅蛆蟲種類。”心寧抿了抿嘴。“雖然,我也從未讀過關於擁有這種習性的蟑螂種類。”
文素卻皺起了眉毛:“心寧,這東西是從人的食道爬出來的。”她沒忘記馬醫生食道穿洞的綫索。
心寧頓了一下,把罐子收進了袋子裏:“這東西我拿回去再仔細觀察一次。”
“上次那只呢?”文素問道。
“我不解剖它的話無法正確判斷它的外形特徵。”心寧回答:“現在正好有這一只可以研究其成長及活動形態。”
“你打算飼養它?”一直沒有參與討論的富德突然開口。
心寧斜睨了富德一眼:“是的。”
“你必須很小心。”富德神情嚴肅地説道:“古小姐,它是很危險的東西。”
“我了解。”心寧冷冷地說道,接著下了文素的車:“文素,我們再聯絡。”
文素點點頭,富德也跟著下了車,徑直往精神療養院走去。
心寧坐上自己的車子,揚長而去。
直到富德和心寧的身影都消失在視線裏了,偉康才終於吐出幾個字:“郭醫生,那真的是蟑螂嗎?”
文素望著偉康,深呼吸了一下:“恐怕真的是蟑螂。”
偉康伸手搓了搓太陽穴。
本帖最后由 Irumi 于 26-10-2012 12:56 AM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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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5-9-2012 04:36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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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看又精彩,很對我的胃,支持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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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6-9-2012 03:17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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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手指
“就算是一個小小的想法也能成長,並定義你或者摧毀你。”——道姆•科布,電影“盜夢空間”。
***
人類的手指能完成許多繁複的動作:抓、搔、摸、捏、揉、推、按……十根手指之間的分隔距離、連接構造、長短度相差,都是那麼剛好適用於各種各樣的動作。
如果說眼睛是進化得最精緻的人體器官,那麼手指就是進化得最完善並且不多不少的演化產物。
我們是如此依賴手指;用手指進食、刷牙洗臉、沖泡咖啡、提書包、在電腦上打字、使用觸控屏幕電子產品。
我們幾乎所有的活動功能都仰賴在手指上,就像原始野獸一樣用爪追捕食物、撕開獵物、替同伴搔癢。手指的功能是如此包山包海,演化竟忘了現今人類社會流行的麥當勞主義:分化並專精。
就像收銀員只負責收銀,不能多手去煎肉餅,以免細菌易傳播的道理一樣,人類手指被託付各類工作,也必定會出紕漏。
古人有云:"病從口入",亂吃東西易吃壞肚子;除了吃下未煮熟、過期、有毒等等食物造成疾病,不注意手指衛生,進食時吃下手指沾染的各類病菌和寄生蟲卵,也是造成疾病的原因之一。
而人類手指每天觸摸過的東西如此繁多,除了別人的身體也碰觸自己的身體,上面沾染的東西可說是多不勝數。小至感冒病毒、大腸杆菌,大至蛔蟲、縧蟲、綫蟲、阿米巴原蟲,它們都能通過手指沾染而在人體内着床並發育成長或入侵體細胞。
只要沾染的東西足夠微小,我們不會察覺到自己吃了什麼進身體裡,成為一些細小寄生蟲和病菌的繁殖和生長溫床。直到各種病狀出現的時候,病菌、寄生蟲等等已經在我們體內肆虐了。
