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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情]雨树(暂且停笔,不定期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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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树(1)--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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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越深,霓虹灯就越是灿烂。
就越是感觉到某种兴奋难耐的活跃。体内那些潜伏在血液内许久,一直等待机会爆发的细胞们正蠢蠢欲动。我现在要去一个充满强劲音乐、菸、酒和女孩的地方,所以身体每个部分都热烈期待着即将到来的释放。
今天是圣诞前夕,Christmas Eve。我和朋友们一起到Bangsar去庆祝。我们之中没有基督徒、天主教徒,今晚除了想放纵,就是看看能不能钓到辣妹。我忘了店的名字,但它位于大路转角。摆设跟普通pub没多大分别,吧台在正中央,女酒保穿着红白性感的衣服,裙子短得可以直接看见里面的短裤。我们要了支vodka,点燃了菸,闭上了眼睛。工作的事情、烦恼的东西先抛去看不见的角落,像把纸张塞进瓶子丢入海中,滚啊滚啊最好不要回来。
11时许,人开始多了。我们的位子靠近入口处,酒吧内没有舞池,我像扫描器般看着来去匆忙的人们。你要寻找感觉良好的女孩然后跟她微笑,如果幸运甚至可以觅得一夜情对象,某次去夜店时阿杰说。我不置可否。毕竟离刚进大学那段还没试过恋爱滋味的日子也都好几年了,已经毕业开始工作。
“喂,升,那女的不错。”阿杰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女人。
“哦?”
恰好她也望了过来,如他说的像演【创世纪】的Michelle。我很自然地就在四目交投时微笑起来。她也礼貌地微笑,但当我想过去搭讪时门外却传来阵阵倒数的计时声。随即就被杰拉去看热闹了。
超过千人的人潮把街道挤得水势不通,大家都在等待圣诞来临。“10,9,8……”我们跟着一起倒数,然后在倒数的最后一起欢呼:“Merry Christmas!”人们都呼喊起来,把手上的彩带喷剂等的东西喷射到空中,也和身边的人互道贺喜。
“Merry Christmas。”像Michelle的女人经过身边朝门口走去时,我那么说。
“Merry Christmas。”她笑说。
“Where r u going?”我问。
“I m not going far。”
“Stay with me?”
“erm,later, k?”
“ofcoz。”我用刚握了她微冷的手挥了挥。
过后因为酒精的关系,身体开始热起来。DJ Sammy浪漫又温柔的音乐,快速地带领吧内的人类冲上天堂;DJ Tiesto带来激烈却又充实的快感,紧张地刺激着每个人的神经。大家开始随着音乐晃动身体,再没有任何日常的束缚和禁忌。两个性感的女酒保爬上了吧台,布料只有数片的圣诞装让身材显得非常惹火。她们跳着钢管舞那些极度诱惑的动作,手里还拿了酒瓶拉着身边的顾客,将烈酒灌进他们嘴里去。由于坐得近,我也凑热闹地跑前去给她灌了两口。第一次应该是whisky,只是喝不出牌子;第二次是非常烈的tequila,呛得我一直咳个不停。
后来像Michelle的女人也过来了。我们胡乱地聊着,也一起舞动着身体。她的名字是J,女人J。由于喝了不少酒的关系,我们还跳了上中下都贴着的三贴。强劲的Trance让世界旋转起来,而我们的舞姿最完美。
跳完舞后,我送她回家。然后在的士上问要不要再找个地方聊聊,她点头答应。我们很自然的就到了酒店。登记付钱进了房后,她先去冲凉随后到我。我们之间充塞着沉默的气氛,但还是慢慢地吻了起来。我花了相当多的时间在前戏上,从耳垂、乳房、大腿内侧吻到阴部,挑逗了好一会儿才套上套子,再慢慢进入。过程并不激烈,就算我到了深处,她的反应还是很冷静。就这样到达高潮后,我们到厕所做了简单的冲洗再回到床上聊天。
“你知道极光吗?”女人J问。
“是南北极圈附近非常美丽的光线吗?”我拿起两根菸,一起放进嘴里点燃,再递一根给她。
“嗯。不过不是绚丽的七彩而是纯净的白色。当你听见Dj Tiesto的Traffic时,那道纯白色像闪电的极光就会出现在舞池内。”
“美丽吗?”我问。
“你抬头望上去,会看见那道白色的极光在屋顶与灯光之间,薄薄长长的一层,象河般在变幻流动,一些部分会比较亮,一些部分则比较暗。你伸手抚摸它,然后想抓住那道在你眼前的极光。”
“抓得到吗?”我问。
“抓不到。但没关系,不是很重要。”
“嗯。你要说你的故事吗?” 我问女人J。她说话的神情像什么也不在乎,我却感觉到其实所有事情她都很在乎。
“你会说你的故事吗?”她问。
“不会。”
“我会。”然后女人J笑了。我也笑了。
“我在报复他。” 女人吸了口烟。
“哦?”
“因为他伤害了我,所以我也伤害自己、伤害他。”女人J吸了一口菸。“自觉性地伤害自己。他让我裂成了无数碎片。于是我报复,开始跟不同的陌生人睡觉,随便拥抱陌生的身体,看着每个男人恶心的部分和样子。我企图通过一夜情在四散的瓦砾碎片中寻找自己,寻找它们的连贯性,寻找把它们重新联系起来的可能。”
“很深奥,但我明白。你继续说吧。”
“这种行为本身的真实意义其实只有一个,就是明知道无法觅得什么,但通过寻找这个行为,那些碎片仿佛也变成一个真实的个体。”
“象寻找极光?”
“象寻找极光。”女人J点点头。
“你呢?为了什么而一夜情?”她问。
“可以有很多,比如象你般在瓦砾中寻找自己,或害怕寂寞、压抑不住性欲、自觉性地伤害自己等,但真正的理由也许只有一个。”我顿了一顿。
“这样没什么不好。”
“嗯,睡吧。”女人J说。
“嗯。”
隔天早晨挣开眼睛时,有好一阵子我想不起自己在哪里。待清醒了些,才看见身旁躺着的女人J。她的睡姿因为冷气太冷,像只虾般弯弓了起来。我勉强爬起来看桌上的手表,早上7时多。虽然不用上班但还是回家好了。我梳洗的声音把她弄醒过来,只好也等她都梳洗好了才一起离去。
把女人J送上的士后,我独自步行快速地往LRT轻快铁走去,快速到有种不想让谁再看见我的故意。途中经过一个公园,大概是因为昨天半夜一场雨的关系,草地上的花草都湿淋淋,满是比平常露水更为潮湿的水珠。把玩着的银角忽然掉到了草地上,我俯身去拾,刚好看见了被微微阳光照到的一棵小植物。我愣了一下,才看清楚那是什么。
直到我在月台上看到铁轨时,眼眶才慢慢开始润湿。在我知道自己喜欢上并离开你后,从中学最后一年到大学毕业这5年,我的人生起了很大的变化。就象火车搭上错误的铁轨,我一直走着走向错误的地方。那些过往曾经燃烧生命的热情消失在无形但却巨大的生活里,我变得习惯那些一直被我讨厌的错误,活着到了今天而没有改变。我没有力量去调正铁轨,没办法将自青春期时已经扭曲的人生变直,没办法忘掉所有往事带给我的冲击。我希望有人可以带我离开孤岛,所以把方法告诉了你。虽然最后你并没出现。
但无论相隔多久,我依然记得你说过的那种雨树,小小的植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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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y 句子:
请记得放上标签,谢谢合作。
期待你的新连载。
[ Last edited by tener on 11-5-2005 at 12:56 AM ]
[ 本帖最后由 tener 于 6-9-2005 02:18 AM 编辑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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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4-4-2005 04:50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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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雨树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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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大概在我们16、17岁时,认识并泡上小欣。我们当时都是学生警察团的团员,而杰更是团长。我校的制服团体时常都会收到邻校一些学会的邀请,请求我们参加他们的活动之于也帮他们守夜。这是因为附近的小混混时常都喜欢趁着夜间,到有在学校过夜的营队捣乱。而有制服团体守夜的活动,经常也是活动被批准在校住宿的主要原因。
我们穿着整齐浅蓝色的警察制服、浅褐色的长裤、身佩警笛、警帽等一幅武装,虽然有点薄甚至柔软,但那依然是当时校内最帅的制服,依然是记载了我们中学时代一切光辉岁月的历史见证。学生警察每人都手执类似警棍的棒子巡逻。也不是真有发生过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只不过夜里拿着棒子巡逻对要来捣乱的混混可以起阻吓的作用。虽然更多时候,那些混混都是杰认识的朋友,也时常给面子没有作怪。
那次因应邻校华文学会之邀,我们在该次的生活营付起巡逻的责任,而杰和一些队员也当了工委,负责交通、协助节目组等的任务。由于需要24小时巡逻,固然有些夸张但我们还是分成了两批学生警察,穿上制服日夜轮班巡逻。我是日班巡逻的领队,他则是夜班的领队。守完日班后,由于觉得进去大概很闷,所以我还是留在岗位陪队友聊天。
“没问题吧。”来接班的杰拿了几包饭盒过来。
“还好啊。里面怎样?”我问,接过了饭盒。
“还不是象往常那般,一样的节目沉闷的气氛。还好你没进去。”
“哦?是吗?”我说。
“不过,还好有几个美女工委。嘿。”说完我们眼睛同时一亮,然后会心一笑。
“多美?”
“美过嘉嘉30分。”
“哇噻!高分咧!”我有些吃惊。嘉嘉是我们计算美女的标准,她是50分,然后其他人会拿来跟她比较。
“是咧。待会儿一起进去?”
“呃……还是不要了。”我对那些节目不感兴趣。
“那不勉强了。待会儿还在这里吗?”
“是呀。可以替你守班的,嘿嘿。”我看他那好色的样子,不禁调侃他一下。
“哎哟,我的升真是好人。下次请你喝凉茶,加药粉的那种。我先跟他们进去了。”杰指了指那班跟他一样好色的队友。
“好。如果认识到美女,记得介绍给我。嘿嘿。”我再嘲笑他两声,因为明知道就算认识了美女他也不会介绍。
“呵呵。一言为定。”那家伙一幅我办事你放心的样子。
“哦。”
“有事叫我啊。”
“嗯。”那家伙跟几个队友就溜进去了,剩下我跟几个队友在校门口站岗打呵欠。
杰的家里卖自制草药的凉茶。那清凉可口的凉茶在我家乡那个小镇非常有名,我时常也会找他混几杯来喝。由于还小就跟爸爸一起跑夜市的关系,杰都几乎认识了五湖四海的朋友。不管是三山五岳的大混混小混混,还是美眉辣妹至大姐姐,或是师长前辈到学弟,只要认识他的都懂他是卖凉水的。英俊的外表,结实的肌肉,老实说真的吸引了很多无知少女。上次我们一起回家经过13、4岁中一的班级时,他就被女孩猛喊:阿杰~~不要走啦~~我们做个朋友~~的,把我笑得几乎都没力气踏脚车回家。那家伙却是脸红得象只番茄,腼腆地和我一起离开几乎连头也没抬起来。
杰虽然英俊,但追女孩却一次也没成功过。每次要追女孩子时都找我陪他打电话,每次失恋也都找我喝茶诉苦,不同的只是随着年龄增长,我们喝的慢慢由茶叶变成了后来的啤酒加香烟而已。我们这时期的男孩固然早熟,也都对异性好奇,时常聚在朋友家一起看A片,还遇过朋友的家人刚巧回来几乎就要被捉的惊险场面。
虽然我们一起由青春期开始从模糊中渐渐认识到性欲的存在,我也在大学以后确认性欲其实会变成一个巨大猛兽把人吞噬掉,但那时在中学我们谁也没泡妞成功,几乎我认识的人都碰了个灰头灰脸回来。如果说阿杰能在这次生活营泡到美眉,那应该是我们这群人的壮举。
“打篮球吗?”正当夜深使呵欠开始打个不停时,队友那么问我说。
“好啊。”我们便摸黑到完全漆黑一片的球场,再一起胡乱投篮。
可是忽然间,学校后门处由远而近地响起了震耳欲聋的摩多引擎声。我连忙拿起哨子狂吹,然后让队友去通知其他人。不到5分钟,杰便和其他队友赶到了。我们则从骚乱开始便在校门口严阵以待,但几乎在杰赶到的同时他们也走了。那些志在骚扰的混混于校门口处徘徊了一阵子就嚣张地扬尘离开。他们的出现跟消失只不过用了5分钟,却让我们持续忧心忡忡了两个夜晚,像影像于1/15秒内仍弥留眼睛,但这担心是更长的时间。
我跟杰不由得相对苦笑,世界竟然也还真有无聊到如此地步的人,几乎就像是他以后会追到女孩子般不可思议。而那种不可思议是一次性的,是属于发生了一次后,再次面对就能从容应付的惊讶。
[ Last edited by tener on 24-4-2005 at 04:58 PM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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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4-4-2005 07:03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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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真无聊。”我说。
“是啊。” 杰身后传来女孩甜美舒服的声音。我有点意外,因为黑夜里骤然听到有点像早晨一只麻雀啾啾的应和。
这才发觉原来营里的一些工委也来了。声音来自一个不高但还算有气质的女孩子,若以嘉嘉为标准应该是60分左右吧。我点点头,算是同意她的话。
“幸好如此,不然真会很闷。”我说。然后杰伸手在我肩膀上摸摸,又摸摸我的头。
“干嘛啦你?”
