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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天公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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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30-4-2012 08:52 AM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第一章 无依


     第一天

     天空乌云纠结,却迟迟没有落雨的打算。而我也并不真的希望。

     我空着双手,站在路边一动不动,路过的行人对我侧目,我知道肯定不是因为我玉树临风,因为我不是。我凝视着面前白色的七层建筑物,四层一个窗子敞开着,偶尔能看到浮动的蓝色窗帘,心中涌起莫可名状的思绪。

     十分钟前,我在办公室窗前俯视街道。

     十分钟后,我在街上仰望办公室窗子。

     脑中现在还是昏昏沉沉。有点记不起因为什么我说了“我辞职”。但那一刻老板脸上凝结着惊愕和愤怒着实让我感到物超所值一把。全球范围经济危机的大环境下,周围还有那么多国家地区地震海啸,天灾人祸,贸然辞职怎么对的起世界人民,更有违自己以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为己任的宏伟目标,但男儿膝下有黄金,顶天立地男子汉,怎可为区区五斗米折腰。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处处不留爷,老子还可以投八路。八路不留,铁路总是有的。这一瞬间,心中略微有点沮丧。毕竟没有打听过现在卧轨的条件好不好,事后算不算在意外险中,心中有点忐忑。

     大学毕业一年,我失业。

     走的时候安安静静,送行的同事眼中大多飘过的是怜悯和惋惜,当然主要是针对我的行为而非尊容。我没有找到下家,纯粹是凭着一腔热血和一时冲动,颇不符合时下流行的跳槽法则。我看着他们一个个的眼神,心中暗笑你们懂什么?连我自己都不懂。我此刻独自站在路边,听着汽车在拥堵的街道上徒劳地嚎叫,突然觉得很疲惫,慢慢走向公交站台。500米不近不远,但我不赶时间。貌似现在我有的是时间。

     再看一眼四楼办公室。微微有点感触:其实天天爬楼梯上下四楼也不是很累。

     在身上摸索一阵无果,终于想起今天忘带钱包。衣袋里只有昨天吃饭剩下的找零,还是几个硬币。我凭手感粗略估计一下面值,靠,复数的硬币居然还坐不起空调车。一个花胡子乞丐,颇有点要推销如来神掌的派头,举着个搪瓷缸子走到我面前,冲我点头一笑。无奈我囊中着实羞涩的很,同病相怜,惺惺相惜之感油然而生,再仔细一看有点眼熟,不是昨天刚给过钱么?我说您老好,孔夫子和列宁教育我们要日行一善,昨天给了您两块,今天还给我一个坐车行不行?他一惊愕,突然变得义愤填膺,简单地骂了句我不能写出来的俗语,直奔下一个客户去也。

     ……

     居然被乞丐严重鄙视。

     远远驰来一辆绿色巴士,我一看这趟也能回家。不过车开得东倒西歪,莫非今天油箱里烧的不是汽油,是酒精?车上人山人海,停车时司机用个漂亮的漂移,公车滑行了半米分毫不差地靠在站台前,里面一个乘客的头还撞在前挡风玻璃上。车门一开,人如潮水般涌出,又如潮水般涌入。我本来对于这辆车的过硬的性能以及司机拉风的技术相当犹豫,却身不由己被人潮挤了上去,更没想到居然在最后排找到一个空座,还靠窗。没有人在乎那个位置,我走过去时大家友善的对我笑着,我心中着实感激。原来大家看出我心情不好,要让座么?我差点热泪盈眶,谁说现代没有活雷锋?这不都挤到我这辆车上。道声谢坐下。

     ……

     椅子上有水。

     谁家小孩这么爱开玩笑?是不是偷着乐那个?嗯?抱他的大姐干嘛偷偷掖了掖他尿布?

     突然觉得这世界挺郁闷。

     风从半开的车窗涌进来,至少让我表面舒服很多。窗外形形色色的车流人流奔腾交错,大家忙碌的很,疲于奔命。而现在我刚刚失去奔命的资格。

     我需要份工作。我要生活。

     现在住的房子是刚毕业时与同学合租的,后来他们一个个找到门当户对的工作,人去楼空,房租竟然成为我的个人重担。应征新房客不果,我却也没时间找新房子。人家每月工资还房贷,我每月工资交房租。杯具啊杯具。现在没了工作,缺了工资,唯独多出了时间。都说一寸光阴一寸金,哪个银行可以办理这种业务?讽刺。

     被房东扫地出门前,找个窝比找份工作当然容易的多。

     收拾收拾,闪人吧。

     回到住处,沿着昏暗的楼道走上四楼。楼梯自打建成后就养成无人打扫的好习惯,还有人耐不住路途寂寞,边走边吃东西。所以晚上走在这里务必要小心脚下,因为灯早坏了。有几次开门时拧了半天钥匙,我就是打不开门,不料门却自己开了,露出一张满是戒备的大叔脸,手上估计还有什么防身用品,我恍然大悟,原来这是三楼啊。这种事再一再二再三,最后居然和三楼混了个脸熟,彼此还打打招呼。可见黑灯瞎火也能促进居民和谐。

     走上四楼,见到门上夹着一张水电费催款单。根据警告的日期,两天前就该断水断电了。我心中暗暗嘲笑这帮人的办事效率。打开门,一拨墙上开关,不亮。恍然,原来政府机构办事还是需要缓冲时间的。上个厕所,冲水时发现明显疲软。幸好我只是小打小闹。若是大动干戈,只怕色香俱全,缺水的马桶一时消受不起。

     无论如何今天就得走人。

     房东大姐是个通情达理的人,拍开她的门,跟她实话实说,她一拍健硕胸膛,二话不说要我交违约金。我说您别逗了,您不是不知道,我是每月工资不尽战斗不止,身上衣服脏了都没替换的,扛上被窝就算搬家,对待厕所里卫生纸都省吃俭用,哪来钱交违约金?再说交了这月房租,不是还富裕一周么?给足您时间找下家。早听说您是好人,网开一面,得饶人处且饶人,虽然我不是个屁,您该放就放了吧。房东脸露黯然之色,轻轻关上门。世上毕竟还是好人多。再次出现时房东大姐默默递过一个信封,我热泪盈眶,说您太客气了,咱们交情还用给礼物。打开信封摸出一张租房契约,白纸黑字,违约金一千八百和违约处罚条例用红笔划了着重号。

     ……

     我说不过少住一个月,您至于么?现在跟您讲一声是客气的,惹急了我拍桌子瞪眼,一走了之,您又能拿我怎么样?

     她一扬手中的原件,那里面还有我身份证的复印件。

     我怒火中烧,一拍桌子大喝一声,给您钱,点一点。

     世间险恶,能活到现在真不容易啊。

     临走前看这家徒四壁,有些留恋。不过想想厕所,毅然向楼下走去。

     下到楼下就后悔。可恶,自己莫非真的秀逗了,不应该先找房子再搬出来吗?现在拖着个皮箱站大街上餐风饮露算什么事。鉴于身无分文,当务之急是找个地方安身。平日里广交朋友,现在终于体现出价值。多个朋友多条路么。拿出手机开拨,连续十几个都不在服务区。我说苏州就这么大,哪来这么多青山埋你们那把忠骨?莫非各个都在黄泉路?好容易一个号拨通,响了七八声,对方似乎接的很犹豫。谁啊?我说废话,你来电显示呢?老子声音也听不出来?他犹豫一下,说这不正忙着呢,啥事啊?我说老子刚辞了工作,手头有点紧,能找个居让哥们先蜗两天?他一听声音都有点颤,说哥们太幽默了,谁不知道就你富可敌国?再说小惠和我住一块儿也没啥地方,晚上你不嫌吵么?

     我一愣,说你丫行啊,追了小颖两年多,说扔就扔啊。对方一愣,说小颖是谁?然后声音变得很严肃,问阁下贵姓?

     我仔细一看拨打的手机号,其中两位顺序不对。暗骂一声操,冲着电话提高嗓门,好小子见利忘义重色轻友,老子跟你绝交!以后少打老子电话!对方还没反应过来,立刻挂断。

     生活中毕竟需要一点智慧。

     这次确认了两遍电话号码,发现手上不争气的的摩托罗拉电池见底,估计也就一个电话完事,还别超过一分钟,要不然电量会代替中国移动终结你。孤注一掷地按了拨号键。那是大学时一个同寝室的死党叫陈良,曾经一起风里来雨里去,有着过命的交情。毕业后工作原因住的颇远,很少交流,只知道依然在姑苏奔命。

     电话居然只响了一声就立刻接了起来,“老李?”

     只因我虚长几个月,寝室人对我的爱称。

     我感激涕零。神到最后果然不愿意抛弃我,虽然到现在我并没有打算相信你们任何一个。我是一个并不坚定的无产阶级共产党员,没说过吗?

     用最快的速度述说了目前的遭遇。对兄弟有些话并不一定说出口。什么叫兄弟?至少要有心有灵犀的潜质。

     果然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即使所有人都抛弃我,他也不会的。上大学时还替他点过名哩。

     “不。”

     ……

     我心里已经在盘算要不要像电视里这种处境下的主人公一样,把手中的机子在地上摔个粉粉碎。

     “你误会了。”他的语气平和而冰冷,“不是不行,是不可能。”

     什么意思?我如是想,并且在手机的话筒前面宣布出来。

     “因为我已经死了。”

     遗憾的是,我并没有在这七个字里听出多少遗憾的成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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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30-4-2012 08:53 A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章 公寓


     一开始我想马有失蹄耳有失聪,估计听错了,想用英语说句“pardon?”来活跃一下气氛,但张大着嘴就是发不出声。虽然现在依然三伏天,但周围的空气似乎过早回归了冬日。

     希望对方不会听到我牙齿打架的声音,不过如果他说的是实话,我想他不会介意的。

     我脑中飞速运转,平日里那么多片子可不能白看,里面的角色都是怎样处理这种情况的?越想越悲观,因为毛片儿主人公不具备处理这种状况的经验,而恐怖片里有机会处理这种场面的人只能出现在配角名单中,基本不会撑到剧终。

     我果断的挂断手机。

     safe。如果在他说完那句话之前挂断就更完美了。我暗暗后悔。

     电话响了。平时愉快的铃声现在听得颇为惊心动魄。

     哈姆雷特如果有手机,此刻也会认为接还是不接,这是一个问题。

     我心里还在天人交战,手一得瑟,居然给接通了。条件反射般的将手机贴近脸庞。里面传来的是轻松地笑声。说你丫痴呆了吧?玩笑都听不出来?

     我使用半分钟的时间将他骂了个狗血喷头。最后看在手机电量的份上留了点口德。他说不就住的地方吗?好办。先来兄弟这儿呆两天。管吃管住。谁叫兄弟一场。告诉我他家在哪,并约好在哪见面。我说你可一定在那儿等我。他侃道多大一人还怕走丢不成?哥哥要不在你还不得吓死。我说少陶醉了,你他妈要在那儿给我出打的钱。

     ……

     他说你小子太会过了,这么远你不坐公交?有直达的。

     我说废话,身上但凡有钱还用的着打的?

     坐上出租车,看着住了一段时日的小区渐行渐远,也有点百感交集,这里虽然自行车丢失率高达百分之百,商贩明目张胆聚众打城管,垃圾化彻底普及大街小巷,明娼暗娼均是可远观不可亵玩(我倒是从来不敢亵玩,一来家寒,二来还有比较正常的贞操观。),毕竟也还是有优点的吗。比如……从楼上丢垃圾比较方便,因为下面就是垃圾堆……至少我一直这么认为……

     再见了,这个……这个地方。住了一年却连这小区的名字都记不住。而且越回忆越不知道这里有哪一点值得再见。

     想我李华年也算戎马小半生,方毕业即找到一份工作,踌躇满志,正当壮年。没想一朝失业,还混不到低保。如果这是一部长达七八十集的电视剧,头二十五六集就算第一部的话,还真是挺他娘的有悬念。因为主角自己都不知道以后怎样发展。

     出租车司机属于阿叔级别,很客气问我抽不抽烟。我很激动,原来好久不坐出租车,车上服务竟变得这么热情,谦虚一下说您太客气,他立刻掏出一根给自己点上,我恍然大悟原来是问我抽不抽二手的。

     天上愁云渐散,阳光犹犹豫豫重回人间。一路上两边景色杂沓,恍惚而过。车子的计价器稳健地跳过了起步价,而我出人意料地并不心疼,因为不是我掏钱。陈良说住在天心小区,按位置讲在开发区。所谓开发区,就是以前是不毛之地,现在此地不毛。估计是个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的去处。车窗外,两侧厂房林立,偶尔会有三两民工打扮的人提醒我这里果然正在开发。

     车子停下。我一看外面,呵,远山裙黛,湖广人稀,莫非我上了黑车?劫财还是劫色?不过远远就看到陈良站在路口跟我打招呼。我说装什么孙子,还不滚过来给大爷结账。后者嬉皮笑脸奔过来,掏出一张50递过去,大方地说这年头都不容易,别找了。司机看了看我,欲言又止。我觉得他眼神不对,难道这个地方有什么不好?莫非这里以前死过人?很多很多人?而司机走南闯北见多识广,恰好知道什么内情?于是我支开陈良,走到驾驶位那边,俯下身子,小声说:“您有什么要对我说的么?”

     司机面有难色,似乎犹豫了片刻,最终一咬牙,指着计价器道:“还差五块钱。”

     ……。

     说陈良是哥们儿,并非说笑。一个寝室关系最好,考试时也基本结伴飞过及格线,所有科目均形影不离。由于小可成绩不佳,连续数年死在一个老师不同科目之下,渐渐那老师都被一系同窗冠以“华年杀手”之名名噪天下。其实众同学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因为一起被杀的人当中就有陈良。下铺的兄弟,志趣尚算相投,无话不谈,当然话题基本集中在同时代的女生身上。毕业之后倒没我这么狗屎运一下找到工作,过了几个月无所事事的生活,天可怜见在开发区觅得一伯乐,搞物流的,企业小有名气,单位还管吃住。结果到那儿一看,整日只做搬货运茶水的苦工,还真对得起咱这一身学历。这不是侮辱烫金的学位证么?虽然没拿到。

     据他所云,单位住的是集体宿舍,厕所浴室居然还是男女分时共用。我们听了都流哈喇子,说哥们儿你爽了,美女不都被你看光了。当时恰好喝了几瓶啤酒,陈良闻言脸色一青不知想起什么,哇一声将刚喝进去的掺了点料送了出来,只多不少。我们心下戚戚然,都说天涯何处无芳草,看来只有那处均被拔光,从此不再以此开玩笑,怕影响食欲。没多久此君即申请搬出另住,单位说不发补助,他说要我交钱都行。于是乎在不远处一个叫天心小区的地方意外找了一房,还真不贵,背山面水,单人独卫,有厨有网。后来听说还遇见一女朋友,也不知怎得勾搭起来,而此时工作原因彼此见面机会也少了许多,至于许久不曾联络。

     我说你女人呢?他说你小子抗战年代转学过来的吧,用词这么时代感?就好了一阵,后来见不着了。说到此处气氛总是有点尴尬,我说你够美的了,老子活这么大连女人手都没摸过。他嘿嘿一笑,说你小子狗改不了吃屎,不希望你吐出象牙,也别处处淫词秽语,毒害祖国花朵。我说你要是花朵,国家基本没苗子了。

     我俩现在在一条沿湖柏油路上边走边扯淡,道边无非是些野草树木,散房民宅,偶尔能看见民营小超市一闪即逝。沿着路渐行渐远,眼前青山轮廓愈发清晰,怀疑这小子不是住到某山某洞吧?我对陈良说山大王,咱是不是过啦?陈良笑骂一声,说恁的没耐性,这不到了?我一看,马路道左林木葱郁,隐着一个公交站台,背后是碧波荡漾的湖面。道右是一道灰黑色的钢铁巨门。他掏出一张卡对门上一高级仪器晃了晃,门分左右。眼前豁然开朗,一片绿地葱葱郁郁,间中插了几座七层楼房,样式颇新,墙体涂料不鲜不艳不新不旧。石子小径交通纵横,车道两旁遍植树木,不远处有一花池,池内莲影丛丛,游鱼点点,池边还立着一处凉亭。

     我说你小子疯了住这种地方?莫非陈公公你把俩肾都卖了?他给了我一拳,说这里原来是一疗养院,地方太偏。后来不是建开发区吗?把这地方重新翻了一下,不过离市中心还是远,交通太差,罕有人问津,所以房价不贵。此时已来到一幢楼下,一层居然是个亮堂堂的大厅,有沙发,小几,绿植,正面有一部电梯。与其说这是公寓,看这陈设更像宾馆。这地方物业费没准就不少交。

     上电梯,四楼。楼层走道明亮,采光很好,白天无需日光灯。两侧门门相隔,颇有旅馆味道,现在几乎中午时间,周围很安静。说来奇怪。进这小区后,还没见几个人哩。陈良解释道,这里一来人少,二来住的基本都是附近企业的蓝领白领,中午不会回来的。要不你小子来,老子也懒得回。到上班的地方还两站地呢。说罢已走到404门前,他掏出一个钥匙,麻利的插入锁孔,门应声而开。

     我说你小子连个钥匙链都不准备?莫非连车钥匙都没有?他反问我你有车?我没好气道有车用得着找你?这房子连个防盗门都没有?他嘿嘿一笑,说这小区治安贼棒,处处摄像头。贼还到不了楼门口就得被一帮便衣保安摁倒。

     房间空间不大,却五脏俱全,和他形容的基本一致,除去厨卫,卧室客厅也算具备,一张单人床,一个黄色橱柜,上面立一台一看就不止二手的电视,一张棕色沙发床,一张黄色茶几,上面散落几份报纸,日期居然还是去年九月的,上面一层浮土。我说你太牛逼了,敢情不与时俱进啊?他脸色一变,笑的很尴尬,道你知足吧,要早来几天,还能看到放了俩月的剩饭呢。

     我看这一亩三分地,说那我晚上就勉为其难,睡沙发。不许对我想入非非。他说我先去吐一会儿,你看看自己尊容反省一下。我正要出差,不多不少一星期,下午就走。你运气好,要晚联络一会儿就见不到我了。这两天就睡床吧,别做什么奇怪的事,要做的话请到厕所,床下有几本书或许用得找。我踢他一脚,他一闪身退出门外,钥匙和门卡已顺手留在茶几上。定睛看了我一眼,说哥们好自为之,我得走了。我觉得他有点奇怪,道快滚,什么管吃管住,还不是要我自己动手。

     他脸色稍微有点白,笑了笑,走了。

     那一瞬间,我有一种感觉,似乎再也见不到这哥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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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30-4-2012 08:54 A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章 外出


     我打开厨房的煤气,试试,打不着火。莫非坏掉了?其实无所谓,反正我不会做饭。试试火只是去除一个自杀条件而已。厨台上兀自放着一个平底锅,两只碗两双筷子,以及油盐之物,同样布满尘土,看上去几乎和这张老厨台一个岁数了。厨台边一个单门绿色小冰箱,让这个小厨房显得十分局促,抱着宁杀错不放过的心情打开一看,热气扑面而来。刹那之间还以为这是伪装成冰箱的烤箱,特意跟我开个玩笑。也不知这个设备断电了多久,里面放着一盒未拆封牛奶,两个一次性饭盒,半打鸡蛋,两听啤酒。想我两袖清风,不远万里一心一意来此混顿饭吃,谁曾想陈良没将义气进行到底,还没来得及让我宰一顿,一拍屁股出差去也。我还得活着呀,所以得像只饿狼一样在冰箱里找羊。里面的情况实在让我失望,看看牛奶的生产日期,去年九月,经过这大半年的摧残估计都变固体了。鸡蛋即使不打开我都知道要不得,再看那两个饭盒,实在不敢想象,不过所谓奇文共赏析,开开眼界长长见识也是好的。打开第一个,红油之中依稀认得胡萝卜丝的样子,看来原身是鱼香肉丝。嗯?那是什么东西在里面一出一冒?

