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女儿

Ena93

正文 Chapter 1 小希的反常


     “糟了，又迟到了！”艾薇一边看着手表，一边急匆匆的向小橡树幼儿园奔去。

     幼儿园门口冷冷清清的，显然接孩子的人潮早已退去。院子里有几个孩子在溜滑梯，艾薇匆匆的扫了他们一眼，便向教室跑去。

     教室的门半掩着，艾薇刚推开门，一个粉色的身影便跳过来，一头扎进她怀里。

     “噢，乖乖，对不起，妈妈又来晚了。”艾薇弯下身抱起她，又在她的小脸蛋上亲了好几下。

     小女孩咯咯的笑了，顽皮的蠕动着身体，一只手挥舞着一张画：

     “妈妈你看，这是我画的。”

     艾薇接过画，上面画着一座小房子，灰色的墙面，两边对称，四扇窗，一扇门，门前三节台阶，左边有一颗树，右边有一个长方形的花坛，背景则完全涂成了天蓝色。房子前面，是两个小女孩手牵手在玩耍。

     “是吗？画的真棒！”说着，又在她的脸蛋上亲了一下。

     “小希妈妈吗？”老师从教室另一边走了过来。

     “噢，张老师，真抱歉，我又来晚了！”

     “没什么，小希很乖，今天表现也很好呢！”老师笑着说道。

     “真是太麻烦您了，那我们就先回去了。小希，跟老师说再见。”

     小女孩回过身来向老师挥了挥手，然后又转过去趴在了艾薇的肩上。

     “妈妈。”小希的声音把她从回忆中拉了回来。

     “恩？什么？”

     “我今天交到一个新朋友哦。”小希趴在艾薇耳边，轻轻说道。

     “真的吗？男生还是女生啊？叫什么名字呢？”

     “女生，她叫小函。”

     “这样啊，你们玩得好不好？”

     “很好啊，她告诉我好多很好玩的事情。”

     “真好，小希真乖。”

     回到家后，小希自顾自的去一旁玩了。艾薇刚要准备去做晚饭，却听到小希在里屋不停的说着什么。

     “小希，你在跟谁说话呢？”艾薇走进里屋，却发现除了几个娃娃，就只有小希一个人。

     “小函啊，她是我认识的新朋友，我刚才跟你说过的呀。”小希仰起头，不解的答道。

     “可是，小函现在不在这里啊。”

     “她在，她就在那里。”小希指着对面说道。

     艾薇狐疑的看了一眼对面，什么也没有。她刚要说话，只见小希又自顾自的一边玩，一边嘴里说着什么。

     小孩还真是奇怪。艾薇摇摇头，又回到厨房继续忙了。

     晚上洗澡时，艾薇忽然发现，小希的左腿上有一块淤青。

     “小希，你今天摔倒了吗？”艾薇问道。

     “没有啊。”小希答道，过了一会，又像想起什么似的，说道：

     “但小函摔倒了。”

     艾薇顿时有点哭笑不得，别人摔倒，关她什么事呢？算了，小孩子难免磕磕碰碰，她这样想着，将小希抱到床上，亲了亲她，刚要去做白天没完成的工作，却听见小希突然叫道：

     “妈妈！”

     艾薇转过身，只见小希坐在床上，一点也没有想睡的样子。艾薇以为她还要撒娇要人陪，但小希却跑下床，拿过自己白天的那副图画，对艾薇说：

     “我要去这里。”

     艾薇疑惑的接过画，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妈妈！”小希又开口了，“你带我去吧！好不好？”

     “可是，这只是副画啊！”

     “不是的，这是真的，是真的！”小希急切的说着，拉着艾薇的袖子就要往门口走。

     “小希！”艾薇急忙把画放下，拉过小希，“大晚上的要去哪里啊！再说，妈妈刚才已经说过了，这只是副画啊！”

     “不，是真的！是真的！”小希挣脱艾薇，跑到大门口，用力的垫着脚尖去够门锁。

     看到一向听话的女儿在胡闹，艾薇顿时有点生气，她上前一把把小希抱回来。但小希却不肯乖乖就范，一边挣扎一边哭闹起来。无论艾薇怎么哄，她就是执意要去找画上的地方。隔壁邻居在门外敲门抗议了，艾薇只好答应她等过几天有时间了带她去，小希这才渐渐止住了哭声。艾薇坐在床边，看着桌子上的那副画，无奈的叹了口气。

     屋内，对面楼上的灯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正好照在床上，小希静静躺着，右边的手臂却不停的往旁边摸索，像是在寻找着什么，忽然，她的手定在了某一点，然后嘴角泛起了一丝满足的微笑，便沉沉的睡去了。

     第二天早晨，当艾薇叫小希起床时，却发现一向不赖床的小希今天一直拖拖拉拉不肯起。

     “快点，宝贝，不然幼儿园要迟到了。”艾薇催道。

     但小希似乎一点也不为所动，仍旧把头埋在枕头上，身体蜷成一团窝在被子里。

     “妈妈，我难受。”当艾薇再次催促时，小希抬起头，小小声的说道。

     “哪里难受？”艾薇丢下手里的东西，忙去摸她的额头。小希的额头凉凉的，没有发烧！艾薇松了一口气。

     “我头很昏，这里，”她指了指自己的肚子，“好像有一条小虫子在往上爬。”

     艾薇皱了皱眉，难道是吃坏了肚子？看着小希没精打采的样子，不由得叹了口气，看来今天什么也别想干了。她赶忙打电话去幼儿园和快餐店请假，然后抱着小希匆匆的向最近的小区医院跑去。

     “什么事也没有，她很健康。”医生在对小希做完检查后，这样说道。

     “不会吧，她早上明明说头很昏，好像还有点反胃。”艾薇担忧的说道。

     医生笑了笑：

     “小孩子嘛，装病是常有的事，你这个妈妈也真够粗心的，女儿生没生病都没看出来。”

     艾薇回头看了看，小希正坐在那里自言自语说着什么，看起来似乎的确没什么事。她没再说什么，谢过医生后便领着女儿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艾薇越想越气，白白请一天假不说，还被医生认为是不合格的妈妈，他们哪里知道，自己为女儿到底付出了多少。想到这里，她又开始气小希，平时明明很乖很听话的小孩，怎么突然之间学会了说谎。

     “小希。”她停下脚步，问道，“早上为什么要说谎？”

     “我没有。”小希抬起头，有点不解的答道。

     艾薇更气了，都这个时候了，还在说谎。

     “医生都说了，你一点病也没有！早上为什么要装病？妈妈这么辛苦的工作，你怎么就不听话呢？”

     艾薇语气有些重，小希哇的一下哭了，边哭边说：

     “我没有……”

     艾薇简直气不打一处来，她甩开牵着小希的手，径直走到了路边。

     小希哭得更厉害了，一边哭一边还不忘替自己辩解：

     “我…没…有…”

     路人纷纷侧目，好奇打量着这对正闹别扭的母女。

     过了一会儿，艾薇感觉有人在拉自己的衣角，低头一看，是小希。小女孩哭得眼睛红红的，一边抽泣一边说：

     “妈妈别生气了，我以后保证很乖很听话，千万别不要我……”

     艾薇鼻子突然一酸，她蹲下身抱住了小希，心里却又开始责备自己，她只有四岁，自己还想怎样呢？

     “小希不哭，是妈妈不好，不该对你凶，我们回家好不好？”

     小希点点头，把头歪在了艾薇肩上。过了好久，艾薇听见小希在耳边梦呓般的说道：

     “小函不哭，小函快点好起来喔……”

     又是小函。

     艾薇在心里嘀咕着，这个小函到底是谁，让小希对她如此念念不忘？她决定第二天到幼儿园去弄个清楚。

     隔天，艾薇早早的便来到幼儿园门口，准备在接女儿的时候顺便看看她口中的朋友到底什么样子。

     幼儿园里，老师正带小朋友在院子里面玩，艾薇来回找了半天，才在滑梯后面看到女儿。奇怪的是，女儿身边并没有其他小朋友，她自己坐在那里，似乎在玩家家酒，时不时还抬头对着空气说着什么。艾薇又在那里等了一会，但始终没有其他小朋友过来。

     女儿到底是怎么了？艾薇靠在栏杆上，脑子里一片混乱。

     “是小希妈妈吗？”

     “呃…是。”艾薇缓过神来，才发现是幼儿园的老师。

     “哦，是张老师，抱歉，刚刚……”艾薇有些尴尬的说道。

     “没什么。”张老师笑了笑，但随即神情又严肃起来，她回头看了一眼小希，接着说，“小希还好吧？”

     “哦，没事，小孩子嘛，有时候就是会淘气装病，弄得我也很头痛。”艾薇摇摇头，又像想起什么似的，问道，“对了，张老师，班上有没有一个叫做小函的小朋友？我听小希说她们玩得很好。”

     张老师皱了一下眉：“没有啊。”

     “那其他班……”艾薇正要继续问，却被张老师打断了：

     “小希妈妈，关于这个，我想跟你谈谈，到我办公室来吧。”

     艾薇楞了一下，又转过头看了小希一眼，便跟着张老师往办公室方向走去。

     “张老师，是不是小希犯了什么错？”艾薇一进办公室就追问道，生活上的压力已经够大了，她实在不想再有什么别的麻烦出现。

     张老师摇摇头，示意她坐下，然后拿过一张画递给艾薇。画上面是两个小女孩，但奇怪的是，一个在笑，另一个却在哭，周围也没有孩子经常画的花草房子，却是一块块奇怪的黑色涂鸦。

     “这……”艾薇不解的看向张老师。

     张老师摇摇头，说：

     “我问过她，她说了个很奇怪的名字，但我记得她说这个，”张老师走过来指着画上在哭的那个小女孩，“叫做小函。”

     她又拿过一张纸，递给艾薇，说：“这是这一届小朋友的花名册，我查了一遍，并没有叫做小函的孩子。”

     “会不会这只是个昵称，而不是全名。”艾薇看了眼花名册，问道。

     “我也问过了。”张老师接着说，“但小希不肯说。”

     “不肯说？”

     “是啊。”张老师停了一下，接着说，“所以，你看你能不能试着问出些什么。小希一直是个很听话的孩子，但最近却变得有些怪，不肯和其他小朋友玩，总是自言自语。”

     艾薇没有回话，呆呆的坐在那里，看来这个小函，并非只是个朋友那么简单。

     “小希妈妈，有时候家庭的因素也会导致小朋友行为和心理的变化，不知……”

     “不，我们很好。”艾薇急忙答道，“张老师，我会和小希好好沟通这件事的，学校这儿就多麻烦您了。”

     张老师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从办公室出来后，艾薇一直在回想，这个小函，到底是什么时候，又是怎样介入到她们的生活中的呢，而为何会对小希有如此大的影响呢？直到一个粉色的小身影扑过来，她才回过神来。

     “妈妈，你在想什么呢，都没有看见我。”

     “没什么，乖乖，咱们回家吧。”

     说完便牵起小希的手往家的方向走去，路上，艾薇想起老师的话，于是便试探性的问道：

     “小希，今天有什么好玩的事吗？”

     “有啊！老师今天教唱歌，我和小函也玩得很高兴。”

     “是吗？真乖，那小希能不能告诉妈妈，小函是谁呢？妈妈也想见见她。”

     “不行哦，只有我才能见她。”

     “是这样啊，那你告诉妈妈她叫什么好不好？”

     “她叫小函啊。”

     “不是的，像你叫小希，但是全名叫做艾羽希，那，小函的全名呢？”

     小希摇摇头：“我不能告诉你。”

     “为什么呢？”

     “因为小函不让我说。”

     艾薇没有再追问，但却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从心底传来，是自己太多疑，还是，小希真的有什么异常吗？她扫了一眼四周的街道，各式穿着的路人匆匆的擦肩而过。他们，应该都有明确的目标和温馨的家吧。艾薇苦笑了一下，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可抱怨的呢？

     突然，一声哭喊打断了艾薇的思绪，只见小希蹲在地上，两手抱住左边的膝盖，边哭便喊着：“好痛好痛啊！”

     艾薇急忙弯下身去抱她，但小希却一个劲的挣扎，便挣扎便喊着：“好痛好痛！好多血啊！”

     艾薇一手揽着她，一手挽起她的裤子，但膝盖上除了一块淡淡的淤青，什么事也没有。

     “小希不哭，妈妈刚才看过了，没流血，妈妈抱你回去好吗？”

     但小希却像没听见似的，继续哭喊着：“好多血，流了好多血……”

     无奈之下，艾薇只好硬把她抱起来，匆匆的向家里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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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Chapter 2 小希不见


     大概是在路上哭累了，到家后，小希异常的安静，只是仍旧抱着膝盖，蜷缩在床边的地板上。看到女儿这样，艾薇也不忍心再去追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吃过晚饭后，便早早的把小希哄睡了。

     但也许是白天的事情太过突然，也太过异常，艾薇整个脑神经绷得紧紧的，以至于晚上做了个可怕的梦，梦见小希和另一个小女孩手牵手在前面走着，而无论自己在后面怎么追怎么喊，小希始终听不见，反而越走越快，直至消失在一片迷雾中。

     艾薇猛然惊醒，手下意识的往旁边摸去，却发现身边空空如也，小希不见了！

     “小希！”艾薇叫道。

     没有回音。

     艾薇顿时感到一阵寒意。她急忙打开灯，小希不在屋内。她急忙跑到卫生间，没有人，厨房里同样也没有半个人影。艾薇瘫坐在沙发上，房间就这么大，小希会在哪里呢？她突然想起几天前小希吵着要去找画中的房子的事情，难道……

     想到这里，艾薇再也坐不下去了，她抓起一件外套便冲出了门。楼梯的灯光昏沉沉的，艾薇每下一层，都轻轻叫着小希的名字，但直到她下到底层，也没有看到小希的影子。她把小区里所有能藏身的角落都找了一遍，仍旧无果。难道小希已经出了小区吗？她那么小一个孩子，能跑去哪里？艾薇想着，眼泪也止不住的掉了下来。她抬头看了一眼，所有的窗口都是黑漆漆的，只有她的窗口亮着灯，在黑暗中，显得那么的刺眼和夺目。

     艾薇擦了擦眼泪，向小区门口的值班室走去。

     “请问，你有没有看到一个四岁左右的小女孩？”

     “小女孩？”保安狐疑的看了艾薇一眼，“大半夜的，哪有什么小孩啊？”

     艾薇看了一眼大门外，除了几盏昏暗的路灯，街道上静悄悄的。

     “要是你看到她，麻烦你立刻通知我好吗？我是2单元501户。”

     “哦…好的。”

     艾薇谢过他之后，转身便向大门外跑去，保安刚要说什么，艾薇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夜色中。保安不解的望了望艾薇所在的那栋楼，脸上现出了一丝不可思议的表情。

     街上静悄悄的，昏暗的路灯下，偶尔一两辆夜班出租车经过，艾薇匆匆的朝着B城的方向走着，边走边不断向四周张望。明明是初夏的季节，但艾薇却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小希会去哪里呢？才四岁的孩子，应该不会走太远啊！

     又向前追了一段后，艾薇精疲力竭的靠在路边的一块广告牌上，一只脚的拖鞋也在匆忙中遗失，头发也被汗水浸湿，凌乱的贴在脸上。她抬头看了看通往远方黑暗中的路，无助的哭了起来。她怪自己为什么如此大意，女儿跑掉都没发觉，也怪自己没把女儿的话放在心上，才导致她擅自跑去找画中的地方。

     暗自自责了一阵子后，艾薇擦了擦眼泪，理了理头发，深深吸了口气，又继续向前追去。市区和郊外的分界处有一条铁路，艾薇看到旁边的值班室亮着灯，刚要上前去打听，却猛然看到，在离值班室不愿的铁轨边，遗落这一只粉色的小鞋。艾薇冲上去捡起鞋子，正是小希的鞋，她一定在附近！

     艾薇向四周看去，除去值班室附近有些光亮外，其余都是漆黑一片，只有铁轨蔓延的远方，有一盏绿色的信号灯在一闪一闪。她突然想起来自己曾经告诉过小希，信号灯非常重要，只要相信信号灯的指示，就不会发生危险。小希一定在那里！艾薇起身向信号灯的方向跑去。

     然而，当她找到信号灯时，旁边除了杂草丛中的虫鸣外，周围更是空无一物。怎么会这样！艾薇顿时觉得浑身的力气被抽走一般，她瘫坐在地上，刚刚燃起的希望瞬间化为了绝望，她把头埋进膝盖，眼泪再一次禁不住掉了下来。也不知过了多久，艾薇就那样坐在那里，她现在混乱得根本无法去思考如何才能找到女儿，也不敢去想女儿究竟会发生什么，直到越来越近的火车鸣笛声不断冲击着她的耳膜，她才回过神来。

     一列火车从她身边呼啸而过，随之而来的是阵阵热气，巨大的响声几乎将她震聋。待周围的一切再一次安静下来后，艾薇叹了口气，准备重新回到值班室去打听看看有没有小希的消息。她刚转过身，却隐约听到附件传来一阵细微的哭声，艾薇的神经猛的绷紧了，她停下脚步，仔细凝听，但除了虫鸣和风声，一无所有。她摇了摇头，刚准备离开，哭声又出现了。

     小希！

     艾薇急忙向信号灯后面跑去，发现不远处竟有一节废弃的火车车厢。“小希！”她边叫着边向车厢跑去，哭声渐渐清晰起来，艾薇绕着车厢转了一周，却连个人影也没有。

     “小希！”她再次叫道。

     哭声又传了出来。

     难道……

     艾薇急忙趴在地上，向车厢底部看去，果然，一个小小的身影缩在里面，还在不断的发抖。

     “天哪！”

     艾薇叫了一声，慌忙将她从车厢底部抱了出来。小女孩一脸惊恐，眼睛也哭得肿肿的，脸上一道黑一道白，光着双脚，衣服也弄得脏兮兮的。

     “小希！天哪！”艾薇一下子把她搂在怀里，眼泪也随之掉了下来，“是妈妈不好，妈妈没有照顾好你，都是我不好……”

     小希没有说话，只是伏在艾薇肩上不断的抽泣，小小的身体也随之颤抖着。

     “乖乖不怕，我们这就回家！”

     艾薇抱起小希向回家的方向走去，小希仍旧没有说话，只是眼睛一直望着铁轨消失的远方，忽然，她嘴里喃喃自语了些什么，然后便把头靠在艾薇肩上，闭上了双眼。

     艾薇抱着小希回到小区时，天空已经泛起了鱼肚白，昨晚的那个保安正在和前来接班的人交代着什么，两人谁也没有注意到，身后的电视里，早间新闻正在播放一条孩童走失的消息；窗外，昨晚来求助的女人正抱着失而复得的孩子经过。

     她走到楼下，刚好碰到下夜班的邻居。邻居看了她一眼，一脸惊讶，招呼也没打就匆匆上楼了。艾薇并未在意，她现在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小希身上，以至于当她走到家门口，才赫然发现门竟然大开着。

     “妈妈，我害怕！”小希缩在她怀里，喃喃说着，小小的身体还在不住的颤抖。

     “不怕不怕，妈妈在这，妈妈会保护你的。”艾薇一面哄着她，一面抱着她在沙发上坐了下来，直到小希渐渐睡熟了，她才又把她抱回床上。此时已经是早上了，艾薇苦笑着摇摇头，刚准备抓紧时间睡一会，一抬头却看见旁边镜子里的自己，头发乱糟糟的，外套胡乱穿在身上，鞋子丢了一只，眼睛哭得红肿，脸颊上还蹭得黑黑的，难怪邻居会用那样的眼神看自己。她又回头去看小希，小女孩睡得很沉，仿佛之前的一切从未发生，艾薇看着她熟睡的脸，忽然一阵心酸。