“你长蜘蛛网了。”他说。
“去你的。”
“不如这样吧,带你们去逛校园好了。”笑了好一阵子后,她说。
“可以啊。”我和杰都点点头。其他人见没事,老早就回到营里去其他活动了。
我们三人在漆黑的校园内散步,没有走廊灯光的黑暗部分,照明只靠我们两支手电筒,微弱灯光下各种事物的斜影都躲着一两个人们心里的胡思乱想。午间没雨,所以是个炎热干爽的夜晚。这时青春还没要被记得的需要。
“这里是我们的makmal实验室,那边是bengkel上kemahiran hidup生活技能的工作室……”小欣一面走一面为我们介绍。
“哦?这比我们学校的美多了。我校的几个年老的男教师偶尔会躲在bengkel内聚集抽烟的。” 杰热烈地回应着,一幅对周围非常感兴趣的样子。不过我倒觉得他对小欣较兴趣浓厚。
“是吗?那岂不是很坏咯?”
“是啊。”他们谈着谈着好象很熟络,我倒变成是来陪散步的。
“你朋友很静呢。”小欣忽然那么说。
“才没呢。平时这家伙吵得要死,一见到女孩就害羞到要挖洞,话都不多说几句。”他双手环胸摇头地说。
“没特别想说什么。”我没好气地朝那家伙瞪了一眼。
“哦……酷哦……”小欣抬起头仔细打量我,让我糗得几乎想要逃开。
“是啊。这家伙是个大诗人大作家咧,能写小说。” 杰在旁煽风点火。
“小欣你别听他乱说,只是随便写写而已。”我急忙辩解。
“哦。写过什么文章啊?”小欣问。
“一些小故事而已。”
“说来听听?”看她一脸期待的表情,我只好把其中一个有关暗恋的小故事说给她听。
“好浪漫哦。”她说。
“不会啦。”说实在的,我本身并不喜欢暗恋。
“他还写了许多很好的故事咧。” 杰说。
“你这家伙别陷害我啦。”真想往他肚子揍几拳下去。
“我也很想听啊。可是现在不得空,因为小欣有事拜托你们两位。”旁边的杰则点点头,似乎早有预谋要陷害我。我们走到一个小亭子坐下来,再听她慢慢说。她说话时蚊子飞来不少,但打蚊子的骚乱并没影响到她精彩的故事。
“我们的营有个传统,就是会通过一些特别节目达到联络营员感情的效果。通常会采取惊吓、夸张的方式。比如说把生日的营员叫出来,然后当众责骂,说他们犯了营规等的,要把他们送回家。当全场的气氛开始沉默不安时,再让纪律小组带他们回房收拾行李。当他们各自拿着行李伤心地回到讲堂,我们把生日卡片装进信封里,假装是罪状要他们自己回家拆开。然后汽车在外面响出不耐其烦的车笛。结果当他们伤心地要离开营地时,才出其不意地唱起生日歌并捧进蛋糕。”
“哇……噻……”我立刻为这特别节目的震撼性所倾倒。非常肯定团员们一定会被这惊喜愚弄得神魂颠倒。
“呵呵。这是为他们精心策划的特别节目啊。”
“我帮得上忙吗?”过了好一阵子我才问道。
“这次我们将以车祸的方式来进行。有几个工委将扮成出外采购时,遇到车祸受了重伤。绷带、鲜血啦等的,躺在椅子上跟团员道歉,说因为不能完成任务而对不起。另外也会有个团员因留院而不会出现。”
“哦……啊……?”我再一次为她们的点子而倾倒,可另一方面也不知道哪里可以帮得上忙。
“安啦。你不是扮受伤那个。你只需要对营员报告我们受伤的事情,然后在一旁不要笑就好了。” 杰说。
“哦,简单。”我答应他们。
“不简单啦。唉……”杰随即扮起心事重重的样子,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因为扮受伤的人是他,呵呵。”小欣笑着说。
“啊?!”我立刻大笑起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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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11-5-2005 12:58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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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阿杰的头包着绷带圆圆的一圈,手也包有长长的绷带。那些白色绷带缀有晕开去的红药水,没绑绷带的“伤口”则上涂黄药水。晚上昏暗的灯光,再加上这一切几可乱真的化妆和他们入木三分的演技,若不早知情肯定连我也给骗了。更绝的是,连真拐杖也给她们寻来做道具。真是剧情丰富,演员们准备、功力都十足。
起先是营长在讲堂内,严肃地告诉营员们因为出外采购的关系,工委发生意外出车祸了,还未说完便有营员“啊~”的一声叫了起来。只有我看着天花板上的老旧风扇吃力地旋转着。气氛渐渐凝重起来,大家都不发一言静静地坐在地上。过后营长让营员列队到楼上教室去,探望杰和其他几个受了重伤的工委。
当营员们都在教室里时,杰推开旁人坚持握住自己的拐杖,一拐一拐地走到前面椅子坐下。他受伤的程度是让谁看到都想过去扶一把的逼真。在他身边是其他受伤的工委,持续神智不清地呻吟。
“如果不是我不小心,他们……他们也不会……遭到车祸……不用出事了……对不起……呜~~” 杰说着说着,咽哽了起来,就再说不下去了。在旁的小欣听罢后,不由得悲从中来放声大哭。营员们也有的开始悄悄掉泪。虽然我觉得“不是我不小心”这开场白,简直就是那首老旧的流行曲。
“阿杰和他们在sambanthan花园前的十字路口出车祸。一些只需包扎,其他的都留院了。阿杰他们坚持要把你们的饭盒送回来,才回去其他留院工委哪儿。”我说。
“对不起……我……没办法好好把你们全部的饭盒送回来……希望大家不要怪……或者你们等一下,我现在就去把其他的买回来……”他挣扎起身,忽然又一个不稳摔在地上了,把其他身边的人都吓了一跳。营长忙要营员们立刻回到讲堂去等。哭的哭,扶的扶,喊的喊,现场一片悲伤再加混乱。
等营员们都沉重地回到讲堂后,营长要大家冷静,因为谁也想不到会发生这种意外。但既然发生了,就默默地在心里为他们祈祷早日康复吧。为了转换低沉的气氛,营长让团康组的工委们带营员们跳起了团康舞,小虎队的【爱】。
大家在非常怪异的气氛下缓慢地跳着。然后杰跟几名受伤的工委在别人扶持着,艰难地进来讲堂里。他们开始慢慢动着,然后杰慢慢站直身体。跳着跳着,拐杖掉了,绷带掉了拆了完全没事地跟着大家一起跳。起先营员们非常感动,因为他们受伤了还参与团康。慢慢他们觉得不对劲了,直到看见绷带被拆掉才知道受骗了。看着营员们那种表情的转换,从悲伤到被骗至哭笑不得,我心里对这个节目只有三个字:oh my god!
我仍是惊叹加笑吟吟地站在讲堂外,看大家在里面笑骂分享着心情。室内近百的营员们都不甘心,觉得自己被欺骗了感情。杰和营长则坐在台前哈哈大笑地跟大家聊天。那家伙实在是非常阳光,有他在的地方都会特别快乐。他也是天生的笑果,经常能言善道逗大家开心。小欣坐在他隔壁,陪他一起嘻哈地应付团员。看样子,这两个人应该是互生情愫了。
正当要转身离开,回去岗位站岗时,眼角却瞄到角落有个静静坐着的女生。她不出众,头发长长瘦瘦的身子,皮肤有些白哲。然而她身上却有十分强烈的东西在吸引着我,具有某种应该为了她而存在,某种可以解答一些疑惑的能量。而我几乎是看见到她的同时就立刻发现到了。
她悄悄地用衣角拭去腮边被特别节目所骗掉的眼泪,那神情是无法形容的温柔和善良,一份发自内心去关怀别人的真诚。我考虑着要不要过去安慰她,这时队友却过来拉我去巡逻了。
我垂头丧气地离开,心里有种莫名的遗憾。虽然这种遗憾可以是每个年轻男孩认识不到心仪女孩时都有的,但我总觉得这有别于一般。
记得小时有人曾说过:“如果有缘,两个人会偶遇3次,3次后再不认识就没机会了,不是第3次遇见就算认识也不会有任何交集。”
说这话的人我记不起了,但因为这句话所以我安心地去巡逻。不过如此迷信实在愚蠢,更何况隔天便是巡逻的最后一天,因为后天生活营就结束了。
“晚上有个戏剧。”隔天中午时杰却跑过来这么说道。
“天呀?”不是要演吧,我的声音有点象他昨晚装受伤时的呻吟。
“嗯。题目是华人佳节,我们抽中了端午节。”
“……”真的中了。
“靠你了,大作家。”阿杰深情款款地看了我一眼。
“……”
“两个小时准备。”
“oh my god!”我几乎没昏了过去。
后来果然凭我的急智,演了十分oh my god的爆笑剧。故事剧情说屈原本来是受尽白眼给人欺负的穷书生,一日得知皇帝生病后,要吃仙药千年人参才有救。可是千年人参听是听说过,找就不可能找得到。结果他穷途末路,要投江自尽。谁知刚好碰见了孙悟空随手抛弃的月光宝盒,去到了两千多年以后的现代。结果他当然找得到仙药,就拿着宝盒回到从前救了皇帝。那仙药不是其他,当然就是粽子。
凭我的编剧天份,杰的天才演技妙语横生的口才,大家莫不笑得嘻哈绝倒。本来说好我只负责说旁白的部分,不需上台演出。怎知那损友却硬把我拉上去,演那仙药――粽子。他要我扮粽子,双手放头摆三角型,还要戴他折的粽子帽。本来以为上台玩玩也就算了,怎知上台一看观众时,才发现那令我心跳一百的女孩正笑嘻嘻地在台下看着,害我立刻脸红到脖子手臂脚板底。真是oh, oh my god!
算来是第二次遇见,可我还没认识到那女孩时营已经结束了。我只好将最后的希望托付在不知那个白痴告诉我的迷信上,因为离第3次相遇还有最后一次机会。同时我也抽空揍那欠打的损友一顿,好演不演却让我演个粽子。幸好后来杰也实在够朋友,屡次出卖我后终于请了一顿KFC。
她在我心里留下一根细线,连接着想念。而我最后还是遇见了她,实现了没甚道理的迷信,甚或是重遇的愿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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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
发表于 16-5-2005 09:50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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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17岁左右的天气总是炎热的,有如青春般发光发热而不自觉。某个闷热的晚上,我们一起打完电话给小欣后,杰这家伙把我抓去喝茶了,地点是老地方,吃云吞面、喝中国茶的一间小食店。
“你觉得小欣多少分?” 杰问。
“65吧。”
“啊?才那么少?”他好象听见什么非常奇怪的事情。
“少吗?你给多少?”
“80以上。”
“哦,好高分哦。”我替他添茶。
“喜欢小欣吗?” 杰问。
“还好啦。怎么问得那么奇怪?”
“没有。只想问看,你要不要追。”
“啊?”
“嗯。有没想过要追她?”
“我?”