     ……

     我有点起鸡皮疙瘩,没敢往下想,盖上盒子。为了将来的食欲和这辈子的幸福,决定不再观看下一个盒子的表演,直觉告诉我那是同一时代的产品。此时我已对陈良佩服得五体投地,不愧是我哥们,差一点就能达到我的水平。我将冰箱电源插好,这样至少过会儿还能有冰镇啤酒喝。

     厕所条件不错,是坐便器。淋浴设备齐全,但用的是燃气灶,看来热水澡是没戏了。

     我在电视橱柜里找到一电热水壶,先喝点水压压惊。蓄满水插上电源,一低头看到边上的废纸篓里,躺着一页纸,似乎是从哪个笔记本上撕下来的,有揉过的痕迹。我拿起来一看,上面只有三个醒目的字:

     我错了

     看起来正是陈某人的字迹。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什么原因写的,不过肯定和我无关。

     肚子发出咕咕声,我不想去西天礼佛,寻思吃点东西。而喝热水并不能真的解决问题。忽然留意到大门口躺着一个信封,似乎是从门缝里塞进来的。谁会干这种事不问可知,信封没有封起,先抽出一张信纸,果然是陈小子的字迹:

     忘记你小子已经绝粮。给你留了俩钱,先凑合几天。回来请你搓一顿。

     你放在这儿的箱子我还留着

     不过不要打开

     箱子?什么箱子?小子秀逗了吧?现在已经是夏天,莫非发晚春?刚刚里里外外包括窗外都看了一遍,哪来什么箱子?有生之年,怎么不记得留给你什么箱子?我空手而来,也没什么箱子啊?果然幽默。不过还真够朋友,看信封鼓鼓囊囊,手感绝不似一两张。倒出一看,五元一张,共十张,一张还缺了个角。另有四五张一块的纸币,最后又几枚硬币哐啷啷掉下,一个砸到地板上,滚到橱柜下面。

     ……够兄弟。

     我试着拨他电话,准备好了一套可把死人也骂的无地自容的说辞,不料手机中只有一个男中音:

     您所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您稍后再拨

     试了几次都是如此。王八蛋这么多话费怎么只给我留50块?还分了十张?越想越不值,看看时间,快一点了。还是先对付咱这胃吧。将手机连上充电器,我出了门。依然半个人没有。寂静的廊道里只有我一个人的脚步声。来到电梯前,按了“下”,抬头一看一楼的灯亮着,等着吧。这电梯显然是新式的,液晶显示屏,有数字显示,这样的电梯出现在办公楼里还比较正常。

     电梯迟迟不动。锈死在一楼了么?算了。万般无奈的我只能走旁边的消防通道。

     打开防火门,楼梯间洁净的有些苍白,墙上大大的标着红色④。我沿阶而下。孤独的脚步声在孤独的楼梯间有气无力地回响。走到一层,看到依然有一段楼梯拐下去,梯级中间竖了一道铁门,黝黑,除非我饿成柳条粗细,否则不用钥匙绝对过不去——当然现在也没这个必要。牢固无比,看来是通向地下设施。下面放着什么东西?还有心情胡思乱想浪费能量,我的胃为我的大脑感到悲哀。

     来到一楼大厅。现在仔细端详这里,发现布置的还真不错。消防门这边有消防疏散示意总图,层层结构几乎一样。墙角立着一座颇有旧时代风情的座钟,旁边就是电梯。沙发边上有株盆栽,小几上有个干干静静的烟灰缸。靠近楼门的位置有个独立的单间,似乎是门房,透过玻璃橱窗看,先是一张长桌,上面散着几张旧报纸,还有台小电视,旁边一只烟灰缸挤了二三十只烟蒂。靠里墙有张床,被子叠得十分粗放,当然你说没叠也行。现在没人在里面。不太负责任吧?门房与大厅沙发之间是条甬道,不过由于一楼有大厅的原因,这条廊道明显很短,不可能有住户,尽头有个拐角。甬道两侧有几个房间,仔细一看上面的标志,靠,厕所。我想要是有台电视,我能在大厅中生活一辈子。

     小区的门大开,也许刚刚有什么车经过也说不定。此时空中云开,天光大亮,我的心情不错起来。依稀记得来时在路边看到过一个面店,我要求不高,身上满载着五块一张的伙食费,心中暂时忘记仇恨,只有食欲。

     看来记性不错。店的规模不大,前进不过一个柜台两张长桌,连伙计都省了。我先盯着墙上明晃晃的价目表研究,看来如果不想在一礼拜内饿死,那每顿只能吃一碗肉丝面或鸡蛋面,别急,还不能包括早点。喊了声老板,从里进慢吞吞转出一个大娘,口大腰圆,长相无法恭维,腰际围着一条沾满血的围裙。这是厨师还是屠师?她手里还拿着一把菜刀哩!

     在我跑路之前,她开口,一口参差的黄牙,笑起来倒还不难看:“吃点什么?”

     我寻思如果回答“我不饿,再见”会不会被剁了,犹豫再三说一碗肉丝面。她应了一声转入后进。我听到煤气灶开火的声音。看来这条命应该保住了。片晌她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放在我面前,面汤上飘着几根人眼难辨的肉丝。老板娘转入后进,听着里面响起当当的声音,是菜刀与案板撞击的轰鸣。莫非这是家黑店?

     我站在饭桌前,手中举着筷子,面前一碗热腾腾的汤面,质量先不提,我要吃饭是不是少了什么?莫非要我学孔乙己,站着吃么?这个难度系数可大多了。他不过喝酒,我却要吃面。于是鼓足勇气,用几乎自己都听不见的声音问有凳子么?

     刀声骤停,我立刻将筷子正手握住,打算拼个鱼死网破。从里进贴地飞出一个圆凳,在我面前正正停下。我暗赞一声好俊的身手,不过吃饭逃命要紧,慌不择路消灭这碗肉丝面。一抹嘴(不敢要餐巾纸),将面钱放在桌上,嘀咕一声老板娘钱放桌上我走了,不待对方答应奔出了面馆。没跑出两步一回头,老板娘一手提着菜刀追了出来。我心道光天化日这还了得,手一把便被她捉住。我心一横,闭上眼睛。

     只听她说:“找你钱。”

     能不能下次别带刀?

     接过钱,她饶有用意的看了我一眼,问:“你住前面那院儿?”

     我说嗯,怎么您看不像?

     她不置可否,摇摇头。

     我一头雾水,不过对她恶感稍减。还想再问人已经走远了,晚饭时再说吧。

     走不几步已来到大门前。大门紧闭。我看到对面的公交站台,忽然想起反正要在此处蹉跎一段时日,何不到大超市购得一些生存必需品?多屯一些方便面显然是首选。大学期间曾因误入网吧寻欢,惊醒时发觉身上伙食费只余百元,距离父母发饷日尚有月余。无颜恬着脸向父母要钱,就硬是靠着超市的方便面结束这段辉煌的岁月。陈良冲着奄奄一息的我一挑大拇指,我挤出一个笑容,说看哥们下次续写辉煌。

     这里地处偏僻,公交车站也人丁寥落。唯一的一辆公交车似乎刚走,长椅上不要说人,狗都没有半只。我大喇喇的朝长椅一坐,这天才晴了一会儿,在太阳暴晒下椅子就相当热情。夏日的阳光刺的身上生疼,我不得不向旁边的阴凉处挪挪。

     这才发现原来树荫区域,坐着一个老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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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30-4-2012 08:55 A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章 老妇


     老妇人年过七旬,身着黑色裙服,胸口别着一只蓝色花型胸针,一头银发纹丝不乱,面庞瘦削,嘴唇紧闭,坐在椅子上腰板挺得笔直,双手平放膝上,双目无神,直直的盯着地上。我看着她的打扮神态,暗忖说不定年轻时是大家闺秀,整体感觉极有淑女风范。不过岁月毕竟不饶人,弹指一挥间人已黄昏后。

     我心中暗骂自己眼拙。这么大的人,何以刚才竟没看见?

     天又渐渐阴了下来,远方天际一片云团似乎来者不善。周围的空气不再闷得无法呼吸,反而有些凉意。话说现在的天气,和小孩儿的脾气一般反复无常。公交车左等右等,就是不到,我渐渐心焦,腹中又空。幸亏刚垫了一点,否则过会儿车来只能看到一具尸体卧在长椅上。

     老天爷比我还没耐性,居然一副要下雨的的样子。我说您别啊,在下一把伞都买不起,不给面子?偷眼观瞧老婆婆,后者对周围的变化完全无视,目光聚在地上,竟似痴了一般。她在看什么?地上不过两只蚂蚁,结伴寻食罢了。我想老婆婆应该没有心情聊天,我也根本不会和人聊天,再说她面色苍白如纸,一副别有心事的样子,还是少惹为妙。

     凉意渐盛,空气中荡漾着湖水的潮气,我望着湖水上飘起的涟漪,远处小舟已绝踪迹,心想今天想去超市是没戏了。我站起身打算回去,脖子一凉,一点雨滴已经滴入后颈。正要撒开脚丫子向小区跑,忽然想起还有个老婆婆,回头一看,后者仍然在长椅上坐着,双目紧闭,颊上似有泪迹。

     我心中不忍,回到长椅坐下,问道:“老婆婆?下雨啦,我看您也没带伞,您不走么?”

     我一连问了两声,老婆婆想是耳朵不好,都不睁开眼睛瞧我。这时我听到背后吱一声,公交车偏偏在我背后停下,前门哐当一声打开,露出司机一张木然的脸。我一脚踩上公交,回头看看椅子上的老婆婆,后者好像做着梦,不愿醒来。司机看我犹豫,不耐烦问道:“上不上车?”天空乌云滚滚,要去超市还是赶紧。不过看一眼长椅上的老婆婆,心里终究放心不下,摇摇头收回脚。门关的同时听到司机小声骂:“不上车一个人在站台干嘛!”公交车扬长而去。

     我心道服务态度且不说,莫非你们眼睛瞎了?再看老婆婆神情木然,不知在想些什么。这么大年纪,必定经了不少风霜,头脑不好也是常有的。起了点小风,看看天,雨势在必行。我叹口气,如果能够送她回家,也不枉少去一趟超市。何况说不定有家人在着急。轻轻抓住老人的胳膊,微微一晃,凑近她耳边,大声说道:“老婆婆,要下雨了!您家在哪?我送您回去?”

     这回老妇人终于睁开眼,缓缓回头看着我,却并不说话。她双眼浑浊,目光中不带任何感情,看得我遍体生寒。

     我心里有点着急,在这小区头一回见义勇为就不顺利,这是传说中的老年痴呆症么?忽然见到老婆婆有所动作。我心中一喜。

     老婆婆从怀里掏出一块叠的工工整整的锦帕,交到我手里,却不说话。我莫名其妙,感觉帕子里似乎还包着什么东西,忽然一滴豆大的雨点锤在我额头上,我不自觉的抬头一看,空中洋洋洒洒,雨珠乱坠。赶紧回头对老妇人说:“老婆婆——”

     长椅空无一人。

     这怎么可能?我放眼四顾,周围已陷在一片白雨化境之中,哪有人影?仿佛兜头一盆凉水浇下,我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寒意从脚底窜上来。莫非自己,遇上了什么不吉祥如意的东西?雨肆无忌惮的打在我身上,我一个哆嗦,想起手上还拿着她一个东西,低头一看,手心里只是空气。

     完蛋了。这回可算栽了。安安稳稳做了二十七年无神论者,不到十分钟就被打破了信念。我科学地认识到一点,这个世界有没有鬼?凡是说没有的人,都是没见过鬼的人。眼见为实。道听途说怎能相信?所以一定要相信实践出真知,贯彻科学发展观。

     也没心情再等公交车,我失魂落魄的走过柏油路,面前铁门矗立,我呆呆的希望它中分而开,却是纹丝未动。大雨中站了好一会儿,打个冷颤才反应过来,敲敲自己脑袋,暗骂自己没出息,就算遇着什么东西又怎么样了?人家又没把你怎么样。所谓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叫门,也就是说,只要你这辈子都做好事,即使人家来找你,多半只是聊个天喝个酒唠个嗑啥的。

     心中一宽,还是回家要紧。洗个澡,睡个觉,起来什么事都没有了。想起这门要开还需要关键物品。哑然失笑。伸手入怀一掏。

     我没带钥匙卡。

     面前这扇钢铁巨门高两米有余,与围墙齐平。目测厚度十公分。电子门控。我从来不是个传说,做不出电影中需要吊钢丝或是CG技术才能实现的动作。没有高人相助下,只有老老实实叫门了。

     电子读卡器边上有个麦克风类似的装置,貌似可以表达自己的意见。我想了想,还是不要对陌生人开玩笑,对着它讲了一声“喂”。十秒钟过去,一点反应没有。一阵风吹过。雨点打在我脸上。

     加大音量喊了句有人么?居然还是没反应。五分钟后,我依然冷静。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怎么会随意生气?很冷静的选了几个富有创意和攻击力的常用语诸如“xxx”和“xxxx”对着门破口小骂,当然醉翁之意不在酒,纯粹指桑骂槐。间中还包括几句脍炙人口的英文。我可是过了6级的人。

     如果里面有人,那心理素质一定奇高无比。此时此刻我将大门拍的哐哐作响,照这个进度持续做功,十年之后估计能拍出个洞。我心里愤愤不平,无可奈何之际,忽然注意到旁边传来一声咳嗽声。一回头,一个看起来既瘦又弱,文质彬彬,戴副眼镜的中年举着一把雨伞,正一脸诧异的望着我,眼神似笑非笑。手里正拿着一张钥匙卡。

     我一点不脸红地大方让出位置,脸皮的厚度直逼城墙。他没多少废话,钥匙卡轻轻一划,大门应声中分。科技就是力量啊。

     那人不着急进去。看了我一眼:“找人?身手不错啊。”

     我说刚住进来,钥匙卡忘房间里了。您眼光也不错。

     他一笑,说:“这里还没配门卫,除非上下班,没多少人进出。你运气不错,我回来拿东西。”

     我说您过奖。他把伞倾过来一部分,算是和我共打一把伞。雨这么大,其实我现在打不打伞已经看不出区别,不过怎能弗人好意,说声谢谢笑领了。他问我住哪一栋楼?

     我一想还真没留意,向前一指,这回连我自己都觉得可疑。这中年人倒没说什么,哦了一声。“这里也是发生过几次事件,出入还是小心些为好。我叫汪泽洋,汪洋大海的汪洋,泽被苍生的泽。就住前边四号楼。”

     我还真没想过要向陌生人说自己名字,但他都说了,自己再藏着也没啥意思。自报家门后说您名字真饥渴。都是水。

     他哈哈一笑,说小时候父母听一江湖术士说我五行缺水,得在名字里找回来。父母也是实在人,没想到最后整出这么一个大手笔。三十几年我自己都觉得挺酷。

     我把自己住进这里的前因后果一解释,他倒是听得饶有兴趣。我说这小区样子不错,住这里的人都是成功人士吧?其实是想恭维一下他。

     他摇头一笑,说成功人士住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基本都是周围企业的职工和白领。这里这六幢楼建了四五年,几乎无人问津。现在房价低的可以。自己住,倒也不用挑什么。

     我问,您一个人住么?看着不像啊。

     他一愕,脸上神色一变。我暗忖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么?他脸色铁青,道行了,我到了。

     我一看,果然走到楼下,向上一瞧,楼门上标着一个大大的“四”。我说了声再见,他不说话,转身上楼去也。雨还没停,骤回到雨中竟然不适起来,打个喷嚏,是不是感冒了?我向新居所跑去,脚步在地上的水滩中激起水花。

     汪泽洋的神态不对劲,琢磨半天想不出所以然。拐个弯走不多远,陈良所住的楼已映入眼帘。灰黄色的建筑物,不新不旧的颜料,乍看上去和汪泽洋的四号楼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对了,这是几号楼啊?下次再碰上人时可不能说不知道。我抬起头,雨挺大,眯着眼睛,在楼门上方找到了……

     一?……不对。

     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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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噩梦


     七

     好像有点怪。如果没记错,汪泽洋刚刚说过,这小区“六幢楼”。莫非听错了?不过现在身上湿的一塌糊涂,回屋要紧。走进门厅,我没有碰电梯。而是向左边门房走过去。为什么?废话。老子没拿钥匙。

     透过玻璃,能看到写字台上的电视开着,不过屏幕上尽是白色雪花点。烟灰缸除去五六只烟蒂,边上还有刚熄灭的半截香烟,烟还未散去。房间里没有人。刚出去么?这个大叔没事干乱跑什么?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想到这里我一脸坏笑。话说回来,我运气太差了吧?人品太次?

     绕到侧面推推门,毫无疑问是锁着的。看一眼大厅角落里嗒嗒作响的座钟,现在时间2:15。还是坐在沙发上等等吧。沙发边上有一株盆栽植物,看起来碧叶青葱,我也算在江湖上混了一段时日,却叫不出名字。实在孤陋寡闻。实在无事可做,一双眼睛四处乱晃,忽然看到面前小几的烟灰缸下面,压着一张旧报纸。

     我怀疑是否有人会用这种方式传递信息,或许这只是一张普通的报纸,表面已经泛黄,只不过作为一个纸垫。我抽出报纸,当头一条信息很是恶心:

     七旬老妇在家自杀尸体七日后在浴缸中发现

     一看标题就不想再读下去。如果看完全文的描述只怕吃饭都会不香。放在烟灰缸下面,这是吸烟有害健康的一种比较委婉的表达方式?我看着这张报纸,日期是07年,百思不得其解。

     我奔波了一上午,加上雨水一激,衣服贴在身上又粘又潮。此刻忽然倦意重重。打了个哈乞,靠在沙发上盯着对面的座钟和斜对面的电梯,一阵挡不住的睡意空前绝后的涌来,我心叫不好,这样下去非感冒不可,我现在连药钱都掏不起的……眼皮重如泰山,我已经支持不住……闭眼前看到电梯头上的楼层指示灯似乎在狂闪……

     ……

     哐。

     ……什么声音?