     为了抚养小希，她一个人兼了两份工，房租，水电费加上小希的幼儿园学费，已经压得她喘不过气来。每次看见小希的鞋子或衣服又小了的时候，她就开始发愁到底该从哪里扣出买新衣服的钱。小希之前在玩具店看上的洋娃娃，她到现在也还没有余钱把它买回来。

     想到这里，艾薇不由得叹了口气。她明白，自从四年前自己毅然决然的打算做单亲妈妈的那天起，她就应该想到这之后的一切。但欣慰的是，小希是个懂事的孩子，从来不会因为得不到东西而大哭大闹。但她越是这样，艾薇就越觉得内疚。每当她看到别的孩子吃着麦当劳，拿着最新的玩具，穿着漂亮的衣服时，这种内疚感就越强烈。可是她又能怎么办呢？她只能在卖场换季打折时，去帮小希挑些既便宜又耐穿的衣服；或是在玩具店处理有瑕疵的商品时，去挑个一两件回来。小希最喜欢的泰迪熊刚买回来的时候，竟少了一只眼睛。艾薇不得不用纽扣来代替它那颗缺失的眼睛，尽管这样，小希仍然爱不释手。

     艾薇环视了一下房间，和四年前她搬进来时相比，几乎没什么变化，几年来，她几乎没添过什么家具，也没为自己添一件新衣，房间里的所有家电家具，都是向房东借的。而这间房子，也多亏房东好心，在目前房租飞涨的情况下，坚持一连四年都没有涨租，要不然，她和女儿说不定现在连个落脚之处都没有。

     知足吧！艾薇这样对自己说着，便轻轻在女儿身边躺下来，此刻的她，只想好好和女儿生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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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Chapter 3 再次失控


     由于昨晚折腾了一夜，艾薇在闹钟响起后，摸索着从床头抓起电话为自己和女儿请了一天的假。小希仍在熟睡，只有眼角的泪痕表明昨晚的一切并不是做梦。

     艾薇轻叹一口气，重新躺回到床上，但却怎么也睡不着了。昨晚小希不见的恐惧仍萦绕在她心头，她伸过手将女儿揽进怀里，刚想亲亲她的额头，没想到女儿却使劲向外挣了一下，翻过身朝向另一边睡了。

     艾薇摇摇头，翻身下床，开始收拾屋子里的一片狼藉。

     不知过了多久，艾薇忽听见里屋一阵窸窸窣窣，便想着大概是小希起床了。她扔下手里的活儿，向房内走去，刚走到门口，就听见小希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你想我吗？”

     “我也很想你啊！”

     “你看我的娃娃漂不漂亮？”

     ……

     艾薇心里一紧，忙快走几步进了房间，却见小希独自一人坐在床边，看见艾薇进来，她咧了咧嘴，便又低头摆弄洋娃娃。

     “小希，你刚才在和谁说话？”

     “小函啊！”小女孩抬起头，一脸不解的看着妈妈，似乎在问：我都告诉过你好几遍了，为什么还问呢？

     “那…小函现在在哪里呢？”艾薇努力抑制着内心的冲动，继续问道。

     小希没有答话，只是偏过头往窗外看了看，末了转过头看着艾薇，轻轻地笑了。

     艾薇顿时感到一阵凉意袭上心头。

     午饭后，艾薇决定带小希出去散散心，离家不远处有一个儿童乐园，艾薇收拾了几样日用品，便牵着小希出门了。

     午后的阳光暖暖的，小希一蹦一跳的跑在前面，时不时跑到街边商店的橱窗边，把着玻璃往里看，或是转过身来，冲艾薇做个鬼脸，又继续向前跑去。

     艾薇笑笑，出来玩的决定是对的，也许小希就是太孤单，所以才会有那么一个不存在的朋友吧。

     儿童乐园里很热闹，孩子们追逐打闹着，家长们则坐在一旁乐得清闲。小希奔向滑梯，自顾自的开始玩起来，艾薇也在一边寻了个座位坐了下来,一边用目光追寻着小希的身影，一边享受午后慵懒的阳光。

     不多时，旁边又坐下一位年轻妈妈，艾薇扭头看了一眼，对方友好的笑了笑，她也回了一个微笑。

     “带孩子来玩吗？”年轻妈妈问道。

     “是啊！”艾薇笑笑，应道。

     “我也是，带女儿来活动活动。”对方一边说，一边指着一个穿蓝色短裙的小女孩说道。

     艾薇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小女孩正向滑梯跑去，不一会儿，就和小希玩开了。艾薇也不禁笑了，便也指着小希说：

     “那个，是我女儿。”

     “是吗？真可爱！”

     ……

     两人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的聊起了家常，艾薇也渐渐忘记了先前事情所带来的不快，正当她满心想着一切都过去，新的生活正在慢慢展开时，一声尖利的哭声打断了她们的谈话。

     艾薇急忙向小希看去，却意外的发现，正在嚎啕大哭的孩子正是旁边这位妈妈的女儿，此刻她正一路向着妈妈跑来。而小希则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继续自顾自的玩着滑梯。

     年轻妈妈一边帮女儿擦着眼泪，一边轻声地哄着她，艾薇见状也急忙从包里拿出纸巾递过去。可没想到小女孩的一句话，使得艾薇伸过去的手立刻僵在了空中：

     “妈妈，是那个小孩打我的，她好可怕，还说我是坏人。”

     两位妈妈对视了一眼，随即顺着小女孩手指的方向望去，那指着的，正是小希。艾薇尴尬的把手收回来，顿了几秒，又说：

     “那孩子不听话，我去让她给你们道歉。”说着，便匆匆向滑梯那边跑去。

     小希正一遍遍溜滑梯溜得开心，看见妈妈叫她，极不情愿地从滑梯上下来，边走还边向后面看着。艾薇有些生气的问道：

     “为什么打人？”

     小希楞了一下，随即向艾薇身后看了一眼，便低下头去，轻轻地说：

     “我没有。”

     “还撒谎！人家都告到妈妈这来了！”

     小希没有回答，仍旧低着头，双脚在地上蹭着。

     “走！去跟人家道歉！”

     说着，艾薇一把拉起小希便向回走去。哪知小希身子一使劲，挣脱了艾薇的手，大喊着：

     “我不要！”

     艾薇回过头，只见小希一脸不情愿的看着她，嘴巴也撅得高高的。

     “做错事就是要承认，这才是好孩子。”说着又要伸手去拉她，哪知小希一扭身，躲过了艾薇的手，又大叫道：

     “我没有错！不是我！为什么要我道歉！”

     艾薇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这孩子，何时变得这么不听话！一句气话也脱口而出：

     “再不听话，妈妈不要你了！”

     话一出口，艾薇立刻后悔了，她刚要再解释什么，却只见小希直直的看着她，眼里有不解，也有伤心和不甘，复杂的眼神，似乎远远超出了她的年纪。艾薇突然心疼至极，忙伸手去抱她，但小希却突然拼命挣扎起来，边挣边哭边喊：

     “我没错！你们都是坏人！我讨厌你们！”

     艾薇从不知道，原来四岁的孩子，哭闹起来的力气是如此大，她不得不半跪在地上去抱她，但整个人却被小希一下挣倒在地。艾薇不得不使劲把小希也往地上一拽，趁着惯性，总算把她给抱了起来。

     周围早已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人，艾薇顾不得一身的狼狈，匆匆地从旁边挤了出去。她刚才坐过的长凳上，那位妈妈早已带着女儿离开，艾薇叹了口气，看来，又被人当成了怪人。她不敢再停留，腾出一只手拎起包，边急急忙忙向家里赶去。

     回到家中，艾薇把还在抽噎的小希放在沙发上，刚要去拿毛巾给她擦脸，小希忽然抓住了她的手，小小声的说：

     “妈妈真的不是我，你别生气了。是那个小孩惹她生气了，她才打她的。”

     艾薇回过头，正对上小希委屈的眼神儿，她不由得心一软，连忙安慰道：

     “妈妈没生气。”顿了一下，又问道，“那个她，是谁呢？能告诉我吗？”

     “是小函。”

     小希轻声吐出这个名字后，便蜷缩在沙发的一角，再也不做声了。艾薇呆呆的看着女儿，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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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Chapter 4 心理医生


     傍晚，艾薇正在厨房里忙活，客厅里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她匆匆跑过去接电话，顺便扫了一眼在房内玩耍的小希，小女孩坐在地上，周围摆着一堆玩具，自顾自正玩儿得高兴。

     艾薇接起电话，是好友林采颖：

     “艾薇！最近还好吧！什么时间有空的话，带小希一起出来玩吧！”

     艾薇苦笑了一生，最近的烦心事，已经快把她折腾疯了。

     “不了，最近都没什么时间……”她心不在焉的答道。

     “艾薇，你还好吧，你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

     听了这句话，艾薇再也忍不住了，鼻子一酸便哭出声来，吓得电话那端的林采颖更是手足无措。

     控制了一下情绪，艾薇便把小希的状况一五一十都将给了好友听，采颖听完，久久没有做声，过了一会儿，她才缓缓开口道：

     “艾薇，有句话我说了你不要多想，我觉得你应该带小希去看一下心理医生，至少医生可以给你指一个方向，这样对你对小希都好。我刚好认识一个朋友是做心理医生的，你看要不要我……”

     “我考虑一下吧。”艾薇轻轻答道，现在的她，心里也是一团糟，她需要时间去把这一桩桩一件件事理清楚。

     “好吧，你考虑好了给我电话。我还有事，不多说了，好好照顾自己和小希。”采颖说完便挂了电话，剩下这头的艾薇呆呆的坐在沙发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艾薇忽然听见房内传出小希的声音：

     “不可以喔！不可以偷看！数到十才可以！”

     她立刻起身向房内走去，屋内此刻却空空如也，只剩下散落一地的玩具。

     “小希！”她叫道。

     没有回音。

     艾薇的心顿时又提紧了。

     “小希！快回答妈妈！”她又叫了一声。

     仍然没有响应。

     艾薇蹲下身去看床下，空无一物，又看了看门后，仍然一无所获。一阵莫名的恐惧又袭上心头，忽然，她的目光落在了墙角的衣柜上。

     “该不会……”

     她走过去猛的打开衣柜门，只见小希缩在底层的角落里，一脸惊恐的看着妈妈。

     艾薇一把把小希抱了出来，砰的一声关上了衣柜门，说道：

     “没事干嘛要躲到衣柜里，你不知道这样很危险吗？你不知道这样妈妈会很担心吗？”

     小希没有说话，只是低头摆弄手里的洋娃娃。

     艾薇又急又气，一把拽过洋娃娃，大声问道：

     “妈妈叫你问什么不回答？”

     小希嘴角撇了撇，抽抽噎噎的哭了，边哭边说：

     “小函不让我说。”

     怎么又是小函！

     艾薇自觉一阵无力感涌上心头，她把娃娃塞给小希，也无心去哄她，慢慢走回客厅，一下瘫坐在沙发上。天哪！我该怎么办！她把头埋进膝盖，眼泪也止不住的流了出来。

     第二天工作间隙，艾薇拨通了采颖的电话，请她帮忙联络心理医生。采颖爽快的答应了，又问了一些小希的情况，最后还不忘安慰艾薇几句。挂了电话，艾薇舒了口气，却又皱起了眉头：小希，该不会真有心理问题吧！

     几日后，艾薇带着小希，在采颖的带领下，来到了那所儿童心理诊所。因为是周末，所以诊所里很安静，只有几个孩子在大厅的活动室玩耍。

     医生是一个年轻的男子，看起来十分干练，看到她们进来，立刻起身表示欢迎。然而小希似乎对眼前这位叔叔有些抵触，一下子就躲到了妈妈后面。艾薇笑笑，刚要说什么，医生制止了她。

     “我姓刘，叫我刘医生就可以。”刘医生低头看了小希一眼，又说，“我可以和你先单独谈谈吗？”

     艾薇楞了一下，采颖见状，立刻拉过她身后的小希，笑着说：

     “小希乖，想不想吃冰激凌？阿姨买给你好不好？”

     小希抬起头去看妈妈，艾薇默许的点了点头，于是她也笑了一下，乖乖的和采颖出门了。

     刘医生示意艾薇坐下，接着便问道：

     “我想知道，小希近些日子有哪些反常行为？”

     艾薇脑海里立刻过电影般的闪过了最近所发生的那些事，她叹了口气，停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道：

     “其实小希一直是一个很乖的孩子，可是最近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说自己有一个朋友叫做小函，还画了一幅莫名其妙的画，要我带她去找画里的地方。我没有同意，哪知她竟一个人跑了出去。最近，无论吃饭还是玩耍，尤其是单独一人的时候，嘴里念的都是这个不存在的朋友，行为也越来越古怪，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说到这里，艾薇的眼圈又红了。

     “请问，你是单亲妈妈吗？”刘医生接着问道。

     艾薇点点头。

     “单亲家庭的小孩，因为家庭角色的缺失，很容易在心里造成孤僻感，他们往往会将自己封闭起来，最大的特点就是，他们会想象出一个朋友，来填补内心的缺失感。我想，小希应该就是这种状况。”

     “你是说……”艾薇惊讶的看向刘医生。

     刘医生点点头，接着又说道：

     “没关系，依你说的状况，应该还不是十分严重。我们先来做个测试，再确定下一步的治疗方案。”

     “测试？什么测试？”艾薇不解的问道。

     “放心，很简单的测试，不会有问题的。”

     所谓的测试，就是让小希单独在一个满是玩具的房间里玩耍，房间上方，隐藏着一个摄像头，以便医生观察小朋友的一举一动。

     “这样不会有问题吧！”艾薇紧盯屏幕，不禁有些紧张，她担心小希再出现失控状况。

     “不会的，一般来说，小朋友独处时，最容易显露出他们本身的特性。再加上我们的医护人员就在房门外，所以，大可不必担心。”

     艾薇点点头，但却仍压制不住内心的担心。

     但出乎意料，房间内的小希就如同一个正常的孩童。她一会儿和洋娃娃办家家酒，一会儿又和小熊玩起来，最后边全神贯注的在那里堆起了积木。这下，轮到刘医生一头雾水了，他看着屏幕，开口道：

     “这样看来，完全没有什么问题啊！”他摇摇头。

     而艾薇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此刻的小希，完全是先前那个乖乖的女儿，可是，可是为什么先前会发生那些事情呢？她皱起了眉头，心中的疑问一个接一个冒了出来。

     “这样吧，测试就先结束，我再和小朋友聊聊看。”

     说着，便请助理把小希带回来。

     艾薇又看了一眼镜头，只见门外守着的医护人员已经进去要带小希出来了。她松了口气，但就在这时，正向门外走去的小希忽然回头，眼睛直盯着摄像头，几秒钟后，脸上露出了一个奇怪的笑容，便又转过身跟着医护人员走了。

     艾薇刚放下的心又提了上来，难道…小希知道那里有一个摄像头？她知道我们在监视她？可是，她是怎么知道的？她忽然又想起小希嘴里老提起的小函，难道……

     寻思间，小希已经被带了回来，小女孩一进门，就向妈妈扑去，正在思索的艾薇猝不及防，被扑得向后退了好几步。

     刘医生笑了笑，从桌上的糖盒里拿出一个棒棒糖给小希，小希迟疑了一下，还是伸手接了过来。

     “你的名字叫小希对不对？”刘医生笑着问道。

     小希点点头，刘医生又接着问道：

     “那叔叔有几个问题想考考你，如果你都答对了，就再奖给你一个棒棒糖，好不好？”

     小希没有答话，似乎是在考虑，过了一会儿，她轻轻点了点头。于是刘医生拿起桌上的一张纸，开始问道：

     “小希平时最喜欢干什么？”

     “和洋娃娃玩。”

     “小希平时有几个好朋友？”

     “很多个。”

     “能告诉我他们的名字吗？”

     ……

     问题一个接一个的进行，但直到结束，小希也未提及小函的名字或与之相关的事情。

     刘医生放下手中的问题纸，对艾薇摇摇头，以示没有问题。

     艾薇叹了口气，她突然发现，自己是这么的不了解女儿。末了，刘医生又补充道：

     “虽然这次没有问题，但是你还是要多加注意，有问题可以随时联系我。”说着便递给她一张名片。艾薇谢过之后，便牵着小希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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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Chapter 5 心力交瘁


     回去的路上，艾薇一直在回忆刚才的情形，倒是一旁的采颖和小希边走边闹，玩得不亦乐乎。

     走着走着，采颖忽然“哎”了一声，停下了脚步。艾薇回过神来，之间采颖蹲在地上，眼睛直盯着小希的右臂。艾薇俯下身来，只见小希的右臂上，有一块淡淡的淤青，她皱了皱眉头，仔细回想了一下，难道，是那天在游乐场碰到的吗？可自己明明记得当时什么事也没有啊。

     “小希，这是怎么弄的？痛不痛？”采颖问道。

     小希摇摇头，忽又点点头。艾薇一惊，连忙拉过她的右臂，问：

     “还痛吗？”

     “已经快好了！”小女孩笑笑，轻轻答道，似乎在安慰妈妈。

     “快好了？”艾薇更加迷茫了，她并不曾记得小希喊过胳膊痛。她刚要再问，小希已经蹦蹦跳跳的又向前跑去了。

     “采颖，我是不是一个失败的妈妈？”艾薇叹了口气，轻轻问道。

     采颖拍了拍她的肩，安慰道：

     “你只是太过关心小希而已，试问哪个妈妈不疼自己的孩子呢？放心吧，一切都会没事的。”

     艾薇苦笑了一下，便又继续向前走去。

     回到家中，小希蹬掉鞋子便跳上了沙发，抱起小熊靠在一角，艾薇摇摇头，刚要去厨房倒水，只听小希在身后说道：

     “妈妈，我讨厌那个地方，小函也讨厌那个地方，我以后不想去了。”

     艾薇转过身，之见小希正低头摆弄小熊。她蹲下身来，轻轻问道：

     “小函？”

     小女孩抬起头，眼神中竟多了些埋怨，她点点头，说：

     “是啊，我和小函都不喜欢。”

     艾薇忽然想起小希最后看向摄像头的那一瞬，于是又试探着问道：

     “那么，你在那个房间的时候，知道妈妈在外面也能看见你吗？”

     小希没吱声，过了一会，轻轻地点了点头。

     艾薇顿时呆住了，许久，才缓缓问道：

     “你是怎么知道，摄像头在哪儿的呢？”

     小希抬起头，神秘的笑了笑，说：

     “小函知道。”接着便不再说话，低下头一心一意的和小熊玩起来。

     艾薇不再追问，她轻轻在一旁坐了下来，手臂支着头，陷入了沉思。小小的客厅中，充溢着一种难言的静谧。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小希趴在她耳边大叫了一声“妈妈”，艾薇才回过神来，一看表，早已过了晚餐时间，她急忙起身向厨房跑去，可打开橱柜才发现，里面只剩下几根胡萝卜和一小撮青菜。她只好将就着煮了些粥，把剩下的这些菜混在一起炒了炒，打算明天再去买些新鲜的菜。