“对。”
“先做朋友吧。”我想了那么一下,然后答他。
“嗯。如果你喜欢就追吧。我这个老友会全力帮助你。”他叹了一口气,似乎把一切扛在肩上般要我放心。
“呃?你不是喜欢她吗?”我奇怪地问道。
“没呀。我们这么多年朋友,就算喜欢的话,你要追我也会让你、帮你。”
“什么话?我才不需要。如果真的喜欢,就公平竞争好了,我才不要你让赛。”我答。
“你知道,我一定会让你的。” 杰说。
“……”这家伙少了条筋,怎么尽说些奇怪的话。
“干嘛才65分那么少,她不美吗?”他忽然又问道。
“ok啦。”
“不要那么敷衍的答案。美还是不美?”他忽然非常坚持。
“真要说?”
“yes。”
“唉,普通。”他听了答案后,有点惊震。过后他保持沉默,我们不久就回家了。感觉上,他应该生气了。我只是老实回答,那个没有错吧。
我的家乡是个中规模的小镇,有整四间中学。我住的花园会比较偏远些,花园后面连接着马来甘邦。而甘邦再远些是山区的菜园,养鱼塘,广阔的废矿湖,橡胶油棕园。我每天傍晚跑步,都会经过这些优美的风景,偶尔也会停下来深呼吸一口郊野的清新空气,欣赏路边的田园景色。小路旁是绿油油的菜田,种有玉蜀黍、小辣椒和不知名的农作物。
天空开始变黄,近六时了。前面不远处摩多偶尔驶过,是辛劳的人们回家了。我看见转角处有摩多驶来,只好站在草上让路。
“啊?!”是上次营里的女孩吗?她目不转睛地看着我,直到几乎要擦身而过时听见我啊的一声才刹车慢慢停下,把满是沙尘的小路清楚地辗了条轨。我有些不知所措地朝她走了过去。
“嗨……你上次参加过生活营吗?”我朝远处的她问道。
“粽子?”
“粽子?……啊……!”我才想起是戏剧演的粽子。oh,my god!
“你想起来了?”她说着,忽然轻轻地笑了起来。
她先是嘴角浮现了笑意,然后眉毛弯了起来,眼睛眯了一点,微微地笑得象早晨8点的阳光般温暖。她的眼睛也象星星,眨了眨时就好象会说话一样。我霎那间便丧失了说话的能力。
“你好吗?”她看着我。
“嗯。我来跑步。你呢?”我点点头。
“我到菜园帮忙咯。”她说。
“哦?你每天都来吗?”
“是啊。每天五点左右,都会来看看。”
“哦……”
“要回家吃饭了。”她看了天色后那么说,我不由得有点失落。
“那明天还会见到你吗?”
“会呀。你只要早些来,到那边去就可以找到我了。”她指了指不远处的小木屋。
“好,再见。”我说。
“嗯。”她点点头,然后挥手。
“升。”我指了指自己。
“哦,仪。”她这才想起还不知道对方名字。
然后她就骑车离开了。原来有缘的人真会见到3次,我心里兴奋得几乎要喊出来。原来真可以见到3次才认识,那并不是什么迷信,而是真会发生的事情!正当我还没从兴奋的情绪恢复时,晚上杰又把我挖去喝茶了。还是老地方,云吞面,中国茶。
“我决定追小欣。” 杰忽然说。
“好啊,祝你成功。”
“你想知道原因吗?”
“好啊。”我点头。
“因为你说她不美。”
“昏。又关系到这个?”吓了我一跳,这家伙那天生气原来是因为这件事。
“是啊。想想实在生气,我一片好心,让个自己喜欢的女孩给你,你竟然说她不美。”他一副伟大的样子,然后又有点生气我的不领情。
“呃……”看他样子,爱上别人时还真是奇怪。
“不过现在不管你了。我要去追小欣。” 杰坚定地说。
“这才对。”我松了一口气。这才是我认识的杰。
“升啊,如果追到并结婚的话,将来你一定要做我伴郎。”
“可以啊。但为什么?”虽然听起来很遥远,不过可以先答应,因为毕竟也是好事一桩。
“因为你说她不美。”
“妈的。”我笑骂了一句。
不久后杰果然追到小欣了。那是陪他在电话亭旁捱了多个夜晚蚊子的成果,一个完全属于青春的胜利。而自从认识仪后,我不时也有跟她在菜园旁聊天。
如果时间能倒退,人可以回到过去,那么,我一定会选这段日子。那时,我们还很纯很新,并不知道那么多事情的本质,甚或真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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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
发表于 19-5-2005 09:03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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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我们经过一段不算崎岖的小路上山。那段路除了有点杂草以外,几乎都是坚硬的石头。走到山坡上,我们在一棵枝叶茂盛的大树旁坐下。山下远处是一大片绿色的菜园,靠近山的地方有一条长长的铁轨,火车偶尔驶过,旁边是连绵几十里的山脉,大大小小的废矿湖泊,顽皮的猴子在森林内对那五时多的阳光叫嚣。它们没让人心烦,反倒像到了世外桃源般舒服。
“我喜欢大自然。”仪望着远处的一切,那眼睛依旧闪亮。
“嗯。”
“每次看到植物,青青绿绿的心情很舒服。”她两手张开,比量着眼前的大地,想把看得见的一切都拥进怀里。
“我赞成。”我跟着点点头,然后学着她的样子将手张开。
远处本是废矿的产地,日积月累被神手挖去了非常多的砂石,变得坑坑洞洞的奇形怪状小山丘。每层泥土有不同的颜色,深浅不一的怪岩有某种说不出的壮观和寂寞,有点宏伟也有点孤独。每当下雨形成了小水洼小河流围绕着怪岩时,这种感觉尤甚。
“偶尔到怡保、吉隆坡,看见高楼大厦满街车子,感觉很不对劲。”
“哦?”那不都已经是身体的一部分了吗?
“很不适应。”
“你是绿色主义者吗?”我问。
“绿色主义者?”
“接近环保的意思,呃,保护、亲近大自然包括动植物,尽量少用纸张、塑胶,使用再循环纸等等。尽量让生活简单自然,爱护地球。”这么解释可能跟人文主义一样了。
“呃……我没想那么多。就喜欢这里,喜欢植物,那样而已。”仪用最简单的言语来表达她对大自然的喜爱。
“刚才你不是问,种菜好玩吗?”她忽然想起。叶子间的阳光,轻轻的照着仪清秀的脸庞。她不是十分出众美丽的女孩,却具有某种相当特别的气质,让我看得呆了。
“是啊。”
“好玩啊。”仪说。
“哦?”
“种菜是先把泥土锄了然后堆成墩,再挖小小的洞把菜苗放进里面,浇水。过了几天后就可以看见小小的幼苗了。”
“嗯。”
“不同的农作物,有不同的种法。比如说木薯……呃?”
“哦?”我睁开了眼睛。
“人家说话你睡觉?”她微嗔。
“呵呵,因为很舒服,所以忍不住闭上眼睛,想静静听你说话。”
“怪人。”仪摇摇头说。
“呵呵。”
我躺了下来。看着非常巨大无垠的天空,云层厚厚地堆积出奇怪的形状,有时几乎伸手可触,却同时也跟陌生人一样遥不可及。
“给你那么一说,我有些睡意了。”我说。
“可以睡啊。”仪点点头。
“嗯。”我就闭上眼睛。
“然后就趁你睡着时,悄悄溜下去告诉豺狼说,这里有食物。”
“呃?”我挣开眼睛。
“谁叫你来找人家聊天,自己却在那边睡觉。”
“对不起,我不睡了。”我满是愧疚地坐起来。
“算你。”她见我被吓成那样,噗哧一声地笑了出来。毫无疑问,我当然又看呆了眼。
“不过,我并不担心。”我说。
“哦?豺狼噢?不怕?”仪不相信。
“怕是怕。不过知道,你一定舍不得把我送给豺狼的。”
“呃,也不见得。”她想了好一会儿,才明白我的意思,也就那么笑着回应。
“呵呵……说得也是。”我不由得苦笑,碰钉了。
因为仪的关系,所以今天的心情非常愉快。晚上时,我继续如此愉快跟杰出去吃夜宵。
“小子,捡到金了?” 很快他就问了。
“没呀。”
“考试满分?” 杰继续问。
“很少机会。”我答。
“谈恋爱了?”
“呃,不算是。”我想了下,然后摇头。
“Bingo!我就说是跟女孩有关嘛,不然整晚都笑吟吟的。”这小子脑筋转得很快,立刻就看见了我的犹疑。
“没啦。只是认识了一个女孩,感觉蛮好。”
“哦?追着?”
“呃……不算追吧。”我想了下。
“喜欢就上啦。不用等。”
“嗯。你跟小欣如何啦?”我问他。
“哦,非常非常好。”
“非常非常好是什么意思?”
“就是那个意思。”
“哦?手肯定是拖了。难不成,接了吻?!”我忽然灵光一闪。
“呵呵,你说呢?”
“oh my god!”
我很惊震,因为我们都没有过接吻的经验。然而我并不知道那只是人生过渡中,历程的一种。每个人也许都有那么一天,觉得连性爱也没什么,甚至到了厌倦的程度。
我没有追求仪,以后也没有。很多年以后我偶尔会想,如果年轻时可以不那么鲁莽,不做许多事后遗憾的决定,人生也许就不一样了。
只是如果不鲁莽,也不叫年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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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5-5-2005 09:58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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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中五那年撇开学会团体的事情不谈,人生就只剩下念书。因为SPM,大家都拼命啃书、翻考古题,一直应付模拟考、各种小小大大的考试。我们因睡眠不足而双目深陷,面黄肌瘦。这世界变成了各种方程式。说起来好笑,连作文题目、写法都有方程式,我们把优美的句子、各种的文章写法背得滚瓜烂熟。这样的考试根本不可能为考生带来什么样的益处。
虽然当时我和杰都是学生警察团的队长,但我们其实很早就开始讨论政治。杰的爸爸是华团的领袖,我们从他那里听来不少政治新闻。我和杰经常讨论这国家的种种垢病、社会的问题、校园体制等,得出的结论当然是我们都不满。
我们经常反抗校方霸道的体制,他们利用并鼓吹学生去获得更多奖来增加自己在教育界的名气、要懦弱年轻的学生去服从私心无聊的命令以满足自己的权力欲;想反抗脆弱且经常乱改的教育制度,从英语数理转去国语数理又转会去英语、PTA让小学生从小学三年级跳去五年级几年后取消了;反对各种各样的法令,限制了人们自由说话、活动的空间。
可是我们同时也知道,环境并不允许任何反对的出现。现在这个时代不再是动荡不安的60年代,不是那个反越战、爱与和平、马克思主义席卷全世界、学潮学运蓬勃的混乱年代。虽然现在有些领袖也是从那个年代搞学运出身的,但聪明的领袖自然不会再让同样的颠覆发生。
我偶尔拜访杰的家时,会听他父亲放一些那个年代的歌曲。因为所懂不多,到后来只记得John Lennon「Imagine」,Bob Dylan还是太难了。我和杰的心里都有个秘密且心照不宣,那就是对60年代的憧憬。那个年代虽然混乱,却也有很多美好的事情。例如现在听起来还是觉得悦耳的The Beatles跟The Beach Boys,在阳光美好的年代,人人都喜欢手拿一本书,即便是深涩难懂的世界名著还是红楼梦、鲁迅都好,怎样也胜过现在的人迷恋Back Street Boys、N Sync等软绵绵的流行歌曲(但如果是重口味的金属或电子乐还可以被原谅)。
而且现在的人已经不太爱读书了,只爱看漫画(虽然我也喜欢看漫画,但也读书)。
“你喜欢看书吗?”在小木屋等雨停的时候,我问仪。跑步到她家的菜园时,老天不作美下起了雨。我们只好到旁边的小木屋内避雨。
“课本?”
“不。课外读物,小说、诗等的。”我们坐在桌子上,旁边是些农具。
“偶尔吧。”她想了下说。
“听音乐吗?”我继续搜集资料。
“嗯。”
“什么类型的?”