     哐。

     声音不大。我犹豫一下,还是睁开眼睛。脑子里不太清楚。我刚才,睡着了么?

     声音来自对面的电梯门。每隔一会合上,轻轻的哐一声,又打开。坏了?

     座钟时针分针定定指在6:05。不会吧?我睡了那么久?再仔细一看,钟原来停了。脑袋昏昏沉沉。我摇摇头,感觉略微好一些。

     楼门居然是关闭着的,仔细一看,几道铁门紧紧咬合,牢不可破。

     我记得楼门是玻璃的。

     不对劲。

     莫非我在做梦?

     整间大厅有点静。不,不是一点。日光灯在头顶放射青色的光芒。身边的植物好像塑胶的,一动不动。只有时不时的“哐”声。反而映衬着此时此刻寂静。

     我看看大厅,越发觉得不协调起来。墙壁好像年老了几十岁,昏黄发霉,部分墙皮脱落,还有些翻卷出来。门房的玻璃窗像是涂了一层黄色浆糊,恶心异常,里面自然看不清。隐隐约约听到滴答、滴答的声音,似乎是来自甬道方向,像是水滴落入水滩的声音。也许是卫生间水管漏水?地砖样子也很奇怪。我记得是米黄色房地转。现在的则是长形方砖,闪着诡异的青黑色。

     我有点不明所以,只希望过一会就醒来,盯着座钟寻思自己怎会做这样的梦?

     电梯门又是哐一声,分开来。

     视线自然而然飘过去。发现自己一直忽视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电梯持续开合不是没有原因的。

     ……

     一只手,手心向上搭在电梯与地板的结合处。

     五指纤纤,手掌纤小,应是一只女子的手。指甲略有留长,看起来很干净。这是一只很漂亮的女人手。

     电梯门呼的合上,哐地夹在手腕处,又打开。

     我怀疑这手是不是已经被夹碎了?每夹一下,我仿佛感同身受。里面的女子怎样了?正常人怎么会在这种情况下默不作声?脑海中遥遥冒出一个想法,我一个激灵,赶紧阻止自己朝下面胡思乱想。忽然听到一个与先前迥异的声响。微不可闻,但我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声音?

     呵嗒。?

     我看着开合的电梯门那边,似乎有什么不对劲……

     手掌已经翻转过来。

     我瞪大眼睛。不错,我已经看不到手心。怎么回事?不禁屏住呼吸,静静地看着那只手。一瞬间,我以为自己出现了错觉。电梯门乖乖的靠了两边,不再关闭,一瞬间,周围落针可闻。

     没有异动。一滴汗液从我额上滑落。

     刚才一定是错觉。哈,没来由的自己吓自己——

     手的食指抽搐一下。

     我的心跟着猛颤。那五根手指的骨节突然磕磕巴巴作响,一只本来还算性感的纤纤素手现在忽的五指打开,贴住地面。

     我全身汗毛倒竖。周围的空气瞬间冷冻起来。

     一只小臂缓缓伸出来……整个上臂。啪的一声,另一只手伸出电梯,拍在地上。

     什么东西正要爬出来。

     我的头皮发麻,想闭上眼睛,却无力做到,眼睁睁地注视着眼前的事态朝糟糕的方向发展。

     一个头颅缓缓伸出……披肩长发,黑色头发光亮,装如飞瀑,盖住了颜面。她也没有望向这边,低着头似乎一心一意的要爬出电梯。周围的空气似乎降到了冰点,我告诉自己镇静!手心的汗还是不由自主冒出来。她穿着红色连衣裙,裸露在外的皮肤显露出不正常的幽幽青色,一点点的向电梯外挪动,指甲和地砖之间划出刺啦刺啦的噪音。我止住呼吸,看着她终于整个身体部分露出电梯,身材苗条。原来是个美女。对不起,我想我应该用过去时。

     她爬了出来。

     两只手臂交互拍击着地面,一下一下。拖动整具无力的身体。我听到她身体与地面发出的呋、呋的摩擦声。她不在意。但我在意。

     电梯门终于轻轻地关闭了。这个女人静静地趴在地板上,头仰在半空。似乎直视着前方。我听到咕噜噜的声音从她喉咙中发出来。

     我不敢呼吸。我怕弄出些微的声音,给她错误的提示。

     她突然回过头来。一只巨大的眼睛从垂发的缝隙看着我,眼白浑浊无光。我心惊胆战,刚要站起来却重重倒了下去,我的腿竟不能动!低头一看,自己竟是坐在一张轮椅上,双腿一点知觉也没有。

     她仰着头,一把一把地爬过来,我看到她咧开的嘴角挂着狞笑。

     我气急败坏,眼前的景物竟然变得如此虚幻,轮椅要怎么才能移动?意念?冷汗将外衣浸湿,我无暇顾及,只见她离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我想要大声呼叫,话语只在嗓子里打转,发出的声音细如蚊蚋。我无法正视眼前的东西,眼睛闭上。

     不知过了多久,怎么没有动静?梦醒了?我心中一宽。

     小腿忽然被一把抓住。

     一惊之下猛然睁开眼,正看到眼前的她大睁着浑白的双眼,一脸迷茫地盯着我。

     我错了。

     我听到自己吐出这样几个字。

     (为什么要这样说?)

     她的手缠上我的脖子,好像情人的拥抱。

     我不再呼吸。

     一个冰冷但充满磁性的声音在耳边说了什么。

     “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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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30-4-2012 08:56 A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章 入室


     我一声大叫,眼睛刹那间被阳光晃了。

     脑中乱糟糟的,刚才若非做噩梦,就是脑袋撞到地上摔坏了。额头上凉丝丝的,一抹,全是冷汗。

     夕阳斜照在我脸上,一时半会儿竟睁不开眼。向旁边挪了挪,刺眼的阳光洒在我刚刚躺着的地方,一条薄被单从我身上滑落,角落还锈了一朵蓝色小花。我拾起来,单子有一股淡淡的香味。莫非是哪个女子趁我熟睡,占我便宜?

     迷糊中听得“当当”几声,突兀无比,一下子睡意全无。角落的座钟一分不差的正指着6点。我睡了三个多小时?

     夕阳下,门厅被渲染得十分悲凉,一半黑暗,一半昏黄。周围依旧静谧无声。忽然噼啪一闪,头顶的日光灯点亮了。大厅亮如白昼。四周的景物没有变化,地砖米黄色,墙壁虽不是洁净如初,却不是梦中那般惨淡。玻璃大门仍旧敞开,最后一抹斜阳终于落入山脚。

     我对于从梦中幸存由衷感到欣喜。人常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原来白日梦同样有效。今天接连受了不同程度的刺激,梦到什么都不稀奇。为什么不是香艳刺激的?我暗暗许愿。我是正人君子,虽然不能光明正大千里行淫,夜半无人还是可以梦中放纵的。

     无论如何,我还无法进入404呢。不知陈良那厮有没有备用钥匙。打个电话问问最好。无奈手机依然锁在屋中。

     管理员的屋子依旧无人。透过玻璃窗,看到烟灰缸里的烟蒂清理得一干二净,电视机也关了。肯定有人回来过。莫非身上的单子就是这位烟民给我盖上的?不可能。我轻而易举否定了这个不寒而栗的想法。一定是位美女。一定。拜托。靠窗桌上电视旁边上不就有部电话么?估计刚才被电视挡着,又没仔细看,是以不曾发现。

     玻璃窗从里面锁着。打碎玻璃打电话?拜托,这又不是动作片,我也没有余财包扎伤口。

     屋子不大,我绕到侧面,看到门上印着101,下面贴着一张白纸,上面写着

     外出维修

     有事69743420

     刘

     应该是才贴上去,因为之前出去时没有。原来是刘师傅。久仰久仰。话说要怎么联络他呢?有手机还用得着拨这个号码?现在才刚过下班时间,估计这里也是十室九空,何况根本不熟,借电话的希望十分渺茫。试了试门,没锁。

     情非得以,不是要侵犯您隐私,如果您有的话。即便有,想必也有限,作为门房不是透明办公么?没做多久心灵上的挣扎,直接推开门。

     与透过橱窗玻璃看差不多,只是换了个角度。写字台的抽屉统统上着锁,我猜工具应该就在里面。床下有什么?鞋子?似乎还有本书露出一个角,一个小小的字……女?

     我理解单身生活的寂寞。大叔,英雄所见略同。

     没时间想这些有的没的。我抓起话筒,里面有规律的滴滴响,看来能正常使用。拨陈良的手机。嘟……

     嘟……

     ……

     握着听筒僵持了一分多钟,意识到我不可能赢得这场持久战的胜利,挂掉。小子死哪里去了?不知道手机随身带么?白混了。我最鄙视这种人。现在怎么办?

     我想起门上贴的字条。不是说有困难找民警么?从来没试过也不知真假,门警没有,可找城管,城管不在,可寻保安,保安不见,只能用门房大叔凑合了。

     看着门上的号码,半信半疑的拨刘师傅。

     通了。

     “喂?那位?”

     声音极其粗鲁,对我而言不啻仙乐。我一定要抓住这根救命稻草。“我是404的住户。钥匙锁在屋里,备用钥匙也找不到了。您能帮帮忙?”

     “……”

     坏了。是不是我没打招呼说您好?

     “等等。”挂了。

     等等?在哪等?等多久?太不负责任了吧?我要投诉!话说投诉号码是?

     防火通道门吱呀一声敞开,透过橱窗玻璃,见一个五十左右的大叔胡子拉碴,嘴角叼着半支烟,穿着数年未洗的工装裤和也许是白色的背心,右手提着一个工具箱,懒懒散散地朝门卫室踱过来,皮鞋在地砖上嘡嘡作响。

     咣一声踹开门,我手里的听筒应声掉下,滴滴响个不停。头顶上白灯闪烁一下。我将打算说的话和一口唾沫咽回肚里。他站在门口,烟气从他嘴角弥漫散开,面无表情地盯着我长达两三秒之久,我以为这两三秒就是我生命的最后了。我还没女朋友哩。

     他把工具箱嘡一声随手扔在门边,一撇头,意思是随我来。自顾自转身朝电梯走去。我心说牛逼,一举一动都是高手风范。他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哦,来电显示啊。现代科技可以让你节省不少口舌。一切尽在不言中。瞧这样子,他刚才莫非在地下室?

     我不敢问。他看起来也没兴趣说。来到电梯前,他按了一下4,将嘴里燃尽的烟屁股捏出来,在另一只手掌心捻熄,随手扔进旁边的垃圾筒。我心里一寒,高手,绝对是高手。

     电梯到达一层,我倆进入,电梯有惊无险地朝四楼进发。一路上我觉得极其漫长,这个牛人身上透出浓烈的危险气息,我看着他瘦削而邋遢的背影,忽然在背心的一角看到红色的印迹。面对这位大叔,我宁愿相信那是血迹而非红墨水。我暗笑自己想象力丰富。叮的一声电梯停下,我迫不及待地想出去,却见大叔手指按着关门键,挡在面前,冷冷打量我。大叔贪图我的美色?虽然我没有?废物也要利用?

     “你是谁?”

     莫名其妙的压力让我大汗淋漓,我话都说不利索。这样不是更加可疑?尽我可能的解释一遍,说404的陈良让我住在这里,他出差了,一时联络不到。

     “怎么证明?”

     手机,我手机还在屋里呢。您在门口打一下听声音就知道了。我挺佩服自己临危不惧,还能想出办法。眼睛尽量不示弱地与他对视。

     他没再说话,电梯门缓缓张开。新鲜空气扑面而来。原来世界这么美好!

     走廊的壁灯已经亮起,廊道里一个人没有。来到404门口,我寻思他工具都没有,怎么开门?他先掏出手机,按我说的号码拨了个号。多啦A梦的主题曲从门里传出来。他一脸鄙视地看着我,我脸一红理直气壮地在心里喊道,老子比较有童趣不行么?

     他掏出一根铁丝,扭成特定形状,捅了几下门开了。我一汗,这公寓安全系数这么高?

     他连朝里面看一眼的兴趣也欠奉,扭身走了。我嘀咕一声谢谢,他一摆手表示听见了。我想这应该算是个好人吧。

     手机在写字台上静静躺着,拿起来一看,两个未接。一个估计是门房大叔的,另一个是谁的?好像是座机。我可没兴趣回拨。最近这种方式骗钱的是在太多,防不胜防,何苦招惹?电话费都不多了。

     还有一条短信。正是陈良那孙子发过来的。

     抽屉里东西说不定用得上

     别开箱子

     这算什么?我随手回了一条说你小子秀逗了哪来的箱子做梦去吧。发送失败。你的手机跟你一样秀逗了?

     换下湿衣,幸好底子厚,一场大雨,又在楼下睡了三个小时,愣是没感冒。随手打开电视。居然还是数字电视。小子生活乐无边啊。让我看看抽屉里?莫非是珍藏的健康书籍?果然知我心意。好兄弟。

     写字台就两个抽屉。第一个,咕噜噜滚着一个手电筒。应该不是这个吧?

     我抽了抽第二个,手感颇为沉重,不过怎么难得住我。哐啷一声,我用力过猛倒坐在地上。抽屉里最好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我还没仔细去看,先闻到一股淡淡的花香。不会是什么女子贴身之物吧?想不到陈良有这爱好?这个变态,人神不齿。我甘于与之为伍。不过什么东西我倒是很感兴趣。我心儿怦怦跳。凑近一看。

     抽屉里满当当装着的,竟然是一只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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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30-4-2012 08:56 A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七章 比邻


     我希望陈良可以给我一个更好的解释,比如为什么要用如此惊世骇俗的箱子,去放他那些不值一提的秘密?

     这个箱子长尺半,宽高各半尺,木制,乌色,上面木纹飘逸。箱子散发着一种与众不同的香气,箱盖中央缀着神秘的花饰图案,一共七支花朵,根部相互缠绕在一起。这种花并非什么名贵的花卉,它们有着淡蓝色的花瓣,虽然开放着却又十分含蓄,如果所记不差,似乎就是平常人们所说的勿忘我。箱子被重重黝黑的锁链紧紧缠绕,我数了一下共有七条,每条一指粗细,不可能凭外力弄断。每条锁链都穿着一只造型古朴的锁,打开了锁,锁链自解。我盯着锁子瞧来瞧去,七只锁子都能称得起古董,却没有多少作为锁的自觉,没有匙孔的锁怎么能叫做锁?最古怪的,每只锁子上都写着两个字,分别是

     绝望

     痴恋

     孤独

     虚妄

     疯狂

     遗忘

     迷茫

     如此个性的东西前所未见。似乎没有任何外力将之打开,如果箱里真有什么秘密,一定惊天动地。这箱子处处露着神秘,出现在陈良这个狗窝更是不合时宜,他更不打算承认,还诬陷到我头上。岂可等闲视之。至于陈良的忠告我本就打算将之视为耳边风。我已打算将之视为挑战。

     这只箱子究竟要隐藏什么?

     我把箱子从抽屉中搬出来。比看起来轻很多,不知道里面是什么。锁链缠的很紧,一点缝隙也没有。花香醉人,也许是女子之物?想到此处暗骂一声小鬼不学好,不过却更有开箱子的动力了。你不是说是我的吗?

     别开箱子

     看看医生吧,真的。下次见面我一定这么说,语重心长的。将手机随手丢在一旁。

     话虽如此说,其实还是办不到的。因为我想不到开锁的办法。

     一看表都七点了。胃中空空如也。似乎才吃过不久。难道人每天就是吃么?人吃饭的意义就在于,吃这一顿,是为了能够有机会吃下一顿。我被自己的感慨雷到无语。

     抓起桌上的钥匙和门卡。同样的错误不能犯两次。手机自然放在身上。锁上门,突然觉得作用不大,尤其见过门房大叔的本事之后,实话实说这门不用铁丝我觉得他一脚也能踹开。

     大约是有人回来过吧,莫名其妙的感觉走廊比方才多了少许人气。来到电梯口,见电梯门大敞,里面堆满了大小箱子,包装的很粗略,像是EMS的手笔。一只箱子压在门线上,电梯门无法合上。滴滴响个不停。

     敢情有人搬货啊。正想着身后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对不起对不起,我马上挪开。”

     声音清脆悦耳。我回头一看,一个女孩子,看起来还小我几岁,身穿一件粉色T恤衫,浅蓝色牛仔裤,长发束后,面容清秀,眼睛又大又亮,满脸通红。另外身材不错。她一个劲地道歉,冲进电梯,向外拉一只巨大的纸箱,吃力地一点点挪出来。我叹一口气,心道是时候英雄救美了,两只手将箱子抱起来。

     被箱子挡住,看不到她的表情,想必十分精彩。我心说这他妈装的什么东西这么重,额上汗都沁出来,嘴上轻松说道:“放哪边?”她啊了一声,急急忙忙当前领路。我亦步亦趋,希望她不是住在世界尽头。

     “就这里可以了,谢谢。”后两个字说的很轻,不过听得很亲切。

     我放下箱子,门敞开着,上面写着牌号405。这不是邻居么?旁边住着这么一位美人,我也与有荣焉。陈良这痞子,居然不告诉我,真他妈不够朋友。

     房间里布置的十分素雅简洁,房间里飘着一股淡淡幽香,我第一次进女子闺房,几乎要陶醉了。靠门的一侧放着许多大纸箱,和我搬进来的差不多。

     她朝我鞠了一躬,头垂的很低,“谢谢。”

     我摇摇头。“还有吧?搬完再谢不迟。送佛送到西吗。”一马当先出去。如此机会怎能不凸显一下男子气概。她讶道:“你是说帮人帮到底吧?”在后面跟着。

     总而言之不细表搬箱子的苦衷,腾空电梯之后腰都几乎直不起来,但我依然故作沉着,抑制着自己的气喘如牛。“完,完了吧?”