     但小希似乎不太乐意，自从饭菜上桌，她就没吃几口，一直在摆弄勺子。见此，艾薇只好安慰道：

     “小希，今天是妈妈不好，忘记买菜，就先将就一下好不好？妈妈明天一定买你最爱吃的菜。”

     可小希似乎不买账，仍是摆弄勺子。

     艾薇叹了口气，又劝道：

     “这个也很好吃的，你尝尝看。”说着，便夹起一块胡萝卜送到小希嘴边。

     然后，小希只是闻了一下，便嫌弃的把头扭向一边，说道：

     “不要，我不吃这个，这个很难吃。”

     “你都还没吃，怎么就知道难吃呢？”

     “我就是知道。”小希说道，接着，把勺子往桌子上一放，“我不想吃。”

     艾薇举着筷子，感到胸口有什么东西涌动着，是的，经过这些天的事情，她似乎早已没了先前的耐心。但她仍压抑着心中的火气，再次开口道：

     “小希，我们就先将就今天一晚好吗？把这些吃了，妈妈明天给你买你爱吃的纸杯蛋糕。”

     但小希并没有理会，只是坐在那里，直勾勾的盯着艾薇，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眼神冷冷的，却又带着些许期待。许久，她把面前的碗轻轻地推到了一边，接着便小心翼翼地从凳子上溜了下去。

     艾薇再也无法忍受了，她啪的一声将筷子摔在桌子上，冲着小希大声吼道：

     “小希，天哪，我再也受不了了！为什么你不能像从前那样听话呢？再这样下去，我会疯掉的！”

     小小的空间里，艾薇的怒吼显得十分响亮。出乎意料，小希并没有被吓哭，她只是静静地缩在沙发的一角，两手捂着耳朵。

     艾薇强忍住想出手打她的冲动，她起身跑回了厨房，重重的关上了门。

     两手撑在水池边，艾薇紧紧咬着下唇，心脏跳动得剧烈。她大口呼吸着，似乎要将内心的怒气完全排出。窗外，一片万家灯火，艾薇盯着窗外，眼泪又不自觉的掉了下来。许久，她才感到心跳缓了下来，先前的急躁和怒气也消散殆尽。

     艾薇打开门，却发现小希已经不在客厅了。

     “小希！”她一边叫着，一边向里屋走去。

     刚进房门，艾薇便吃了一惊。屋里像遭了小偷似的，被翻得乱七八糟。抽屉全被打开，里面被翻个底朝天；衣柜大开着，衣服散乱的堆在里面；桌子上一片狼藉；床铺也被掀了个遍。

     艾薇刚要再叫，却听见床下传来一阵窸窣声。她俯下身，只见小希趴在床下，正在一张纸上涂抹着什么。

     “小希！”她叫着，一边伸手去拉她出来。

     小希没有反抗，乖乖的拿着画纸钻了出来。艾薇看着她抹得黑乎乎的小脸，不禁有些后悔，她还只有四岁，自己却对她发那么大的火。然而小希却好似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似的，伸出手轻轻摸了摸艾薇的嘴巴，说：

     “流血了。”

     艾薇这才发觉，刚才在厨房把嘴唇都咬破了。

     “疼吗？”小女孩问道。

     艾薇摇摇头。

     “吹吹就不疼了。”说着，小希凑上前去，轻轻对着艾薇的下巴呼了呼气。

     艾薇眼睛又湿了，她伸出手将小希揽进怀里。小女孩轻柔的头发扫过她的脸颊，她转过头亲了亲女儿，刚才的不快早已成了过眼烟云，她们仿若又回到了先前无忧无虑的快乐时光。

     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床铺，艾薇便将小希哄睡了。想着明天还有一堆的工作等着自己，她便一个头两个大。屋子里的一片狼藉更是让她无从下手，天哪，小孩的破坏力真大！她暗自叫苦了一下，刚要起身去收拾，目光却落在了地上的图画上。

     那是小希先前画的画。艾薇拾起来，画面很简单，都是小孩子爱画的蓝天、白云、房子等等，画中央画着一个小女孩，让艾薇感到不可思议的是，画中的女孩有着两个脑袋，一个在笑，另一个却在哭。她实在无法理解，为什么女儿会画这样一幅奇怪的画，莫名的担忧再次袭上心头，她转身看着女儿熟睡的脸，却再也无心去想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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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Chapter 6 回忆


     第二天一早，当艾薇把小希送到幼儿园，急匆匆赶到公司时，大伙儿已经开始忙碌了。一迭一迭的旧报纸堆在那里，似乎在诉说着这个世界每天发生了多少事。

     这里是市属的一家图书馆，艾薇的工作就是把阅览室每个月淘汰掉的旧报纸分门别类的整理好，按日期存放起来，以便日后的检索。工作虽然枯燥无味，但却可以保证按时按点下班，也非常稳定，这对于带着女儿的艾薇来说，是再合适不过了。

     临近中午时，借阅室的小李跑来找艾薇：

     “艾薇，我有急事要出去一下，你帮我顾一下工作，我一会儿就回来了。”

     “可是……”

     “别可是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拜托拜托了！”

     艾薇无奈的笑了笑：

     “那好吧，你可要快去快回啊！”

     “放心吧！”

     小李说完便匆匆向楼下跑去。

     艾薇把手里的一迭报纸放下，向借阅室走去。正值中午，里面的人并不多，三三两两分散在书架旁看书。艾薇大致扫了一眼，便走到桌子旁坐了下来。屋里很安静，艾薇随手拿起一本书翻着，仔细想想，自打毕业后，自己似乎都没有坐下来好好看过一本书呢。想到这里，她不禁又无奈的笑笑，当了妈妈的人，哪里还有那么多自己的选择。

     正在她思忖期间，又一位读者走了进来，艾薇抬起头，却只看到一个背影。那背影，像极了……

     “裘明！”

     艾薇喃喃的说出了这个名字。

     裘明是艾薇的初恋男友，也是小希的亲生父亲。

     艾薇认识裘明时，还是个大二的学生。那天，她一如往常的到图书馆去查找数据，教授布置的题目艰深又有些历史渊源，艾薇在那些古旧的书目间翻了好几遍，才在书架的最上层找到了自己想要的那本书。

     可是她垫着脚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能够到那本书。艾薇气喘吁吁的望书兴叹，只恨自己没有再长高十公分。眼看闭馆的时间越来越接近，艾薇一咬牙，猛的向上一跃，想借此把书够下来。没想到，书没拿到，自己的手腕反而被书架上的钉子划破了皮，疼得她站在那里直吸气。

     “你怎么了？”

     一个声音从旁边传来。艾薇抬起头，之间旁边站着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利落的短发，一身运动装，十分干净帅气。想到刚刚自己的窘样，她顿时觉得脸上火烧一般。

     “你的手怎么了？”男生的目光落在她的手腕上，轻轻问道。

     “没…没什么。”艾薇支吾着，把手背到了身后。

     男生笑了笑，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创可贴递给她：

     “先用这个将就吧，受伤不能小视，好好料理才会好得快。”

     艾薇伸手接过来，却仍是低着头不说话。

     男生抬头看了看，又问道：

     “你是要拿上面的书吧！是哪一本？我拿给你。”

     “欸？”艾薇一下子抬起头，正对上男生的笑脸，她的脸又烧起来，慌忙低下头，说道：

     “古欧洲文明史。”

     “喏。”

     一本厚厚的书递了过来，艾薇忙伸手接过来，说了句谢谢，转身便要走。

     “等等！”

     男生叫住了她。艾薇回过头，男生冲她微微一笑：

     “我叫裘明，经济系的，你呢？”

     “艾…艾薇，中文系。”说完，她便逃也似的跑开了。只留下男生一个人，冲着她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

     就这样，两人渐渐熟识起来。没有课的日子，他们常常一起去星巴克坐着喝咖啡，天南地北聊得火热，艾薇还记得自己最喜欢星冰乐，而裘明每次总会早到一两分钟，替她点好后便坐在窗边等她；又或是干脆在图书馆泡一下午，他们最喜欢坐在最里面靠窗的墙下，一边晒着太阳，一边互相低声交换着对手中作品的看法。

     艾薇总喜欢走在裘明的左边，因为她觉得他左侧的脸最好看，她觉得自己抬头看见他温暖笑脸的时刻，是最美好的。等到整个大二都过完的时候，他们已经成了学院里人人羡慕的一对。

     艾薇一度认为，也许他们就可以这么永远幸福快乐的走下去，直到毕业，直到走上社会，直到建立属于自己的家庭，直到白头偕老。然而，现实的残酷，往往就在于它会以一种猝不及防的方式将你从梦想中狠狠的拉回来，并重重的将你摔在地面。

     艾薇就是这样一个例子，她曾一度认为，自己已经粉身碎骨，再也站不起来了。但小希的到来，又让她重新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母爱无疑是最伟大的力量，它支撑着艾薇慢慢从阴影中走了出来，并选择慢慢地将过往埋葬。

     正所谓幸福的人都是一样的，不幸的人各有各的不幸。此刻的裘明，大概早已把自己忘记了吧，也根本不知道小希的存在，但这样不是更好，何必又要硬把过去的伤疤解开呢？艾薇转过头，窗外一片阳光正好，正应了那句“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艾薇！艾薇！”

     小李一连叫了几声，艾薇才回过神来。

     “想什么呢？那么专注，叫你那么多遍都没听见。”

     “没什么。”艾薇笑笑，“只不过想起了上学时的情形。”

     “是啊！上学多美好啊！”小李往旁边一坐，也不由得感叹了起来。

     “行了行了，别叹息了，赶紧工作吧！我也要回去了。”艾薇拍拍小李的肩膀，便起身离开了。

     身后传来小李的道谢声：

     “多谢了，艾薇！有空请你吃饭！”艾薇摆摆手，便向走廊另一端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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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Chapter 7 恶梦


     从图书馆到小希的幼儿园需要坐20多分钟的公交车，艾薇不停的瞅着挂钟，指针刚一过五点半，她就急急忙忙的收拾好东西向车站跑去。天气越来越冷了，街上的风飕飕的直往脖子里灌，艾薇竖起领子，从公交车上跳下来，三步并作两步的朝教室跑去。

     教室里，张老师正在收拾桌子，见到艾薇进来，她立刻停下手里的工作，温和的笑了笑，说：

     “小希在那边看图画书。”

     艾薇道了谢，刚要去找小希，张老师又喊住了她：

     “小希妈妈，园长想跟你谈谈。”

     一阵不安掠过艾薇的心头。

     “小希……她表现不好吗？”

     张老师轻轻摇了摇头：“不，她很乖，只不过……”她停了停，又说，“你还是去找园长谈谈吧！”

     艾薇走到教室的另一边，几个还没被接走的孩子正围着书架翻着图画书。小希靠在角落里，一边心不在焉的翻著书，一边时不时抬眼向门口看去，显然是在期待妈妈的到来。艾薇刚绕过桌子，小希便丢下书，飞也似的冲了过来。但和往常不同的是，她这次并未直接扑进艾薇怀里，而是定定的停在了她面前。艾薇蹲下身来，小希伸手摸了摸她的鼻头。

     “好冰喔！”

     艾薇笑了笑，把她了抱起来。小女孩身上有着一股混合了饼干、牛奶和肥皂的香味，艾薇伏在她肩上用力嗅了嗅，一瞬间觉得，幸福的味道也不过如此。想起今天在图书馆的那一瞬间错觉，艾薇突然觉得自己像个白痴似的，总是去想那些已经成定局的往事，又有什么意义呢？眼前的这些，才是真正应该牢牢抓住的。

     她站起身，只听见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

     “小希妈妈吗？我正要找你呢！”

     艾薇回过头，见园长正站在门口。她把小希放下，牵着她走了过去。

     “小希乖，老师有事情要和妈妈说，你先去找刘老师好吗？”

     小希没有吱声，手指却紧紧扣着艾薇的手不放。艾薇轻轻握了握她的小手，示意她去找刘老师，但小希仍站在原地，既没有说好，也没有哭闹。艾薇叹了口气，刚想开口说点什么，小希却突然松开了手，静静地向刘老师走去。

     园长示意艾薇到办公室去谈，艾薇点点头，便跟着园长向外走去。走出教室大门时，她又不放心的回头看了一眼，却刚好对上小希看过来的目光，略带期待，却又如有所思。她赶紧停住了脚步，但小希却也背过身去，不再回头。艾薇楞了许久，才又回过神来，慌忙小跑了几步，追上了园长。

     “我之所以想要找你谈谈，是因为今天的确出了点状况。”园长说道，声音很低，似乎在有意避免引起艾薇的尴尬。

     “小希…出了什么事吗？”艾薇问道，声音略微有些颤抖。

     园长没有答话，而是从桌上拿起一个湿透的洋娃娃递给了她。艾薇接过来：

     “这……”

     “今天下午孩子们在院子里玩，小希照旧自己躲在一边玩洋娃娃，有时候还自言自语。因为她之前也总是这样，所以老师也就没有特别去注意。但是，过了一会儿，一个孩子淘气，过去一把把她的娃娃抢了过来。小希追着她要，但始终没能抢回来。”

     “是小希闹人了吗？”艾薇问道。

     园长摇摇头，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如果她只是哭闹，我们反而要放宽心了。”园长回过身，眼睛看着窗外，继续说道，

     “小希抢半天没抢到，也就不再去追了，那个孩子便得意洋洋的去跟其他小朋友炫耀去了。哪知就在她骄傲的举着娃娃向大家展示时，小希却从旁边突然冲过来，一把把她推进了身后的喷水池里。”

     艾薇呆住了，她万万没想到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她刚要开口，园长又接着说了下去：

     “这还不算，当那个孩子从水池中站起身来时，小希趴在水池边上，又把她按了下去。旁边已经有好几个孩子吓哭了，老师赶过去，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她拉开，当时水池里的那个孩子已经吓得连哭都不会哭了。”

     园长转过来，眼睛直盯着艾薇：

     “我从来不知道，一个孩子会有那么大的力气。”

     艾薇摇了摇头，这件事已经完全超出了她的接受范围，她甚至觉得，这一定是园长编来吓唬她的。当她抬起头看见园长既忧虑又疑惑的表情时，才不得不相信，这的的确确是真的。

     “小希妈妈，你应该最了解小希的情况，如果她只是不愿意和别人交流，那么我们完全可以去开导她。但如果她因此而对别的孩子造成威胁的话，我们真的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毕竟我们无法因为某一个孩子，而不顾大多数孩子。”

     “是，我知道。”艾薇下意识的答道，心中却五味杂陈。

     “学校已经决定在下周一开会研究一下这件事，到时候我们再好好谈谈吧！”

     “啊？”艾薇猛地回过神来，“您的意思是……”

     “现在我们两个说什么都没用，等到下周一，我们再见吧！”园长说完，便拿起了外套。艾薇深知这是没商量的事，她谢过园长之后，便又向教室慢慢走去。

     小希正站在门口等她，艾薇看着她，勉强的笑了一下，便牵着她回去了。她没有问小希事情的来龙去脉，也深知问不出什么，小女孩看出了妈妈的心情不好，一路上都乖乖的。

     是夜，艾薇被园长的话搅得心烦意乱，始终无法踏实入睡，每每一闭眼，总会浮现出小希推人入水的画面。恍惚间，黑暗中传来卧室房门开启的咔嗒声，她猛然惊醒，心脏也因此而剧烈跳动着。房门口站着一个人影，背后映着窗外街道上照进来的昏黄灯光。

     那一瞬间，艾薇还以为有人闯进了家中，她的手下意识地伸到旁边摸了摸，空空如也。门口的人影忽的一下跑了出去，“小希！”艾薇一边叫着，一边急忙起身打开床边的台灯。灯光驱走了黑暗，艾薇环视了一下四周，小希并未在房内，地上的拖鞋也好好的摆在那。

     客厅传来一声小小的啜泣声，艾薇急忙跑了出去，打开灯，只见小希蜷缩在沙发的一角，双臂环抱着膝盖，低低的抽泣着。

     “小希！”艾薇叫着。

     但小女孩仍蜷缩在那里，动也没动。

     艾薇弯下身，把她抱了起来，她的身子冰凉，完全不像刚从温暖的被窝里钻出来的。小希没有说话，乖乖的让艾薇抱着，手里紧紧抱着她的小熊，脸上现出一种异常哀恸的表情。

     艾薇把她放回床上，轻轻摸了摸她的脸颊，问道：

     “是做噩梦了吗？”

     小希没有回答，身子却一扭，从艾薇怀里挣脱出去，紧紧把小熊抱在了怀里。

     艾薇叹了口气，又轻声安慰道：

     “没关系，不要怕。梦里的东西都是假的，有妈妈在这里，不会有事的。”

     小希躺在那里，直直的看着艾薇，瞳孔因为昏暗的光线而被放得很大。在台灯橙色灯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的幽深，就如同两潭深不可测的池水。她就那么看着艾薇，似乎要把一切都看穿了。

     “小希……”艾薇刚要再说什么，小女孩却忽然放松下来，整个人蜷进被子里，眼皮轻眨了几下便闭上了。艾薇没再说话，只是靠着女儿静静地躺了下来，万籁俱静的夜里，只听得见自己悲哀的心跳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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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Chapter 8 疑惑


     又是一夜无眠。是日，艾薇拖着疲惫的身体去上班，人虽在路上，可心里仍旧惦记着小希，怕她再在幼儿园惹出什么事端，更怕她像昨晚那样，再悄无声息的跑走。

     艾薇心不在焉的忙活了一上午，午休时，她把整理好的一摞报纸往仓库提时，却因绳子捆绑过松而一下子散落了一地。艾薇懊恼的抱怨了一声，便无奈地蹲下身去收拾。

     报纸有些年头了，边儿上都泛起了黄，艾薇一边收拾，一边漫不经心的瞄着那些头版头条的新闻。这时，一篇报导引起了她的注意：

     前世今生还是鬼魅缠身？

     她停下手里的动作，把那张报纸抽了出来，开始细细的阅读那篇文章。文章并不长，大意讲的是一个小男孩，每晚做梦醒来，都会大哭，喊着要回家，并时常向母亲提起自己曾住在另一个房子里的情景。他的母亲带他去看心理医生后无果，便开始自己查找这方面的数据，并怀疑自己的儿子很有可能是忆起了前世。这位母亲后来求助于灵媒，在灵媒的帮助下，她带儿子去了他口中的那座房子，了了其心愿，此后，孩子再未提及过关于那所房子的事情。

     报导的字字句句都让艾薇不由自主的想到了小希，她盯着那页泛黄的纸张楞了好大一会儿，便起身匆匆向复印室跑去。

     采颖赶到咖啡店时，艾薇已经等在那里了。她连忙快跑几步坐下，半是玩笑半是疑惑的说：

     “到底什么事这么着急，让你连班都不上了？”

     艾薇没接话，只是从包里掏出那篇复印下来的报导，默默地递给了采颖。采颖一脸迷茫的接过来，只看了个标题，就轻呼了一声。她急忙抬起头去看艾薇，艾薇没有说话，只是示意她继续看下去。

     “天哪！艾薇，你该不会……”

     采颖看完后，脸上的表情更是讶异。艾薇点点头，说道：

     “你不觉得小希的情况跟这个很像吗？而且最近越来越严重，有时候我甚至觉得…她好像不是我女儿，而是一个陌生人似的。采颖，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再这样下去，我会崩溃的。”

     采颖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默不作声的在旁听她说。

     艾薇重新拿起那篇报导，盯了好大一会儿，才缓缓说道：

     “采颖，我们也找个灵媒来给小希看看吧！”