“老歌。爸爸时常听的,60年代象the Beatles、the beach boys,早些的猫王elvis,80年代的Richard Mark都听。”
“那些我也很喜欢啊。”
“真的吗?不会是为了讨好我而说的吧?”她问。
“不是啊。我时常到朋友家听这些旧曲子的。”虽然我想讨好她,可是音乐这方面真的是凑巧的。
“soh ka。”她说。
“soh ka?”我有些不明白。
“日语是吗的意思。”
“soh ka?”我说。她看见我的活学活用,灿烂地笑着。我看见又呆了一下。
小木屋其实是存放农具的地方,偶尔也存放农作物。几把锄头、农药、几张桌子椅子、竹箩数个,漆黑的屋顶深处有看不见的蜘蛛网,也许还有壁虎、蚊子、不知名的昆虫。因为下雨所以不会闷热,屋子旁的陈旧木板已经剥落,靠墙脚的地方长有青苔,非常简陋。
“你会是个想一切都尽量简单的女孩。”
“哦?怎么说?”仪问。我们坐在桌上晃着双脚,晃成钟摆的样子。
“不知道。”
“昏。”她皱起眉头,这个样子其实也蛮好看。
“呵。就是身上有种大自然纯净朴素的味道吧。”
“不是臭味吧?”
“我完全很有那个意思。”
“啊?”她想了好一会儿,才明白我其实在赞成她的说法。她轻捶了我肩膀一下,随即又被我假装好不疼痛的模样逗笑了。
“简单不好吗?”她问。
“好啊。”
“我就是讨厌复杂。”她跳下桌子接着说。“雨停了。”
黄昏的阳光暖暖地在大地洒了一片金黄,蔬菜上、草地上的植物沾满雨后的水珠闪闪发亮。风轻轻吹过,一切象全新般的事物正静静萌芽,茁壮。我有一霎那感动得说不出话,以为自己到了仙境,而仙子在不远处正慢慢步行向前。
“其实我喜欢大自然,是因为受爷爷的影响。”仪说。
“哦?”
“嗯。你过来,看看这植物。”仪蹲下身子,指了指草地上的一棵小植物。
那棵象含羞草的蕨类植物,茎上长着一些细细圆圆的孢子。长长的根茎,向外微微地垂着头,一片片细长的叶子沾上点点水珠,透明得来也在闪耀着。它很有礼貌般地对着我们点点头,我伸手轻轻一触,叶子就关了起来。
“含羞草。”我说。
“不是含羞草。”
“哦?”会错吗?
“小时,爷爷总爱跟我说故事。记得有天雨后,他带我散步时说了关于这棵植物的故事。”
“嗯?”
“很久以前,长得小小的小人国村子里发生旱灾,很久不下雨。土地龟裂,农作物无法收成,饥荒饿死很多人。有一位勇敢的少年,他决定向住在山上的巫师求雨,希望可以解决家乡的饥荒。于是小少年经历了千辛万苦后,到了山上小人国的坏巫师家,途中他还从小鸡口中救了一粒会说话的种子。
坏巫师想要娶小人国的公主,然而却知道国王不会答允。于是坏巫师叫小少年把公主带来这儿。小少年为了拯救家乡答应了。他到了国王处,在得到种子的帮助下克服重重难关,把公主娶了回来。但当小少年把她带到巫师家,让她知道这一切都是坏巫师的阴谋后,公主便哭了起来。小少年于心不忍,便拉着她逃走。
坏巫师当然不会放过他们。他骑着非常凶恶的红蚂蚁,带着数不清的蚂蚁军团满山而来。小少年和公主非常害怕地跑,眼看就要没命时,忽然一粒球打在一只蚂蚁的身上,把它打翻。球越来越多,原来是下起雨来了。因为下雨,小少年和公主也更加危险,怕被雨水淹没。这时身边的种子却说你们快把我埋在土里。
一埋在土里,种子很快就长成了一棵非常巨大的树,他们也赶快爬上去。大水很快就把蚂蚁军团跟坏巫师淹死了。因为树上叶子的关系,他们不用怕水珠也不会被淹到。后来变成树的种子说,我的叶子已经缩起来,里面装着水,把它们打开就可以解决旱灾了。后来小人国的人民全部都到这里居住,小少年也跟公主结了婚,过着幸福美满的生活。”
“精彩!你爷爷真了不起。”我听得非常入迷。
“所以这不是含羞草。”仪说。
“嗯。”
“爷爷说,这叫雨树。”
“雨树?”
“嗯,装雨的树。”仪点点头。
我往雨树看去,想像着小人国在那而生活的情形,他们会很幸福快乐吧。我看见仪正神情专注地用手指逗弄着雨树的叶子,清秀的脸孔、清澈的眼神、微扬的秀发,霎那我像是被雷击中一样,浑身一震。我知道她身上真的具有某种我应该为了她而存在的东西。
“因为爷爷,我才那么喜欢大自然。”仪看着开始有些暗淡的天空,有些伤感。“只是他已经离开了。”
“嗯。”
“中五毕业后,我不会再继续念书了。”
“啊?”我吃了一惊。
“我会随家人到金马仑。”
“嗯。”我定了定神,才想到要说什么。“虽然因为你喜欢大自然才做那样决定。但不继续念书,我总觉得是非常可惜的事情。”
“soh ka?”
“嗯。”我会到私立大学继续求学。
“你不是说过,我是简单的人吗?”
“是啊。”我点头。
“金马仑是最简单也最好的地方了。”仪说。
“唉。”
我知道没办法挽留仪,所以决定什么也不说。但原来沉默比起说话要痛苦得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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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7-5-2005 12:31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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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放学的午后,我留下来要交待警察团学弟活动的事情。正当要朝学弟的班级走去时,我遇见了小欣。在这里遇见别校的女生是很奇怪的事情,校徽的颜色跟形状造就了不一样的陌生感,远远就可以从蓝衣上察觉到那分别。
“升,能跟你借房间的锁匙吗?”小欣平静地说。
“啊?”这是个相当唐突的要求,而我不知该怎么答应。学生警察团的房间锁匙一向是由我和杰两人收着。
“我想一个人静静。”
“呃,好吧。”我想了下,答应了。
“可以知道为什么吗?”我问,因为觉得她跟杰之间应该有重要的事情发生了。
“现在别问。我怕我会哭出来。”她低着头说。
“嗯。”我把锁匙给她后,就去找学弟了。
交待了事情后,我便到二楼的学生警察团活动室去看小欣。到了那个由旧课室改成活动和集会的房间外,我看见门没锁,轻轻一推,便进了去。天花板上的旧风扇吃力地旋转,窗口也积有厚厚的灰尘,剥落的黑板,活动板上的纸条,一些我们手中或学长们赢回来的奖杯奖状。我忽然感到离开学校这件事情并不遥远,它正像蜘蛛网般网住我们这年级的每一个人。
“还好吗?”我问。小欣坐在椅子上,手里握着面纸,脸上有泪的痕迹。
“嗯。”
“没事就好了。”我说。
“我今天来这里,是要跟前男友分手。”
“啊?”我不知道小欣在杰之前有个男友,而且还是我校的。
“嗯,他是你学长。因为等待成绩,所以在当下午班的临教。”
“啊?”我还是很惊讶。“那么杰知道吗?”
“嗯。”她点点头。
“我爱过他。只是,后来杰出现了……”小欣幽幽地说。
“我想我明白的。”
“我不知道应该怎样。或许我是坏的,一脚踏两船,水性扬花,还没分手就跟别人拍拖了……”
说着说着,她眼泪就流了下来。我是第一次看见女孩子的眼泪,清澈却那么让人心疼,长长河般的悲伤一直滴到校衣上,把蓝色的长裙缀了点点深色的水印。我看见她这么让人心疼的样子,几乎就要伸手拭去那两行眼泪。可是最后还是忍了下来,因为如果在这时对小欣温柔的话,事情会朝不可预测、并不是我所希望的方向前进。结果我把纸巾递给她。
“我想你不必感到内疚。人们都有选择爱情的权力,说是自伤伤人也好怎样也罢。我不觉得你做错了。”我说。虽然到好久以后,我才算是真正体会到自伤伤人的感觉。
“嗯。”好一会儿后,她才停止了哭泣。
“杰是好人,会很用心照顾你。他是个重责任、细心体贴的男孩。有他在,你可以很放心。”
“嗯,我知道。只是,我对那个他很内疚。”
“我明白。只是时间问题而已,我绝对相信并支持你的决定。”
“嗯。”她点点头。“谢谢。”
“不客气。”
好一段时间我们没说话。只有时间随着天花板上的老风扇‘吱呀~吱呀~’地转着。风把黑板置放粉笔的长框上,一些粉笔肢解后留下来的渣滓吹到了地上和窗边,一些可能沾上了我们的鞋子、袜子。
“谢谢你,说出来好多了。”
“嗯,加油啊。”
“或许你不知道,对着你总有心情很放松的感觉。”
“是吗?”我微笑。
“真的。谢谢你,我又有力量了。”
“不用客气。像你这么善良的女孩子,一定会得到幸福的。”我说。
“嗯,你也是。”她点头。
然后她就先离开了。之前我并不知道小欣和她前男友的事情。不过那没关系。我相信像她般善良的女孩一定会得到幸福,正如要去金马仑的仪也一样。一想到以后很可能不会再跟仪见面,心情就下沉。
离开活动室时,恰好遇见杰也刚好从班里出来,还一幅心事重重的样子。我决定不要把小欣刚来学校的事情向他说。他该知道的小欣会说,不想他知道的说了会把事情搞砸。
杰把拉我到房间外的走廊,一屁股就坐在栏杆上,然后从二楼眺望远处的风景。我们默默地看着远方的大马路,车子有些模糊地驶过,听不见确实的声音。我等着杰自动说他心事。
“毕业后,你会到哪里?” 杰问。
“私立大专。”我好象跟他说过了。
“嗯,我会到吉隆坡的拉曼学院半工读。”
“呃?我会在马六甲念一年,然后再到赛柏再也继续其余的三年。”
“我们还是可以经常见面的。我到马六甲时,你带我去玩吧。”
“嗯。”我点点头。男孩们的友情通常放在心里,不会轻易说出口。
“唉…”过后不久,杰叹了那么一口气。
“?”
“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小欣。”
“哦。”
“我去了吉隆坡那么远,她却到新加坡找工作。不见面的时候,不知道她会不会变心。”
“别担心啦。小欣不会的。”我觉得小欣不是那样的人。
“难说。唉……”
“真的不用担心。她选择你,就证明她是爱你的。”我坚定地说。
“呃……唉……”
“这样好了。我们打赌。”我忽然说。
“打赌?”
“对。我们赌你十年后,还会不会跟小欣在一起。”我说。
“当然还在一起。” 杰很肯定地说。纵使没有信心,那个毕竟还是希望实现的事。
“ok。我选你们不会在一起。赌注是……呃……”我一时想不到。
“是什么?”
“谁输的,就在学校草场赤着上身,拿着国旗跑一圈。”看着楼下远处半黄不青的草场,我这么说道。
“行。可是干嘛赌这样的东西啦?” 杰好奇地问。
“激励你啊。”
“啊?还亏你想得到这种方法。”
“不错吧?”我说。
“你等着10年后,来这里跑好了。”
“行。10年,就是我们27岁的时候。”我算了一算。
“一言为定。”
“没问题。”我们一起点头。
我有个阿姨住在吉隆坡,所以打算先去吉隆坡找份假期工。杰会陪着小欣先去新加坡工作,过后再回来吉隆坡,不过那时我已经开学了,人在马六甲。虽然要很久才能再见面,但因为做了个白痴打赌的关系,所以心头还是有些暖暖的。
但是仪去了金马仑就不会再回来。想到这里,太阳似乎暗淡下来,世界变黑,看见的事物有点像隔着菲林的全黝黑一片。还是去向她道别吧,嗯。
(第一章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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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7-5-2005 11:21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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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继续不停地写咧,我追雨树都追了一年多有了....=w=
加油哦!!!