     她脸庞红的娇艳不可方物。心里一定被我的古道衷肠打动了吧?不要不好意思说谢谢。不要觉得以身相许难以启齿。我是个很和蔼的怪叔叔,不,好邻居。

     “一楼还有一些……”

     ……

     我的确不是搬家公司出身。所有箱子搞定之后,我坐在一旁伸着舌头喘气。那姑娘如释重负,脸上绽开一个发乎自然地笑容。我看着看着,觉得一切都值了。

     “谢谢。”她走到我面前,郑重其事地举了个躬。两个字说得斩钉截铁,发自肺腑。我倒是不好意思。路见不平呗。我奋起余力,想告诉她不用客气,嘴里却只挤得出一个字:“水。”

     她恍然大悟,脸上又是一片绯红,真是个脸皮薄的姑娘。不一会捧着一大杯水小心翼翼走过来,递到我手里。不凉不热,我也顾不得那许多,一仰头倒了进去。她一脸钦佩地看着我将接近一升水一饮而尽。我打了个饱嗝,胃里却觉得更空了。

     还了杯子,一看手机都八点一刻。这一惊非同小可。她走过来手里拿一条淡蓝色毛巾,递给我,问怎么啦?

     我不假思索,回道:“见色起意,差点误了大事。”

     她的脸红的似乎要烧起来。我差点抽自己一个耳光,口无遮拦。不料她轻轻问道:“什么事?”

     这却是出乎意料,本以为结束的对话又拾得起来。我实话实说:“觅食。”

     她听得意外,反应过来微微一笑。一看墙上钟表8:15,歉然道:“不好意思,因为帮我,耽误你觅食。”

     我不想告辞,但形势所迫,不走估计以后连活着说话的机会也没有。站起身来说那我先走了。不曾想她跑过几步,一把抓住我袖子,然后意识到什么又急忙放开。我一脸诧异看着她,其实是趁机再饱餐一下秀色,她被我看的不好意思,却下定了决心说道:“今天已经耽误您这么多时间,心里过意不去。不嫌弃的话就在这里吃吧。”

     我说这怎么好意思,径直走到桌子面前坐下来。

     ……

     她在厨房里忙着,我说凑活一点就行了,效率等于生命。她扑哧一乐。趁机再仔细打量一下房子。面积与陈良那间一般,但布置的如同两个世界。陈良你真是头猪。我看到卧室中床铺铺的暖而温馨,枕头松彭彭的一见就想躺上去。蓝色的蚊帐让床铺变得更神秘。我可不是登徒子。一进门就只注意女儿家床帏。哦?床上还有一个兔子公仔。

     ……

     写字台上有台小巧的笔记本。房间里没有电视。其实坐在这里就不怎么着急,于是我逗她说话:“别这么费事,简单点来着吧。除了人我什么都吃。有时候人也吃。”

     她又是一乐,说那怎么行呢?你帮了我大忙。这儿没什么好东西。红烧牛肉、香菇炖鸡你觉得怎么样?

     我一听口水都流到地上,不过一想这菜一时半会儿吃不到吧?她已经端着东西上来了。我接过筷子,面前放着两碗方便面。

     她说,你先挑。

     ……

     如风卷残云般扫荡着面前这碗红烧牛肉面,一边偷眼观瞧她的样子。后者小嘴一根一根,吃的十分仔细,矜持无比。真是看得人怦然心动。我问她在这里住了多久?她说才搬来几个月。东西陆陆续续到。我说什么工作?在这附近哪个企业?她轻轻一摇头,说是个自由职业者。平时在网上卖卖东西,都是些自己做的手工艺品。我恍然大悟,艺术家啊。她连忙摆手。一歪头,问你呢。我说了一遍自己遭遇,然后说大家邻居,有什么事说话,朝旁边的墙踢一脚也行。我就住隔壁。她说好巧。我眼珠一转,显露泡妞本色,问道姑娘年方几何?有夫家没有?她筷子差点掉到地上,做个晕倒的表情,说你倒真直接。活脱一张媒婆的脸。从来没交过女朋友吧?

     我又被鄙视,有点无地自容。一抬头见她似笑非笑地看着我,看来对我的玩笑不以为意。我一脸疑惑回敬,她微微一笑,煞是可爱。道:“我叫张晓晓。弓长张,破晓的晓。”我一挑大拇指赞一声好名字。她皱着眉头说太夸张了吧,怪不得找不着女朋友。我被打回原形,自我介绍,本人李华年。请多指教。她一听,说指教不敢当,哪个华年?我说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的华年。我妈特追李商隐。怀孕时就说男孩儿华年,女孩儿锦瑟。生下我时要是没仔细找,估计我这一辈子就叫李锦瑟了。

     她一愣,没仔细找?明白我在说什么,脸上又是一片红晕,狠狠瞪了我一眼,看得我色授魂与。

     时间已是不早,她起身说我去洗碗。我心说有碗洗么?一看九点多,也该走人了,心里不愿也不行。说谢谢款待,最近身上没什么钱都快断粮了,能蹭一顿真是感激不尽。她急忙从厨房奔出来,说什么话,以后要饭吃尽管过来。红烧牛肉管够。我说您真幽默。她歉然道,今天没啥准备,要不就给你下厨做一顿,真不好意思,眼圈一红。我一看忙道多大点事别哭啊,三个小时不到就把女孩子弄哭了,传出去我也太本事了。她白了我一眼,却笑了。

     互道晚安,我走到旁边404。开门,开灯,心里美滋滋的。墙板不厚,隐约从旁边房间传来哼歌声。看来有人心情也不错。

     本来还想拿出本子上上网找找工作,谁知身子倦极,一沾床怎么也不愿起来了。迷迷糊糊中竟睡着了。还没关灯呢……

     嗡嗡嗡

     嗡嗡嗡

     我觉得胸口痒痒的,极不情愿的翻个身,原来把手机压倒身下。半睁开一只眼,黑暗中看到点亮的屏幕上显示出一条短信,陌生号码。现在时间凌晨2:16。谁啊这么不解风情?不是中国移动吧?打开一看,看看写什么。

     给我

     睡意全无。一看房间基本是原来的样子,黑灯瞎火的,月光从窗照到我身上。有点不对劲,我记不得自己关了灯啊?茶几上什么东西一闪一闪发出蓝蓝的光芒,那形状……不是那花箱么?忽然手上一紧,我骇然一回头。

     一只苍白的手从床下伸出来,抓住我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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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30-4-2012 08:57 A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章 困境(一)


     手上指甲很长,没涂指甲油,手指细弱鸡爪,骨节上依然看得出是只女子的手。大姐别开玩笑啊。周围响起一阵咯咯咯的诡异笑声,我听得汗毛倒竖,猛力一挣,没想又一只手也搭上床!胳膊手都瘦的皮包骨头,哪来这么大劲,指甲抓得深入肉里,拜托您也怜香惜玉一点好不好?虽然我不是。

     我奋力挣扎,手上一松,拼命往墙角缩。那两只手按在床上,床边渐渐升起一张脸孔。

     脸干瘪,白发枯焦,嘴裂到耳际,咕咕的笑声似是直接从喉咙射出来,眼珠污浊不堪,舌头撇在外面,说不清什么的粘稠液体从嘴里连珠般落在床上。出来之前您先整整容好不好?

     这个东西没被我甩开,反而得寸进尺爬了上来,力道奇大,又是一把攥住我手腕,另一只手迅疾无比的按住我另一边臂膀。我被压的不能动弹,那张脸凑到我面前,我鼻子中闻到极浓的腐臭味,长舌在我眼前晃来晃去,一股液体眼见着顺着它流下来,就要淌到我脸上!我大叫一声,闭上眼逃避现实。

     嘿,还真管用。许久没有什么动静,手腕一松,又可以动了。

     略微睁开一条眼缝,不会跟我开玩笑吧?您别逗。

     屋里一切如常,似乎什么也没发生。茶几上的勿忘我花箱蓝色淡了许多。

     我睁开眼,周围回归寂静。我想刚才莫非做梦?一看手腕,红色的手印还没散去。绝对不是做梦。

     站起身来,脚下不由得轻了很多。试试壁灯开关。没用。

     我想起抽屉里还有一只手电筒,打开抽屉一摸,果然在这里。祈祷有电,一推开关,一束光柱冲天而起撞在天花板上。电流是人类的伟大发明,因为能够带来光明。

     房间并未因此亮如白昼,实际上,除了光晕以外,其他地方更暗淡。我要出去。这间屋子不干净。我脑海中尽量不去想那个字,那个恐怖片中经常出现的字,好像一想起来这些就摆脱不掉。

     我握着门把,扭了扭,竟然扭不动。使劲一推门,门像是锈死一般,根本不搭理我。别开玩笑啊。我重重踢了门一脚,脚趾差点撞断,门却晃都不晃。这门似乎成为了墙壁的一部分。

     我真被困住了。

     这里很危险。我一定要出去。离天亮还有……嗯?手机上还是2:16?不会坏了吧?

     还是这房间里完全没有时间流动?长此以往,我岂不是完全不能期待下次艳遇?

     手电的光柱在屋里慢慢移动。着急没用,我想知道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越看越不对劲。房子规格不变,但这里是我住的地方吗?

     电视和橱柜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梳妆台,看起来有一定年头,应该是红木的,上面还有一面镜子,我的电光照过去,反射出了一段光柱,屋子里亮了许多。借着这点亮度,我又发现了许多不一样的地方。房门的右侧竟然有一个壁柜。原来怎么没注意?想起来了,原来那儿就是一面墙,初时我还觉得这房间颇不合理,平白减少了这么一块居住空间。

     床的样子似乎并不是我睡时的模样,变成一张双人床,样子颇为复古,木纹都像是有段历史。客厅中沙发已然不见,中央多了一块四方形的花色地毯。墙上挂着一幅肖像画,画中一个面容秀丽的贵妇倚在窗前,发髻上别着一朵花,眼神迷离。厨房一切如旧,我打开冰箱,只有两个苹果,却早已腐烂了。

     卧室门边上有副挂历,风景型的,本来除了美女封面以外我对挂历并不欣赏,一看月份翻在7月,心说不对吧,再看年份,2000年。正是9年之前。怎么会这样?现在我在9年之前?搞什么?我也会穿越?

     现在这个房间中多出许多原来不曾拥有的东西,更像是和某个房间重叠了。我听不到什么声音,周围很静,却不是我期望的那种静。结合刚才的恐怖经历,我有点感觉这里还会想起刚才的“咯咯咯”的声音。

     咕咕咕

     错觉吧?不是咯咯咯而是咕咕咕?

     咕咕咕

     我头皮发麻。

     现在怎么办?我想仰天长啸,不过相信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的。弄来别的东西更不得了。声音来自床下,我想起刚才从床下爬出来的东西,打了一个冷颤。那里不会有什么吧?

     我不想去看。但事到如今,那里容得你不看?我欲哭无泪,祈祷着不要从里面钻出什么东西。垂下的床单遮住了大部分床下的空间,站着的话什么也看不到。我稳住手中的电筒,慢慢跪下来,一只手拉住床单一角,缓缓掀起。这个动作如果用在穿着裙子的女孩儿身上将会相当猥亵,挨一巴掌只怕是轻的。现在只希望不要扑出什么东西。

     我慢慢的俯下身去,床下的情景一点点展露出来,我的心狂跳……

     没有?

     做梦。

     一个浑身发白,四肢奇长,却瘦的几乎只剩骨骼的东西,卧在床下,一双苍白的眼睛在黑暗中愈发可怕,喉咙中发出咕咕咕的响声,盯着手中的东西不放。似乎是张老照片。

     我全身的血液在见到它的一瞬间似乎都要逆流,差一点叫出声音,还好拼命捂住嘴。它并没有注意我,全部注意力都在手中的相片上。如果不是因为过于恐惧,我倒想知道它现在在看什么?现在自然不敢放肆,我连打扰了都不敢说,原封不动的把床单垂回原位。轻手轻脚的离开床。

     这下在屋子里行动也不敢放肆了。我听着极有规律的咕咕声,心想只有看看那壁柜了。直觉认为那绝不是一个普通的壁柜。我原来所在的屋子并没有。

     壁柜一人多高,若非嵌在墙里,乍一看还以为又一个房间。柜门斑驳发黄,漆皮泛起,把手锈迹明显,已经无法反光。我握住把手,心里莫名其妙一阵烦躁,心跳似乎加速。里面是什么?

     我慢慢拉开柜门。里面的景象一点点……一点点显出全貌。

     手电光中,一排红色木制楼梯,几乎笔直向下,陡峭之极。尽头龟缩在无穷无尽的黑暗中。究竟通向哪里?

     我不想下去,但这个房间没有给我更多选择。踏进一步就比较后悔,通道里温度高于柜外,空气中飘荡着一阵腐烂的味道。我差点翻回头去,不过看在那怪物的面子上还是坚持走下去。通道比较窄,但一个人行走绰绰有余,我扶着两侧墙皮脱落的石灰墙,在孤单的手电光下,一步步向下走去。

     昏黄的灯光中,我发现墙上满满当当的写着字。有些字距离远,字迹又小已经看不清楚,不过离得近的却有几个字特别醒目

     我的孩子

     旁边却有一张剪报,日期不可考,记录的大约是一起交通意外,一家三口命丧当场。

     我看的有点糊涂。有什么关联么?不经意回头一照,入口竟消失了。我一头冷汗,这下子不就困在这里了?只能硬着头皮向下走。

     脚下的楼梯随着我的前进吱吱作响,我发现梯级之间存在着缝隙,光亮照处,木板下面竟是深渊。再向上一照,一眼望不到顶。这一刻,我忽然分不清上下前后。我究竟在哪里?

     我只有前进。每一步走得小心翼翼,前前后后都是无穷尽的阶梯。我在向下走还是向上?空气中的味道愈发刺鼻。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压抑,两侧的墙壁是否正向我挤来?我听到自己粗重的呼吸声,五感在漆黑的空间中麻木。很累。不知什么时候,自己已经扶着墙壁,在阶梯上坐了下来,茫然的喘着气。正巧,旁边墙壁上有几个醒目的字:

     我的伴侣

     边上是一则某某教授的讣闻。我还是看不到日期。这下子我相信不再是巧合。仔细一看墙壁上密密麻麻的小字,原来翻来覆去不过一句话:

     请等着我

     我看到脚边有一张照片。捡起一看,这是一张揉的已经发黄的照片,手掌大小,里面一男一女,身着盛服,是张过去的结婚照。女子我看着眼熟,却记不起在何处见过。发过来背面有一行字:

     我这就去找你

     我听到了那种声音。

     咯咯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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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30-4-2012 08:57 A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九章 困境(二)


     像是笑。却不是从嘴里发出来的。这种声音听到过。在刚才的房间里。

     我将手电筒猛然打到声音方向,只见阶梯上空荡荡的,声音却越发大了,竟然在接近,我无法再镇静下去,光柱在这个方向乱摇,忽然旁边墙壁上,一个东西爬进光斑中。

     光圈中的物体伏在墙上的样子更像昆虫,正是出现在我房间中的干瘪怪物。现在它在手电光中看起来极其清晰,枯瘦四肢长的不成比例,腰部瘦的几乎只有脊柱,而背上脊柱一节节凸出直到头顶。嘴中的液体顺着舌头哗啦啦淌下,拳头大的眼珠无视强烈的光柱,直视着我,喉咙的位置有一道长长地伤口,以至于头部看起来几乎不可能还连在躯干上,咯咯咯的声音正是从这伤口飘出来。

     咯咯咯。它盯着面前的猎物,头转了一个360度,然后一个翻身跃到对面墙壁。这种技术不是人人做得到的。

     我拔腿就跑。

     无数恐怖片的经验告诉我,这种时候逃跑多半死路一条。然而我似乎无法抗拒这种行为致命的吸引力。去他的恐怖片吧。身后咯咯声不仅没有远离,反而越来越刺耳,还有一种啪啪的连续拍击声,正是它手掌拍到墙壁的声响,而这种不断增幅和密集的声音正在侵蚀我的神经。眼前的场景在晃动的手电光中显得不自然而扭曲,依然没有结束的征兆。

     天啊,如果这是个梦,现在应该醒来了。

     慌不择路下,脚下一滑再站不稳,一头滚下去,手电筒脱手而出。我咕噜噜翻下楼梯,手电筒跟着我一起在下行的阶梯上磕磕碰碰,光柱在封闭的空间里摇摆不定,我头晕眼花。不知多久,七荤八素的我终于停了下来。触手所及已不是木制的梯级。手电落在不远处,玻璃透镜已经摔碎,橘色的光散射在周围,反而让周围更加明亮。顾不得周身的疼痛,我吃惊自己依然还活着。我想不会有人为这种事沮丧。它还在后面么?

     面前是一条甬道,尽头处隐隐约约有扇门。我猜这次旅行快到终点了。

     捡起电筒,由于无法聚光,光只能隐隐照着周围一片。还能使用已经给足面子。我回头看着奔下来的阶梯,虽然十分模糊,但那个东西,现在似乎已不在追我了。现在安全了?我不敢确定。但看不见的恐惧却比看得见的强烈的多。我想没有人会这样轻易放弃。何况它貌似不是人。但是它在哪里?

     我向甬道尽头的门挪动。脚似乎在刚才的翻滚中受点伤,走起来十分吃力。手电的光还不如一支火炬,在这个空间中我反而成为更为明显的目标。我应该把电筒关掉么?但我不敢。四周的黑暗像一张巨口,手中的微光成为我唯一的希望。

     咯咯咯

     声音前所未有的近。

     在哪里?我不得不站住,紧张像一条该死的绳子,缚着我的身体不能行动。我喘着气,手中的电筒慢慢移动着,试图弄清楚每一个隐藏在黑暗中的未知。

     脖子后面有人吹气。

     好像呼吸,相当有规律。一种滑滑的液体,啪叽滴进我的领口,顺着脖子流了下来。

     我握着电筒,光在颤抖。没有回头。但清楚地想象到它就趴在我侧面的墙壁,就在我头顶。

     怦怦。怦怦。一瞬间我听不到任何声音,除了心跳。眼前的画面在扭曲。我仿佛已经可以感到一条粘滑的舌头舔进我的衣领。

     咯咯咯

     在我耳边响起。

     我看着前面不远处的门,似乎唾手可得,不过头上的怪物离我近在咫尺。而我现在眼前都是雪花点,血液似乎放弃给大脑供氧。镇静!生死关头,我不能放弃哪怕一点希望。我喘着粗气,额头大汗淋漓,手渐渐不再颤抖。

     我向门跑去。

     身后静默了一刹那,忽然啪啪声响起来。咯咯咯咯咯的声音由远及近,几乎瞬间就到了脑后。我的手离门已经不足一尺,一看门上面写着404。真是讽刺。费尽心机要离开的地方,现在居然要进去。已经来不及细想,推了一把门,竟然锁着!