     采颖正在搜肠刮肚的寻思安慰的话，听到这里不禁“啊”了一下。她看了看艾薇，只见艾薇仍旧注视着那篇报导，丝毫不为她的反应所动。采颖无奈地轻叹一口气，说道：

     “好吧，如果你觉得这有用的话，我一定尽力帮你。”

     艾薇回过头，轻轻地笑了一下，但此刻的采颖却觉得无比心疼，她拉过艾薇的手，紧紧地握了一下，说：

     “放心吧，会没事的。今晚我先帮你查查有关于此的资料，再问问看有没有人了解这方面信息的，你或者再问问小希，看看能不能再问出点什么。”

     午后阳光正好，透过窗子映在咖啡店里，周围暖洋洋的。艾薇看向窗外，街上车水马龙，行色匆匆的行人怀着各自的目的擦肩而过，这是一个何尝冷漠的世界啊！她回头，正对上采颖温暖的笑脸，还好，她想着，在这个冰凉的世界，还有属于自己的那一丝温暖。

     带着小希回到家中，天色已几乎全黑。艾薇匆匆丢下手里的大包小包，便去厨房准备晚餐。小希今天倒是很乖，一个人安静地趴在地上画画，左涂右抹了一会儿，大概还是不满意，小女孩撅起了嘴，把笔丢下了。

     “妈妈！”

     正在忙活的艾薇闻声转过身，只见女儿正靠着厨房的门框向里面张望。她以为小希饿了，连忙安慰道：

     “马上就好！再忍忍啊！”

     但小希却并未理会，自顾自的从兜里掏出一张揉成一团的纸，走上前递给了艾薇。艾薇有些惊讶的接过来，那是一张彩页，从边缘的痕迹可以看出，这是从某一本书上撕下来的。她打开一看，是一座房子，下面有一些字，可惜被撕掉了，只能勉强看出是B城的某个地方。

     艾薇有些疑惑的看着女儿：

     “这是……”

     “这是我和小函的家啊！”小女孩说道，声音少有的轻快，“妈妈，你带我回去好不好？我好想回去，好想小函哦！”

     艾薇的心刹那间收紧了，难道…小希真的和那篇报导中的案例如出一辙吗？她紧紧攥着手里的彩页，刚想说不，却又忽的想起先前那晚小希失踪的情形，于是便忍住内心的不安和冲动，尽量镇静的说道：

     “是这样啊！但只有这一张图，妈妈也不知道具体在哪里，妈妈下午已经请采颖阿姨帮我们去查了。小希乖，等到采颖阿姨查到了，妈妈再带你去找，好吗？”

     小女孩没有说话，她歪着头，直勾勾盯着艾薇的眼睛，似乎是在判断话语的真假。艾薇努力让自己笑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

     “怎么，不相信妈妈吗？”

     小希没再答话，只是默默地从艾薇手中抽回了那张彩页，折了折，重新放回口袋。然后轻轻抱了一下艾薇的腿，喃喃道：

     “我饿了。”

     艾薇摸了摸她的头，说道：

     “马上就开饭了，去洗手吧！”小女孩应了一声，向洗手间走去。艾薇关了火，靠在水池边，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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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Chapter 9 决定


     周末，艾薇正倚在沙发上翻着几本从图书馆借来的有关灵媒的书籍，一边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她接起来，里面传来采颖的声音：

     “艾薇，我联系到她了，那个灵媒，你看什么时候去见她？”

     艾薇刚要开口说话，却发现在里屋玩耍的小希，此刻也来到她面前，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手里的电话。

     “是采颖阿姨，对吗？她找到了我们的房子了，对不对？”

     艾薇一时语塞，面对女儿满是期许的眼光，她竟不知该如何回答她。

     “喂？艾薇，你在听吗？”采颖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哦，我在。”艾薇应了一声，又看了看小希，缓缓说道，“我待会儿打给你。”便挂掉了电话。

     小希仍是一脸兴奋，直盯着艾薇问道：

     “我们要去找那座房子了，对不对？”

     艾薇轻轻笑了笑，摸了摸她的头，说道：

     “别急，采颖阿姨会帮我们安排的，再乖乖等几天好吗？”

     小希听后没再说话，默默地转身回房，过了一会儿，房间里传来一阵阵低语：

     “我要去找你喽！”

     “真的啊！”

     “我不骗你的！”

     ……

     艾薇叹了口气，努力使自己不去听那些鬼魅般的细语，她又拿起手边的书，但字里行间所透出的诡异，却更是让她心烦意乱。

     傍晚，艾薇正在厨房忙活，却忽听屋内一番惊天动地。她慌忙跑过去看，只见房间内又是一片狼藉，所有的柜子都被翻个底朝天，东西散乱的扔了一地，小希趴在墙角，不停地在纸上涂抹着。

     艾薇强忍住心里的烦躁与怒气。上前一把把小希拉起来，责问道：

     “你是在做什么？把屋子弄成这样！知不知道妈妈收拾起来很辛苦！”

     小女孩恍惚的看着艾薇，许久，才喃喃的说道：

     “不是我…”

     艾薇把她推坐在床上，又呵斥道：

     “屋子里面只有你，不是你是谁？你想要找什么，可以跟妈妈说，为什么这么任性？”

     小希把手里的画递给艾薇，仍是小小声的说：

     “是小函。”

     艾薇又急又气，把手里的画一甩，扔到了一边，吼道：

     “再这样就要挨揍了！”

     便转身又进了厨房。

     小希仍旧呆坐在那里，眼睛只盯着那幅画，画上是一个小女孩，横倒在那里，背景是一片蓝色，涂满了整张画纸。

     夜已深，小希早已入睡，艾薇凝视着她熟睡的脸，心底却莫名有了些许恐惧。难道真的和前世今生有关吗？还是说，真的和灵异有关？想到这里，她不禁打了个寒战。

     电话又响了起来，小希翻了个身，蹬开了被子。艾薇忙跑出去接起电话，是采颖：

     “艾薇，一直没回我电话，小希没事吧？”

     “没什么。”怕吵醒小希，艾薇轻声应道。

     “那你想好什么时候去见那个灵媒了吗？”

     “我……”艾薇刚想问个详细，脑海里却又现出早些时候的情景，她当即改口：“越快越好！”

     采颖在那边楞了一下，她大概也没想到，这次艾薇竟会如此决断的做出了选择。随后便又说道：

     “我先前问过了，下周末她会空出时间，到时候我们直接过去就可以。”

     “好，那就下周末。”艾薇急忙应道，生怕自己一个迟疑，又失去了这次机会。

     “好的，我也陪你去，多一个人也有得商量。”

     艾薇应了一声，便将电话挂断了。慢慢坐在了一边的沙发上，脑子里却是一片空白，手一支，却又正好碰到那些个撰写灵媒的书。艾薇苦笑了一声，以往被当做笑谈的事情，如今却成了自己的救命稻草，这世间，又有几件事是可以预料的呢？她用手扶住额头，默默闭上了眼睛。里屋里，在台灯斜斜的照射下，一个小小的身影从门边悄悄闪过，随后便轻轻爬上了床，自顾自的拉起被子，躺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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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Chapter 10 退学


     周一，当艾薇把小希送到幼儿园时，张老师正站在门口等她们。

     “小希妈妈。”张老师有些尴尬的笑笑，说道，“园长正在办公室等着你呢！”

     艾薇顿时想起上周和园长的一席话，心中忽的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她看了看手里牵着的小希，脚步却怎么也迈不开。

     张老师看出了她的顾虑，便招呼小希到她身边去：

     “小希，来，我们先进去。”说完看了艾薇一眼，示意她赶快过去。

     该来的终究要来的。艾薇在心底默默叹了口气，便朝着园长的办公室走去

     园长早已候在那里，见艾薇过来，忙把她请进屋里。艾薇坐在靠窗的位置，与园长正好隔桌相望。窗外便是小橡树幼儿园的游乐场，初生的太阳正照耀着园中大块的草坪上，刚入园的小朋友一面和爸妈告别，一面欢叫着向各自的教室跑去。

     园长帮艾薇倒了一杯茶，接着便缓缓坐下，说道：

     “今天，主要是想跟你好好谈一谈小希的问题。”

     艾薇双手环抱着茶杯，透过热气，她看到园长严肃的面庞，眉头紧锁。她暗自在心里说服自己，事情远没有那么坏。

     “我想我必须要告诉你，小希的状况真的很令人担心。”

     “是，我知道。”艾薇轻轻应了一句，低头啜了口茶，虽然淡而无味，却还是烫了喉咙。

     “虽然小孩子都会闹脾气，或是会有一些奇怪的举动。但小希的状况却往往难以控制。”

     艾薇没有接话，她想起小希近期那些怪异的举动，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话。

     “你知道，一个老师通常要照看十多个小朋友，我们不可能单单为了一个孩子，而忽视其他孩子。你也知道上次发生的意外，说实话，我当老师这么多年，那样的情形还是第一次见到。”

     “对不起。”艾薇再次轻声应道。

     “小希之前是个很乖的小孩，我们也不知道她为何突然就变成了这样，请问家里有什么变故吗？”

     艾薇摇摇头：

     “不，我们一直生活得平平静静，什么事也没发生。”

     园长叹了口气，低头喝了口茶，然后从一边拿起一张画递给艾薇：

     “她最近总是画这些奇怪的画，你有什么头绪吗？”

     艾薇接过画，只见画纸上涂抹得一片漆黑，正中却留出几段空白，离远了看，那些空白正好组成一组数字：08117。

     “这……”艾薇思索了半天，始终想不起家里有什么是和这个数字有关。

     “我承认，小希在画画上很有天分，可是最近她总是执着于画这些奇怪的东西，这就很令人担心了。”

     “会不会是她路上或是什么地方所见，就画了下来。”

     但园长似乎不这么认为，她凝视着艾薇，良久，才开口道：

     “我希望你不要介意我这么说，但是，有时候这些执着和奇怪的行为，却是小孩子处理创伤的行为之一。他们会通过再现的方式，使自己重新经历创伤，并以此来试图去理解曾经发生的事情。我们也曾问过小希，这些画代表了什么，但她就是不肯说。”

     “不会的！”艾薇急忙说道，“小希几乎天天和我在一起，如果她发生什么事，我一定会第一时间知道的！”

     “我理解。”园长说道，“但是有时候父母会太过于自信，而自认为了解孩子的一切，毕竟有些事情，我们终究还是会遗漏的，我是个母亲，我了解这种感受。”

     艾薇紧紧攥着茶杯，里面的茶还温热，但她此刻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园长的话正一句句把她拉向冰冷的深渊。

     “那…您的意思是……”

     园长注视着艾薇，过了一会儿，把目光收了回来，低头看着茶杯，说道：

     “我想，我们无法再让你女儿继续留在这里。”

     艾薇心里一惊，手中的杯子滑落，“咯噔”一声叩在了桌子上。

     “抱歉。”园长继续说道，“我们确实没有过多的人力和精力来处理这种问题孩子。按理说，四岁的孩子应该不需要人时刻盯着，像小希这样的孩子，我们无法顾及。”

     艾薇抬起头，再次看向窗外，阳光显然已经从院子转移到了屋顶，只留下散落在草地上的点点破碎的阴影。不远处的教室里传来孩子们的嬉笑声，但听在艾薇耳里，却是既遥远又刺耳。

     “难道就没有办法可解决吗？”艾薇听见自己的声音透过玻璃窗，又反射回屋里。

     “市中心有一家儿童心里精神科诊所，你不妨带她去看看。”

     艾薇苦笑一声，心理医生，自己早已带她看过，可是又有什么用呢？她回过头，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向园长道了谢，便朝小希的教室走去。

     小希正在教室门口和张老师猜拳，看到艾薇过去，小女孩立刻笑着跑了过来。艾薇看了看张老师，张老师只是歉意的笑笑，并示意小希什么也不知道。艾薇点点头，便牵起小希的手离开了。

     上午的天空湛蓝湛蓝的，艾薇牵着小希，快步在人行道上走着。迎面而来的冰凉空气，混合着阳光略微的炫目，艾薇只觉得眼前一片模糊，心底也一片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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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Chapter 11 灵媒


     自那天起，艾薇便每天把小希带在身边，工作的时候，就让她待在儿童阅览室。小希倒也喜欢那里，经常都是蜷在书架的一小角，静静反着画册。有时候会忽然望着窗外出神，亦或是盯着画册的某一页，小声地喃喃自语。每当午休时，艾薇去阅览室找她，总会看到，在书架的尽头，一个小小的身影，在正午阳光的映射下，周身反射着金色的光。

     每每到此时，艾薇都不禁会暗自叹一口气，若是她在幼儿园也这么乖，又何苦落得这般境地。但小女孩似乎并不以为意，每次见到艾薇，也总是灿烂一笑，跑到她身边，牵起她的手，问道：

     “今天我们吃什么？”

     即便如此，艾薇仍试着帮小希再联系一所幼儿园，可每当她打电话过去，对方总是以“生源已满”或是“不在生源区域”为由婉拒，私立的幼儿园又是天价收费。看着女儿在阅览室落寞的身影，艾薇在笑容背后，每天都努力隐忍着心疼。

     周末很快就到了。周六一早，天刚蒙蒙亮，小希便爬了起来。艾薇听到声响，起身一看，只见小希正蹲在衣柜旁，不住的往小书包里塞着什么。

     “小希！”她叫道，“你在干什么？”

     “收拾东西啊！”小希回过头，声音少有的轻快，“我们不是要去找小函和我的房子吗？”

     艾薇猛地坐起身：“什么？你说什么？”

     “你自己说的，采颖阿姨也说了。”小希站起来，认真的回答道。

     艾薇这才想起周一和采颖在电话里所商议的关于灵媒的事情，可是，小希当时明明是睡着的，她怎么会知道？难道……

     艾薇不敢再往下想了，她起身下床，把小希的书包拿了过来，说道：

     “我们今天，要先去见一个人，因为只有她知道房子在哪里。所以，今天先不带这些。”

     小希歪着头，盯着艾薇看了许久，最后轻轻松开了书包带子，静静地走去客厅的沙发上坐了下来。艾薇把书包放在一边，回头看了一眼女儿，却猛然发现，女儿的眼神是那么的落寞，像极了街边流浪的小孩。她忍住眼泪，拿了件外套给小希披上，便给采颖去了电话：

     “采颖，我们已经准备好了，什么时候出发？”

     也不知坐了多久的车，艾薇只觉得离市中心越来越远，直到路的两边只剩下一些树木和枯草时，她们才结束了车上的颠簸。

     “这…你确定这是对的路线吗？”

     艾薇向四周张望了一下，连半个人影也没看到。小希在底下抓紧了她的手，艾薇赶紧握了握她的手，示意她不要害怕，可自己却莫名的生出一种恐惧来。

     “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我们该不会走错了吧！”

     艾薇再次向一边看地图的采颖问道。

     “不会啊，地址说是这里，我们还得往前走一段，所以，先走吧！”

     采颖盯着地图，试图安慰艾薇，可话说出口，自己也觉得没谱，只好凭着这张出发前画的地图，去碰碰运气了。她讨好的看了艾薇一眼，便向前走去，艾薇无奈地摇摇头，事到如今，还有什么是不能试的呢？她牵起小希，也跟了上去。

     果不其然，走了约二十分钟左右，前面出现了一座灰墙的瓦房，房子前面用栅栏围起了一个小院子，院子里摆着一张石桌和几个石凳。

     “你看你看，就说没有错！”采颖见此，一下子兴奋起来，急忙加快脚步向前走去。艾薇也松了口气，她低头看了看女儿，之见小希盯着前方看了一会儿，便又低下了头

     院子里很静，除了几只鸟在树上叽叽喳喳，整个院落看不出一丝有人住过的痕迹。艾薇她们走进院子，却迟迟不敢推门进屋。许久，才听见屋内一女声道：

     “既然来了，为什么不进来？”

     采颖听了急忙应道：

     “师父，我们是上周打过电话，说要来的，不知你还记不记得？”

     屋内的人顿了顿，接着说道：

     “记不记得不重要，有没有缘分才是要紧的，既然来了，哪有不见之理，别杵在门外了，都进来吧！”

     采颖迟疑了一下，便伸手推开了门。屋内光线很暗，正对着大门的是一张八仙桌，桌上摆着奇奇怪怪的纸张、大小不一的木匣子、以及笔墨等东西。小希在下面拽了艾薇一下，艾薇低头一看，小女孩撇撇嘴，表示不喜欢这里，艾薇只得笑笑，装作开心的样子，示意她这里很好玩。小希见此，便又低下了头，不再说话。

     还没等她们的眼睛适应屋里的光线，便从左边帘子后面走出了一个人。采颖正在打量屋子，冷不丁被吓了一跳，差点儿磕在桌子上。

     出来的是位中年妇女，40多岁，一身日常打扮，但从外表上看，无论如何也猜不到，眼前这位，竟然是个灵媒。妇女示意她们坐下，又盯着小希看了几秒钟，接着将试探的目光投向了艾薇，艾薇便轻轻点了点头。妇女随即又开口说道：

     “我这个人，并不想以此赚钱，只不过上天给了我这个能力，也算是种因缘际会，假如可以因此帮助更多的人，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说完，她又看了看小希，示意艾薇跟她到里间去。艾薇把小希拉到采颖身边，嘱咐她要乖乖听话，便随妇女进了里屋。

     “好了，把你女儿的情况说一下吧！”待艾薇走进屋，灵媒便轻声说道。艾薇回头看了一眼外边，理了理头绪，便将小希的事情一五一十都告诉了她。灵媒听完后并没有立刻下结论，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许久，才缓缓说道：

     “听起来有些像是前世今生，但有时又很像是被灵体缠身。”

     艾薇听了，心里又是一紧：

     “你是说……那…情况严重吗？”

     灵媒站起身：

     “这个我也说不准，得看具体的情形了。”说着，便向外间走去。

     艾薇急忙跟上，只见灵媒走到小希面前，笑着逗了她几句，便伸手在她的发端一抹。接着，又走到艾薇面前，说：

     “待会一定要安静，有什么话，等到结束时再问。”

     艾薇点点头，快走两步，抱着小希坐在了一边。只见灵媒把刚才从小希的发端取下的几根头发用红纸包了起来，用笔在上面写了些什么，接着将其平放在八仙桌上，双手按着，嘴里开始念念有词。

     也不知是不是心里作用，艾薇忽的就觉得屋里的温度降了下来，她下意识的抱紧了怀中的女儿，小希则半靠在妈妈怀里，眼睛直盯着灵媒，而一旁的采颖则早已讶异得目瞪口呆。

     许久，灵媒才停止了嘴里的说辞，缓缓地转过身来。艾薇立刻站起身，刚要开口问，却听见灵媒慢慢说道：

     “没有，什么也没有。”

     艾薇一下子愣住了，一边的采颖忙问道：

     “师父，没有什么啊？”

     灵媒回头看了看她们，目光在小希身上停顿了几秒，又接着说：

     “我什么也没有感应到。”

     这下轮到采颖哑口无言了，她和艾薇面面相觑了几秒钟，艾薇又问道：

     “你的意思是……”

     “这个孩子没有问题，是一个正常的孩子。没有前世的纠葛，也没有灵体的缠绕，只是一个普通的孩子。”

     艾薇顿时觉得心中的那一丝希望也被抽走了，她重重的坐回到椅子上，一言不发。过了好一阵子，她才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从包里掏出几张小希的图画，递给了灵媒：