我给你力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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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
发表于 29-5-2005 04:25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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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雨树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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仪走了,而我没见到她。
本来打算考完试后,就去跟她道别。可是,像转眼便停了的雨般,一下就不见了。她考完试后人就搬走,再见也没说,走得非常突然。像电脑删除档案一般,按下确定忽然就什么也没有了。她什么都没留下,没人知道她的新住址。
我的世界仿佛失去了某种相当纯真的感情。所谓喜欢上一个人这回事,其实就是自然将心思、感情寄生在某个人身上。一旦寄主忽然消失不见,寄住的感情像被凭空吊起,不着地。我并不相信她已经到了金马仑,或不能相信已经不能再见到她的事实。
同时我也受了伤,仪离开应该要告诉我吧?原来在她心目中,我的存在只不过是件可有可无的事。但这种感觉,我并不打算让它持续很久。没人希望一直看到自己懦弱的一面。我每个星期有四天到怡保市立游泳池游泳,每天傍晚都跑步,只是路径已经不一样。我选了一个很少人的篮球场,每次慢跑30圈。运动后疲倦又充实的感觉,很快就把自己从思念仪的事情抽身而出。
杰陪小欣到了星加坡工作,然后才到吉隆坡开始念书。小欣在一家专门制造晶片的电子厂担任工人,每天上班都要穿太空装。据说工作的环境必须一尘不染,即使是一粒小灰尘,也会在晶片制造过程中影响产品素质甚至损坏机械。尔后在等待SPM成绩的同时,我也去打假期工。那是份相当辛苦的工作,我离家到首都吉隆坡的一间超级市场当搬运工人。由于打工时近新年,一天内20多人必须搬运两货柜合共4千多箱的芦柑,真是筋疲力尽,苦不堪言。不过也认识到一些孟加拉外劳,回教开斋节时还到他们家吃了顿咖哩牛肉。
好像是从那个时候,我开始认识这世界的运转方式。很多人可以轻轻松松地过豪华富贵的生活,但更多人是像外劳般穷苦不堪,劳碌终生只为两餐饭。一镬咖哩足够他们6、7人拌饭吃几天,而咖哩里面只有羊角豆、菜和肉碎。牛肉等的奢侈品,只是新年的特别饭菜。虽说自己吃了人家牛肉觉得很不好意思,但他们让我知道了一件事,世界其实并不是建立在人与人之间,而是建立在人与人订下的一些规则、条例、关系里。谁比较好运气或比较聪明,就能站在比较强的那方不用受苦,甚至欺压别人。
我的工作在收到私立大学的通知信后,便辞职了。大学位于马六甲,我选择的科系是资讯工艺管理。我下了决心,要往前踏步朝更广的世界走去,去看更多的事物,去学习更多的东西。大学是一个全新的地方,我希望能在那里过一些新的生活。
刚进大学时,很多建筑物还没建好。这大学看起来有点残旧,而且很小,只有缪缪可数的几栋主要大楼。即不美观,也没几年后那么摩登,当时甚至有马来朋友说连要找棵树来拍照也难。可是就在我离开后,讲堂建好了,新的行政大楼有了,图书馆搬迁了,停车场换了,大门改了。好些年后回去时,崭新的一切让我有无所适应的感觉。
校内大路两旁的松树,是我觉得最美丽的地方。松树由于生长在寒冷地带,长有相当坚硬的树皮和较不消耗水分的针叶。每当风刮过幼细长长的叶子时,会发出十分尖锐的声音,“沙~沙~~”,听起来就像海浪一样。它也叫“松涛”,一个非常美丽的名字。我经过时,偶尔也会抬头看看这悦目的景色。但是因为我住在离学校很近的地方,所以睡得很迟,每次都赶着上课而没时间欣赏。
我算是相当主动去交朋友的人。每次喝茶、联谊、聚会等,都有出席。很专心听别人讲话,偶尔参进自己的意见,把场合搞得还蛮愉快。但我很快就厌倦了。因为许多人的谈话里面,都没内容甚至听不出所谓的热情。我隐隐约约觉得他们有些不对劲的地方,好像人生缺乏了什么。也许只是我的错觉,但跟杰再一起时从来不曾有过这种感觉。是诚恳真挚吗?不管怎样,后来我就很少参与了。
因为很讨厌那种集会的关系,我几乎都躲在房里睡觉不出席。杰等到小欣的工作习惯了后,便上来马六甲找我。马六甲院校恰好举办由时评人、记者主讲的讲座,我便拉他一起出席了。
“可是本来就是从不满开始的,如果这一切都很完美,根本就没必要去认识政治。”不知是那个讲座,某个主讲人说的那么一句话。
我们在校外离宿舍很近的马来店吃夜宵,点了道地的roti john。店铺的招牌上装有青色的霓虹灯,让店员和顾客们的脸上蒙上了青色的面具,不留神时那面具跟生存的、生活的面具有着一样的颜色。我们坐的地方跟店隔了一条小路,每次侍应顾客来往时都会小心翼翼避开车辆。由于这里是热闹的地方,车流蛮多而且一些没脑筋的机车开得很快,我时常都担心被撞。杰觉得这里的食物不错,但我总觉得差多了。
“大家都不满。”
“是啊。”我点点头。
“嗯。也不是说要示威还是什么,但因为大专法令的关系,学生很多都活在白色恐怖下。连了解的权力也放弃,干脆什么也不理了。”
“白色恐怖?”对我来说是很新鲜的词。
“嗯。因为害怕犯法,所以过分自我约束,到最后连懂的权力也被剥夺了。”他说。
“原来如此。”
“很多人觉得乖乖念书就好了,搞那么多事情干嘛。”
“呃……虽然我不知道什么大道理,但如果上大学只为了念书的话,我是不会来的。”我说。
“说得好。嘿,大专生是所谓的社会的栋梁,国家将来的接班人。如果什么也不知道,或象洗脑般被一直灌输有利于任何一方的知识,单凭听的我就受不了。”杰摇摇头说。
“说得也是。”我点头赞成。
当然每个人20岁左右时,都会热血得不得了。心里有的尽是满腔热诚、理想和抱负,或许那些也叫作冲动。我记得有位作家曾经说过:“每个人出到社会后,都一定碰得头破血流,被磨平当初的菱角。但要磨就任由它磨好了,大专生所谓的热血青年就是贵在此处。”因为年轻,以后的事情就由得它去好了。我们甚至不能得知20年后,自己是否还抱有同样的观点。
“我其实也会很怀疑,老时会不会变得跟我们现在讨厌的人一样。”杰说。
“应该不会吧。”我这么希望。
“很难说。我听过这么一句话:世上一切都在变迁,而唯有变这事情才是不变的。”
“嗯。我听过。”我点点头。“我曾经被那么问过:喂,你知道世上有什么会不变的吗?”
“你怎么答?”杰很好奇。
“我说性格。”
“然后?”他问。
“然后他摇摇头说:错了。这世界上永恒都在变,这个是不变的道理。”我说。
“那么他错了。这世上并不存在着所谓绝对的真理。”
“说得好。”
“那么不同的是说这话时的语气吧。”杰想了下。
“嗯。你是在求证,他是向人说教。”
“顶不顺。”
“受不了。”
“可是答性格的话,不是很悲哀吗?”杰后来说。
“因为性格奠定命运。”
“性格真的不会改?”杰好象有点怀疑。
“与其说是性格,我觉得更恰当的说法是与生俱来的一种本质,像天生的才华啦、高度样子相等的东西。”
“哦?”
“嗯。改变的只是对事情的处理办法。因为认识的程度经验不同了,应对的手段也从幼稚变得成熟了。”我停了停。“唯有性格是变不了的。”
“嘿……你是悲观主义者。”
“或许吧,谁知道。”我想了一下。
“英文是who cares。”杰说。
“嗯。”
虽然说是who cares,但人毕竟不应该太孤独的。我也认识到一些大学朋友,有些是分组时认识到的,有些一起上课,有些一起搞活动,过着相当普通的日子。就人的分类而言,我算是极平凡普通的一种,就说是平庸也不太过分。
不过当然,我并没有选择的权力。而这个就是命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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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9-5-2005 04:26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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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7-6-2005 07:21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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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同学们会自然地根据志同道合的朋友,而各自分成小组,一群人里面有些3、4个,10多个到20多个也有。虽然并不志趣相投,但由于我还算经常上课以保持出席率,所以也很自然地加入了一群人中。里面有男有女,跟许多人一样,时常都在嬉笑玩乐。我记得那时有个教授,来自印度。他秃头,原本就乌黑的皮肤因为没有头发的遮盖,在灯光的照映下黑得发亮简直就象星星一样。
“V教授的光头实在亮。”某个朋友赞叹说。
“是啊。力升,你觉得呢?”某人附和。
“榴莲的果实。”我答。
“榴莲的果实?”他们齐声问。
“嗯。像吃完榴莲肉后,剩下那个完全没有任何肉附着的光亮果实。”
虽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笑话,但他们立刻就笑得嘻哈倒绝。后来还给榴莲教授叫了起来,问发生什么事情那么好笑的尴尬场面。不尊重榴莲果实的行为,立刻就遭受报应了。
那群人包括我都不是怎样了不起的人。如果以好学生的标准来说,都不及格。上课大多迟到,在教授讲无聊的课时说话,出席率互相帮忙代签,功课准时交但成绩平平。不过我当然不怎么热衷于当个好学生,因为里面牵涉到太多别人所订下的标准了。
榴莲果实不是坏教授,他其实还是很有意思的人。在上课的第一天就说:“你们18到22岁这段时间,是决定了你们将来一辈子的重要时刻。”因为年轻,我不怎么相信。但到了后来,我才慢慢体会到其中的意义。如果在这段时间内,能避免人生不必要的磨损,在以后可以免去相当多的扭曲。青春期如果可以减少挫折,将来必然可以更为开朗和乐观去面对困难,像在爱成长中的孩子一样,必然也会勇于对一切付出爱。但显然这不属于可以选择的事,而且性格里面一旦扭曲的部分,就很难再复原了。
上大学跟中学一样,都会面临社团活动的选项。毕竟谁也不想白过几年的大学生活。开始时我也抱定不参加任何活动的想法,因为在中学时就已经知道那并不适合自己。学会内人事的变动,遵守一些没道理的规则等,并不适合我这样一个无时无刻都感觉到自己的人。我不是一个好的领导,也不适合当一个好的成员。所以打算就那样静静不闻不问好了。
不过因为那群朋友喜欢舞蹈的关系,诚邀下结果我还是参加了舞蹈班。其中偶尔也有一些参加辩论班的朋友,硬拉我去学习辩论的技巧跟思考的反应培训。其实并没约定还是预谋什么,但就像里面有少量空气的朔胶袋在深水内,慢慢就浮上了海面,我不自觉中就成了所谓的“风云人物”。或许也可以说,我只是随着本身意愿的水流,流向一个希望的方向而已。那个方向里面包含了什么,很多并不在预算内。
除了上课和舞蹈班之外,我剩下的时间几乎都一个人渡过。因为有摩多的关系,去哪里也不成问题。摩多从家乡通过火车运往淡边Tampin火车站,我搭巴士转了两次车去拿。沉沉噩噩破旧没冷气的巴士,窗外炎热的气流不断涌进,引擎声巨大得像要把耳膜破坏般让人心烦。巴士经过吵杂繁乱的市区,再到树林丛丛的乡间小路,风景不断重复的漫长路途,简直就是让人昏睡折磨意志的旅程。
所以当拿到摩多后,我几乎象是焕然一新般人也精神了。我扭尽油门,想要发泄之前的催眠闷气般,全速地飞驶过回校途中经过的小镇。有好几次甚至像疯了般去超越前面的大型罗里。
我偶尔会到学校的健身室内运动。健身室只开给女生用的日子,我会到马六甲市立游泳池去游泳。这是我见过最肮脏的泳池,因为在公路旁,雨水会把空气的灰尘都带进水里,在比较浅能站立的地方几乎就是浑浊一片。所以每次我都只在最深约10米的地方游,那样灰尘至少会沉淀在不容易浮起的地方。
游了泳洗了澡后,我会到皇冠广场Mahkota Parade去看电影。因为买学生票,只需RM4,所以我几乎都把那时的电影看完了。那时上映的大概是Star War Episode I: The Phantom Menace、Six Sense吧。广场三楼是GSC电影院。看完电影后我通常会到二楼去买些旧杂志、平装书本,不时会买到一些便宜的泳装写真。偶尔也到唱片店选购一些喜欢的CD。就是那时我开始迷上radiohead、lunasea。还记得踏进店内,因为没什么客人的关系,店员自选了一张唱片在听并把声量开得很大。播着的是【creep】,我一听就喜欢了。音乐里似乎有一种莫名的动力,莫名的悲伤情绪,令我感动了许久。所以过后也买了【the bends】等的专辑。