     后边风声响起,我怎么敢回头,猛的蹲下,耳听得上方咯咯咯大响,一条长臂堪堪从我头上掠过。这一惊惊出了一头汗,手中的电筒闪了两闪,竟然灭了。无边无际的黑暗瞬间吞噬了我。我不敢妄动。此刻就在门边。我和它都是。

     我听到呼呼的出气声。这不是我的。因为现在我一只手捂着嘴。声音离我很近……相当近。在我左边什么地方。

     咯咯咯

     我反而冷静下来。黑暗并不是只能带来灾难。把电筒交在左手,我慢慢伸进衣袋,摸到了钥匙。希望这把钥匙开得了眼前的404。我向前伸出手,摸索着门把,我知道门距离我只有不到一臂的距离。

     碰到了什么东西。我心中一喜,仔细辨认碰到东西的形状。

     不是圆的。细细的,大约两指粗细。我的背上生出一层鸡皮疙瘩。这不是门把。

     左手的手电忽然亮了!这是什么信得过产品!

     我正在和那怪物对视。它趴在门上半部,头就在我面前,不足二十公分。我伸出的手就握在它的一条前臂上。

     也就停顿了一两秒,我脑中空白一片,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一把将它从门上扯了下来!它十分意外,直接摔在地上,翻个身迅即爬上旁边的墙壁,我也很意外自己做得出这种大无畏行为,无暇多想,钥匙孔在电筒灯光下一目了然,我听到背后啪声和咯咯咯声又一次由小而大,接连不断,有人在生气,后果很严重。手中的钥匙朝匙孔插去,第一次居然偏了,第二次,第三次终于塞了进去,一扭哗啦一声,感谢上帝!感谢释迦摩尼!很抱歉以前从没有信过宗教。以后我一定痛改前非!

     一扭门把滚了进去,回头看到这厮沿着墙壁飞快的爬过来,我狠狠将左手电筒甩手扔了出去,散射的光芒在空间翻滚,一瞬间外面倒变得亮堂堂,只见那物在手电筒即将击中的刹那一个翻身就到了对面的墙壁,冲着我挑衅似的一吐舌头,不远处传来手电筒击中墙壁的脆响。看似徒劳无功,不过这已经给了我充足的时间,不再看冲过来那疯狂的怪物,我一把摔上门用身体牢牢抵住,咚一声它撞在门上,险些将我撞飞。我加了力气,拼命将门扛住,一次,两次,三次终于成功反锁。外面毫不放弃的一次次冲撞,而后还有指甲在门上划出刺啦刺啦的噪音。

     我瘫倒在地,浑身已经没有力气。这种噪音一直持续着,没一下都似乎划在我心里,继续折磨着我的精神。它会不会打破门进来?又是咣咣的撞门,每一下我顶住门的身体都跟着一颤。我捂上耳朵,希望这一切快点结束吧!

     不知过了多久,我再也感觉不到门的晃动。放开耳朵,也没有指甲划门的声响。我终于解脱了。心中一根紧绷的弦似乎一下子断掉了。

     我定了定神。这里是我的房间。怪物关在外面,也就是说,现在我很安全。

     房间中一片漆黑。我站起身来,才发现全身酸痛,大伤小伤加在一起发作。我哼出声来,手在墙壁上找开关。摸到了。手轻轻一拨,屋中大亮。

     我发现一个严重问题。

     这里他妈的是什么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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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30-4-2012 08:58 A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章 困境(三)


     这里也许是404,但不是我的404。这里比我的居所大一倍有余。

     客厅的设置十分典雅,没有电视。沙发绝非我的粗鄙式样,老式却昂贵,想必坐上去十分舒服。顶部的吊灯可谓堂皇富丽,正散发着柔和的白光。铺着地毯,上面绣着各色花纹。房间窗明几净,房间一角有两个大大的书柜,里面满满当当硬皮精装书。旁边的小柜上除了几瓶看似昂贵的酒具,还有一些小小的装饰,一个小型座钟,上面显示2:16。毕竟和我手机上的数字相同。这说明了什么?说明我的手机时间挺准的。

     墙上有一副字,笔力遒劲:

     壮心不已

     在另一面墙上,我看到一张全家福。二老居中而坐,身后是儿子儿媳,儿媳手中还抱着个婴孩。我之所以知道身份,是因为相框上有标明个人身份,最后还有一行小字:摄于2000年7月。我仔细看上面各人,老头儿儒雅,年轻夫妇俊俏,孙儿可爱。而那老妇,不就是我曾有一面之缘的老婆婆么?2000年7月,这个时间好像也见过。我想起上一个404见过的那份挂历。我看一眼座钟,这是一部可以显示年月日的高级货。时间已经是2007年7月15日。

     我感到卧室里面似乎有什么动静,灯光大亮胆子壮,我走过去。在卧室门边上的那份十分眼熟的挂历,似乎很多年没有翻动了,纸张已经变得僵硬。该不会有七年吧?

     推开门,轻轻开灯。不亮。不过还是看到了什么。

     昏暗的房间内,一个妇人身着黑服,满头银丝盘在头上,背对着我,笔直坐在梳妆台前。台上点了一支蜡烛,火焰昏黄,无法照亮镜中人的容貌。她优雅地取下一只木簪,轻轻放到台前,用一块绢布小心包起来,拿起旁边的木梳,梳理自己一丝不乱的银发。但我感觉到她并不是梳头,她在梳理自己的岁月。台上放着一个厚厚的信封,信封上钢笔浅浅写着两个字:

     遗书

     老妇人用木梳将头发重新固定在脑后,站起身来,缓缓朝我这边的门口走来,眼神中竟没有我的存在。她的面容憔悴,再也无法容忍时光的打击。世间一切似乎都已离她而去,而她并无眷恋。我闪开一步,去拉她手臂,竟从她胳膊穿了过去。她走出卧室,走进对面的浴室。我赶忙跟过去,直觉感到她不是去洗澡。

     浴缸里水已溢出,但显然这不是她所关心的。她对着浴室中的镜子打量一番,似乎很满意,满面愁容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个微笑。打开台盆上面的小柜,从里面拿出了什么东西。转过身来轻轻地踏进浴缸,温柔的躺进去,眼神虽然涣散,嘴角却带一丝满足的笑容。

     她看了看手上的刮胡刀。这种刀子老式,说是剃刀也可以,刀刃很长很锋利。这估计是他老伴用过的,而她打算用它走完自己的最后一段路。她举起湿漉漉的,握刀的右手,对准纤细的脖颈。

     她要干什么?

     毫不犹豫的一刀划过。

     刀子掉入水中。粉红色的细丝在水中飘散。我想阻止,却知自己在这个时间只是多余的。

     她怔怔的望向天花板,时间就这么静止了一两秒,喉头发出咯咯两声,鲜血猛然喷出,砰地冲到天花板上,又嘀嘀嗒嗒的落在浴盆里,像是下了一场粉红色的雨。她的脸因缺氧而变的煞白,本能地张大嘴希望攫取一点空气,舌头吐在外面。然而这是徒劳。她明白痛苦是短暂的,只是希望这个丑陋的过程尽早结束。忽然头转向我这边,眼神中露出极度的渴望和不甘,手死死地伸向我!我一惊以为她看到了我,赶忙让到一旁,才知道她是在看卧室的梳妆台。那里有什么?遗书?还是木簪?

     我看到她的眼睛突出,手在空中定格片刻,猛地落了下去,打在浴盆上。头垂到浴盆边缘。

     她不再动弹。

     浴盆鲜红。

     我看着这一切。我无法阻止。无论这有多么悲惨,却已经发生过了。我只是充当了一回痛苦的观众。

     我走到梳妆台前,打开沉甸甸的遗书。我的心里依然充满迷茫。整件事情仍不清晰。她为什么一定要自杀?

     遗书中叙述了老夫老妻多年的幸福生活,子孙满堂,而后却是儿子一家的车祸。白发人送黑发人让人悲痛,老伴心里不堪重负,一病不起,痛苦之中度过七年时光,终于撒手人寰。最后一页是这么写的:

     我已经不能再承受失去你的悲哀

     我无颜带着定情的木簪

     我们曾经对它许愿走完一生

     你兑现了承诺

     而没有你的陪伴,我无法实现

     我不够坚强

     不能再面对这残酷的世界

     失去你,一切再没有意义

     我的心随着这封遗书的结束纠结在一起,沉浸在绝望的情绪中不能自拔。我拿起边上的锦帕,这与在车站时她递给我的东西完全相同,我小心的打开帕子,帕子带着一股花香,角落绣着一朵蓝色小花,中心躺着一只木簪,造型古雅,十分别致,不知什么木料所制,握在手中暖暖的。

     我的心情十分低落,忽然听到呼啦一声异响,像是水的波动,来自浴室。

     直觉告诉我事情还未结束。

     我讨厌直觉。

     我有不好的预感,走到卧室门口。浴室中尸体一动不动,发生什么事了么?

     忽然,一股血水沿着浴缸外壁流了出来。

     我头皮一麻。

     更多血水争相从浴缸喷涌而出,血线以浴缸为中心向浴室各处蔓延,所到之处墙砖竞腐烂变质,墙皮纷纷脱落,裸出的墙体爬满蠕动的血斑。一眨眼,浴室成为血红色,地板上被腐蚀的千疮百孔。我大骇,忙退到客厅,但事情远未结束,血水从浴室流出,犹似有生命一般沿着周围墙体迅速蔓延房间的各个角落,浴室与客厅之间的隔墙镂空倒塌。客厅周围的家具在剧烈的磨蚀,扭曲变形,背后的墙壁抽动着腥红的血痕。地板在褪去外衣,我发现自己已经站在勾连铁网上面,穿过铁网就是望不到底的深渊。书架砰的一声坍塌,顶灯啪啦一声摔下来,在铁网上摔得粉碎,碎片慢慢化为飞灰。

     转瞬之间这里成为一座牢笼,放眼四顾只有血红色的墙壁,脚下的铁丝网,以及中央的浴盆。不知不觉,这里已经没有出口。

     还有我和一具尸体。我直勾勾的看着她。

     浴缸里的尸体剧烈抖动,一点点地站了起来。头想要抬起来,却无法支撑,甩到了背后。一只脚迈出浴缸,另一只脚跟着。血水沿着四肢滑落。她呆呆的站在浴缸前。她要干什么?

     她啪的一声倒在地上。一双苍白的眼睛正瞪着我。

     变化开始。

     她的身上的皮肉迅速膨胀变绿,几乎成了一个胖子,脸部同样如是,一股强烈的腐臭扑面而来。但更奇怪的事接着发生,皮肉腐烂脱落,面容塌陷下去,眼球凸出来,舌头长长地吊在外面,黄黑色的液体从脖子的伤口哗啦啦的流出,还带着部分凝固物。它四肢暴张,几乎成为四根细棍,关节倒转,像爬行动物般一下子撑起身体。此时身上已经没有什么东西,苍白的皮肤紧紧贴着骨头,一张脸呆呆地望着我,喉咙里发出兴奋的咯咯咯声。

     这不就是之前遇上的怪物么?

     我脚心一股凉意直冲头顶。前后反差之大,贵妇与怪物,我几乎无法接受。

     事出必有因,竟有如此深的执念,让一个人不得安息?是对生存的渴望?对死亡的恐惧?还是什么别的东西?

     我感觉自己无力面对像这样的东西。她已经没有生命,你还想怎么办?却必须面对。命运真会开玩笑。我看上去像降妖伏魔的天师么?

     我一步步后退。它呆滞地看着我,像盯着一件无足轻重的东西,向我慢慢逼近。它不着急,与我的心情截然相反。我背靠着墙壁,忘记了墙壁现在有多恶心,万念俱灰。手徒劳的在衣袋里乱抓,期望能找到什么救命稻草。放弃吧,你又不是多啦A梦。

     忽然摸到什么,我欣喜若狂,抽出一看竟是刚才找到的木簪。心里一凉,这有什么用?还有什么东西被我的手从衣袋中带了出来,掉在地上,是那包簪子的锦帕,另一件东西,在空中飘了两飘,滑落在它脚下。

     是那张照片。

     千钧一发,我距它不过一尺,心道罢了,老子算不得好汉,却也不应该死的这么窝囊。人生无趣27载,好容易认识一个品貌双优的女孩子,说的最后一句话好像竟是晚安,真是太有预见性了。老子会以一个处男的身份不轰不烈默默无闻挂掉。悲剧。闭目等死。

     然而许久没有动静。

     我睁开眼睛,那怪物正盯着地上那张老照片,一动不动,浑浊的眼珠竟缓缓流出液体。

     眼泪。

     我好像明白了。即使人死,思念依然不绝。

     我看着手上的簪子。这是她的定情之物,是幸福生活的开始。应当陪她走完人生旅途的最后一段。

     我深吸一口气,面对近在咫尺的怪物,心中忽然一片空白。攥住木簪,直接刺入它的眼睛。

     它大号一声,跌跌撞撞后退几步,浑身散发出耀眼的白光,我几乎睁不开眼,朦胧中依稀见到周围的一切在恢复原状,白光之中一个面貌慈祥的老妇捧着簪子,老泪纵横。

     然后我失去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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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30-4-2012 08:58 A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一章 菜市


     第二天

     阳光穿窗而过,洒到我身上,有那么一会儿我还以为自己又做了个梦。睁开眼睛,感觉着今天的天空明朗清澈。

     我在床上躺着,手机放在一旁。身上仍然酸痛,却轻松了不少。

     我走到正门旁边的位置,果然只是一堵墙。敲了敲,实心的。无论曾经有什么,也已经砌死。地上有一张薄纸,上面写着两个钢笔字

     谢谢

     我沉默片刻,心里安定许多,轻轻对着空气说声不客气。我认为她一定听到了。

     掏出手机,昨晚收到的信息依然:

     给我

     窗外阳光灿烂。我深吸一口气,选择删除。

     坐在茶几前,倒了杯热水,要喝没喝之际,忽然看到面前的花箱有点不一样。哪里有了变化?

     现在只有六条锁链,六把锁。少去的那把,我仔细一查,是“绝望”。我数数箱盖上的花朵,只有六朵。另外一朵被蝴蝶叼走了?

     昨晚发生的事情与花箱居然有着奇妙的联系。自己是不是正陷入超自然的范畴之中,无法自拔?照这个情况推理,当我成功解决了七次类似的事件,箱子就可以打开了,是这样么?

     开什么玩笑!我为什么要拼着性命做这种事?

     陈良那个王八蛋是不是知道什么?我掏出手机,拼命拨这孙子的号码,每次都是:“你所拨打的用户正在通话中,请您稍后再拨”,我狠狠把电话挂掉,有多远滚多远,吃屎去吧!

     喝了几口水,也放弃报警的打算。这种事别说无凭无据,有凭有据也会直接把你拉到精神病院。正懊恼自己红颜命薄,命途多舛时,嗵嗵嗵,敲门三声。

     我正聚精会神哩,一时没思想准备,一口水不上不下差点咽着,于是乎脱口而出,不偏不倚落在两个地方:我的大腿根部和茶几那箱子上。运气也真算背到姥姥家,我一边喊声等等,一边七手八脚的找纸巾擦,花箱几乎没怎么湿,假如淋湿坏掉更好。但裤子就没这么好运了。一连废了十几张,最后仍留下一片印记,留给时间解决吧。

     我寻思在这儿人身地不熟,知道我的没几个,会是谁呢?陈良的邻居?莫非是张晓晓?一颗失落的心登时热起来,赶紧打开门。

     果然是张晓晓。她穿了条浅蓝色的裙子,清新淡雅,巧笑倩兮地站在门口,大眼睛上下打量我一下,忽然脸一红,都不敢朝这边看了,说您一大早就这么忙啊,我就不打扰了,您继续吧。我一脸愕然,低头一瞧自己手拿纸巾,裆部湿了一片,再回头看屋里,地下桌上都是团成一团湿漉漉的纸巾。

     ……

     我说事情不是你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昨晚做一个梦……

     她脸红红的,打断我说得了你别解释了。说看您纸巾数量,梦得很刺激啊。我说你真误会了,听我解释啊,我怎么会梦到其他女人呢……

     她捂着耳朵背过身去大喊道不听不听,脏了我耳朵。赶快换了裤子再说话。

     我一想也是。她想到什么地方去了?

     三分钟后我换了条裤子重新站在她面前,还找机会洗了把脸梳了梳乱蓬蓬的头发。把她请到屋里来坐在沙发上,我说光临敝窝,棚舍生辉啊。只有在接见外宾时我早上才梳洗打扮,给足你面子了吧。她脸上红晕不退,似乎不怎么敢看我,低头说现在解释吧。

     我纳闷你不是不想听么?我昨晚真做一梦。(她的脸更红了,不过似乎做好了准备)我将昨晚经历叙述一遍,包括花箱和那“谢谢”两个字,一边看她反应。她听到一半就紧张得不得了,身子瑟瑟发抖。我说得绘声绘色天花乱坠,还纯凭想象加入许多插曲,她半捂着耳朵,欲罢不能,小脸刷白。最后我说“于是我倒杯水,还没怎么喝你就敲门,于是一口水喷了出来,就洒在桌子和裤子上。”

     她哦了一声,自言自语道误会了。我瞪大眼睛,问你想到哪里去了?她大嗔,咬着嘴唇不说话。我乐呵呵说您正值青春期,想象力旺盛啊,姑娘。她笑笑,说不敢当不敢当,色狼。

     我还没机会叫冤枉,她正正颜色,说:“昨晚谢谢你帮我大忙。晚饭招待不周,今天我要做出补偿。”我挠挠头说哪的事还记着那,要不是你,我都在路边饿死了,何况多少日子没和女孩子说话,更何况还是一美女。就别掂记着了。施恩图报怎是好汉本色。话说您打算怎么补偿?投怀送抱可不行,我是正经人。一定要从交换日记开始。

     我大半段话她就当假装没听见,嗔道:“你做梦吧。你跟我去买菜。中午我给你做点东西吃。”

     我说那怎么行,还一堆事比如世界和平要我处理呢。连连摆手。她说你哈喇子都流脖子上就别装了。

     ……

     真没面子。

     出了楼门,清新空气扑面而来。碧天绿草,曲径通幽,莲池亭畔,风过留香。看着她身着浅蓝色的裙子在清晨的阳光中露出一个微笑,我不由呆了,感激天地造化之神秀。于是昨日的郁闷心情一扫而空,一马当先向外冲。忽的衣角被拉住,她笑笑,道胡思乱想了吧,不是那边。

     出了大铁门,今回却是向右走的。走了不远,一看周围几乎都是不高的筒子楼和平房,看起来有点年纪。路上行人也渐渐多了,说实话我为这里有许多人而感到由衷高兴,在公寓里至今为止只遇到三个人。张晓晓似乎心情很不错,脸上荡漾着甜而不腻的微笑,我觉得身边伴着这么一位姑娘,何其长自己志气,灭他人威风,只怕会天妒英才,让我减寿几年,不过细细一盘算,值了。