     “这都是她画的。”艾薇说道，“难道这也是正常的吗？”

     灵媒接过画，端详了很久。末了，将画递还给艾薇，说：

     “若是单从画上来看，却是不寻常。但我确实什么也没有感应到，这孩子……”她看了一眼小希，“她体质完全和常人无异。抱歉，我帮不上你。”

     艾薇接过画，喃喃的道了声谢谢，便再也没有说话。采颖见状，向灵媒点了点头表示感谢，便拉了拉艾薇，轻声说道：

     “走吧，我们先回去。”

     说着，便牵起小希向门外走去。艾薇抬起头向灵媒看去，然而灵媒却只是默默地摇了摇头，再无更多话语。外面传来女儿叫妈妈的声音，无奈之余，她只得转身离开了。

     小希正在院子里等她，见艾薇出来，立刻跑上前，牵起她的手，轻轻说道：

     “好冰喔！”

     艾薇笑了笑，紧紧握住了女儿的小手，除此之外，她找不到还有什么是可以依赖的。一阵暖意从女儿手心传来，艾薇看着眼前这个天使般的小人儿，心里也渐渐温暖起来。

     包里的手机也在这时响了起来，艾薇接起来，是之前的心理医生：

     “小希妈妈吗？我是刘医生，之前你带你女儿来我的诊所咨询过的。”

     “哦，我是。”

     “是这样，关于你女儿的情况，我查找了一些数据并进行了研究和比较，我想事情并不像我当初所想的那么简单。”

     “你是说……”艾薇的声音一下提高了，“你知道她是怎么回事了？！”

     “现在还不能确认，请问小希最近状况好吗？”

     艾薇顿了顿，随即说道：

     “不好，似乎是越来越糟了。”

     “她仍会提及那个所谓的‘朋友’吗？”

     “是啊，而且她嘴里的那个朋友，越发的影响了小希的举止，有时候我甚至会感到害怕。”

     “那就跟我所想的八九不离十了，你最近有时间吗？我想我们最好面对面谈一下。”

     “这……”艾薇看了看小希，随即又说道，“没问题，我明天就过去！”

     挂掉电话，艾薇忽然感觉有人在下面拉自己的一角，低头一看，原来是小希。小女孩此刻正一脸期待的看着妈妈，也许她仍旧认为，刚才那通电话，可以帮助自己找到那座房子。艾薇笑笑，牵起小希的手：

     “走，我们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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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Chapter 12 刘医生的分析


     当晚，小希一直翻来覆去，嘴里喃喃唤着：“妈妈，不要！妈妈，不要！”无论艾薇怎么叫，小希就是闭着眼睛，不肯醒来。她只好紧紧抱着女儿，除此之外，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好容易挨到天亮，小希总算是安定下来，沉沉的睡去了。艾薇简单收拾了一下，便打电话给采颖，请她来帮忙来照顾小希，自己则匆匆的往刘医生的诊所赶去。

     艾薇赶到诊所时，时间尚早，大门紧锁着。她透过窗户向里面看了看，大厅里静悄悄的，清晨的阳光透过玻璃映射进去，给屋内冷冷的色调带去了一丝暖意。艾薇四处张望了一下，发现街道对面是一个街心公园，便决定到那里等待诊所开门。

     公园里还算安静，偶有几个来散步或锻炼的老人经过，艾薇坐在路边的长椅上，望着地上散落的落叶又出了神。她不断回想小希一直以来的表现，越想越觉得女儿离自己越远，仿佛有另一个灵魂藏在女儿体内。可为什么，灵媒却说她什么也没有感应到呢？刘医生又究竟发现了什么？等待自己的，到底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艾薇的脑子里不断闪过各种念头，但越想，又愈发觉得脑袋疼起来。她使劲甩了甩头，猛地从长椅上站起身，却忽的觉得眼前一黑，腿一软，又跌坐回了长椅上，在那一瞬间，艾薇似乎觉得眼前闪过一些画面，但却又模糊不清。她呆坐了几秒，待缓过来神，又起身匆匆向诊所走去。

     诊所已经开门，但刘医生还未到，艾薇便在大厅里一边等待，一边浏览墙上贴的孩子们的照片。忽然，一张照片吸引了她的注意，那是一个6、7岁大的女孩子，正专注的替手中的芭比娃娃装扮。乍看之下无异，但若细细观察，便会发现，女孩子的眼神十分的冷漠和无谓。艾薇的心一下子收紧了，她在看向照片中孩子的眼神时，脑子里竟出现的是小希的模样。

     “这些都是曾来治疗过的孩子。”

     一个声音从后面传来，艾薇一惊，忙回头看，原来是刘医生，刘医生也随即笑了笑。

     “那…他们最后康复了吗？”艾薇问道。

     “有的好转了，但有的就不得而知了。”

     “为什么？”

     “有的是转向其他机构继续治疗，有的则没再来过，日子长久了也就失去了联系。”

     “那这个…”艾薇指了指她刚才在看的那个小女孩，“她是什么情况？”

     刘医生看了一眼艾薇指的照片，略微有些迟疑，但最终还是说道：

     “她…有人格分裂的倾向…后来，就转去疗养院了……”说着，刘医生又转向艾薇，“小希妈妈，这也是我今天请你来的原因，我认为小希也……”

     “不会的！”还没等刘医生把后面的话说完，艾薇便打断了他，“小希不会是这样的！”

     刘医生没再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她。艾薇盯着刘医生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玩笑的成份，许久，她终于抑制不住的哭起来。

     刘医生没有劝她，只是任由她哭了一会儿，待艾薇情绪稍微稳定之后，他便示意她到办公室来。艾薇又看了一眼那张照片，心中却也忽的惧怕起来，她别过头去，一边用力将照片中的影像赶出脑海，一边向刘医生的办公室走去。

     艾薇刚坐下，刘医生便递过来一迭资料，她接过来一看，只见标题上印着几个醒目的大字：儿童型精神人格分裂分析。其中“人格分裂”这四个字，犹如四把尖刀，刺得艾薇内心疼痛无比。

     “根据你上次所说的情况，我查了很多相关的数据，也咨询了同行的一些朋友，种种迹象都表明，小希很有可能是倾向于多重人格症。”

     艾薇抬起头，怔怔的看着刘医生：

     “多重人格？”

     “是的，多重人格是一种心因性身人份的障碍，是由心理因素引起的人格障碍。也就是说，在个体内存在两个或两个以上独特的人格，每一个人格在一特定时间占统治地位。这些人格彼此之间是独立的、自主的，并作为一个完整的自我而存在。”

     刘医生顿了顿，又接着说道：

     “一般说来，在任何特定的时间阶段，内陆诸意识层的只有一种身份，称为主体人格。此时所有的情感、思想和言行都按照主体人格的方式活动，不显出另一身份的痕迹。不定期一段时候，通常是在受到精神刺激之后，可突然转变为另一完全不同的身份，一切情感、思想和言行按照后继人格的方式行事。这时，个体对过去的身份完全遗忘，仿佛从心理上另换了一个人。从一种人格到另一种人格的转化通常是突然发生的，当后继的人格开始‘执政’时，原先的主体人格刚开始是意识不到的，并会忘却已发生过的事情。”

     艾薇脑子里立刻浮现出小希嘴里总是念念不忘的小函，她顿觉得心底一阵冰凉，天哪！难道小希真的……

     “小希妈妈，你手边可有小希的图画？”

     “哦，有。”艾薇回过神来，忙从包里掏出一迭图画递了过去，那还是昨天去拜访灵媒时带去的，早上赶得匆忙，竟忘了把画拿出来。

     “你看。”刘医生抽出一张画，放在了艾薇面前，那是前不久小希画的那幅有两个脑袋的小女孩的图画。

     “一个身体，却有着两个脑袋，这个中原因，难道你没有深究过吗？”刘医生指着图画问道。

     “你是说……”

     “小希也许已经有了些许意识。”

     艾薇紧紧攥住手中的那几页数据，声音也莫名的颤抖起来：

     “那…怎么办？”

     刘医生回过头，有些忧虑的看着艾薇，说道：

     “小希妈妈，请恕我直言，有时候小孩子会产生这样的行为，和家庭环境是脱不开关系的。如果孩子所处的家庭环境是蛮横和忽视的，则孩子的需要就会常常遭受挫折，从而引发其愤怒或不满。若是家人仍对孩子的愤怒或不满拒绝接受，或者说在他们出现愤怒或不满时立即予以处罚，则孩子就会被迫压抑真正的情感，仅仅展现被大人所认可的行为。但由于孩子天生的好奇心有可能被保持下来，所以他们所受的刺激会导致这样的性格被保留下来，而且这种性格有可能被新衍生出来的人格压制。这样以来，孩子就会处于矛盾或冲突之中：一方面为避免处罚而压抑真正的情感，另一方面被压抑的情感并未消失，而是想千方百计出来表现一番。长期以往，孩子只有通过创造想象中的游戏伙伴，即把自我中的有些部分变成

     ‘他’、‘她’或‘它’，借此与孤独或寂寞作斗争。”

     “之后，但凡那些无法为父母接受或者经常受到处罚的行为，便有可能被分离出来，压抑入想象中的游戏伙伴之中：我是好人，他是坏人。此时，主体人格尚能意识到另一种人格的存在，并把自身看作为主体，把想象中游戏的伙伴看作为客体。而这两种人格之间有一定的几率会产生相互间完全信任的关系，所以当客体要求暂时接管主体时，主体将会欣然接受。但当客体所作所为违反主体直接意识时，主客之间即可马上发生冲突，导致极端行为。”

     刘医生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看着艾薇：

     “如果等到最坏的情形发生时才意识到，那才是追悔莫及。小希妈妈，我知道你是单亲妈妈，而单亲家庭的孩子，心里最容易出现问题，在小希成长的日子里，究竟有没有发生过任何可能导致她变成这样的事情？”

     艾薇摇了摇头，并非是家丑不可外扬，而是她真的想不起来。自打小希出生，她就尽全力去扮演好一个母亲的角色，日子虽然艰辛，但却过得开心，她想不出究竟是哪些地方让小希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刘医生见她许久不做声，也只得作罢。他又从抽屉里拿出一迭资料，递给艾薇：

     “这些是相关的案例的解析，你拿回去好好看看吧，会有帮助的。”

     艾薇点了点头，刘医生又叮嘱道：

     “你也许有你不说的理由，但小希的事情是拖不得的，若你想通了，就打电话给我。”

     艾薇勉强的笑了一下，心中却也是说不出的苦衷，哪里是自己不愿说，分明是想说却无从开口。她谢过刘医生后，便离开了。

     走在回去的路上，艾薇的心里仿佛被压上了千斤的重担，小希，真的是刘医生口中的人格分裂吗？她拼命说服自己，这只是一个推测，可小希眼下的情形，却和刘医生口中的症状描述如出一辙。这对矛盾不断在艾薇脑中纠葛，她望向天空，却只看到灰暗一片……

     突然间，包里的手机响了，艾薇接起来，是采颖的声音：

     “艾薇，你快点回来，小希…一直在哭，我不知道她怎么了……”艾薇心中一惊，她急忙挂断电话，从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向家中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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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Chapter 13 无助


     艾薇推开家门，采颖正坐立不安的在客厅里等她，见她回来。采颖立刻像看到救星似的，跑上前来说：

     “谢天谢地，你可算回来了。”

     艾薇顾不上回答她，便向里屋走去。

     屋里，小希只穿了睡衣，趴在床上，被子被踢到一边，看上去就像一只可怜的小猫。

     “小希！”艾薇轻轻叫了一声。

     小女孩转过身来，眼睛哭得红肿，窗外的阳光斜射进来，照得她泪湿的脸颊闪闪发亮。她把前些时候拿给艾薇看的那张彩页紧紧攥在手里。

     艾薇忙上前抱住她。小希把头靠在妈妈胸口，无声，却又绝望的啜泣着。看到女儿这个样子，艾薇的心也揪成了一团，她开始后悔早上自己的不辞而别，更后悔把她一个人丢在家里。

     “小希乖，不哭了，是妈妈不好，不该把你一个人留在家里的。”

     但小希却并未答话，过了一会儿，她起身，眼睛定定的看着艾薇，说：

     “我要她回来。

     艾薇顿时一头雾水：

     “谁？你要谁回来？”

     “小函，我要她回来。”说着，又举起手中的彩页：

     “我要去找这所房子。”

     艾薇顿觉得心里在隐隐作痛，但却又不得不强颜欢笑的安慰道：

     “会的会的，妈妈会带你去找的。无论如何，都会找到的。”

     “现在就去，我要现在就去。”

     小希仍看着艾薇，坚决的说着。

     艾薇摇摇头，开口道：

     “今天不行，小希，妈妈还有事情没有处理完，再说，妈妈也还没找到房子在哪里……”

     “骗人！”

     艾薇还没说完，小希就尖叫着打断了她，接着便用力挣脱了她的怀抱，跳下床想要往门外跑。艾薇急忙抓住她，想把女儿拖回来，可小女孩似乎是铁了心似的，一个劲儿的往门口挣，不一会儿便将艾薇也挣倒在地。

     闻声进来的采颖见此情景吓了一跳，她急忙上前把小希横抱起来，小女孩不断挣扎的身子让她猝不及防，一连后退了好几步，撞在了衣柜的门上。艾薇从地上站起身，心里又是气又是急，更多的是无奈和担忧。她一把从采颖怀里接过小希，把她往床上重重一放，说道：

     “不听话的话，你哪里也去不了！”

     说完，转身拉着采颖出去，将卧室的门紧紧地锁上了。屋里传来小希的嚎啕大哭声，艾薇闭着眼，哭声由耳朵钻入她的脑子中，她无力的扶住额头，感觉到头又开始疼了起来。

     采颖扶她坐在了沙发上，轻声询问她今天去见刘医生有什么收获。艾薇没有做声，过了一会儿，才从包里缓缓掏出了那一迭资料。采颖刚瞥见标题就倒吸了一口气，反倒是艾薇，此刻却笑笑，说道：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是不能接受的呢？”

     “可是……”采颖担忧的说道，“这可不是个小问题。”

     艾薇摇摇头：

     “我又何尝不知，可是现在连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刚才你也看到了，我真的是……”

     艾薇说着，又把头埋在膝盖，小声的啜泣起来。采颖忙环住她的肩，安慰道：

     “别想那么多了，不如你就按照刘医生说的，先仔细看看这些资料，也许刘医生真的能帮到你也说不定，你自己要是都乱了阵脚，那小希怎么办。”

     艾薇渐渐止住了哭声，她抬起头，透过朦胧的泪眼，她看到采颖温暖的笑脸，就如同阳光般陪在她暗淡的生活里。

     采颖走后，艾薇静静坐在客厅里，手里拿着从诊所带回来的一迭资料，脑子里短路般一片空白。她试图去想些什么，可每当她试图把各种现象和线索联系到一起，脑袋就莫名的疼起来，刚组在一起的线也随之又团成一团。反复了几次，艾薇便懊恼得干脆把资料甩到了一边，倚在沙发上，闭上了眼睛。

     也不知过了多久，艾薇被楼道里一阵喧哗吵醒，她张开眼睛一看，周围早已全黑。她忽然想起还被自己锁在里屋的小希，便急忙起身向里屋走去。打开门，屋里静悄悄的，艾薇打开灯，只见床上的被褥被拧得乱七八糟，地上也被各种玩具和衣物扔得一片狼藉。衣柜里传来一阵细微的响动，艾薇默叹一口气，知道女儿又躲进了衣柜。

     她上前打开柜门，却只见小希蜷缩在一角，仍在抽泣，身子也止不住的颤抖。她心中又是一紧，忙上前把女儿抱出来，紧紧拥在怀里。小希的身子仍在不断颤抖，艾薇感觉到女儿的颤动不停地传入自己体内，就好似她们已经合二为一一般。

     她连忙哄道：

     “小希乖，不怕不怕，妈妈在这，妈妈再也不把你自己锁在屋子里了，好吗？不哭不哭了……”

     可小希仍止不住的流泪。天花板上昏黄的灯把她脸上的泪痕映得异常清晰。艾薇再一次感到一种无助和惊骇，只听小希不断在她耳边说着：

     “不要，不要……”

     艾薇以为女儿又想要挣开自己的怀抱，便轻轻松开了手，但小希却仍紧紧挨着她，整个身子都贴在她怀里。

     “乖乖，别怕了，真的没事了，妈妈不骗你。”

     但小希只是不住的轻呼着：

     “不要，不要……”

     艾薇听着女儿在耳边呓语，却又忽然觉得陌生起来，这个语调，就好似从远方透过小希的身体传来的一样，仿若是他人借小希之口来发声。她顿觉得寒毛竖了起来，恐惧也如浪潮般汹涌袭来。

     过了一会儿，她把女儿抱起来，轻轻放回到床上，试图哄她入睡。但小希却依旧直直的坐着，不肯躺下，艾薇只好抱着她坐在床边，一边轻拍她的后背，一边轻声哄劝着她。

     忽然，小女孩止住了哭声，从艾薇怀中起身，眼睛直直的盯着母亲，一双小手紧紧地扣住艾薇的手臂。艾薇顿时紧张起来，她把住小希的肩膀，试图让她放松下来，可小希仍旧死死抓住艾薇的手臂，小小的手指几乎掐进了肉里。许久，只听她喉咙沙哑的说道：

     “我不能呼吸了！我不能呼吸了……”

     小女孩忽然又放声大哭起来，哭声既惨烈又绝望。恐惧又传遍了艾薇全身，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只是双手紧紧把住女儿的肩，任由她声嘶力竭的哭喊。

     许久，小希的哭声渐渐低了下来，却还是一脸恐慌与不安，艾薇努力保持着平静的口吻，轻声哄道：

     “不怕，你看，你还在呼吸啊，没事的，别怕。来，跟妈妈一起呼吸。”艾薇一边教小希深呼吸，一边不住的用手抚着她的后背。小希渐渐止住了哭声，随着艾薇大口大口的吸气，似乎要将房内所有的空气都吸进体内。又过了不知多久，小女孩的身子终于软了下去，眼睛也闭了起来。艾薇轻轻把她放进被窝，自己则精疲力竭的滑到床边的地板上坐了下来，忽然安静下来的房间里，似乎还回荡着小希的哭声。艾薇把头埋进膝盖，落寞的坐在那里，直到黎明第一道微弱的曙光照进来，她才恍惚觉得，又是一天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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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Chapter 14 再见心理医生


     待天全亮后，艾薇向公司请了一天假，她决定立即带小希去刘医生的诊所，她不知道若是小希再这样下去，她还能坚持多久。

     小希似乎并不乐意出门，她赖在床上，磨磨蹭蹭就是不肯起。艾薇又哄又劝，并答应在回来的路上给她买最爱吃的纸杯蛋糕，小希才不情愿地坐了起来。出门之前，还不忘跑到桌前，把那张彩页折了折，装进口袋里。

     两人匆匆赶到诊所时，刘医生还未到，艾薇便带着小希坐在大厅等待。周围很安静，小希跑到玻璃门前去看过往的路人，艾薇一面盯着她，一面目光又不自觉的落在了墙上的照片上。小希，也会变成其中的一员吗？她这样想着，心也忽然痛了起来。

     这时，刘医生从外面走了进来，本是一脸疲惫的他，看见小希后，脸上立刻露出了笑容，忙上前向艾薇打招呼。

     艾薇急忙起身，喊过小希，说道：

     “真是不好意思，没有事先给你电话，但我实在是…”她看了看小希，“我没有办法了。”