星期六、星期日完全不用上课的日子,我会骑车在这个陌生的城市探索。经过一些旧店铺,一些青绿的义山后,我循着沿海的路一直往前走,过了klebang,来到一个相当长的海湾。从这里可以看见远处的海,遥远的轮船缓慢地行驶着。海是浅灰色的,毕竟要在西海岸寻得清洁透明青蓝色的海不太可能。海边的尽头则是围起来的建筑物,似乎是国油Petronas的运油码头。长长的码头从海岸处一直延伸出去,不能看清楚有否车辆在码头上行驶。
我把摩多停泊在树荫下,然后脱掉衣服赤着上身在早晨10时许不太猛烈的阳光下,拿着鞋子在海边走着。脚趾被幼沙紧紧的包围,然后又漏出。我抬起头,因为天气有些阴霾,所以周围有些朦脓的感觉。我寻了一块平坦倒下的大树干,躺下来睡了好一下子,直到肌肤开始感觉到赤热才醒来。由于长时间被太阳照着,我挣开眼睛时一切事物好象被漂白了一样,有些刺眼。过了一阵子后,眼睛才慢慢习惯光线,渐渐寻回一切应有的色彩。
过后我到路边一间名为【和平饭店】的地方吃午餐。是不是因为店主喜欢周润发主演的【和平饭店】而把店取了同样名字,这个不可得知。我点了咕佬肉饭和中国茶冰。饭很难吃,但因为从饭店可以看见海的关系,一切就被原谅了。
离开这里前,我深吸了一口咸咸的海风。刹那间,我强烈地感觉到自己的孤独,它以前所未有鲜明的方式出现。在晒了太阳吃饱后,感觉生命力充沛且很快乐的瞬间,孤独也同时出现。如果能跟谁分享或现在有谁在身边陪伴就好了,孤独一听到这个立刻就咻!地涌出来。
我想起仪。为了避免继续感伤,我甚至还想起所认识的女孩包括目前大学内一些女性朋友。谁也好,我不希望再继续孤独下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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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10-6-2005 06:48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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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8-6-2005 06:19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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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星期六的下午,杰约我去吉隆坡听一个由他学校华文学会举办,两位资深记者主讲的讲座会。题目非常有趣:“假作真时,真亦假;真作假时,假亦真”,意思是当假的事情被当作真相时,真的也变成假了。内容是围绕着当今时事课题、一些内幕消息等的。主讲人在透露一些由报馆获得的内幕消息时,也有意刺激学院生、大专生的思考,籍以提升我们的社醒程度。
我的政治醒觉大概是在1998年的共和联邦运动会,副首相变成了前副首相,安华下了台也被囚禁的那时开始。支持者于是成立了新的公正党,希望能表达一些被遗忘许久的声音。有些群众甚至展开示威行动,最后被水车镇压驱散。而时值多事之秋的我国,也在不久后爆发日本脑炎、立百传染病。
两位主讲人一男一女,男的戴着眼睛,气质斯文得不太象是反叛的时评家;女的则是马华作家,头发短短似乎身体内有股能量正释放着的样子。他们不急不徐的将国内时事一一分析,慢慢说出真相。那时候才知道,社会原来有很多不为人知的一面,许多声音不一样的资讯都被隔绝了。隔绝的原因很简单,就是一些所谓的法令。当中尤以“内安法令”ISA(Internal Security Act)闻名世界,其他的有“印刷法令”、“煽动法令”等,新闻几乎是经过重重筛选后才到达我们的耳朵。镇压共产党时期1960年代产生的内安法令,如今被引用来对付“会对社会国家造成破坏”的人士。在引用此法令下,被捕者无需审讯即被无限期扣留。
杰不断地在席上发问,不断地吸收可以看清楚自己活在什么场所的镜子养份。这样的举动很快就吸引了大家的注意,是不是从这时候开始那些理事觉得杰不错而留意他我不懂,但杰后来倒是当了华文学会主席。当时我并不能预测这些事情,只是我觉得杰在这种时刻眼睛好象会发亮一样,非常专注而且热衷,说是狂热其实也不过分。我非常好奇杰到底有过怎样的人生,为何会对这些事情如此感兴趣。
“其实我爸爸是华团的领袖。”送我去搭车时,他那么说。
“哦。”
“1988年小学二年级时,爸爸因茅草行动在引用内安法令下,被捕入狱。在狱中渡过一段日子。”他像回想着自己的往事般,缓缓地说。“监狱虽挫了锐气,但并没灭了意志。出来后,老爸一直以文天祥的名句教导我们: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只要做事问心无愧,正义自然有天会得到伸张。”
“你老爸好有气概。”我说。“但什么是茅草行动?”
“茅草行动是当时因为政府分派不懂华语的教员,到全国各地的华小掌任行政事务。那时星州日报因为一直批评政府要扑灭华小,然后在煽动法令下被封馆了。直到后来砂劳越木桐商张晓卿收购了星州日报,封馆才结束。整个茅草行动主要的就是打压当时反对政府此政策,逮捕当时搞反对的人们。”
“老马的严厉,嘿,到现在还是为人津津乐道的。”
“嗯。虽然老妈一直反对爸爸的所作所为,甚至还为这吵架几乎离婚,说干嘛搞到要去坐牢什么的,值得吗?但据我所知,妈妈还是很爱他。当初嫁给他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你父母现在还好吗?”我问。
“好啊,到最后也没离婚,虽然唠叨还是有的。不过因为岁月的关系,人老后政治谈得就跟动作极度缓慢的太极一样,不会激烈,也没了年轻时的热情。”
“嗯。年老的政治需要圆滑地处理吧?”
“谁知道。当政治头头的,全都是些50岁以上的老人家。老人家喜欢什么样的政治,只有他们才懂了。”杰摇摇头说。
“确实是。”
“小时候我一直很疑惑,不明白为何警察会把老爸捉去坐牢。那年才6岁,还不明白政府是什么法律是什么。只感觉到一堵无形的墙,一只巨大的手掌沉重地压过来,把我压得呼吸艰难。我每次都在梦里惊醒,漆黑一片的房间总让我有想哭泣的感觉。后来渐渐长大了,才知道那只魔掌其实是从现实生活里,人们恐怖自私地伸将进去的。”他顿了顿。
“大人的世界里,奇怪的扭曲的事情很多,人人和平共处这个愿望难以达成。欲望就一刀一刀地把原本美好的道德、价值观划破,切碎了。”
“话说回来,监狱到底是怎样的地方呢?”我好奇地问。
“老爸说,那是暗无天日的单人小房。睡在冰冷的地上,伸手可以摸墙,伸脚可以踢到马桶跟洗脸盆。一面忍受自己大小便的异味,一面忍受漆黑的孤独。”
“想像不到。”我说。
“不实际去过,不能真正体会啊。老爸说那地方本来就是为了折磨人类意志力所设的。在忍受各种各样的事情时,奇奇怪怪的想法一直跑进脑里。然后你开始听见不同的声音,开始疑惑为什么自己要在这里。你甚至会怀疑之前的选择到底是错还是对。总之在那漆黑之中,意志力受到了巨大的挑战。你唯有靠着不断的运动,让肌肉持续痛着意志才不会崩溃。”
“嗯。”我无法想象,但总之是决定今生内怎样也不要到那种地方去。
“于是在耳目渲染下,你从小就对政治时事产生无可比拟的巨大兴趣。”我说。
“嗯。”杰点点头。“不过政治不是简单的事情,诡异的勾心斗角很丑陋。”
“呃,都是一些不能快乐的事情。”我说。
“不能快乐?”他问。“你是说在政治其中,好的政治之后,还是之前?”
“都一样。”我那么说。
“有些东西需要追求,像人权、自由、平等。一直坐在那儿吭也不吭,任人鱼肉是不行的。”
“怎样也好。”我说。
“英文是whatever。”
说了whatever后,我们因为要越马路所以暂停交谈。凝望着远方路的转角处,速度不慢的车子行驶过来,我们等待那擦身而过。身后的巴士车站有些学生在等公车回家,那可以从他们身边大大小小的包包看得出来。
“没有好的政治,人们不能快乐。”杰说。
“不能快乐不只是因为单纯的原因而已,人们天生都容易迷惑。”我想了下后,那么回答。
“有意思。”杰说。
“哦?”
“你不会告诉我一些什么不珍惜身边啦、不会满足啦、欲望无穷等的,反而给奇怪的答案。”
“因为不快乐,有时候真的不是一些那么单纯的事。”我说。
“嗯。就像讨厌政治,却谁也不可能离开。”杰说。
“有人的地方,就有政治。”
“好像电影【笑傲江湖】。”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我答。
“反正都会死,为何人们都喜欢权力,却不利用权力做些有益人类的事情?”杰说。
“天知道。”
“英文是only god knows。”杰补充。
其实很久以后偶尔回想,当时我们对话相当幼稚,可以说是入世未深还很天真。很多年后,我们不再把这些话挂在嘴边,而把那当作事实般收在内心。只是那时怎样也不妥协的约定,在我跟杰的心里还一直生效。
然后我回到马六甲,晚上到了舞蹈班。那里的朋友有些不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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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13-7-2005 08:44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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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舞蹈班其实属于马六甲华文学会内的一个支部。它的运作方式与其说是学习舞蹈的地方,倒不如说是一群人为了应付一些大大小小活动所排练的舞蹈节目。舞蹈班并没有正式的舞蹈老师,负责指导的朋友是一位曾学习多年舞蹈的女孩。她的底子不错,教晓了我们很多舞蹈知识,一些基本脚步跟手挥动的方式。偶尔也曾经排过一些现代舞,不过现在为了应付明年的新春晚会,她们决定清一色女生排练扇子舞。男生则在旁帮忙音响,其他的杂务。
排练的场所在Block A。那时在马六甲院校内只有两栋大楼,A和B。A大厦的5楼经常漆黑一片,人迹稀疏阴沉恐怖。某次去寻找空房练舞时,电梯门一打开竟是完全的黑暗和可怕的寂静。不过我们通常寻得空教室就直接使用了。后来听说,原来这里真的经常闹鬼。虽然我们都没怎么幸运地遇过,但想起总是心有余悸。
舞蹈班还算热闹,朋友们(被榴莲教授骂的那几个)都非常幽默爱说冷笑话,时常都在一片嬉笑声中练习舞蹈。但芊今天有些异常,她在一旁静静地练习,并没如往常般,因为大伙的冷笑话而笑成一团。大家感觉到气氛不对,并在几次碰壁后,也停止说笑了。芊的表情很正常,但那正常却又隐隐约约透露出是因为不开心的勉强。
练习完毕后,我们陆续地陪女孩子们回家。其中我和芊的家最远,每次总是大家先到家,我再陪芊走一段小路才回到Taman Bukit Beruang Indah。今天晚上也不例外,但芊因为心事重重而默默地走着,我只好无聊地数着电灯柱的数量。
“发生了什么事吗?”犹疑了好久结果还是问了。
“嗯。”她低着头,看着鞋子踏在马路上。
“我可以帮忙吗?”
“帮忙?不用了。”她浅浅一笑,那里面尽是说不出的苦涩。
“嗯。可是如果真有心事的话,说出来会比较舒服的。我是个很好的听众。”
路边的双层排屋因为夜深的关系,看起来有点幽静。路上行人除了我们,并没有其他车辆。远处偶尔传来汽车的声音,不过因为离得太远,不真切的引擎声听不出到底是摩多还是汽车所发出的。今天晚上没有星星,应该快要下雨了。
“谢谢。没关系,我没事。”芊说。
“嗯。”然后到了她家门口。
“谢谢你。我,真的没事。”
“嗯。”但是我的脚步并没离开的意思。
“你可以回家吗?”芊怔怔地说。
“没关系,我可以陪你多一阵子。”
“可以请你离开吗……离开好吗……”
就在我几乎就要相信,并要离开她家门前生锈斑驳的铁栅时,她的语气渐渐地转成衰弱、哀求的语调,眼泪再也撑不住,滑着脸颊滴了下来。我默默地拿出纸巾递给她。芊在低声抽泣,因为背着光的关系看不清楚她的样子,感觉很无助。我帮不上任何忙,只好站在一旁陪她。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芊说。
“嗯?”