     她拿起一根胡萝卜,问我喜不喜欢吃?我说真巧我就爱这口儿啊,是不是用毒药调的味我都能吃。卖菜大叔看着我一脸不耐烦,说拿了这么久你买不买?我心头不忿,好歹我也是半拉消费者,不过晓晓一拉我说算了,远近就这一家卖菜的菜色不错,得了。又挑了几样青菜,还到肉铺买了半斤猪肉。我说这得我掏钱,不然过意不去。她白了我一眼,说乖乖地提着菜,留着您那点钱救急吧。我晒晒一笑,说那不成被你包养了?她柳眉一竖,狠狠踢了我一脚,我嘴上喊疼,不过心里说不出的舒服。

     她好像看到了什么东西,说在这等我一下。我说您放心去方便吧,小的给您看着东西。她眼一翻,做出个气翻的表情,在前面拐个弯不见了。

     我百无聊赖,环顾四周,突然有种陌生的感觉。周围的小贩从刚才开始就时不时看我,莫非我一直没发现自己长得很有个性?正好看到不远处有一个十七十八岁的小姑娘,穿着淡黄色的上衣,白色的七分裤,站在菜摊前,提着个菜篮子,正在结账。掏钱时什么东西掉在地上,她却不曾注意,转身走了。我在她身后大喊,一来不知该怎么称呼,叫小妹妹似乎会被当成变态,只得叫喂喂,二来她一副心有所属的样子,竟似乎没听见。我捡起东西,是张相片,不过似乎被撕裂又被胶带粘了起来,上面还能看出一个长的比较深沉且斯文的眼睛男,差不多40左右,亲昵地搂着一个姑娘,眼睛很漂亮,笑的时候两个酒窝,短发,透露出一股年轻不该有的成熟,应该就是那个姑娘。抬头一看,人已走的颇远,不过依稀是天心小区方向。正犹豫是不是该追上去,身后一声娇叱:“小子贼兮兮的,想什么呢。”

     回头一看,张晓晓一脸不悦,看看我,又瞟瞟前面的女子。有人为我吃醋的感觉其实很爽。我心头一喜,说:“我知道你一定在想我见异思迁,得陇望蜀,吃着碗里瞧着锅里,不过在你扇我一巴掌之前先看看这个。”

     她扑哧一笑,脸上冰山解冻,抬起的手又放下去,低头嗔道:“你怎么想与我有什么关系。”却把相片接了过来,我把刚才发生事一说,她倒着急起来,说:“不论这张相片看起来如何,这姑娘却对它很着紧呢。我们快给她送过去吧。”一看我,嗔道:“还不快走,你这人怎么一点同情心都没有。”

     我心说如果不是你掺一脚,好人好事估计已经做完了。当下与晓晓加快脚步,去追前面那不知踪影的姑娘,走了不远正巧看到黄衣一闪,进了我们那小区。我俩赶到门前,我伸手一摸,露出尴尬表情。她没好气的看我一眼,将小巧的荷包对着电子锁一晃,门开了。正要去追那姑娘,却听见不远楼下传来争吵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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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30-4-2012 08:58 A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二章 追赶


     我们的注意力不由得被吸引过去。三号楼下,一戴眼镜脸型瘦削的男子,正和一个穿短裙,抹浓妆的女子争吵。女人看起来三十几岁,还颇有姿色,但这妆容却过于艳丽。此刻两人脸红耳赤,完全不见风度,旁边停着一辆漆黑的轿车,摇下一点玻璃,一只手从里面弹出一截烟头。门厅口站着一个楚楚可怜的小姑娘,七八岁年纪,茫然的看着眼前景象,怀里紧紧抱着一只兔宝宝布偶。布偶上耳朵长长,胸口绣了一个大大的③。

     我仔细一看,那人不是汪泽洋么?架吵到此刻已经告一段落,女子上车摔门,车子发动,朝小区大门驰去。汪泽洋在后面紧追不舍,喊着你这辈子别想带走女儿诸如此类的话。晓晓看着小姑娘心头不忍,走过去紧紧把她搂在怀里。我走到近前,见小姑娘大眼睛水汪汪的,强忍着泪水,鼻子一吸一吸的。用手指拭拭她的眼角,柔声道:“小妹妹叫什么名字?”

     “汪小雨。”小女孩勉强挤出几个字。

     “好漂亮的名字。哥哥真羡慕你。谁给你起的?”我强颜欢笑。

     “爸爸。爸爸说我出生那天正好下小雨。妈妈也很高兴。”小女孩眼中泪珠打转,就是不掉下来。

     我知道答案,却还是问了:“你妈妈呢?”

     看的出小雨泪水忍得很辛苦,身子在晓晓怀中一颤颤的,伸手指了指前面绝尘而去的轿车。“妈妈和别人走了。妈妈不要我们了。”

     我再次拭去她眼中泪水,安慰她说:“好姑娘别哭啦,再哭小脸就不漂亮啦。”

     小雨说:“小雨不哭。爸爸说做人要坚强,小雨不哭。”

     我心下恻然,此时汪泽洋已经返回来,一张脸阴晴不定,眼中露着奇怪的光芒,看也不看我们和小雨,径自上楼去了。没有认出我么?小雨紧紧跟上去,突然回过头来,说“大哥哥谢谢你。下次陪我一起玩好吗?”我点点头,她兴高采烈得上楼去了。阳光依旧明媚,心里却不是滋味。而且好像有点不和谐的感觉。问题好像出在三号楼上,但是什么我却说不出来。

     张晓晓心中也是难过,看我眉头皱在一起,心下不忍,抚了抚我胳膊。手心的温暖传入我心里。我一阵感动,纳闷这回我怎么没想到淫荡的事,忽然晓晓一声惊呼,我一呆,现在这种情况也有惊喜?莫非察觉了我内心的不良企图?

     她看着空无一人的院子,道:“跟丢了。”

     我正体会她温暖的手心,闻言一呆,“什么丢了?”

     她狠狠掐了我一把,“当然是那个女孩子。你胡思乱想什么呢。”我不好意思一笑,道:“没什么,我思想这么健康的人,自然只能想一些有益身体健康的事情。”她半信半疑的看着我,我岔开话题,道:“既然如此,还是先回去吧。照片我下次见到再给她。”

     显然没有其他选择,无奈我俩只能向七号楼走去。我看晓晓脸上仍是忧心忡忡,于是施展浑身解数插科打诨,直到她露出笑容为止。上了四楼,我要跟着进去405,她说别,你先回去休息一会,饭好了我叫你。我说反正我又没事可做,干脆就在你那儿混吧,两个人说说话也是好的。她脸上红红的,说不行不行,啰嗦什么,回你窝里老实待会儿,还怕烧好的饭飞了不成?

     我看她神态颇为扭捏,说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她脸像熟透的苹果,白皙的颈子都透着红晕,白了我一眼,你管的着么?姑娘我想自己待会儿。我做出恍然大悟状,哦了一声,说那您忙着,不用着急,不用着急。她大窘,狠狠瞪了我一眼,返屋砰一声摔上屋门。

     我摇头笑笑,女人还真麻烦。进到自己屋中,看到桌上的花箱,想起来上午给她讲了昨天经历,晓晓纯粹当鬼故事了,难道是我表达能力太次?吃饭时一定要问问。一看表才10点多,干点什么呢?

     打开笔记本接上网线,本来想找找工作,在招聘网上翻了几页就打了个哈乞,心说不行,再找下去怕要睡着,随手点开百度,也不知怎么想的,输入了“勿忘我”几个字。好么,原来百度知道啊!

     上面有这种花的详细记述,淡蓝色的小花与箱子上画的如出一辙,居然还是种耐旱植物。行啊,小瞧你了。上面有一则故事,似乎讲了这种花语义的由来,挺凄美一爱情悲剧。再试着输入“勿忘我箱子”这回百度不知道了。我心里不舒服,忽见从门缝里正塞进一张纸来。我纳闷有话说话,用纸来表达什么?莫非是情书?莫非是晓晓姑娘?

     心头怦怦跳,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门口,捡起来一看,是张黄色便签纸,上面几个字表达的意思一目了然:

     出来

     字体娟秀,似乎还很熟悉,但偏偏我就是认为不是晓晓执笔,虽然我也没见过她的字迹。一头雾水中打开门,见走廊里空荡荡的,心中奇怪,忽然间过道尽头红色一闪,然后听到关门声,似是一个人闪入了消防通道。

     红色让我隐约记起什么,不过此时无暇多想,多半就是这个人留的字条,做完好事不留名,我得问个一二三。急忙奔过去,防火门还在一晃一晃,我一手推开,见5楼方向楼梯拐角红色裙边一闪而逝,嗵嗵的脚步声响个不停。既然要给我留条,干嘛要像瘟神般避开我?我大喝一声“姑娘留步”追了上去,也没工夫想这么说合不合适。此子脚步颇快,我在后面穷追不舍,依旧只能匆匆看一个背影,不一会就已经气喘吁吁,原来追女孩也是需要体力的,国家提倡全民健身原来还隐含传宗接代的伟大意义,不简单。不得不歇歇,抬头顺着间隙向上窥去,恍惚间只见一个年轻女孩穿一条鲜艳的红裙,足下同样一双红鞋子,静静地站在一层楼以上的台阶上,一动不动。及腰的长发,肤色白皙自然,身材苗条而健康。猛然记起一楼大厅中所做的梦,一头冷汗,按理说现在应该明智点翻回头去,不过我一看天色,心道光天化日还反了你不成,将心一横,加快脚步再追上去。女孩又飞奔起来,我仍是看不到衣角。此刻急欲一度容颜,似乎将追她的初衷都忘了。

     不知追了多久,突然觉得不对劲,我不过在4楼,楼梯就算到7楼数想来想去不过6段,现在却明显不止这个数,登时心里一寒,停下脚步一看白墙上的楼标,一个红圈,里面一个阿拉伯数字:⑥。

     我心说妈的,有点意思啊。这么多层我白上了,居然才跑了两层,感觉攀登珠峰都到顶了。心里莫名其妙,一丝恐惧却慢慢爬上心坎。再仔细一听,脚步声已经无影无踪,我是不是踏入什么圈套?莫非这就是她的目的?都说女人不好惹,来历不明的女人更不好惹。

     不过我有那么笨么?我决定向回走。下了一层一抬头,嘿,怎么那么巧,还是⑥?半信半疑间我冲下几层楼,已经有点上气不接下气。抬头一看,赫然一个红⑥。都说6代表吉利,我怎么越来越霉运?

     只能选择6层。我是我做过的最悲哀的单选题。

     轻轻地推开防火门,我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希望不要突然给我一个惊喜。

     我失望了。

     眼前一条昏黄的走廊,与我所住楼层并无不同,但像是夜里的样子,并不明亮的壁灯一闪一霎,连射出来的光都蒙着锈气。壁纸很旧也很破,似乎还沾着血迹。我怀疑这里有没有装修过。墙上似乎还写着什么字,我凑近一看,满是污言秽语,我都不好意思写出来。前面门门排列,一直延伸到无穷远。如果现实中能建成这样的廉租房,可以为多少穷人解决住房问题?

     一拍自己扯远了。并不明亮的过道让我犹豫。这走道如此狭窄。头顶的日光灯延伸到远方,亮着的却没多少,走廊大部分隐在黑暗中,一部分灯连灯架都快掉下来,只靠电线连着,危险之极。地毯上垃圾散落,甚至还有几个用过的保险套。整个廊道像被台风袭击过。

     不远处似乎有扇门开了一道缝,灯光从那儿偷偷露到过道中。

     我走过去,耳中似乎听到了什么诱人的声音……好似一个女人的呻吟,和一个男人的喘息,以及嘎吱嘎吱别有深意的震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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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30-4-2012 08:59 A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三章 悲哀


     我心跳有点加速,作为一个正人君子,必须亲眼见识一下不良作风的危害性。我蹑手蹑脚,向房间走去。门口随意放着一只大邮包,门上写着604的号码。我轻轻推开门,客厅里一个人没有,这很正常,地板上散落的衣服几乎都是女装,首当其冲是一条红色连衣裙,然后其他衣物从外到内,从大到小,铺成一段路标,直指向一个半掩的房间,而里面的人还在战斗不止。从衣服解开的形势看,颇含暴力成分,看来这部电影的观看级别挺高。我心扑扑跳,房间什么布局完全不在意,只是按着指示向房间蹑足而去。

     听得里面男人闷叫一声,嘎吱声音停止。我已快到房间,暗叹现场直播一去不返,所谓好花堪折直须折,莫待花落空折枝,现在只怕只能看到树枝了,古人不余欺也。卧房内光线调的很暗,透过半敞的门,见一个男人站在床边,背对着我,正在穿衣服,蓝色外衣上印着远东快递几个黄字,被子的一角随意垂到地上,一只白皙手臂搭在床外,一动不动。其余从我的角度就看不到了。我微微失望,就像观看打了马赛克的电影。

     听得那男人说:“哭什么哭?每次都这样。你不爽吗?只需再来几次就可以给你视频。我说话算数。”

     我一愕,明白怎么回事。怒火中烧。

     下一刻我已经踹开了门,一头冲进房去,根本没想过会发生什么。

     房间里却一个人没有。

     床铺凌乱,床上的痕迹残忍的提醒我这里发生了什么。一些照片散在房间各处,照片中的女子似在一件昏黑的杂物间,泪流满面,肿着嘴角。身上一丝不挂,姿势被迫各异。

     看这照片,出奇的我没有半分非分之想,心内在滴血。

     我不是没看过同类型A片,但那都是表演。我真的不喜欢在现实中看到强奸。我心中不仅仅包含愤怒,还有对那女子的惋惜。我不认识这个可怜的女孩,可又隐约觉着与她有着很深的关系。

     这个卧室布置的相当有格调,墙壁是粉色,床头的闹钟是海豚型,衣柜上贴着一份挂历,碎花的背景,关键日子画着红圈。梳妆镜上贴着一张黄色便签纸,写着

     明天会更好!

     我心中悲戚之情更烈,就像一件无价之宝在眼前被毁灭。颓然坐到床上。如今我的心情与方才判若云泥,房间里依然充斥着味道,闻之作呕。

     向客厅一看,正中央站着那个红裙红鞋的女子,静静地的看着我,黑发垂腰,玉脸上写不尽的哀怨,如泣如诉。我猛然间犹遭雷轰。

     这女孩就是刚才追赶的女子吗?如此的女子被人糟蹋,这种想法让我心痛如针绞,做出威胁女子就范这种事的败类值得千刀万剐挫骨扬灰。这个卑鄙男人我要将他碎尸万段——

     我奔出卧室,叫一声“姑娘——”只见她微微一摇头,晶莹的泪水从眼角滑落,夺门而出。我忙追出去,脚下一滑已经跪倒。回过神来,自己跪在走廊中,周围一切正常的不能再正常,墙壁,顶灯,地面都是一尘不染,哪有刚才的模样?我抬头一看,背后就是我404的房门。

     我心中若有所失,不想站起来。我知道自己不可能再追到那个姑娘。

     手机轻轻一震,我取出一看,一条短信,号码很陌生:

     别再难过

     那不是你的错

     是那个红衣女孩儿?我紧紧攥着手机,却不知该作何反应,心里空荡荡的,站起身来,掏出钥匙正要开门,405房门一开,张晓晓围着围裙,上面绣满蓝色的小花,站在那里,怔怔地看着我。

     “怎么啦?”她看出我神色不对,“饿成这样?”

     我惨然一笑,说实话现在我根本没心情吐糟。

     “到底怎么啦?”她关切之情溢于言表,但我却无从回答。打心底里,我不愿意提及刚才的遭遇。我希望一直将它埋在心底。如果这只是是我脑中变态的臆想该有多好。

     我想随便撒个谎搪塞过去,竟然想不到理由。“没什么。我可能饿过劲了。我不舒服,没法吃午饭。对不起我想一个人呆会儿。”我不顾她一脸愕然,径自开门,进入房间,重重向床上一躺。门外良久传来轻轻地“砰”,该是她回屋了吧。我感激她的善解人意。真是个好姑娘。

     刚才的经历我无法轻易忘却,几乎成为心中的一道伤痕。为什么自己如此同情她,自己也不明白。看着桌上的花箱。这也是它所需要的么?这次从心底里,我愿意为这女孩儿做些什么,只要办得到。在所不惜。

     我追的女孩儿与房内的女孩儿,虽然是一个人,却应该不是同一时间的。我追逐的,似乎就是梦中恐怖的幻影。她想让我看到这一切?为什么是我?

     心头不能平复,填塞胸臆的,是深深的悲哀。眼角不知觉流下一滴泪水。

     我睡着了。

     醒来时居然是下午四点。实话实说是被饿醒的。朝窗外一看,空中灰蒙蒙,看着分外压抑。睡了一觉,心情略微好点。那场不愉快的经历有点如梦似幻,不像刚才那般沉重的透不过气。

     我琢磨着是否应该恬着脸到405要点饭。这不是说我不知羞耻。因为这种行为是需要勇气的。所谓知耻而后勇。乞丐也是有行为准则的。

     我到洗手间粗粗洗把脸,午饭已过,晚饭尚早,正是青黄不结之时,而且刚刚无情地拒绝了她,怎好意思?不过终究扛不住胃叫唤,刚要出去,发现门下面又有张字条。这年头大家都热衷于这种表达方式么?

     好一点了就过来吃饭

     张

     字迹清新雅丽,自然亲切,只有这样的字才配得起那样的人。我感激之情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开门跃到405门口,咳嗽一声,敲敲房门。连敲三次,一点反应都没。睡着了?出去了?我乱作猜测,不过也没辙,过会儿再来瞧瞧。

     也不知该干什么,要回去还得开门,太麻烦,不如去转转。想起楼下那一池莲花,忽然想去附庸一下风雅。下到一楼,没碰到人,管理员室101又锁着门。透过玻璃窗看看里面,桌边垃圾篓里丢着一副脏兮兮的黄色橡胶手套,上面似乎还有红色斑点。是血迹么?工具箱放在床边打开着,最大号的那只扳手不见了。这厮干什么去了?