     刘医生点点头，便示意她们到办公室来。艾薇刚进去便发现里面多了一张儿童桌，桌上摆着积木、拼图和一些图画书。

     “这是……”她有些疑惑的问道。

     “这是昨天才搬进来的，我们经过讨论，觉得这样比把孩子们单独放在房间里的效果要好得多。”

     艾薇点点头。刘医生便喊小希坐到儿童桌旁：

     “小希，今天我们做一个测试好吗？”

     小希看了看刘医生，又看了看艾薇，没有动。艾薇有些尴尬，她伸手推了推女儿，示意她去坐到桌边。小希身子扭了一下，躲开了艾薇的手，艾薇刚要说话。刘医生冲她摇了摇头，接着，刘医生走上前坐到了儿童桌边，取出盒子里的积木，排成了一排，冲小希说道：

     “小希，若是你来陪叔叔做完这个测试，说不定叔叔能帮你找到你想找的东西哟！”

     小希眼睛忽的一亮，她咬着嘴唇又思忖了一会儿，默默走到桌边坐了下来。刘医生满意的笑了笑，接着取出一张彩图放在桌子上，要小希照着图，用积木摆出一样的形状来。小希依旧咬着嘴唇，轻轻皱着眉头，开始专注的摆积木。几个图形下来，刘医生收走了积木，随即又拿出一本图画书，指着上面的房子、羽毛、水瓶、鸟等等物品，要小希说出它们的名字。最后是一副车子和树的拼图，小希也依样给拼了出来。

     “好了，我们完成了，小希真棒！”

     他抬起头看向艾薇，问道：

     “我想知道，关于她嘴里的那座房子，你那有什么具体的信息吗？”

     小希听到房子二字，没等艾薇回答，便噌的起身，从口袋里掏出那张彩页递了过去。刘医生接过彩页，仔细的观察了一番，问道：

     “小希，这张图片你是从哪儿找到的呢？”

     “幼儿园。”

     “你很喜欢这座房子吗？”

     “恩。”

     他把照片放在桌子上，小希急忙上前把它拿在了手里，生怕一不留神就不见了似的。

     刘医生静静地看着小希，过了一会儿，他才又问道：

     “小希，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一定要找到这座房子吗？”

     小希转头看了看艾薇，似乎是需要妈妈的首肯才肯回答，艾薇轻轻点点头。

     “这是我和小函的家。”她轻声说道，声音虽然很小，但却很坚定。

     艾薇顿时感到一阵凉意从脚底传了上来，她看了一眼刘医生，刘医生仍是一脸平静，他接着问道：

     “那你能告诉我关于小函的事情吗？”

     小希没有说话。又过了一会儿，他再次问道：

     “随便什么事情都可以，只要你肯说出来。”

     然而，除了窗外呼呼的风声外，整件办公室静谧无声，静得似乎连呼吸声都能听到。小希仍旧不说话，只是用她那清澈、寒霜般的眼睛注视着刘医生。过了许久，她才缓缓开口：

     “我想回到那里，那是我和小函的家。”

     艾薇顿时觉得心里有些刺痛。

     “小希，除了小函，那座房子，还有谁？”刘医生又问道。

     小希低着头，许久不答腔，只是胡乱的摆弄着拼图，过了一会儿，她发脾气似的把拼图往前一推，抬起头，用冷淡，却又似乎带着哀怨的声音说：

     “家人。每个人都是和家人住在一起的，难道你不是吗？”

     刘医生顿时有些语塞。

     “小希！”艾薇轻声呵斥了一句，但刘医生阻止了她，又继续问道：

     “可以告诉我有哪些家人吗？”

     小希没吭声，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就好似没听见一样。

     “不然，你画出来也可以。”说着，刘医生把一张白纸和一盒彩笔放在了小希面前。

     小希盯着那张白纸看了一会儿，便拿起笔开始画画。艾薇凑上前去，但却发现女儿正在画的，却是孩子们经常画的那些千篇一律的图画：一对父母，中间牵着两个小孩，背后是一座房子，还有蓝天白云。毫无特殊，就如同任何一副平凡的绘画。

     刘医生看着她一点点的作画，然后轻轻赞道：

     “真是不错啊！但是，为什么画里面是两个孩子呢？”

     小希没有理会，只顾着把图画的一大片白色背景上涂上天蓝色。

     “另一个孩子，是小函吗？”

     小希仍旧不答话。

     “小函也是个女孩子，对吗？”

     艾薇在旁有些紧张，她深觉刘医生语气间逼得有些过紧，她真怕小希在此刻大闹起来。

     “小希，告诉我好吗？”他还在继续问着。

     小女孩突然停了下来，把笔重重的放在了桌子上，然后把画往前一推，不耐烦的说道：

     “她们是一体的，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艾薇吓了一跳，她不知道这句话，女儿是从哪里听来的，那腔调，根本不像是一个四岁孩子能说出来的。

     刘医生显然也有些惊讶，他皱着眉，盯着那幅画，说道：

     “你是说，她们是一模一样的？”

     “恩。”小希应了一声，便起身跑到了妈妈身边，紧紧抓住了艾薇的衣角。艾薇蹲下身来，却发现女儿一脸的紧张和不安：撅着嘴，小拳头紧握着，指头僵硬，毫无血色，眉头紧蹙着，眼睛里全是埋怨和不信任。她忽然有些后悔，也许自己根本不该带小希来这里，也许小希所需要的，根本不是像个犯人般被逼着回答每一个问题，也许一切根本没有那么严重……想到这里，艾薇立刻起身，说道：

     “刘医生，我觉得到这里就可以了！”

     刘医生抬起头，有些惊讶。接着便恢复了笑容：

     “如果你坚持的话，我不勉强。”

     艾薇抱起小希，转身准备离开。刘医生又叫住了她们：

     “小希妈妈，你看我们是不是把下次会面的时间约一下？”

     艾薇楞了一下，想拒绝，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只好应付道：

     “我还是再考虑一下吧，我也不知道以后会有什么状况，但是目前我想先缓一缓。”

     “这样……没关系，这由你来决定。”

     “抱歉给你添麻烦了。”艾薇自觉有些过意不去。

     “不会，应该的。”刘医生安慰道，接着又说，“总之你也有我的电话，需要帮助的话，随时打给我。”

     “好的。”说完，艾薇便抱着女儿离开了。外面的冷风瞬间让她清醒了不少，她替女儿拉了拉领口，便向公交车站走去。人行道上满是枯黄的落叶，小希用粘着彩笔印迹的手揉了揉眼睛，艾薇注视着这一切，突然感觉若有所失，仿若心中一直期盼发生的事，此刻却没有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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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Chapter 15 来之不易的安宁


     当晚，待小希睡着后，艾薇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客厅里，翻着那一迭从诊所带回来的资料，可心思却完全不在上面。她脑子里不断出现着小希在诊所里说的那句话：“她们是一体的，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这到底是什么意思，这背后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吗？她不断想着，头也愈发的疼起来。

     楼道里传来一阵嘈杂，艾薇皱了皱眉，索性把手里的资料甩在了一边，刚要起身去倒杯水喝，却听到里屋传来一阵细微的声音。她推门进去，只见小希在床上不安分的翻着身，被子被踢到了一边，嘴里不断在喃喃自语些什么。

     艾薇忙上前替她盖好被子，却只听她嘴里不断细语的，竟是B城的方言。艾薇当即愣在那里，小希是在A城出生的，而自己之前从未带她去过B城，身边也没有来自B城的朋友，可是为何小希会说出B城的方言，而且纯熟一如当地居民。

     她呆呆地坐在床边，看着女儿熟睡却又不安的脸，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眼前这个自己最亲近的人，似乎在一天天的远离自己而去，她甚至于觉得自己快要失去她了。

     客厅里的电话在这时响了起来，艾薇急忙跑出去接，是刘医生打来的：

     “小希妈妈，抱歉这么晚还打给你，只是想跟你确定一下，小希…她还好吗？”

     “呃…还好…”艾薇迟疑了一下，不知该不该把刚才的事情告诉他。刘医生接着说道：

     “那你看，还要不要约下一次见面？”

     “我……我想我现在不是那么确定了，我不确定这样做对小希是好是坏，我现在甚至于觉得，我一点也不了解她，一点也不清楚她现在是处于什么状况。”

     片刻的沉默过后，刘医生说道：

     “没关系，你只要做你觉得对的事情就好。”

     艾薇听出他有些失望，她觉得自己似乎辜负了对方的一番好意，似乎有些不知好歹。

     “对不起。”她说道。

     “没什么好抱歉的。”刘医生很快答道，“虽然我很想继续帮小希做治疗，但这种事情本就不能勉强，我也很高兴能认识你们。”

     “是啊，能认识你真是荣幸。”艾薇下意识的答道，思维却突然有些茫然。

     又是一阵尴尬的沉默，之后刘医生先开了口：

     “那么，就不打扰了，你和小希早些休息，如果需要我帮助，尽管打电话来。”

     “哦，好的。”艾薇应道。

     放下电话，艾薇长舒一口气，一转身却发现小希正站在卧室门口，无声的哭着。她急忙上前把女儿抱在怀里，哄道：

     “小希乖，是不是又做梦了？不怕，有妈妈在。”

     小希把头靠在艾薇肩上，一边哭一边哽咽道：

     “我要去找她。”

     “你要找谁？”

     “我要找小函，我要回家。”

     “乖乖，这就是你的家啊！”

     艾薇轻声应着，然而小希像没听到似的，仍在泣诉：

     “我要回去，我要找小函。”

     艾薇顿觉得一阵心痛，可还是劝慰道：

     “会的，妈妈会帮你找到的，一定会的。”

     她把女儿抱起来，感觉怀里的小人儿此刻离自己是如此的遥远。她把女儿放回床上，小女孩仍在默默地掉泪，脸上全是数不尽的哀伤，一直到深夜，才哭着睡了过去。

     週一的天气极好，艾薇早上出门时，特意帮小希带上了小铲子、小桶和小耙子等小玩具。中午的时候，太阳正好，晴朗的天空万里无云。艾薇便带着小希到楼下的小花园里玩。

     花园的草坪已经枯黄得差不多了，地上铺了满满一层落叶，小希蹲在地上，用小耙子把附近的落叶全都聚集在了一起。

     “我喜欢这里。”小女孩说着，眼神也跟着亮了起来。

     “是啊，小希从小就喜欢在草地上玩，在你两岁的时候，有一次我带你出来玩，刚一转身，你就扑倒在地上，吃了一嘴泥巴。”

     艾薇说到这里，不禁笑了起来。

     “真的吗？”小女孩歪着头，似乎在想象当时的情景。

     “当然是真的。”

     “我现在不会吃泥巴了。”

     “当然了，你长大了。”

     “我小时候有多小？”

     “好小好小，就像这样——”

     艾薇用手轻轻在她胳膊上比划着，不知为何心里突然有些紧张，她不知道这段对话该如何去回溯过往，更不知道最终会将她们带往何处。最近的一切总是发生得太快，几乎都在弹指之间，有时即使是最无伤的对话也会毁坏一切，把眼前这个乖巧可爱的女儿远远带离此处，带离开她们共同的生活。

     一朵云在经过花园时遮蔽了天空，太阳仿若瞬间被吞噬一般，艾薇看着小希，但小希却只是冲她一笑，说道：

     “好小喔。”

     午休时间很快便过去了，艾薇牵起小希准备回去时，却发现楼前的院子里聚集了一群孩子。她正在好奇的张望，儿童部的李老师叫住了她：

     “艾薇！”

     她忙停了下来，李老师走上前，笑着看了看小希，说道：

     “这都是儿童部的小读者，今天是来参加馆里举办的乐器大赛。”

     艾薇这才注意到，每个孩子手里都拎着一个乐器箱子。她笑了笑，赞叹道：

     “现在的孩子，可真了不起啊！”

     “是啊！”李老师附和道，随即又说，“让小希也过来玩吧，小孩子从小接触这些有好处。”

     “这……”艾薇有些犹豫，她实在是不放心让小希和这么多陌生的孩子在一起。但李老师却又劝道：

     “孩子成天在阅览室待着，都要闷出病了，你就别推辞了，交给我还不放心吗？”说着，便弯下腰来对小希说：

     “小希也喜欢音乐，对不对？老师带你去听音乐好不好？”

     小希本来正靠着妈妈发呆，一听见音乐二字，立刻兴奋起来，欢天喜地的就要跟着李老师走。

     艾薇无奈的笑笑，只好嘱咐她要听话，便由着她去了。

     下午的工作并不多，艾薇手里不停忙活着，心里却记挂着小希，她生怕李老师突然跑进来，告诉她小希又发生了什么事。无意间，她瞄见报纸的一角刊登着一则寻人启事，又是哪家，这么不小心，把孩子给丢了。她心里念叨着，不禁又想，若是小希有一天不见，自己恐怕会疯掉吧！她摇摇头，又将旁边一摞报纸摞了上去，那则寻人启事被压在了下面，绳子一勒，多出的那一条边被压得翻向了外面，恰好露出了寻人启事上，照片中孩子粉色裙子的一角。

     急匆匆的忙完手里的活儿，还没等下班，艾薇便朝儿童部的活动室跑去。活动室里面，比赛还在进行，悠扬的音乐顺着走廊，一直传到大厅。艾薇推门进去，一个孩子正在拉小提琴，小希在下面的观众席中，和李老师坐在一起。看到妈妈进来，她立刻起身，从人群中钻了出来，跑上前牵住了艾薇的手。李老师见状也走了过来，笑着和艾薇打了声招呼。

     “她还好吗？”艾薇摸摸女儿的头，她很欣慰小希并未出任何状况，这时的她，就像是一个普通的孩子一般。

     “是啊，小丫头表现得非常好。她很喜欢音乐呢，是不是，小希？”李老师笑着说道。接着，她又补充了一句：

     “哦，她的记忆力也很不错，居然能记起你们之前住的那座房子的事情。”

     艾薇心里猛的一紧，但她尽量装作无所谓的样子，没有去理会这句话，只是道谢道：

     “真是麻烦你照顾她了。”

     “这么小就能记得那么多事情，真是个聪明的孩子。”

     “谢谢，我们先走了。”艾薇胡乱应了一句，便牵着小希离开了。身后传来小提琴悠扬的琴声，空气里充满了喜悦的音符。艾薇试着将自己沉浸在这样的喜悦中，不去多想。她默默告诉自己，这样已经够好了，这么美的音乐，小希今天又这么乖巧，自己，还有什么渴求呢？

     正走着，小希忽然站住，轻轻地，却也十分清晰地说道：

     “妈妈，你也认为，我是一个怪孩子吗？”

     艾薇愣住了，她不知道小希是从哪儿听来这些话的，更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会这么问。她蹲下身来：

     “怎么会呢，妈妈永远不会认为你是怪孩子，在妈妈眼里，你是最好的。”

     “那你为什么要带我去那个地方？”

     艾薇又是一愣，她心里明白小希指的是昨天她们去过的诊所，还未等她解释，小希又自顾自的说道：

     “我知道，那个地方是怪孩子才去的。”

     艾薇没有说话，只是那么看着女儿，沉默良久，她开口道：

     “我保证，咱们以后再也不会去那里了，好吗？”小希听了之后，垂下眼睑思索了片刻，便自顾自的超前走去，只留下艾薇一人蹲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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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Chapter 16 生日会上的意外


     随后的日子倒也平和，除了小希每晚都会从梦中大哭着醒来，喊着要去找小函，要去找她们的房子外，其余的时候，她都是独自一人在乖乖的画画。艾薇虽然心疼女儿落寞的样子，却也着实无法找到另一所可以接收她的幼儿园。

     一日，艾薇牵着小希回家，却无意间正撞见一楼邻居家的一对双胞胎在发生日派对的邀请函。也不知是被那些五颜六色的邀请卡吸引住了，还是许久没有和同龄的孩子玩过，小希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们看了一会儿，忽然就挣开了妈妈的手，跑了过去。

     艾薇急忙追了上去，到跟前正迎上邻居回头，邻居诧异的看着她，又看了看小希，小女孩此刻正站在那对双胞胎小兄弟面前，想要说什么，可又始终没有张口。那位年轻妈妈随即朝不知所措的儿子笑了笑，微微点了点头，于是两兄弟中的小哥哥便把一张邀请卡递给了小希，小希欢天喜地的接过来，拿在手里不住的摆弄着。

     “一起过来玩吧，都是差不多大的孩子。”邻居冲艾薇笑笑，说道。

     艾薇感激地点点头，自从被幼儿园退学后，小希再未和其他孩子玩过。她谢过邻居后，便喊过小希一同回家，小希在经过邻居身边时，突然说了一句：

     “他们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邻居显然吓了一跳，艾薇尴尬的笑笑，只好搪塞到：

     “她最近老爱说这句话，大概是从电视上学来的。”

     说完，没等邻居回话，便匆匆拉着小希离开了。

     晚间，小希趴在桌子上画画，画面被她分成了两部份，一半用彩笔涂成了蓝色，另一半则还是空白，这两个截然不同的部份，各画着一个小女孩，手牵着手，脸上则都是一副哀伤的表情。画完后，小女孩又仔细端详了好一会儿，喃喃的说了句：

     “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又瞅了瞅放在一边的邀请卡，卡片上也正画着两个孩子手牵手，围着中间的生日蛋糕，她满足的笑笑，便爬进被窝蜷了起来。

     周六便是双胞胎兄弟小文和小豪的生日派对，艾薇买了一个汽车模型作为礼物，小希则坚持要带着自己的芭比娃娃，艾薇也只好由着她。客厅里，已经到的孩子们正围在桌子旁，在气球和小彩旗的环绕下吃着小点心。房间里一片喜气洋洋，色彩缤纷，斑斓闪耀。艾薇环视着四周，不住的想，这家的孩子是何其幸运，能住在如此温暖美好的房子里，可以和如此多的孩子一起庆贺生日。她不知道小希是不是会介意自己没能替她办个生日派对，但女儿却好似从不在意。

     小希今天显得很高兴，一进门就跑到桌前，坐在了双胞胎的对面。双胞胎的妈妈给了她一杯果汁，她便学着小文和小豪的样子，用吸管在里面吹起了泡泡，一边吹一边开心的咯咯笑着。艾薇看着女儿，她心里曾无数次的希望她能够像个普通孩子一样玩闹。

     “那是你女儿吧？”

     艾薇回过神来，是小文和小豪的妈妈，她忙应道：

     “是啊，叫小希。我是艾薇，我们住在五楼。”

     “我叫杨晓，那是我儿子，小文和小豪，应该都认识吧，楼里的淘气鬼。”

     艾薇笑笑：

     “小孩子皮点好。”

     杨晓也笑了：

     “天知道我有多头痛。对了，你女儿在哪个幼儿园？”

     艾薇心里一惊，她知道小希被退学是一件多么难堪的事，也许杨晓知道后立即就会不愿再和她交谈半句，也许以后都不会再让孩子们在一起玩。于是她强装镇定的说道：

     “小橡树幼儿园。”

     “哦，那所还挺不错。本来我们也打算去那里的，可是后来还是去了别家。”

     “那他们现在在哪个幼儿园？”艾薇有些好奇的问道。

     “阳光双语幼儿园。”