“我跟男朋友分手了。”
“啊?!”我竟然不知道她有男朋友。
“你们不认识他。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离开,那些藉口都是非常可笑的理由。”
“嗯。别难过。”除此之外,我不知道要说什么。
“不是说过要爱我吗?不是说过要永远爱我吗?那些誓言竟然都是骗话?”
她的眼泪又流了下来。我看到那清澈悲伤的眼泪,像支离破碎的河流般流下。她使我想起小欣,她也曾经在我面前哭过。但芊不是小欣,不是我好朋友的女朋友。所以我很平静地伸出拇指,轻轻地在她脸上拭去两行泪水。
“相信我,你是很好的女孩。你将来还会遇到更多更好的人。他只是不识宝,放走了你。”
“真的吗?”她泪水晶莹地看着我。
“真的。”我点点头。
“可是……”她忽然又失控激烈地哭了起来。
“别哭,好吗?”我不知所措。
“我是不干净的……我已经给了他……”她不断地抽泣着。听到这个,我更不知所措了。
“你将来一定会遇到很好的男人,他会完全包容你的过去。”我顿了顿。“他能包容你的一切。然后你们会有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好好地生一大堆孩子。”
“是吗?”
“嗯。”
“你又不是什么神仙,可以预测未来啊?”。
“可以啊。我只是相信,那样未来就会存在了。”我说。
“骗鬼。”
“说得也是。”我对她做了个鬼脸。
“你是好人。”过后她说。
“谢谢。”然后我笑了。只是她不知道很久后,我还一直记得她的赞美。直到完全忘记为止以前,为了希望记得一切,我不断回想从前。
后来我们聊了很久,我尽量说话,来引开她的注意力。坦白说,我从这时开始注意到芊。芊是个极平凡普通的女孩,对一些功课、感情的问题执着,平易近人,有点象淡薄的红茶,味道不特出,但喝下去却感觉不错。
[ 本帖最后由 tener 于 14-7-2005 03:56 PM 编辑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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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14-7-2005 03:31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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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失恋并不是一时三刻就能完全痊愈的创伤,也许几个星期几个月甚至几年,心情才能渐渐平复。那晚过后,她又连续几天躲在家而没去舞蹈班。我便去慰问她。起先听她室友说,她这几天都躲在房间里抽烟喝酒甚少进食,你能劝听她的话就请帮帮忙吧。我便去敲了敲她的房门,只看见她双眼通红。
“你这样是不行的。”我叹了口气。
“别管我。”芊说。
“先去洗个澡,然后一起吃饭好吗?”
“不好。”她摇摇头。
“……”
我只好踏进她暗无天日、黑沉沉的房间,然后顺手关上房门。她也不阻止我,独自走到床的边缘坐着。我走到窗口旁,把厚厚的窗帘拉开,再打开窗口让空气流通,让阳光进来。然后稍微整理一下酒罐、乱丢的衣服、用过的纸巾、书本,倒掉烟灰,把垃圾收集再绑起来,然后丢到楼下大垃圾桶去。其中她静静坐着什么也没说,像个恒久以来就坐在那儿的雕像,只不过当我拉开窗帘时她还是因为刺眼的阳光而稍微眨了眨眼。
过后我拿起她桌上的salem,取出一根然后点燃那微凉的薄烟。她默不作声地也拿起盒子取出一根。我用打火机点燃她叼着的香烟。沉默的空气里,对健康不好的菸味在空中凝聚又消散,或许还熏黄了她贴在墙上的金城武海报。
“Life is just a cigarette,it burns。”我说。
“嗯。”
然后我们都不说话。直到手里的香烟燃烧完毕后,我们仿佛约定好般,再伸手到烟盒取烟,点燃。直到烟灰缸躺了7、8支香烟的尸体后,烟盒里再也没有剩余的烟了。我拿起来随手一握,捏扁了盒子再丢到垃圾桶里去。直到彼此手里的烟都抽完后,我们又沉默了一阵。她慢慢站起身来,双手动作缓慢但坚持地解开衣服的钮子。我有点反应不过来。直到她把上衣脱掉解开胸围后,我才忽然惊醒。
“不要。”我紧紧握住她要脱掉短裤,正颤抖着的双手。
她静静地抱住我,先是将脸轻轻贴在我的胸膛上,任由长长的秀发垂到了腰,双手从轻轻环抱渐渐变成紧紧抱住。芊赤裸的身躯与我身体只隔了一层薄薄的衣服,那小巧但形状尖挺的乳房切实地贴在我胸膛稍微下一点的地方。因为体温上升,我还能确实地感觉到她乳头的变化。我当然也有点冲动,但非常明白如果这时候不压抑自己,事情就会朝毁坏的场所前进了。我温柔地抱着她肩膀,轻轻地拂着她长长柔顺的秀发。然后她就开始哭了,一直哭到我的胸膛都湿透了为止。
“去洗澡吧。过后我们去吃东西。”时间消失了一阵子后,我这么说。
“嗯。”
我载她到【和平饭店】吃饭。因为食物真的难吃,结果我剩下半盘饭,她却奇迹地吃完了。我啧啧称奇的同时,心里不免盘算着她到底几天没吃东西了。随后我们在Klebang的海边看日落。我带她走到那时我躺的大树干,然后一起坐下。
“我有个朋友啊,她到波迪升(Port Dickson)的海边去游玩。七早八早清晨4、5点时便一群人爬起来看日出。于是一群人望着海平线,期待红彤彤的旭日从海上慢慢浮现。但等了好久,也看不到太阳。”
“哦?”她问。
“然而海面上却渐渐亮了起来。”
“为什么?”
“因为太阳从背后的山爬出来了。西海岸是绝对看不到海上的日出啊,除非是在岛上。”我说。
“哦…”她点点头,然后继续用脱掉鞋子的脚,如铲子般铲起地上幼幼滑滑的细沙。
“这是一个关于波德申的笑话哦,非常有名。”
“是吗?”她问了问题,眼睛却看着远方的油轮,一点都不在意答案。
“嗯。”
然后我躺在树干上,渐渐睡去。后来我怀疑,到底是树干有让人沉睡的魔力,还是每次跟女孩在一起时,我都会自然地想睡去?我不知道答案也不想深究。远处的太阳一不留神间已沉到海底下,只余下漫天红霞。国油长长的码头已经亮起了灯,像极一条连到彼岸的光桥。等我挣开眼睛时,天已经黑了。
“呃?”我挣扎爬起身来,咸咸的海风中依稀听到在海边散步的芊,似乎在对我说着什么。
“谢谢你啊!“她喊道。
“不必客气啊!”我也大声喊。然后她笑着转过头去,然后秀发随着海风飞扬。我有点看呆了。
不久后就是千禧年了。因为世界没如预言般在1999年毁灭掉,所以千禧年的除夕夜,我们一群人决定到星光大道Bintang Walk去倒数庆祝。那里人真的很多,很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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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14-7-2005 09:54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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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从马六甲出发,我们忍耐了两个小时多后,终于抵达吉隆坡。紧绷的身体直至完全离开富都车站后,才慢慢放松。马来西亚的长途巴士服务糟得离谱,车站满是乌烟瘴气,人声嘈杂,卫生环境不好,垃圾乱丢,沟渠阻塞臭气冲天,乘客随地乱吐痰吐口水,一切快让人发疯了。因为假期乘客多,没良心的巴士公司还用校巴跟工巴来载人。没有冷气已经很痛苦了,乘客在车上吃着nasi lemak、burger和杂饭杂菜,那异味真是挑战乘客的忍耐极限。
我们约定先去落脚处,晚上再到金河广场碰面。吃了晚餐后,我便从位于蕉赖的阿姨家乘搭Intra Kota到金河广场去。同样是巴士,Intra Kota、City Liner等的都市巴士跟破烂的长途巴士相比,竟然是天渊之别,真是不可思议。
还没7点,人潮已经疯狂涌现。本来是马路的街道被封锁成了行人道,缤纷七彩的装饰、各种名牌的Show、有奖游戏;Lot 10门前有个swatch的超巨型电子时钟,特地为这个千禧年设定了倒数的时间;露天咖啡座更是挤满了人,几乎全马来西亚人都挤到这里观看庆典;而且Star Hill、Lot 10、金河广场前都设置了舞台,表演和节目不仅精彩,更有从晚上8点开始舞到12点的比赛。我一头钻进异常拥挤的金河,去寻找芊还有其他的朋友。
“喂。”
“啊?!”我被人从背后拍了一下,吓了一跳。
“这里。”转身一看,原来拍我肩膀的是芊。
“哦哦……其他人到了吗?”我问。
“都到了,在那边看表演。”她指了指金河外面的方向。
“噢。那我们过去好了。”
“嗯。”她点点头。
然后我们过去集合。大伙儿聚在一起,自然难免嘻嘻哈哈地大闹。大家一起随处看热闹,到处都在售卖荧光条、彩剂喷器、嘉年华帽、肥皂泡泡等,各式应节玩意儿。我们随时遇到系友、家乡朋友等,一样爱凑热闹的年轻人。遇见了,免不得又互相拥抱寒暄一番。这一切简直就是twist and shout,真正扭摆呐喊式的热闹嘉年华。
还没10时,街上已经挤得水势不通了。人潮不断涌来,挤得人人寸步难行,呼吸艰难。后来报章报导,单单只在星光大道Bintang Walk,竟然也聚集了超过10万人。芊很快便大喊救命了,我就陪她找个石墩坐下休息。其他朋友却仍然兴致勃勃到处去寻热闹,扔下了我和芊。
“其实你可以不必陪我哦,跟他们去走走好了。”芊说。
“我也不行了,周围都是人。走路也要慢慢挤,还是休息算了。”
“是啊,真是恐怖。”
“非常赞成。”我点点头。虽然我们也是制造恐怖的一份子。
我们在一旁坐着,看着人潮来去。芊有点沉默,可能是因为想起了前男友。我有些担心,所以不断以一些话题来引开她的注意力。从著名的阿姆斯丹特末日预言,世界即将在1999年7月灭亡到千年虫millennium bug危机,她渐渐有了兴趣且开始发问。
“那个预言不是说了,世界将在7月时毁灭吗?可都没发生。”芊说。
“预言家如果每个预言都成真,那么他不是人,是神了。不过话虽如此,听说他好些预言也实现了,像法国大革命还是什么的。”
“真的?”芊有点怀疑。
“谁知道。不过如果世界真如预言般毁灭,也不坏啊。”
“怎么说呢?”芊不明白。
“这样许多讨厌的事情便解决了。例如基督教的末日审判,把一切曾经做过坏事的人消灭掉,丢进地狱里受苦,不是很棒吗?然后好人被拯救,送到天堂继续美好的生活。”
“好象很有趣。不过如果是毁灭,能活下来的人将面对另一种困境吧。比如要跟野兽斗争、跟人类斗争以夺取粮食等的,没你说的那么美好啊。”芊听着就笑了。
“也许一切需要从新开始,说不定还要跟变种异型打斗,被怪兽到处追杀。但如果能在旷野里生活,每日与大自然环境共处、求存,感觉不是很棒吗?”
“cowboy?”
“嗯。我是一个憧憬牛仔时代的现代人。”
“牛仔好吗?可能到时你又反悔了。”
“我不知道哦。不过我不排斥现实生活,并非是那种忽然想改变生活形态,就立刻跑到深山当野人的类型。”
“哦。”
“你要不要听一个关于时光机的笑话?”由于距离倒数还有很久,所以我们继续聊天。
“好啊。”
“如果某天你拥有时光机,你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
“时光机?回去从前看一看吧。”芊想了一下,这么说。
“想回去从前的人都很悲观呢。”
“或许吧。”
“嗯。但当然最好的答案并不是回去从前。”
“哦?”
“最好的答案是:去明天看马票的开彩号码。”我笑着说。
“昏,贪钱鬼。”芊轻轻捶了一下,而我假装很痛。
然后不知为何,她沉默了好一阵子。
“爱情是什么?”她幽幽地问。
“爱情太抽象了。它可以是生活的原动力,或让世界变得更美好的一种美丽工具。”看来再热闹的场合也冲淡不了她的忧伤。
“那么为何会为爱受伤呢?”