     外面的天气没有好到能让我临渊羡鱼,小风反而让我觉着有几许凉意,不由得打个阿嚏。有点退缩,心说快点回去,感冒就不好了,因为买不起药。不经意看到远处凉亭一个女孩子正坐在石栏上,呆呆瞧着池水,不知在想些什么。我一看,不正是早上菜市见到的那位丢东西的小姑娘么?还是赶紧把照片还给她。

     没多想朝她走去。路不长,但我脚下十分吃力,我觉着周围似乎起了什么变化,却说不出来。那姑娘并没有发现我,我紧走两步,叫声“姑娘……”,她似未听到,仍背对我坐着。我踏上凉亭石阶,脚下忽然一滑,还好我自幼虽不曾习武,反射神经倒健全的很,手一把撑住地,这倒引起她注意,我没抬头,看到她腿转到了我这边,一把清脆的声音问道:“你是谁?你怎么了?”我说不要紧!别紧张!站起身来,先拍拍身上尘土,再朝小姑娘看去,登时一头冷汗。

     这个姑娘没有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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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30-4-2012 08:59 A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四章 寻找


     我吓得手足无措,更别提拿出什么照片。恐怖片最近也不常出现这种噱头,我竟然毫无防御能力。

     那姑娘(只能这么叫吧)两只手在空中四处摸索。“是谁??谁在这里?”明明脸上平滑的像鸭蛋,究竟如何发出声音?她盲手盲脚,居然摸到我跟前,我心在嗓子眼打转,咕嘟咽下一口唾沫,谁知她竟听见了,一下子抓住了我的手腕。我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下挣脱,撒腿就跑。

     跑了几步发现并没有人追上来。太不正常了吧?都说女孩子体力差,做了鬼竟然也是?我止不住怜香惜玉之心,打算给她一个机会,停下来回头看去。

     她静静地抱着腿坐在凉亭石阶上,头低低垂着,看起来十分寂寞。

     我顿生恻隐之心,长的丑不是她的错吧?何况凭她那个样子,看都看不清,怎么伤害我?跑开两步就不知道我在哪了。害怕归害怕,但大男子主义还是要发挥的。我走过去,蹲在她面前。

     “你叫什么名字?坐在这里干什么?”

     她无动于衷,头垂得更低了。我越看越可怜,一只手轻轻摇了摇她肩膀。此时我离她挺进,都能闻到发梢的香气,冷不防她一抬头,冲我“哇”一声大叫。我着实吃了一惊,尤其看到一张大白脸出现在眼前的时候,一个趔趄坐到地上,手腿并用倒退了四五步。定睛一看,却见她坐在石阶上。乐的前仰后合。

     我心头火气,第一次发现鬼也逗人,当下胆子壮了许多,走过去把她按到腿上,狠狠打她屁股。开始是报复,后来突然觉得弹性十足,有了手感,手下虽留情,却不想停下了。她被我打的不断喊疼,带着哭腔喊饶命,要有眼睛只怕眼泪都流出来。我依依不舍把她放下,见她脸上一片红晕。

     我其实现在并不再生气,尤其占了点便宜之后。问道:“你的脸怎么了?”

     她平复下来,却气鼓鼓的不愿答我。第一次见到这么爱使小性的鬼,我一把拉来就要继续刚才的惩罚,她立刻服软。

     “我找不到了。”她乖乖说道。

     我问:“你叫什么名字?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摇摇头:“我不知道。我想不起来。我一直坐在那里,坐了好久。没有人和我说话。周围有好多怪物,吓死人了。只有一个小东西老来陪我,他从不说话。我虽然看不见他的样子,心里是很感激的。大哥哥也是来陪我的吗?”

     我心说老子可不做三陪。抽出照片,放在她手心里。这是你上午掉的照片。我说。她摸索着手心的照片,也不知道是怎样一副表情(我确实不清楚)。良久她突然抬起头来,带着哭腔说:“大哥哥,你帮我找找脸好不好?我想看看照片。”

     我沉默一下,把她脸扳到我的方向。“我在这边,你对着的是凉亭柱子。”

     ……

     我拉着她的手,漫无目的地朝前走。答应她找,却不知如何着手。天色暗了下来,小区竟然一片漆黑。我不知所措,却见远处隐约亮着一盏路灯。我们只能向灯走去。她没有说话,垂头丧气地走在后面,一副走不动的样子。我不知该如何挑起话头,其实有很多话想问,只是觉得难以启齿。不过为了打破僵局,还是姑且试试。

     “照片上的男人,是谁?”

     她不说话。我以为自己已经失败了,却听到她轻轻应了一声:“我男朋友。”

     我实在吃了一惊,这男人这么走运?三十四十好几的,也看不出有什么魅力呀?光想象一下两人相会的场景就令人激动。这是每个变态的梦想。大叔与幼齿的不伦之恋。试想当你踏入不惑之年,却有一个正直芳龄的太太……不行,这样放在家里多半会出事。

     她低低补充道:“……也是我的语文老师。”

     我无语了。教育界怎么那么多败类让鲜花插?有那么多花朵需要肥料?师德荡然无存,丢到茅厕里了么?

     她说:“他很有才气,待我很好很好。说对我一见钟情,说这辈子就爱我一个。有一次我睡醒他对我说,马上就离婚,等我毕业就和我一直在一起,再也不分开。”

     我无语。现在女孩子都这么容易上手么?向H-GAME一样按攻略打就行?禁不住问道:“然后呢?”

     她似是想起不好的回忆,道:“后来我怀孕了。”

     我有点咬牙切齿。不知道怎么使用避孕套吗?不过话说我也没用过。非不欲也,实不能也。没机会。

     她像在描述一个噩梦,自己说了起来:“其他老师发现了,他的夫人也发现了,同学们发现了,母亲也发现了。老师跪在我面前说对不起,以后就被调到其他学校。他离开了,再也没有回来。他夫人让我拿掉孩子。我只想把孩子生下来,以后他见了一定会很高兴,他一定会很爱很爱那个孩子。那孩子长的一定和他很像……可是有一天醒来,我发现,发现孩子没了。”

     我无法表述心中的感觉。这是一个遥远的故事,让人感到深深地无奈。我只想说那老师巨无耻。道貌岸然的典范。不仅因为他有违师德,更由于他不敢承担责任。

     我看她肩膀一抽一抽,估计在哭,正巧前面路灯下有一张长椅,我拉着她坐下,见旁边垃圾桶中最上面有张纸与众不同,看起来崭新,我拿起一看,上面画着一双红唇,中间挡了一只竖起的食指。底下写了三个字:

     说不出

     纸的下面是一本残破的日记,署名为叶秀,里面的内容大多被水印湿,但从一些爱啊情啊的字眼也能估计估计主要记了些什么。那张纸和日记有关系?回头一看她,空白的脸上多出一双娇艳欲滴的红唇,肯定不是原来自己那张嘴,因为比例不对。这算找到了吗?

     她十分欢喜,那张嘴一笑却十分恐怖。我语重心长地对她说,一定要回复原貌。前面忽然亮起一盏路灯,于是我们又手拉手向前走去。我已经可以肯定这里并非我所熟悉的天心小区,小路两旁漆黑无比,仿佛泼墨一般,黑暗中似乎有什么庞然巨物蠢蠢欲动,我看不清样子,却听的到声音。那像是怒吼,又像是嚎叫,有时是一片人在窃窃私语,有时是女子动情的喘息。所有的声音掺在一起,绝对是噪音,颇有毛骨悚然的效果,至少我不打算去一看究竟,只能沿着一盏盏的路灯前行,而这条路似乎没有尽头。

     在下一张路灯旁的长椅上,我看到一堆呕吐物,荡漾着刺鼻的酸味。椅子下面有一张纸,上面除画了一只丰隆的鼻子,还有三个字:

     闻不到

     把纸收起来,一回头果然见她脸上多出一只大鼻子,还挂着一行鼻涕。在这别休息了。远处又亮起一盏灯。再走一站,长椅上一只老式收音机,嗡嗡放着什么声音,似乎是一伙女子对某人的风言风语,言辞侮辱性较强,少儿不宜。边上一张纸,画着两只戴着耳塞的耳朵,下面写着:

     听不见

     她面庞两侧多出两只大耳朵。如果你不害怕,那么看到她这样子一定会笑出来。收起纸来,继续向下一个刚亮的路灯前行。大业即刻成功,我两人都很雀跃,周围的声音似乎不那么可怕了,不多时间我们已来到最后一张长椅处。长椅上是一家的合影照,相框玻璃被砸碎了,丈夫、妻子和女儿的脸被挖去,三个人很傻很天真依偎在一起,其乐也融融。旁边一张纸,画着一双闭起的眼睛,有长长的睫毛,眼角还淌下几滴眼泪。几个字:

     看不清

     我想我找齐了。

     回头一看,她的脸上五官齐聚,却十分不伦不类,我拼命忍住笑,看远处仍亮着一盏灯。灯下好像还有一座建筑,那是什么?拉着她走过去。离近一看,依稀看出是一座木屋,面对这个方向的玻璃窗内还有盏油灯,影影绰绰,也看不真切。门上有一个浮雕,好像是张脸,不过五官都没有。我看着它,拿出手中的四张纸,将信将疑地对上去,每对一张,消失一张,浮雕上的器官也多一样,最后大功告成,是张哭泣的女人像。

     我回头一看,女孩儿脸上正放射白光,我不得不闭眼。再睁开一看,面前站着的已经是个巧笑倩兮的小妹妹。我自然有资格这么叫。我大她十岁呢。她一拨额上浏海,喜滋滋的对我说:“谢谢你大哥哥!”

     我看着她露出笑容,心里颇有些激动。她脸上露出坚毅的表情,似是下定决心,把照片掏出来,看都不看撕个粉碎,任碎末一片片飘散入风中,消失不见。能忘记过去,才能拥抱明天。我为你感到高兴。天空的黑幕正在破碎,我知道自己又成功了一次。心里忽然有些不妥,我从她的表情中依然见到一丝落寞。还有什么吗?

     “你叫什么名字?”我觉得眼前开始模糊,竟再也站不稳,一个趔趄躺倒在地,耳听得一个声音模模糊糊道“叶秀……”

     我意识渐渐丧失,颓然倒在地上,隐隐约约见到面前有朵蓝色的小花。

     一朵勿忘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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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30-4-2012 08:59 A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五章 晚宴


     醒来之后我发现自己倒在凉亭里,周围自然不会有什么无颜女。

     不过这样的生活何日结束?才第二天我就心生厌倦,的确不是当主角的料。我苦笑一下,但这并不能使现在的处境更妙。自己的胃有史以来第一次无力呻吟,这说明再不采取措施,就不必采取什么措施了。勉强掏出手机,发现这个见鬼的东西真他妈重。上面显示的时间是4:15,我记得刚下楼时不就是四点多?

     我忽然希望找到那个姑娘。刚才应当不是现实中的她,那么她本人会怎么样?也许做了一个那样的梦?我必须找到她,多了解一些信息,很可能对我的未来至关重要。毕竟两个人出现在一个世界中,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但以后一定要亲近亲近。知道自己不是唯一一个有这种经历的,让我感到有点归属感。叶秀是吧?现在着急也是白搭,我又不知道她住的地方。不过到每幢楼的门房问问,我相信可以问出一些信息。

     天空仍旧阴沉,我饿的头昏眼花,身体明显疲软。现在可不是寻找归属感的时候,还是先奔小命吧。看着七号楼,往日几步的距离,现在却堪比长征。勉强走回大厅,按了一下电梯的上,自己心急如焚,梯门一开,直冲进去,却和里面的人撞一个满怀。

     对方身子一晃,手中的东西拿不稳,啪一声落到地上,我则倒飞出去,摔个七荤八素,定睛一瞧,竟是管理员刘师傅。我忙说对不起,站起身来就要替他捡东西,忽听到一声大喝:“别动!”吓我一跳,我的手硬生生在空中定住,看刘大叔目露凶光,呼吸急促,另一只手紧攥扳手,不住颤抖,我心下骇然,倒退一步,一看地上,不过是个黑色的塑胶袋,不知里面装着什么。国家提倡绿色环保,最好用布袋,难道就是因为我发现他使用塑胶袋,要杀我灭口?一只非环保塑料袋引发的血案?我抛去这种蠢想法,再看大叔显然平静很多,冷冷说了一声,“脏。”提起袋子走出电梯,眼角都不望我一眼。我莫名其妙,我脏还是袋子脏?他路过我时闻到一股十分难闻的味道,难以形容,血腥味?又不完全像。

     那个袋子里装了些什么?有点在意。摇摇头,现在哪有功夫做这种胡思乱想。都不知怎生上了电梯,爬到405,敲敲门。只敲一下,一张宜嗔宜喜的面孔立刻出现在门口,我心里倍感温暖,有种丈夫回家看到妻子的感觉。她没有看到什么人,正诧异,我有气无力的说,姑娘看你脚下。你踩着我了。

     ……

     晚饭竟是异常丰富,甚至有一盆红烧肉。虽说几乎都是热中午的菜,但味道出乎意料的好,令我对面前的美女刮目相看。后者只动了几筷子,几乎都是看我狼吞虎咽,吃个不亦乐乎。她蹙着眉问好吃吗?我只能点头形容,她说似你这般鲸吞,哪里吃的出味道?我说别人用嘴品味,我却是用心的。一边往胃里倒食物,一边说你留了张字条,等了我多久?

     她有意无意的不看我,说一下午。我心中感动,吃的加倍努力,称赞她真是色艺双绝,德艺双馨,秀外慧中,百年不遇。她白了我一眼,说这么多东西堵不上你那张狗嘴?什么色艺双绝?我毫不犹豫,女色和厨艺。她一乐,你真不懂假不懂?那个词形容的不是正经女子。我自然明白,无非是多看她几次表情,实在百看不厌。

     她没有问我中午的表现怎么那么奇怪,她知道如果我要说,一定会主动告诉她。我也没有说明原因,但我清楚,如果我打算说出来,她一定是第一个知道的。虽然只认识不到24小时,也没有什么出生入死的俗套,却有一种相见恨晚,一见如故的感觉。莫非这就是缘分?一对有情人会这样海誓山盟,共结良缘么?

     她脸上红彤彤的,喊道没法听下去啦。你怎么胡思乱想自作多情是你的自由,但你不要大声说出来好不好?

     我讪讪一笑,对不起,我在学旁白。

     ……

     等到将桌上所有东西一扫而空,自己的胃终于得到一丝安慰。她看的目瞪口呆,似乎刚刚见识了愚公移山的壮举。我抹抹嘴,叹道最近节食,一般只吃六分饱。把厨子叫来,我要夸奖夸奖她。她端着杯水走过来,先生有什么吩咐?我说朕意已决,从今以后你就是朕的御厨,就不要在民间献艺啦!她乐滋滋的把杯盘碗碟向厨房里端,回道这位大人,你的饭钱还没给呢!

     我看着她在厨房洗碗的背影,没来由心中一动,突发奇想,用温柔的语调问道:“如果现在有个不太潇洒,臂弯却很强壮的男孩子,从背后慢慢的环上你的腰,同时响起人鬼情未了的音乐,你会怎么办?

     她笑吟吟的转过身来,手上却是一把明晃晃的菜刀,说道先拔掉唱机插头,再满足他做鬼的愿望。

     ……

     百无聊赖,看到她已经将昨天傍晚搬回来的部分箱子拆包。写字台和墙上多了很多造型优雅的饰品,相当有女孩子的品味。我比较在意的是写字台上放置的几块木刻,拿在手里感觉颇重,凉丝丝的。各种造型都有,纯手工作品。她正解开围裙,走出厨房,见我拿着这些东西把玩,说见识到我的生财之道了?我说了不起,这都是你一个人做的?很下功夫吧?她受到表扬显然很高兴,从桌上小心翼翼抽出一件,是个坠子,似乎雕成一张女子的脸,长眸紧闭,垂下一滴眼泪。她说,这个送给你。我接在手里,说这个不太好吧,送这么贵重的定情之物?她浅浅一笑,这个最便宜,还没有邮费贵,卖掉岂不是赔了?

     ……

     我咳嗽一声,有没有别的样子的?她一努嘴道你不喜欢就还给我。我脸一红,我还就好这口,再说这女子颇有几分你的神韵,只是天天戴在脖子上难免意淫,你不介意就行。她白我一眼,你再这么不正经我就改变主意了。我忙不迭戴在脖子上,发誓无论吃饭睡觉洗澡上厕所都不摘。她表面一蹙眉头,心实喜之。

     我坐在客厅的沙发中,待她洗完碗出来,问记不记得早上讲给你的故事?她一脸茫然,怎么啦?还想继续吹牛么?我想到这种情况会一而再再而三发生在自己身上就不舒服,现在迫切的需要他人理解和支持,如果是她人就更好,哪有心情说笑,道如果这些都是真的呢?她定睛瞧了我半天,好像在看外星人。我说你一定也怀疑了吧?早上你不也看到小几上放的箱子了么?那么诡异的箱子不就是铁一般的证据?她认真打量着我的脸,忽然贴近探探我的额头,我立时闻到一股幽香,心里一醉,耳听她说道也没发烧,怎么就说起胡话了呢?小几上哪有什么箱子?只有你乱丢的纸巾而已。说到此处脸一红。我看她表情就知不是开玩笑。

     怎么回事,那该死的箱子只有我一个人看得到?我心里有点恍惚,自己命中注定有此一劫?多想无益,暗忖这件事还是先放一放,本来还想继续将叶秀的事情叙说一下,话到了嘴边又生生咽了回去。此刻天时地利人和,干嘛要浪费在这种事情上?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我则是花朵和生命一起抓,两手抓两手都要硬。

     之后我们进行了亲切愉快的交谈,就双方生活和工作问题深入交换了意见,在价值取向和人生理想等方面达成共识。不知不觉已经接近11点,我看她俏脸微红,眉目含情,只怕今晚不用走了。她眉毛一竖,道你刚刚又说什么?

     我说再念一段旁白。

     她送我出门口,看着我将要离去,咬咬嘴唇,小声说:“还有些菜没来得及做,我一个人吃不完怕要坏掉,你不嫌弃的话明天……”

     我看她扭扭捏捏将话说完,颇有一点依依不舍,深深一揖道:“承蒙小姐错爱,小生感激不尽,自当遵从。今晚月明星稀,花月相伴,如此美景良辰,你我还是早早歇息。春宵苦短,好花堪折直须折,娘子先请,我回房便折。如不嫌弃,在此一起折也可以。”

     她气急败坏一声娇叱“快滚”,405的的门碰的一声摔上。

     我心里美孜孜,掏出钥匙打开门,灯亮的同时便一屁股倒在床上。短短几个小时却让我感觉不虚此生。能和如此动人的美女比邻而居,我别无所求。当然是指目前。眼角瞥到小几的花箱,苦笑一下,只有自己看得到的箱子。看到箱盖上盛放的一簇勿忘我,那种似曾相识的疑惑又袭上心头。

     忽然记起下午叶秀的寻脸事件,这么说花箱应该又解开一层锁链?我翻起身来,想要看看究竟打开的是哪一把锁。

     一,二,三……

     还是六把。

     ……shi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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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30-4-2012 09:00 A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六章 轻佻


     虽然当时我有过没可能这么简单结束的预感,看到这口箱子如此不留情面还是相当失望。缺了什么东西么?这么说那场担惊受怕算是白搭了?