     艾薇没有答话，她知道那所幼儿园是多么昂贵，但里面的师资和条件却是一等一的好。桌子那边，双胞胎之一在喊妈妈，杨晓应了一声便走了过去。艾薇庆幸那孩子替她解了围，若是杨晓再接着问小希在园中的情形，她真不知道该如何接下去。她回头去看那对双胞胎，哥俩长得一模一样，若非熟识，还真是分不出谁是哥哥谁是弟弟。她脑中忽然闪过小希的那句“他们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她忙去看小希，只见小女孩正把自己饼干上装饰的巧克力豆一颗一颗的拿下来，放在芭比娃娃旁边，似乎是在请娃娃吃。艾薇笑着摇摇头，觉得此刻的女儿，就像是一个乖巧的小天使。

     不久，杨晓便把生日蛋糕端了出来。蛋糕是哆啦A梦的造型，上面插着5根蜡烛，她把蛋糕放在餐桌上，孩子们立刻围了上去。小希从桌边挤出来，跑到艾薇身边牵住了她。

     “好玩吗？”艾薇问道。

     “恩。”小女孩点点头，小脸也因为兴奋红扑扑的，嘴里尽是巧克力的香气。

     “怎么不去切蛋糕？”

     小希顽皮的一笑，又鬼灵精似的挤到了桌边。小文和小豪正准备吹蜡烛，旁边的孩子则都是一脸期待和紧张的看着他们。只见小希拿着娃娃，从一边挤到了兄弟俩的旁边，盯着蜡烛看了看，随即把手圈在其中一个的耳边，像是要说悄悄话，但说出来的音量却是旁人都可以听见的，一字一句，清清楚楚：

     “两个人一起吹比较快，我们以前就是这样，每次都吹得灭。”

     小男孩诧异地看着小希，有些莫名其妙。周围的家长也面面相觑，不知道为什么小希会说出这番话来。艾薇心一下子提到了喉咙眼，但小希仍旁若无人般的继续说道：

     “我和小函啊，就像你们一样，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可是，我们没有看到她啊。”两兄弟其中的一个咽了咽口水，小小声的说道。

     “她一直在我身边。”小女孩笑笑，边摆弄手里的娃娃边说，“我干了什么，她全都能感受得到哦！”

     客厅在静寂了几秒钟后，随即哗然起来，家长们纷纷交头接耳，孩子们也是面面相觑，一时间竟忘了吹蜡烛。艾薇急忙上前将小希从桌边拉了出来，一边向满脸不解的杨晓解释道：

     “那是她的娃娃，她总爱这么玩。”

     围在桌子边的孩子们发出一阵欢呼，蜡烛吹灭了，大家紧接着唱起了生日歌，杨晓此刻也走过去替大伙儿切蛋糕。小希却不再凑上前去，只是一个人走到了一边，嘴里念念叨叨的说着什么。

     不一会儿，杨晓端着一块蛋糕递给了艾薇，艾薇道了声谢，边回头去找小希。哪知小希这时却又不知跑到哪儿去了，她刚要去找她，另一个孩子的家长叫住了她，一边递给了她一张名片，一边向她推荐着自己公司的儿童产品。

     艾薇心不在焉的听着他说话，一边环顾着房内，在那群闹成一团的孩子中间找着小希的身影。突然，正在打闹的孩子们安静了下来，随即一声大叫传了出来：

     “妈妈！”

     那是双胞胎其中之一，只见他回过头，一边寻找着妈妈，一边又大叫道：

     “妈妈！她又说怪话了！妈妈！她是个怪孩子！”

     艾薇急忙来到他们身边，只见小希拉着小男孩的胳膊，又低语了些什么，小男孩扭过身子，用手用力推着小希的胸口，但小希就是死死拽住他不放。这时，双胞胎中的另一个跑上前，也开始把小希往外推。一时间，小希没再说话，也没哭，艾薇刚想把她拉走，只见小希弯下腰，在小男孩胳膊上用力的咬了一口。

     艾薇急忙伸出手，将小希拉到了一边。被咬的那个孩子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手臂上的红色咬痕，深吸了一口气，接着便放声大哭起来。杨晓闻声赶到，讶异的看着儿子，又看看小希，接着便把儿子抱到一边安抚。

     艾薇尴尬的站在那里，她拿了外套，便匆匆牵着小希离开了。回到家中，艾薇让她站在客厅中央，盯着她，皱着眉说道：

     “小希，你不可以咬人，知道吗？只有坏孩子才这么做！”

     但小希却毫无反应，似乎先前所发生的事情与己无关似的。

     “小希，你到底对人家说了什么？为什么要咬人家？”

     小希仍没回答，只是低着头，眼睛直盯着脚面。

     “说呀！为什么要咬人家？”

     “他不信我，还打我，我就咬他。”小女孩轻轻说着，就好似这一切理所应当似的。

     艾薇叹了口气，没再说话，也没让小希回房，就由她那么一直站在那里。许久，她听到小女孩又再低声自语着什么，那是B城的方言，应该是一些地名，艾薇又皱起了眉，头也不自觉地又疼了起来。

     傍晚，艾薇下楼去向杨晓道歉，杨晓倒没太过于介意，只是笑笑说是小孩子之间打闹而已。末了，杨晓又说：

     “也许你该多让小希和其他孩子接触，这样她就不会老认为自己有一个不存在的朋友。”

     “什么？”

     “小希今天一直对他们兄弟俩说，自己有个一模一样的朋友叫小函，而且坚持小函就在身边。孩子们不信，兄弟俩也嘲笑她，就发生了后来的冲突。”

     艾薇无言以对，只得默默地点点头，刚准备转身厉害，忽见那家的小男孩捂着胳膊走了出来，跟妈妈要水喝。她立即问道：

     “是还疼吗？”

     杨晓笑了笑，说：

     “不必理他，被咬的是小文，这个是小豪。”

     “那为什么他也捂着胳膊？”艾薇有些不解。

     “他们是双胞胎，双胞胎之间好像就是会有些奇怪的联系，我也弄不清，估计只有他们兄弟俩心里清楚。”艾薇“哦”了一声，便不再打扰，转身向楼上走去，一边走一边觉得脑中似乎有什么东西的影像，但却始终拼不出一个完整的映像，思来想去，头又痛起来，只好作罢。推开门，忽觉得脚上踩着什么东西，拾起来一看，是小希的娃娃，她拿着娃娃进了里屋，只见小希静静地趴在地上画着什么，她站在门口，忽然觉得女儿离自己好遥远，就仿若是两个世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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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Chapter 17 非议


     第二天一早，阳光刚照进窗子，小希便爬了起来，推着艾薇：

     “我们今天要做什么？”

     艾薇略微撑起身，透过清晨微弱的光线，房间看起来模糊不清，满是尘埃。她忽然想起，自己已经好久没有收拾过屋子了，于是她把小希又拉进被窝，轻轻说道：

     “我们来打扫房间。”

     小女孩撇撇嘴，似乎有些不满意，艾薇又赶紧接着说：

     “之后我们再做一些好玩的事情。”

     “像昨天那么好玩吗？”她显然还对昨日的派对念念不忘。

     “是啊，比昨天还要好玩。”艾薇不想扫她的兴，便接着她的话哄了一句。

     小女孩显得很高兴，一下钻进了艾薇怀里，叫道：

     “太好了！”

     艾薇轻轻抱住女儿，小女孩细滑的头发掠过她的脸颊，她不禁露出了一丝笑容。心里也重新泛起一丝希望，她相信若是自己全心全意的照顾她，一刻也不离开她，她的情绪便会逐渐变得稳定；只要让她每天都过得开心，她兴许就会忘记脑中的那个小函，还有那座莫名其妙的房子。艾薇看向窗外，阳光此刻变得更为明亮了些，她告诉自己，一定可以的，一定可以让小希好起来的。

     一上午，艾薇都在卖力地打扫着，扫掉墙角的蜘蛛网，掸掉家具上的灰尘。当她擦地的时候，小希就趴在一边画画，画面上仍旧是一些莫名的景象：奇怪的街道、一些楼房、还有立在一边的路牌。艾薇不明白她是从哪里看来这些东西的，但显然，这并不是附近街区的模样。

     完成所有的工作后，艾薇满意的环视着屋子，把窗帘拉开，阳光立刻洒了进来，屋里立刻亮堂起来，她的心情也随之一振。

     “看看！这样不是好多了吗？”她回过头对小希说道，“快看，我们就好像换了个新家一样！”

     小希抬头看了一眼，但却并没有兴奋的样子，过了一会儿，她又低下头，轻轻说道：

     “我更喜欢我和小函的房间。”

     好心情顿时消失殆尽，一股烦躁又袭上了艾薇的心头。她实在不明白，自己那么努力地想要给女儿一个全新的开始，可为什么次次都事如愿违呢？她盯着小希那毫无反应的背影，几乎想要对她大吼：我拼命的让我们过得更好，但为什么，为什么你总是不领情？你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你不能像以前那样乖巧听话？但最终，她还是咬紧牙关，把话咽了下去。

     “小希，别再这么说了好吗？”艾薇跪下来，把住她的肩把她从地上拉了起来，“没有小函，没有所谓的房子，那都是不存在的。这里才是你的家，我是你的妈妈，就只有这些了，你明白吗？”

     小希安静的看着她，过了一会儿，她闭上了眼睛，似乎是在刻意避开眼前的一切。

     艾薇没再说话，她深吸了口气，放开了小希，手却还一直在颤抖。漫长的一天才刚开始，可她却已经觉得过不下去了。内心有什么东西在不断的涌动着，窗外的阳光映在小女孩的背后，把她的头发染成了金色，艾薇看着眼前陌生又熟悉的女儿，头又开始痛起来。她叹了口气，缓缓说道：

     “好吧，乖乖，我们不说这些了，走！咱们去超市逛逛。”

     小希乖乖听话，自己去拿了外套，便由着艾薇牵着出门去了。

     这个时间段的超市人不多，迎面而来的一个个陌生面孔，似乎全部都是在家里拟好购物清单，来这匆匆拿了东西就走的。艾薇由着小希在里面随意的跑着，自己则漫无目的的瞎逛，心思完全不在两边琳琅满目的货架上。

     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叫她，艾薇回头一看，是杨晓带着小文和小豪也来逛超市。小希也听到动静，立刻从后面冲了过来，三个孩子似乎早已忘记了昨天的不快，很快又玩作一团。艾薇的脸上这才露出了些许笑容，和杨晓边走边聊起了家常。

     她们就这么边聊边走到一排饼干架旁，艾薇随手拿起一盒牛奶饼干，正打算问小希要不要吃，却忽听后面传来“哎呀”一声，转过头，发现跟在后面的三个孩子中，两个小男孩手里一人一半的，正是小希视若珍宝的那张彩页。

     艾薇在心底暗叫一声“遭了！”她急忙一个箭步上前，把小希拉了过来，哄道：

     “没事没事，妈妈再给你找一张。”

     但小希随之而来的尖叫声立刻压过了她的声音。

     艾薇试图抱起她，但小女孩拼命挣扎，用拳头使劲捶着她的胸口，四周全都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面向她们，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整个超市就只听得见小希的尖叫声。

     小文和小豪也被吓到，站在一边不知所措，杨晓刚想过来帮忙，却只见小希趴在艾薇手臂上狠狠咬了一口。艾薇猝不及防，两手一松，小女孩立刻起身，冲小文和小豪扑过去，狠狠地推了他们一把。两个孩子一个踉跄向后倒去，正倒在后面的饮料货架上，瓶瓶罐罐立刻掉了下来，正砸在其中一个孩子头上，顿时便出了血。

     杨晓惊呼一声，忙跑了过去。超市经理这时也闻讯赶来，看着满地的狼藉，一脸惊恐的问道：

     “发生了什么事？”

     艾薇自觉脸上一阵火烧，她尴尬的向超市经理说了句：

     “没什么，我们马上就走。”

     便拽着小希向门外走去，所有人都在看着她们，艾薇只觉得内心一阵无力和虚弱，仿佛身体随时都会崩坏，小希边走边往后看，仿佛在身后的是自己莫大的敌人一般。

     回到家中，小女孩仍不发一言，脱掉鞋子就要往里屋走。埃尔韦拉住了她：

     “小希，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不知道这样别人会受伤吗？”

     小希没有回头，顿了几秒才说道：

     “是小函，小函说，虽然她不在我身边，可我们还是两个人。所以，我们才不怕他们。”

     艾薇只觉得脑袋生疼，小函这个名字已经快把她逼疯了。她捉住小希的肩膀，大声说道：

     “没有小函，从来就没有！你为什么总是这样！”

     小希定定的看着她，随即便开始尖叫起来。

     艾薇顿时一阵心烦意乱，她恨不得也对着她大叫。对于这个只有四岁的孩子，她毫无招架之力，她无法进入她的心里，也无法让她安静下来。尖叫声不断传入艾薇耳朵，艾薇的头脑里嗡嗡作响，她扶着额头，再一次说道：

     “停下！快停下！”

     但小希却叫得更大声了。

     艾薇的心里更加烦躁，不断上升的怒火也随之淹没了她的理智，她狠狠打了小希一个耳光。小女孩顿时停止了尖叫，就好似被人按下了停止键一般。她用手捂着被打的脸颊，没有哭，也没有闹，只是盯着艾薇，瞳孔紧缩得仿佛针孔一般细小。那一刻，艾薇看到了女儿脸上的恨意。随即，小女孩张开嘴，再次尖叫起来。

     艾薇的头痛愈发厉害，她起身走进厨房，重重关上了门。

     也不知过了多久，房间内安静了下来，窗外的光线渐渐暗了下去，艾薇从厨房出来，之见女儿蜷缩在沙发的一角，她心里一阵心疼，刚要过去抱她，一阵敲门声传了过来。

     艾薇打开门，是房东李阿姨。她有些惊讶，因为若没有重要的事，房东断不会亲自登门的。她把李阿姨让进屋，刚要去倒水，李阿姨叫住了她，她回过身，之见李阿姨看着沙发上的小希，轻声说道：

     “我们去里屋说吧。”

     “李阿姨，到底是什么事？”里屋里，艾薇显然有些紧张。

     “我想，这房子你们不能再租下去了。”李阿姨没有客套，直接便说明了来意。

     “什么？”艾薇吓了一跳，“可是…为什么？我们从不拖欠房租，房子也顾得好好的，还有……”

     “不是这个原因。”李阿姨打断了艾薇的话，“是因为邻居们都纷纷找我，说你带着个怪孩子，每天夜里大闹不说，最近还打伤了别人是吗？”

     艾薇顿时语塞，小希最近闹得愈发严重，对此，她已经尽力安抚了，而伤人……想到这，她忙说：

     “伤人只是个意外，小孩子嘛，难免打打闹闹。还有，我保证她晚上不再闹了，能不能……”

     李阿姨摇摇头：

     “我已经答应大家了，房子就租到这月底好了，本来是想今日就来停租的，看你带着孩子不容易，就到月底吧。”

     艾薇一下子慌了神，她忙拉住李阿姨：

     “李阿姨，求你了，除了这里，我不知道还能去哪儿找房子住，你知道我是租不起别的地方的。”

     李阿姨看着艾薇，叹了口气：

     “我要是不心疼你带着孩子，能这个价钱让你一直租吗？可是，若你不搬家，将来邻里们再找我，或是直接找物业，那就不像今天这样和声和气了。到时候要是让你立即搬，你岂不是更加慌乱？”

     说着，她又看了看外面的小希，接着说道：

     “孩子若是有问题，就要及时找人治，这样也不是办法。”

     说完，她轻轻拍了拍艾薇的手，便离开了。只剩艾薇一人呆呆站在屋子中央，觉得一刹那自己好像被世界遗弃了一般。这时，一直蜷缩在沙发上的小女孩却忽的起身，脸上露出一丝亮光，摆弄着手指，轻轻说道：

     “我要去找你喽！”

     “真的，不骗你！”

     “等着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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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Chapter 18 搬家


     接下来的一周，艾薇脑子里想的全是房子和搬家，每天得空就四处打听房屋出租的消息，傍晚下班，也是先带着小希四处看房。然而，日前房租高居不下，看了几处，仅租金就令人咋舌，更不必说再加上每月的水电费了。但便宜的房子，往往条件和环境都不尽人意。尽管艾薇希望找个小希中意的房子，但小女孩似乎毫不上心，似乎眼前的一切都与己无关，每每艾薇问她喜不喜欢，她总是一蹙眉，紧咬着下唇，不去理会。几番下来，艾薇也不再去问，但眼看着退租日期的日渐来临，她心里也愈发着急起来，难道，偌大的城市，真的就没有她们母女的容身之地吗？

     周六一早，艾薇便被一阵电话铃吵醒，她接起来，是采颖：

     “艾薇，你找到房子了吗？”

     “还没有。”

     “我帮你问了，北郊那边有房子要租，价格还算便宜，你要不要去看看？”

     “北郊？”

     “是啊！虽然远了点，但市里的房子真的很贵，你要是在市里租了房子，还指望什么养活小希啊！这边交通还算便利，只不过是平房而已，但里面条件还算不错。”

     想到再过几天就要被赶出去，艾薇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当即说道：

     “好的，我收拾一下，一会儿见！”

     艾薇挂掉电话，转身发现女儿也溜下床来，盯着一边的电话，然后轻声问道：

     “是要去我的房子吗？”

     艾薇摇摇头，走上前去牵起她，说道：

     “不，我们要先去看我们接下来要住的房子，因为再过几天，我们就不住这里了。”

     小女孩眼中的光又消失了，她小声念叨了几句什么，但还是乖乖由着妈妈帮自己穿好了衣服，准备出门。

     采颖所说的房子，是位于北郊平房区中的一间。有着单独的一个小小的院子，一间正厅，一间偏房，外加一间小小的厨房和厕所。房内设施还算完善，可见房东也是花了一番心思收拾过的，低处的墙上都贴上了好看的壁纸，窗框也都细心地重新刷了一遍。采颖领着小希，一个屋一个屋的转着看，小女孩显得并不兴奋，只是张大眼睛，环视着周围的一切，末了便自己跑到院子里玩了。

     “怎么样？”采颖问道。

     艾薇点点头，说道：

     “是还不错，只是，这平房会不会不安全，家中只有我和小希，万一……”

     “放心吧！”采颖听了便安慰道，“这儿的邻里都是老住户。平常就十分热心，你要是决定搬进来，就可以四下打个照应，到时候需要帮忙，只要喊一声就可以。”

     艾薇听了，便又放下心来，她又环视了一下四周，说道：

     “好的，就这么定了吧。住这里也比流落街头强啊！”

     采颖忍不住轻拍了她一下：

     “乱讲什么！还有我啊，我能眼睁睁看着你们流落街头吗？”

     艾薇也笑了，还好有采颖，她想着，心里也渐渐暖了起来。

     当天回到家中，艾薇便开始忙活着收拾东西，眼看着已经住了四年多的家即将不再属于自己，她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她把箱子放到一边，缓缓坐在了床上，窗外的景色依然如故，她仍记得自己刚搬进来的情形，那时小希尚未出生。她独自一人挺着肚子，只拖着一个行李箱来到这里，房东李阿姨本就是个善良的人，见她一人着实不易，便也没跟她要高价，便由着她一直住到现在。她看着窗边淡粉色的窗帘，又想起小希刚出生时，就睡在窗边，窗外阳光正好，透过粉色的窗帘映进来，照在女儿身上，柔和得就好似天使的光环一般。那时的自己，感觉全世界都凝聚在身边那个小人儿身上，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屋内渐渐暗了下来，艾薇从回忆中抽身，看着脚边那个熟悉的行李箱，恍惚间有种物是人非的错觉，她从床上起身，又继续把柜子里大大小小的衣物挨个迭进箱子。小希也在一边忙活，把自己的玩具整齐得摆在了一起，并把所有的图画都收在一起，装进了小书包。艾薇看着似模似样的小希，不禁笑了，赞道：