“爱情虽然是抽象的情感,然而我们通过实际的行为,它已经变成实质性的事情了。面对实质性的事情如学习、工作、缴水电费,我们在进行实质性的活动时难免会遇到不如意、不知如何处理的事情。例如付出后却得不到回报、没有成果,又或在自己不能在对方的意愿下妥协、或不了解对方为何需要如此做时,此些我们遇到但不了解的事情是为受伤。而受伤不过是了解世界的一个步骤,实地踏上去之后就会知道应该要如何在世界取得平衡。什么也不去想是不行的,随便放弃也不行。因为我们要老实地依靠自己的力量才能找寻到生活的重心,才不至于倾斜然后掉落深渊粉身碎骨。”
“你说得好长篇大论哦。”芊傻了眼。
“呵呵。不过我们不能随便放弃啊,不能放弃生命,不能随心所欲地伤害自己、伤害别人,不能因为心死了而把所有伤害看成理所当然。这样只会生活在沼泽泥泞里,永不翻身。”
“嗯。”芊说。“不过,我希望爱情的诺言能实现。”
“噢。”
我心里不由得涌起想保护芊的感觉。她是那么的脆弱,那么地让人心疼。这就是爱情吗?我不知道。她和仪的感觉不一样,一开始遇到仪时我就毫无保留地喜欢上她了。而芊则是希望保护她,不让她受任何伤害。
“喂,是力升吗?好久不见啦!”远处有人喊道。我一看,原来是中学时的朋友。
“我过去跟朋友聊一下,很快回来。”我说。
“好啊。”
“那么你在这里等我。”
“不见不散。”她说。
“嗯。可是我有点担心咧。如果待会儿下雨、烟花爆炸、金城武出现了,你还是可以离开这里。”我想了想,这么说。
“噗……还要你教吗?”她笑得很好看。
“不用,芊最聪明了。你等一下,我快去快回。掰……”我就那么走到不远处去会朋友,可是心里一直担心她会不见。
真的,回去的时候就不见了芊。天没下雨,烟花没爆炸,金城武也没出现,但芊就是不见了。我开始焦虑。那是一种彷徨,不知所措,像不见了一件很重要的东西。我很担心芊,担心她找不到我,担心她会给人拐了,担心她会被抢劫,担心发生了严重的事情,而我却没办法帮上任何忙。我一面看着人群,一面努力辨认人们的脸孔,企图寻找熟悉的影子。
我尝试拨她Ericsson T10手机号码,但这时的通讯网络因为防止千年虫问题,已经完全被关掉了。我遇见了同来的朋友,却仍然不能得知芊的影踪。我爬上垃圾筒,消防水管,希望在高一些的地方能看得到她,又或者让她看到我,但仍然音讯全无。一看手表已经23:50,我快要急死了。
然而在我放弃的同时,一转身便看见了芊。她静静一言不发,站在人群比较稀疏的地方。我摸了摸额头上的汗水,然后慢慢走了过去。
“我一直在找你。”我说。
“我也在找你。”人群已经从最后一分钟开始倒数,我们几乎要用喊的才能听见对方。
“我很担心。”
“我也很担心。”她还是重复着我的话。
“为什么我们一直在寻找?”我问。
“不知道。但我不想再找了,很累。”
“我也是。”我点点头。
这时人群的情绪已经沸腾了,一阵骚动把我们推挤在一起。我自然地伸手过去把她的手紧紧握住,远看有点象紧紧拥抱的样子。
“那么我们不要再找了,好么?”我凑近她耳朵说。人们已经开始倒数最后10秒了。
“真的吗?”芊抬头问,眼睛有闪烁的泪光。
“真的。”
“嗯。”她点点头,然后我把她拥入了怀中。
“3…2…1…Happy New Year!!”
千禧年来临的那一霎那,我们接吻了。背后绽放的烟花,蓝绿色、红橙色像钻石宝石般灿烂夺目,仿佛一朵朵美丽的鲜花、一颗颗美丽的星星在眼前升起坠落。时间恰好停止在20世纪的最后一刻,每一个神话般的烟火燃烧了心里所有愿望。芊的脸像水晶般晶莹剔透,随着烟花的颜色变化。
星星燃起的每一声巨响,都使我们拥得更紧。鲜花一朵朵慢慢飘落,在夜空中格外璀璨缤纷。仿佛伸手可及的烟花浪漫了整个能看得见的星空,舌头跟身体一样紧紧绞缠,连拥抱我们也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黑夜里的烟火烧尽了所有过去,现在的世界只有我们两个,只有两个。
世界在浪漫的尽头里,重生了一个新的未来;如此的爱,我用了一生来记得,也用了一生去忘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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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7-7-2005 05:56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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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几天后,我把恋爱的消息告诉杰。那家伙在电话那头怪叫不停,他声音跟从前当commander时一样洪亮,肯定已经远远传出去百米外,把人吓个半死。杰一直嚷着要看芊,我则说有机会再两对一起约会好了。他不肯,一直嚷着要逃课从吉隆坡下来找我。但我知道他是不会逃课的。因为他已经当了华文学会主席,除了忙活动之外,也在忙着学运的事情,连小欣也很少见到了。
因为是第一次恋爱,心情非常感动且很新鲜,仿佛每一天都是新的开始。尤其是当手拖着手走在路上时,感觉有点别扭却也很甜蜜。如果我的世界一直在转动,从那天开始,轴便是芊了。
芊是个情绪起落很大的女孩,敢爱敢恨且任性非常。虽然如此,我还是喜欢她。她不太眩目却有着独特的温柔。很多时候她还会煮些小菜,让我非常感动。只是她容易情绪失控,造成我们经常吵架。
“问你一个问题。”某次做爱完毕后,芊说。
“问吧。”我抚摸着她柔顺的修发。
“其实你在意我不是处女吗?”
“啊?”我吓了一跳。
“男人都有处女情意结?”
“大概吧。不过我不在意。”
“为什么?男人不都喜欢自己的另一半是处女吗?”
“呃,怎么说呢?”我想了一下。“如果有两个新的电饭煲放在眼前,颜色、性能、外表、内在全部一样,只是一个还在盒子里,一个已经摆出来。这时候,几乎全人类都会选那个仍在盒子内的电饭煲。同样的事情,如果两个一模一样的女孩子让男人选择,当然是那个原封未动的比较好。不过我真的觉得处女与否并不重要。最重要的,还是你爱的人是否真的爱你。因为爱情是需要双方一起付出的……”
“如果我是处女的话,是不是更好?”她忽然打断我。
“呃……这个……你现在也很好啊。”
忽然她就沉默下来。
“你在意。”
“我没说在意啊。”
“你在意……你在意……”说着说着,她就哭起来。
“我真的不在意。”我拍拍她的肩膀。
“别动我!”她忽然喊道。
“冷静点好吗?”
“别动我啊!!!”她喊得声嘶力竭,非常激动。
“别这样好吗?”说着,我便想过去抱紧她。
当手几乎要碰触到她肩膀的时候,她双手突然猛地乱挥,还拿起地上的东西摔了过来。我闪躲不及,一个闹钟便飞了过来咂到额头,擦伤少许流了一点血。她停下来,又紧紧抱住我。
“我不是有意的。”她哭着说。
“你很情绪化。”我生气了。
“对不起,对不起。”
“你其实不在意我的看法。你在意的是你自己如何看你自己,更在意别人如何看你。”我冷冷地说。
“真的很对不起。求求你,别再说好吗?”她身体在颤抖着。
“唉。”
“求求你……”
“别再哭了,这个样子很丑呢。真正应该哭的是我吧?头真的好痛咧。”我摸着被咂的地方。
“我去拿药来,你别动。”
“嗯。”
看见她不安的样子,我无法再说恨话。那些委屈只好收在心里,以开玩笑的语气轻轻带过吵架的不愉快。虽然我明白她内心的脆弱与焦虑,但是否能用一种比较好商量、比较坦白、比较友善的表达方式呢。我不了解,只能可惜唯一的闹钟已经摔坏,无法再使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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芊的家乡在KL。在她回去KL的那个周末,我一个人在马六甲的宿舍度过。那个孤独的早上,我从邻居家前拣回自己被邮差乱丢的信。
“升,
我在金马仑。一年多了。
虽然读书烦,但还是怀念那些白衣蓝裙日子。
你还好吗?
仪”
信是从家乡转寄来的,仪只有我家里的地址。我花了一个早上回信,下午才到市立泳池游泳。
“仪,
收到你的信,我非常惊喜。如果你看见早上的阳光而心情豁然开朗,那么我现在就是十倍于那个愉快。
金马仑如何?听说那边被毫无节制地开发,气候已经不冷了。但无论如何也好,希望你还是多加几件衣服,以免着凉。
千禧年的第一天,我谈恋爱了。她很温柔,但也是个不太控制自己情绪的女孩,很容易就发飙。一遇到这样的情形,我就开始混乱。结果当然是又吵了一顿。不过每次我都道歉,都尽量把她哄回来。在我心里没有对错,我只是不想她生气,不想她不快乐,不希望看见她流泪。
有时我觉得很累。她的内心有太多焦虑与不安,很容易就对身边的人造成大的压力。她是爱我的,看见我时会很高兴,会煮面煮东西给我吃,会为我化妆打扮。但更多时候我是混乱的。就象用纸牌堆砌一个纸塔,我慢慢地在堆砌爱情;但风一来纸塔就倒了,她时好时坏的情绪使我开始摇摇欲坠,不知所措。也许我应该多点耐性,多做沟通。但只要她一哭,一发脾气,我就无法好好的把自己的情绪说出来,只得隐藏在心里。
爱情并不容易,但我目前正好好学习。请以金马仑的茶叶保佑我,一切顺利。
偶尔我会想起从前,那些跑步到你的小木屋聊天的日子。我记得里面每一张桌子椅子的排列方式,记得你,记得你说过的雨树。每当心情低落,我就想起这些美好的事情,它们像寒冷时一件大衣盖下来的感觉。
你那边怎样了?有男友了没有?
加油啦。
升”
两个星期后,我收到了仪的回信。
“升,
你看来不妙。
有什么事情,就坦白跟她说好了。不要什么都放在心里。
我没谈过恋爱,不知道怎样帮你。不过Elvis在love me tender内唱道:love me tender,love me true。女孩要的,只是男孩真心对她。
金马仑早上半夜还是冷,我会发抖。
多联络。
加油。金马仑茶叶保佑你。
仪”
仪的来信仍然是短短的,但那份关心却仍让我感动良久。
我并没怪芊,也明白爱情需要耐性和谅解。但后来我才发现,其实怎样体贴和谅解也不是解决的办法。情绪化造成的压力、乱发脾气造成的缺乏安全感,这些负面的问题很容易就形成裂痕。而裂痕一开始成形,就会逐渐扩大到无法挽回的地步。
大二开始,我转到赛柏再继续学业,芊则留在马六甲。我记得分手那天,是一个天气美好的早晨。她来到我位于蒲种的宿舍,像平常那样我们见面、吃饭、看电影、做爱,累了洗澡就睡。然后隔天在附近的公园散步时,我说了分手。她低声哭泣着。
“我还是很爱你。”
“谎话。”芊哭着说。
“也许吧。”
“没办法挽回了吗?”
我忘记接下去说了什么,只记得最后还是分了。我们应该再继续的,因为我还爱着她,但实际上真的无法再忍受了。把她送上公巴后,我这么心想。
后来芊乘搭的公巴遇上交通意外,跟载汽油罗里相撞。全车乘客无一幸免,都葬身大火。我并没有出席她的葬礼,甚至连墓碑也不知在哪处。我只知道心里的某部分跟着一个20岁的女孩一起死了,完全空了。
我们终于自由。一想到这点,我的眼泪就一直流到眼睛红肿发痛为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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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7-7-2005 07:05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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仪是我的名字呢!
嘿嘿!
很好看噢!~~
看到我有点想。。。
想掉泪,
又想微笑的感觉。。。
就是掉入了回忆里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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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
发表于 28-7-2005 10:39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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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仪的支持啊,哈哈。
生活很多时候是苦乐参半的东西,而且苦一般还比乐多。所以哦,待会儿故事开始转型时,别不开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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