體型微小,是這些手指沾染物的生存優勢。
男人望著箱子裡奄奄一息的母成蟲蟑螂X,若有所思地皺起了眉頭。
他從來沒有想過事情會演變成這樣,可是事到如今,他已經無從選擇,只能跟著事情發展的方向繼續走下去。
他已經無法回頭了。
瀕死前,母蟑螂X還來得及留下它最後一個卵鞘,就靜靜地待在箱子裡一直啟動著的智能手機觸控屏幕上;卵鞘的色澤透明,形體微小,而且黏附性高,不仔細看還以為是屏幕保護膜的粘貼不平均凸起,一點也不顯眼。
男人看了看面前打開的筆記本,上面記錄了最近幾次的實驗結果:“實驗30。實驗主體:蟑螂X卵鞘。實驗繁殖體:活人類。徹底被胃酸消化。實驗31。實驗主體:經過智能手機保溫幾小時後的蟑螂X卵鞘。實驗繁殖體:活人類。成功孵化蟑螂X若蟲,但在孵化三小時內被胃酸消化。實驗32。實驗主體:經過智能手機保溫數天后的蟑螂X卵鞘。實驗繁殖體:活人類。成功孵育蟑螂X若蟲。”
他的筆跡在最後幾個字顯得下的力道特別重,尤其是那顆總是一絲不苟淺劃一圈的句號,因用力過度筆墨甚至在紙上暈開了一點。
這樣的實驗結果明擺在眼前,他再遲鈍也該發現蟑螂X卵鞘在智能手機輻射下曝露時間長短和活人體内蟑螂X卵鞘抗胃酸性之間的關係。
智能手機的輻射熱能使蟑螂X卵鞘獲得抵抗人體胃酸的能力,而曝露在輻射的時間越長,抵抗胃酸消化的能力越強。相信到了最後,蟑螂X甚至能在人體内完成所有蛻皮過程,完全發育成他極需要的成蟲。
而黏附在智能手機上的蟑螂X卵鞘非常穩定,必需通過人類體溫使其自然剝落;當然,人類手指就成了這個節骨眼上的關鍵。
只要用手指接觸黏附了蟑螂X卵鞘的智能手機屏幕,就能順理成章地沾染剝落的卵鞘,並隨著人類與生俱來的習性,被吃進肚子裏,孵化成長。
男人又深吸了一口氣。這條路他已經走得太遠,陷得太深了。該做的他做了,不該做的他也做了。
他微閉上眼,腦海裡不禁又浮現流浪漢張著嘴巴像離開水的金魚,發紫的臉青筋浮現,呼吸不過來地掙扎著被捆綁的四肢,喉嚨裡發出呃呃怪聲的畫面。
“咳……你對我做了什麼?……”流浪漢滿臉久未打理的鬍鬚已經打了結,抽劣質煙過量的喉嚨說起話來粗嘎如鴨子,只是此時粗嘎的聲音像跳針的唱片,零零落落。
接著流浪漢開始嘔吐起來;一開始是褐色的渣質,然後骯髒不堪的嘴邊出現了透明的會移動的微小物體。他還記得自己忍著嘔吐物發出的惡臭,按捺著興奮的心情,仔細湊近觀察那移動的透明物體,然後發現那是成群的蟑螂X若蟲。
他發現自己在恐懼與喜悅交集的激動中流下了眼淚。
這只是成功的第一步。流浪漢在成為蟑螂X若蟲孵育的溫床後,食道穿孔導致死亡。
他收集了每一只孵育的蟑螂X若蟲。可是這個數量還不足夠。他需要孵育更多這種蟑螂,而這也代表他必需尋找下一個蟑螂X卵鞘繁殖體。
男人又微閉了一下眼睛,睜開雙眼,然後套上手套,把箱子裡的智能手機拿出,小心翼翼地放進了一個盒子裡,確保卵鞘不會被擠壓到。
他離開了地下室,穿上了風衣,推開門,踏入了冰涼的雨夜。
驅車了快一小時,他看到一個乞丐瑟縮在巴士站裡,拉著破爛的衣衫,用力地搓揉著骨瘦如柴的身體試圖取暖。
男人停下了車子,撐著雨傘走到乞丐身邊,伸出手:“如果你想要改變你的人生,跟我走。”
乞丐抬起頭,用一雙疲倦的眼睛望著男人:“滾開,不要開我玩笑了。”
男人微微勾起嘴角,緩緩地蹲下身子,從口袋取出一個盒子:“是不是開玩笑,你打開這個盒子就知道了。這裡面是給你的手機。”
乞丐狐疑地打量了眼前的男人幾眼,最後有些猶豫地接過了盒子並打開,只見盒子裡果然裝著一支時尚的智能手機。
乞丐眼前一亮,但還是顯得小心翼翼:“這真的是給我的?你到底想怎樣?”
男人微笑:“我做了太多虧心事,想要做點善事贖罪罷了。這手機是你的了,用用看啊。”
乞丐滿心歡喜地低頭用手指觸碰了滑面的觸控屏幕,在微弱手機光線裡,男人看到乞丐鬆開了眉頭。
男人抬眼望了眼黑壓壓的天空,暗自心想:又是一個漫長的雨夜。
本帖最后由 Irumi 于 26-10-2012 02:52 PM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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