     “小希很乖哦，这样子很像大孩子了。”

     小女孩骄傲的笑了笑，继续低头忙活自己的。这时，随着艾薇的动作，从衣柜的一角忽的飞出一块塑料牌子似的东西，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小希眼尖，立即三蹦两跳跑过去拾了起来。艾薇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从小希手里把东西要了过来。

     那是一块小小的塑料牌子，蓝底，白字，一共两行。上面一行写着艾薇；下面一行是一串数字：08117。牌子背面嵌着一个别针，看样子是别在胸前的，从牌子边框的磨损度来看，这块牌子应该有些年头了，可为什么，自己却一点印象也没有呢？艾薇盯着牌子上面的数字，越看越觉得眼熟，总觉得之前在哪里见过，但脑中影像却总也不清晰，再用力去想时，头又痛起来。她用手扶住额头，感觉最近的事情简直要把她的脑袋撑爆了，她闭上眼睛，努力不去想那些奇奇怪怪的事情，过了好一会儿，才感觉稍微轻松些。不想一睁眼，正对上小希直直的眼神，她吓一跳，忙责怪道：

     “做什么呢！吓了妈妈一跳！”

     小女孩没说话，只是默默把手里的画递了过去。艾薇接过来一看，正是早前小希在幼儿园画的那幅画：画纸上涂得一片漆黑，独留中央的几块空白，那些空白恰好组成一排数字：08117。艾薇心里又是一惊，画纸也随之滑落到了地上。小希忙上前拾了起来，转头看了艾薇一眼，便又好好地收进了自己的书包。

     艾薇看着眼前的女儿，一阵寒意又袭上心头。这个连自己都不曾记得的牌子，小希又是如何得知的呢？她的个头，根本够不到衣柜的上层，但为何能一字不错的复述出数字呢？是巧合吗？不，这世上，哪会有那么巧合的事情！她紧紧握着手里的塑料牌，几乎要把它攥进手里去了。

     电话又响了起来，艾薇接起来，是采颖：

     “艾薇，收拾得怎么样？要我帮忙吗？”

     “没关系，我一个人就可以。”

     “好吧，那我就到你搬家的那天再去帮忙喽！”

     “恩，好的。”迟疑了一下，艾薇还是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告诉了采颖，并问道：

     “你对这个，有没有印象？”

     采颖沉默了几秒钟，然后说道：

     “记不得了。”而后忽然又叫道，“啊！会不会是你生小希时，住院时的牌子啊！”

     艾薇想了想，却也不记得有这么个东西，又问道：

     “即使这样，小希怎么会知道这些数字呢？而且一字不差！”

     “也许是婴儿特有的能力吧！”采颖说道，“我听说，婴儿会对刺激性强的东西留下深刻印象，从而印在脑子里，即使有一个时期的潜伏期，但若是再看到相似或相关的东西，就会立刻想起来的。”

     “真的吗？”艾薇有些怀疑的问道，她并不觉得，一个小小的名牌，会有什么大的刺激。

     “也许吧！”采颖似乎也不知该如何解释了，随即又劝道，“别多想了！也许什么时候被小希看见了也不一定。”

     艾薇也想不到别的解释，只得应了一声，便挂上了电话。

     周一，艾薇请了一天假用来搬家，采颖也特意赶来帮忙，叫来了熟人的车来帮着运行李。车发动时，杨晓恰好领着双胞胎其中的一个从旁边经过，小男孩一只手一直在额头上摸索。艾薇叹了口气，对采颖说：

     “这就是那个被小希推倒受伤的孩子，也算是致使我们搬家的一个原因吧！”

     采颖刚要答话，却听见小希在艾薇怀里轻声说道：

     “才不是他，是他弟弟，他只不过帮弟弟分担而已。”采颖一脸讶异的看着小希，进而又疑惑的看向艾薇。艾薇尴尬的笑笑，忙催司机开车，车子缓缓驶出了小区，小女孩从妈妈怀里起身，趴在车窗边看着不断倒退的景物，接着把胳膊伸出窗外，手一松，手里一直拿着的芭比娃娃便掉落在了地上，翻了几个滚，便不再动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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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Chapter 19 奇怪的邻居


     新房子里，艾薇和采颖正忙着整理行李，随着一样样东西的整理归位，整个房间也逐渐有了生气。

     院内，小女孩自顾自的在地上蹦跳着玩耍，这时，一个男子从大门外探出头向里面扫了一眼，小希看见他，立刻停了下来，定定的看着他。那男子显然也看见了小希，他楞了一下，嘴里轻呼了一声：“不会吧…”便走了进来。他向屋里瞅了一眼，又看了看眼前的孩子，问道：

     “你怎么在这里？”

     “妈妈带我来的。”小女孩却是毫不怯生，干脆的答道。

     “什么…？”男子有些摸不着头脑的自语道，但随即又摸了摸小希的头，说道，“最近好不好啊？”

     小希点点头，但又摇摇头，说：

     “不太好哦！”

     男子一下子笑了，轻捏了一下小希的脸颊，说：

     “才多大点儿，就说话像模象样的。”

     小女孩也笑了，她举起手中的小熊，说道：

     “呼呼。”

     男子笑着接过她手中的小熊，说道：

     “怎么，现在喜欢小熊了吗？”

     小希摇摇头。

     “那么，娃娃呢？”

     “娃娃…死掉了…”小女孩轻声说道，声音有些空，听得男子心里不禁一寒。他刚要再问，只见艾薇从屋内走了出来，她讶异的看着眼前这个完全陌生的男子，又看了看一旁的女儿，急忙一个箭步上前将女儿拽到身后，厉声问道：

     “你是谁？为什么会在我家？你想对我女儿做什么？”

     男子显然被艾薇一连串的问题给弄得措手不及，他惊讶的看着艾薇身后的小女孩，又看了看艾薇，半天才支支吾吾的说道：

     “抱歉，我…我好像是认错人了，你女儿…很像之前一位熟人的女儿。”

     艾薇狐疑的打量着男子，并不十分相信他的话，她紧紧护着身后的女儿，说道：

     “你不要以为这样就能骗过我，你再靠近我女儿，我就报警了！”

     “别别别啊！”男子连忙解释道，“我真不是坏人，我就住在隔壁，今天真的是个误会，我这就走，这就走！”

     说完，男子又看了小希一眼，把手里的小熊递给艾薇后便转身离开了。

     “艾薇，我收拾好了！”采颖从屋里走出来，“刚才你在跟谁说话呢？”

     “一个奇怪的人，说是住在隔壁。”艾薇说着，便牵起小希向屋里走去，边走便说，“有这么个怪人做邻居，还真是不放心！”

     “他不是坏人。”小女孩摆弄着手里的小熊，轻轻说道。

     艾薇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她轻点了一下女儿的额头，说道：

     “乖乖，坏人不会在脸上写字的。”

     “反正我就是知道。”小女孩低下头，继续摆弄着手里的小熊，“因为小函……”她没再往下说，尔后看了艾薇一眼，便躲到一边自顾自的玩起来。

     “她还是念念不忘那个想象中的朋友吗？”采颖看着小希，轻轻问道。

     艾薇点点头，脸上又显出一丝愁容。采颖忙拍拍她的肩，安慰道：

     “会好起来的。”

     之后的几天内，日子过得还算平静。偶尔艾薇早上出门，也会遇见隔壁的男子，男子每次看到她们母女，都会试图笑着上前打招呼，但艾薇总是快步牵着小希离开，留下一脸尴尬的男子。只有小希，每次总会笑着向他摆手。

     时间很快又跳到了周末，艾薇牵着小希从超市回家，刚准备开门，一抬眼又看见了隔壁男子，艾薇立刻将小希挡在身后，一脸警觉的盯着他。

     男子无奈的笑笑，说：

     “别紧张，这里的电表都在最前面一家的外墙上装着，每月一查。我想着你肯定不知道在哪儿，即使知道也不一定能上去看，就帮你把先前的走数给抄了，省得到时候麻烦。”

     说着，便递过来一张纸。艾薇接过来一看，果然是一串数字，她刚想道谢，一抬头却发现男子已经离开了。她只得把纸折了一折，放进口袋，找出钥匙开了门。小希则一直盯着男子离去的方向，直到艾薇在里面催促，才不情愿的走了进去。

     是夜，指针指向了3点钟，周围静悄悄的，偶尔从角落传来几声猫叫，月光透过窗帘缝照了进来。床上一个小小的身影坐了起来，轻轻地跨过妈妈的身子，溜下床便向门口走去。门锁显然有些高，小女孩够了几够，仍未够到，她停下来站了一会儿，又回身走进里屋，墙边还堆着几摞艾薇没来得及收好的旧书。小女孩抬向床的方向看了看，便开始往门边搬书，每搬去一本，都要站在上面试试高度，几趟下来，终于开了门锁，走到了院子里。月亮将院落照得亮堂堂的，她走到院门旁，抬头看了看门锁，又依样把书搬出来开了锁。

     外面静悄悄的，只有风声呼啸着掠过。小希顺着墙根，朝隔壁走去，摸索着找到大门后，便使劲敲了起来，小小的拳头一下一下的砸着门，就仿若前方是自己唯一的生路。许久，门内才传来些许响动，一阵窸窣的脚步由远及近，接着门也随之吱呀一声打开了，一道光线从里面照出来。

     “天哪！怎么是你！”光线忽的暗下去，隔壁男子一脸惊讶的蹲下身去，将浑身冰凉的小希抱进屋里，用毯子将她裹了起来。但小希似乎毫不觉得冷，她紧盯着男子，一字一句的说道：

     “我想回家，带我回家好不好？”

     男子忙点头，哄道：

     “好好，我马上送你回去。”

     说着就要去抱她，但小希却猛地抓住了他，手指紧紧扣住他的手臂，不断地摇头哭道：

     “不要，我不要回去那里……”

     男子一下子呆住了，他看着眼前这个孩子，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小希忽又抬头看着他，哭道：

     “带我去找小函，我要去找小函，去找我们的房子。”

     “小函…你……”男子呆呆的望着小希，任由她死命的抓着自己，脑中的疑问早已成倍的翻上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个孩子为什么回来找自己？她为什么会认定自己能带她去找小函？……他用手敲了敲脑袋，强压下满腹的疑问，想到隔壁妈妈本就对自己不信任，若是再被误会，那就更说不清了，无论如何，还是先把她送回家中为好。于是他一把把小希抱起来便向门外走去。

     小女孩似乎是知道他并不是带自己去要去的地方，开始狠命挣扎起来，一边挣扎一边大哭起来，嘴里不住喊着“不要回去！”他怕扰了邻居，又快跑几步向隔壁走去。

     艾薇似在梦中听到女儿的哭声，下意识的往身旁摸去，不料却摸得一手空。她一下惊醒，猛地坐起身来，身边被子半掀着，她急忙跳下床，边喊着女儿边向外厅走去。一阵冷风吹来，房门赫然大开着，艾薇心猛地一沉，顾不得披衣就向门外跑去。

     刚到院门却直听女儿哭声从外面传来，她一脚踏出去，只见隔壁男子怀抱不断挣扎的女儿迎面走了过来。她当下心里又急又气，忙跑上前将女儿接过来，狠狠地瞪了一眼男子，怒道：

     “亏我先前还觉得冤枉了你，没想到你真不安好心！你想把我女儿带到哪儿去！？”

     男子见此，知道此刻再多解释也没用，只说了句：

     “孩子要冻坏了，快进屋吧！”便转身回去了，留下气极的艾薇在原地。小希还在大哭，艾薇又恨恨的看了男子的背影一眼，便抱女儿进了屋。男子听到门响，也回过头，想起刚才小女孩的哭诉，心里却好似有什么东西在不断涌动着，这其中，一定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他想着，便也推门进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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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Chapter 20 艾薇的发现


     清晨，天刚蒙蒙亮，艾薇翻个身，下意识的去给女儿掖被子，但朦胧中直觉身边好似躺着一块火炭，热得厉害。她急忙起身，手往小希额头上一摸，滚烫滚烫的。她轻唤了女儿几声，小女孩扭扭身子，眼睛并未张开，只是呓语般的应了几句，便又往被子里面钻。艾薇伸手往被子里探了探，身子也热得厉害，唯独手脚冰凉。她忙把女儿从被窝里抱出来，慌手慌脚的帮她穿衣服，小女孩昏昏沉沉的倚在妈妈怀里，嘴里却还是呢喃着“回家、回家……”

     早晨的阳光越过屋顶，刚斜照进小院，艾薇便抱着女儿匆匆忙忙向医院赶去。一出门刚好看到隔壁男子从旁经过，艾薇气瞪了他一眼，也没顾上理他，便又一路小跑向公车站跑去。

     医生倒是轻松，大概是近期发热的患儿太多了，只是开了药，打了一针，嘱咐几句多喝开水，便让她们离开了。艾薇怀抱女儿，从医院走出后，又着实不愿回家，想起昨晚的的事，她就心惊胆战。隔壁那个奇怪的男子，到底是干什么的？为什么他唯独对小希这么上心？她想着，把女儿又往上托了托，便在花坛旁的长凳上坐了下来。

     小希仍在昏睡，艾薇替她把口罩又向上拉了拉，心思却还在隔壁男子的身上。旁边一对母女经过，女儿拉着妈妈，一边走一边说道：

     “妈妈，我们快回去吧，妹妹自己会害怕的。”

     “你怎么知道？”妈妈笑着问道。

     “因为这里啊！”小女孩指指心口，“我们这里是连着的啊！所以妹妹感觉到的，我都知道。”

     妈妈笑了，摸了摸女儿的头，两人说笑着走远了。

     艾薇出神的望着母女的背影，小女孩的话仍在她耳边回响，她脑子里过电影般的浮现了小希的种种哭闹、自言自语和不断提起的小函，她低头看着女儿，努力想把这些拼凑起来，但每每往深处探究，头就隐隐作痛。一阵冷风袭来，艾薇被吹得脑子瞬间清醒起来，双胞胎……她念叨着，突然起身，抱着小希向市图书馆跑去。

     图书馆内人不多，静悄悄的，艾薇把小希放在管理区的沙发上，又把身上的外套盖在她身上，便匆匆往借阅区赶去。医学生物类的借阅室内空荡荡的，只有管理员在计算机前百无聊赖的打发着时间，艾薇顺着书架往里走，目光在书脊上快速的扫着，最后在一本名为《双胞胎间的微妙联系》上停了下来。她抽出书，打开第一页正是张彩页，上面印着还在母体的一对双胞胎，相互依偎着，两人的脐带缠绕着直通向同一个胎盘，像极了并蒂的两生花。

     艾薇背靠书架缓缓坐了下来，从目录里找到“心灵感应”这一章，便开始细细阅读起来。文章开篇便讲道：

     “基因的接近和生活环境的相同，不少双胞胎会呈现出相似之处，最神秘的莫过于从古至今流传的：心灵感应。据了解，这种感应包括思维感应、疼痛转移以及感知对方身在何处。

     有趣的是，多对受访双胞胎多次提到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心灵感应’事件，有一起生病，有一起做相同的动作。更有甚者，有双胞胎还能“预知”对方的变化，如升职、受伤等，只要一方发生意外，另一方的身上也有异常的反应——这形形色色的‘怪事’，他们自身都难以解释。

     ‘心灵感应’大体上可以分为两大类。第一类是已经发生的事情影响了相对应的人或事物，不过这种类型是已经发生的事，没有什么神秘的，大家也容易认可。第二类是为‘暗心灵感应’，就是说事件并没有发生，但其未来极可能会发生，另一方可提前感应出来。”

     紧接着，下面列出了两个例子：

     “龙家兄弟童年时，哥哥龙相彪和小伙伴玩耍发生碰撞，导致左眉上方被撞破了。没想到，弟弟龙相波在没有发生碰撞的情况下，第二天在同样位置上也出现红色肿块，这让家人啧啧称奇。兄弟长大成人后，这种心灵感应又体现在肢体动作的出奇一致。兄弟俩的爱好都是羽毛球，是场上的最佳搭档，常连手参加番禺区当地的羽毛球赛。两个同是右手握拍、同是力量型风格，配合以来从来没有撞过拍子，经常是对方还没迈出脚步，另一方就能预感到，马上补位。

     6岁那年，可心、可儿身上发生了一件奇事。舅舅骑着自行车，载姐姐可心出去玩，妹妹可儿留在家中，由妈妈照顾。姐姐外出游玩没多久，妈妈就一直听见妹妹喊：‘心里很慌，不舒服。’妈妈猜想：‘难道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就在这时，妈妈接到医院的电话，说可心的脚被卷进了自行车钢圈里，受伤了。而在事发半年过后，姊妹俩遭遇对调，妹妹也受了同样的伤，两人都是右脚踝受伤。”

     读到这里，艾薇的脑子里已全是小希那些异乎寻常的表现，难道……她脑子里刚冒出这个念头，却又将它压下去：不可能，我只有小希一个孩子，她不可能会有任何姐姐妹妹，双胞胎更是万分不可能的事，可为什么…为什么她会有这些奇怪的现象？

     她翻到解析的章节，只见最后一段写着：

     “由于基因的接近和生活环境的相同，同卵双胞胎会呈现出很多的相似之处。同卵双胞胎完全相同的基因决定了他们拥有相同的脑神经蛋白质结构，因此，如果后天所受的教育及家庭、生长环境一样，他们在思维活动中做出同样的选择是非常正常的。在遇到气候变化或其他的环境因素改变时，他们的身体会做出相同的反应。很多双胞胎都有这样的经历：二人虽然身处异地，可是他们的情绪状况却常常很相似。当然，生命的很多奥秘人类还不能够解释，生活中的许多现象我们还无法理解。正如人类基因之父克里克所说，科学对一切未知的东西并不轻易否定。但是，时至今日，我们仍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心灵感应’的存在。”

     艾薇合上书，头又开始痛起来，她靠在书架上，脑子里心里全是小希哭闹着要去找小函，要去找她们的房子的情景。这些都是真实存在的吗？先前刘医生的话语又混了进来，无数的画面在她脑中晃动，她只觉得脑袋好似要炸掉了。她放下书，走到走廊上，将窗子打开，外面的冷风让她冷静了不少。她想起小希还独自躺在管理区，便又转身向楼上走去。

     小女孩仍旧迷迷糊糊，艾薇抱起她，小希张开眼睛看了一眼，喃喃的说道：

     “好晕。”

     艾薇忙哄道：

     “小希乖，我们这就回家。”

     小女孩把头靠在妈妈胸前，又闭上了眼睛。

     艾薇抱着女儿回到家时，正遇上隔壁男子也外出归来，她看了他一眼，刚准备开门，忽然又想起什么，猛地回身叫道：

     “等一下！”

     男子回头，有些疑惑、又有些担心的看着她，大概是怕她再次质问昨晚之事。

     艾薇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

     “你以前…是不是见过和我女儿长得一模一样的孩子？”

     男子沉默了，过了许久，才说道：

     “是的。”铺天盖地的恐惧压了过来，艾薇只觉得心头闷得慌，头疼得厉害，腿一软，便跌坐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