     心中郁结,想睡觉却有点睡不着。我费了那么大工夫,到头来却一事无成,心中还隐隐觉得有点愧对叶秀。既然她住在这里,明天一定要找到她,两个人交流一下。心中一宽,又想到张晓晓。自己现在一穷二白,实属一个无业游民,有啥资格去追求张晓晓那样一个特立独行的女性?想及此处立刻翻身坐起,打开笔记本连上网线,反正睡不着,先淘两份工作再说。如今上网先打开电子邮箱已成为我的习惯,正如许多人先开QQ一样。我一向是个保守主义者,不喜网聊,故而一般上网QQ只是双开。

     还以为邮箱一如既往人丁寥落,却意外见到一封新邮件,偏偏没有具名。我看着这封匿名邮件,心头忽然涌出一丝凉意,信无好信。已有手机诡异短信在先,那么电子邮件出点新意也不无可能。要不要打开?我别无选择,鼠标移在打开的按钮上,把心一横。居然是一大段外文,还不是英语。我心说这年头连鬼魂仙怪也用互联网?我OUT了?这封国际化的邮件要表达什么意思?吓唬人也要入乡随俗是不是?外国鬼没有拜读过科学发展观么?可能怕我看不懂,还有一个附件。什么情况严重到居然需要用附件来表达?我手心已经出满汗水,在衬衫上抹了抹,轻点左键。

     屏幕只停顿了刹那。

     我看着弹出来的东西,惊呆了。我迅速的组织语言,并用三个字总结了此时此刻的激动心情和无比震惊。

     “操,病毒。”

     看来以后上网只能用隔壁的了。

     拉灭灯,这样也不错,我一边这样想,一边投入梦乡。

     第三天

     直到日上三竿,晒了屁股我才醒来。昨夜一个好梦,内容不太好意思说,因为画面实在打了不少马赛克。一看钟点乃上午10点,上厕所时能听到隔壁隐隐传来哼歌声,此时恨不得窗墙而过。我结束了抵达公寓后的首次放水,拉上裤子拉链。呀不好,夹住了。

     ……

     仔细想想如果这样天天白吃白喝,不就成为一名不折不扣的废物了么?至少要为她做点什么。仔细想想自己的长处,再想想她缺些什么,照着这思路去想,果然得到一个相当下流的结论,死了这条心吧。莫非我的脑子里都是这种想法?

     ……

     我现在身无分文,唯一特别的不过经历罢了。也许把后来故事的发展告诉她?古有周幽王烽火戏诸侯,不过为博褒姒一笑,我怎也可效仿一下,以讲故事博得美人一顾。不过貌似她比较胆小,看来还是穿插一些笑料,加几个荤段子?这直接决定了我的故事是18+还是16+。搞不好我有讲故事的天赋?也许自己可以成为一个作家?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忽然手机一震,是陌生号码的短信:

     不要喜欢她

     你会失望

     这就有点莫名其妙。大仙你还关心我的私生活?莫非某人吃醋?脑中浮现出红衣少女的身影,心中美滋滋的。看着短信中的那个她字,忽然突发奇想,中文五个单数代词,你我她他它,相互之间连线可以组成多组莫名其妙想入非非的短语,可以写成不同故事。比如他她,正常爱情题材;她它及他它,特殊爱情题材,我就看过不少;它它,动物世界。三个字也行,他他他或她她她,限制级爱情题材,我比较欣赏后者;她它它,估计科幻题材,至今只看过异型;他他她,断臂山?

     我被自己逗得前仰后合,忽然意识到好像不是时候。还是想想怎么讨好晓晓。我这一辈子绝不是为了一个女人活着,但为了活着我可以讨好一个女人一辈子。我都有点觉得自己贱得气壮山河。还是到楼下走走,换换心情。我应该去找找叶秀。说做就做。

     上了电梯盯着操作板上1~7的数字,忽然记起在那个悲惨的片断中,门号为604,不就在顶上两层么?七分之六的可能不是七号楼,但想及此处热血上涌,心里有点迫不及待,执意要上去看看604住的是什么人。其实我隐隐约约知道,那个悲剧应该是已经发生过的事情,我现在又能做些什么?不过见见房客也是好的,大家邻居一场。

     电梯顺利抵达6层,门一开,我仔细一看,与我所在的4层布置几乎一摸一样,我微微失望,不过原本也没有抱多大希望。如果再经历一次那种情况,这次是否可以阻止悲剧发生?我不知道。看着前面就是604,我鬼迷心窍,居然敲了敲门。现在时刻哪会有人应门,又不是双休日。没想里面隔了一会儿,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女声,“谁?”

     我登时语塞,不知怎么说,无奈下说“我。”这可能是在这情况下最蠢的回答。

     里面人似乎也莫名其妙,“等一下。”传来拖鞋踏地的声音。

     我到紧张起来。开门后要怎么说?实话实说?不被当成疯子才怪,警察介入的话我逃不逃?亡命天涯的话张晓晓会不会和我一起走?正六神无主时,门一开,一个慵懒的女子出现在我面前,大约30岁左右,头发略有点乱,海棠春睡足,懒起画蛾眉的样子,柳眉,杏眼,樱唇,看起来就是个美人,小麦肤色十分健康,身材丰满,腰部纤细,全身上下只穿了一件衬衣,上面开得不低,却恰好能看到山峰间的沟壑,而衬衣的下摆很微妙地遮住关键部位,大腿裸露在外,引人遐思,散发致命的吸引力。我不由得看着有点痴,冷不丁发现此女正一副饶有兴趣的样子瞧着我。我大窘,忽然发现什么液体流到嘴里。舔一舔,咸的,拿手一摸,居然流鼻血了。那女人扑哧一笑,有点得意地说了声等等,并不关门,转身回到卧室去了。而在此期间我把握住现实生活非常罕见的机会,眼睛狠狠盯着她的背影,视线主要集中在腰部以下,而且不觉得羞愧。她转回来,已经穿上一条牛仔裤,我失望之情溢于言表。她递给我两张纸巾,笑道:“小哥你可真老实。”

     我三下五除二将鼻血抹干净,慌忙道:“对不起,敲错房间了。”转身要走却被一把拉住脖领子,身不由己被扯进屋里,被顺势一推,倒坐在沙发里。那女人在我对面坐下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心内发毛,脑子里却不由得想起电影中相关情节——都是些身体健康的电影。莫非我有幸成为了某种主人公?

     “你是干什么来的?”

     我打量一下她的屋子。布置的可谓相当散漫,卧室的门半掩,被子都还没整理,鞋子半立半倒丢在正门边,茶几旁垃圾袋里从吃剩的盒饭到面巾纸各种生活之废物一应俱全,衣柜的门不关,里面衣服各式各样混在一起挂着。我坐的地方旁边桌上就丢着两件衬衣,还有半瓶酒。写字台上一个笔记本电脑打开着,待机画面。一个windows图标毫无道理地在屏幕飞。这个女人什么来头?

     她看我眼神乱转,喝了一声放老实点。我一惊有种会被逼供的感觉。话说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她怎么一点都不害怕呢?将心一横,正打算喊两句打死我也不说之类的豪言,忽然看到她若无其事地从桌上拿起一把水果刀,在手上熟练地旋转。盯着我的眼睛中寒芒闪烁。

     我全说。

     我说我做了一梦。当下将老太太房间发生的事安到604上来,有删有添,隐瞒了花箱的事。却将真正在这里看到的隐去不说。这个女人居然听得聚精会神。她的神经莫非不正常?我讲完后女人沉吟不语,我像个做了错事的孩子等家长批评。这场面着实好笑。我寻思此地不宜久留,故意咳嗽一声说“您慢慢琢磨,我还有点事……”那女人柳眉一竖,“坐下!”是,小人明白。规规矩矩坐了回去。她走到笔记本前晃动鼠标,娇喊一声:“过来!”我屁颠屁颠小跑到她身后,“大姐有什么吩咐?”眼瞥了一眼屏幕,首先出现的竟是一篇未完成的文章,有人物对话,我哦了一声,此女看来还是个作家。

     由于比她高半头,又站在她后面,从肩膀上探头过去,鼻中闻到一股幽香,心说毕竟是女儿家,不经意低头一看,发现衣领内现出女性胸口柔和又伟大的曲线,动人无比,一时间呆了,心儿咚咚乱跳。她回过头见我一脸陶醉,娇叱一声“闭上你的贼眼”,瞬间已把扣子扣好。我不以为忤,有点不枉此行的感慨。

     再看屏幕,已是一份报纸的扫描件。日期为2000年7月16。她向下翻,终于找到什么,让出位置。我一看,是篇记述在一个小区里一名七旬老妇自杀的报道。不是我在大厅中见到的那一份,不过详细的多。报道详细记述了老人的生平,包括自杀动机,甚至那封遗书的部分。与我所知完全不差。报道人叫曲柔。名字还行。

     我回头看看她。这女人一脸得意,“这是我2年前写的报道。现在我已经是个自由作家了。”我心说原来现在失业了啊。说道:“大姐……”她一拍我头(从身高角度来说,这应该是个高难度动作,可她轻而易举完成了),“叫姐姐!”

     我挺郁闷,“……姐姐,你叫我来看有什么问题么?”她有板有眼的说:“第一,今天不是我找你,完全是你送上门来;第二,你做的梦与我写的报道除了一些细节,几乎一致。我想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蹊跷。我不是怪力乱神之人,你也不似胡说八道。你一定还隐瞒着什么。如果好好挖掘,一定是份好素材。”

     我不知道为什么要由我经历这些有的没的事情,莫非仅仅是因为碰巧住在404?曲柔要从我身上挖掘素材,我应该怎么办?她没有将这些东西当做我的白日梦,我是否应该和盘托出,看看她能否帮我什么忙?如果她也看不见花箱呢?我决定还是先不说。我问:“姐姐想要我怎么配合?我前天才搬进来,以前也没这种经历呀。”

     她不知想到什么主意,说:“实话实说,我不认为你得知这件事,再编个谎话来骗我。因为即使最蹩脚的骗子也不会这么做。何况连遗书内容都八九不离十,真正见过这份遗书的其实没几个人。最要紧的是,你的梦似乎含有什么寓意。你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我想你会一直做这种梦!”

     我倒被她说的背心凉凉的,如此说来这个苦海我是跳定了?她没留意我面上表情之难看,一手搭在我肩上,“你以后必须将噩梦的情节给我一字不差的叙述出来!你住在几号房?”

     我无奈告诉她。她见我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突然靠近我,身子几乎倚在我身上,嘴唇贴着我耳边轻轻说:“只要你按我的意思办,姐姐不会亏待你的。你这么可爱,下次姐姐教你一些一个人可以做,但两个人做却更有趣的事情,怎么样?”还趁机吹了一口气,一双眼睛含情脉脉地看着我,春心荡漾,还轻轻在我脸颊上亲了一口。我心脏乱跳,不知所措,她娇笑着,一把将我推出房间,砰一声关上门。

     我被她吹得耳根痒痒的,暗骂自己没用。不过她的身体柔软,姿态婀娜,体香沁人心脾,抚摸着脸颊上被她亲吻的地方,不禁有点飘飘然。妖啊,实在是妖啊。不过我男子汉大丈夫,岂能在小小诱惑下迷失自我?

     下决心一定常来坐坐。

     男人真是种悲剧的动物。

     出了门,电梯一到正要走,忽然看到旁边的垃圾筒中有什么东西。

     一张照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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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30-4-2012 09:00 A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七章 溺水


     这可不是XX门的艳照。这张照片属于绝对令我愤怒的那种,我曾经在另一个604中见过。我糊涂起来。这是要表达什么意思么?我环顾周围,四下无人,将照片撕的粉碎。下面还有一份报纸,已经旧的发黄,我只扫了一眼,几个大字“花季少女轻生父母下落不明”,心里一叹,怎么总是这种事。内容部分沾满了水印。我心生反感,不再看下去。

     下得楼来,恰好饭点。估计又只能白吃白喝,心里好生过意不去,喜滋滋敲敲405。门开,晓晓右手拿着一饭勺,系着蓝色碎花围裙,挡住我去路。我陪个笑,叫声美女,我来检查安全用气,要往里走,晓晓却并不让开,只一脸狐疑盯着我左侧脸颊看。我心叫不好,果然,后者冷笑一声,俏脸发白,道这位师傅这么面生,我一个孤身女子怎么能放你进来。去查刚才那个女人吧!砰一声摔上门,我自然还在外面。我用手使劲在脸颊一搓,居然是红的,哪个不开眼的在我脸上留下口红印?这下彻底悲剧,兵没了,夫人又跑了。

     我跑回404,撕下一张便签纸,飞快的写了几个字

     师太,贫僧可以解释

     从405门下塞进去。敲敲门。

     听得里面鞋子嗒嗒走过来,停在门口,又嗒嗒回去,不久又过来,门缝下赛出来一张蓝色便签纸,十分果断的回答我的请求

     秃驴滚

     我知道除了等她气消,只怕是见不到面了。怏怏回到404,居然不知道下一步该干什么。今天的主要计划似乎就是:起床——到张晓晓那里吃午饭——想办法哄她开心——回房睡午觉——到晓晓那里吃晚饭——想办法哄她开心——回房睡晚觉(不回更好),一条典型的被包养兼骗吃骗喝的小白脸路线。无奈一时冲动让自己的讨饭大计付之东流。冲动果然是恶魔。

     在床上怔怔坐了一会儿,心想身体是革命本钱,脸可以不要,革命却是必须继续下去的。此处不留爷,老子自己找饭局。看看时间,12:16。拿好钱包,特别检查一下是否带了钥匙卡。再一再二不再三,据说同样的错误犯三次会遭天谴。我不打算以身犯险,亲自验证其准确性。也许又要见到那个卖面条的大娘那副尊荣,不过实话实说,我还有点怀念。长相失败同样可以让别人印象深刻。

     我来到楼下,直奔大门。来到近前,才发现大铁门竟然上了一条长长的铁杠,用一只手掌大小的巨型黑锁固定在门上。这算什么事情?光天化日,干嘛要锁门呢?我十分恼怒,这种不合常理的行为直接阻断了我的生路,我来到旁边的门卫室前,透过玻璃向内望去,自然是半个人没有。但书桌上面有一台计算机,上面显示着门外街道的情景,我甚至还看到了马路对面的湖水和公交站台。看来这计算机八成连着门外摄像头。我推推门,像焊死一般,心头火起,真想捡块砖头将这屋子的玻璃砸个稀烂。我无可奈何的看着显示器中的监视画面,对面的站台一如既往人丁冷落,真的有人在这里坐车么?司机估计没法养成在此停车的习惯。看着那一片连天的湖水,似乎已经可以闻到空气中荡漾的湿味。我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渴望自然。

     又觉得画面有点不对劲。我仔细看看画面,湖边好像站着什么人,距离太远,根本拍不清楚。这个人背着我,留着学生头,穿着一条浅色7分裤,从身材能看出是个女生,打扮好像有点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来。这摄像头采光不好,我距离屏幕又远,眼睛几乎要贴在门房玻璃上。她望着湖面,心里在想什么?此刻碧空万里,水天一色,暖风和煦,我却有不祥的感觉。

     她走下石阶。那是一组直入湖水的石阶,我上次等车时看到过,似乎是驳船用。

     她一步一步向下走,步履沉重,动作缓慢,却一往无前。我心提到嗓子眼,脱口而出道且慢!不过哪会有人听到?我将厚重的铁门拍的嗵嗵作响,简直震耳欲聋,手上生疼生疼,却连一个回应都没有。再看屏幕,水已经没倒腰际,而她却没有停下的意思,恰好此时一辆公交车呼啸而过,挡住我的视线。再次出现湖面的场景时,水面上只有一圈散开的涟漪,什么也看不到了。

     我怒火中烧,公交车上难道一个看见的人也没有?心里祈祷这姑娘定是悬崖勒马,上岸来了。虽然我自己都不信。我紧张的盯着屏幕,希望可以出现什么奇迹。

     岸边浮起一件衣服。

     不。

     一个人。

     趴着。

     伏在水面。

     我绝望了。一条生命刚刚宣告了结束。而没有人愿意看上一眼,除了我。

     我看着看着,画面又似乎出现转机。

     水面上的尸体消失了。

     我揉揉眼睛,不错,湖水上哪有尸体踪影?

     莫非刚才一直是我的错觉?

     一只手忽然搭上岸头。

     我揉揉眼睛。

     另一只手也搭上来。

     我心猛地一颤,刚刚不是幻觉!不过貌似事情有了转机,她还活着!

     一个人慢慢爬上岸,浑身湿透,头发全部贴在头上。然后慢慢朝这里走过来。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我心中宽慰,显示器中的人像越来越近,衣着打扮也清晰起来。

     这,这不是叶秀么?她为什么要轻生?

     她低着头,沉默地一步步向大门走过来。我觉得她的步伐十分奇怪。心头忽然有些不舒服。人已经来到门口,就对着摄像头。

     为什么不刷卡呢?她应该不知道里面锁上了呀?我没多想,冲着铁门大喊一声。“叶秀!”

     屏幕内的人似乎听到了什么,缓缓抬起头来。

     苍白的脸,苍白的眼睛,半张的嘴。头发一缕一缕贴在脸颊上,还带着几根绿色的东西。水草。

     她正盯着摄像头。

     不。

     她盯着的是摄像头后面的我。

     我大叫一声,倒退数步,汗毛根根直立,眼前的铁门虽然巨大,但一面站着我,另一面却站着一个她。也许不该离门这么近。

     再看屏幕,什么人都没有,孤零零的公交站台,孤零零的湖水,湖边一个人也没有。

     我在做白日梦?

     两天前,我一定会这么想。现在不得不肯定一个事实,我看到了什么。一颗心直沉下去。那是叶秀么?她,她也死了?

     我吃饭的心情荡然无存,刚才的画面对我的身体和心灵造成极大伤害。旭日当空,乾坤朗朗,虽不至于十分后怕,但今天早上还计划去找找的人,中午却发现已经是个死人,这种心情怎可言表。

     也不知自己朝哪里走,一抬头,已经是七号楼下。我乘上电梯,一路无阻,进入404。先到卫生间洗一把脸。刚才的事情实在……印象深刻。我弄不清现实和幻想之间的区别。

     忽然响起敲门声。

     截止目前,也只有张晓晓一个人敲过我的门。我心道莫非回心转意了?现在确实需要人安慰,我打开门。

     头一痛,今天是什么日子!

     门外静静立着一个长发垂腰,面貌文秀,皮肤白皙,二十几岁的姑娘。

     她穿着一条红色连衣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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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30-4-2012 09:01 A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八章 疑云


     我目瞪口呆,这不就是那位红裙姑娘?心中没来由一痛,还生出一种愧对她的感觉。我先后退两步,仔细打量一下她,一个女孩子俏生生站在这里,瓜子脸,长睫毛,樱桃口,大眼睛有点慌乱地一眨一眨,看起来弱不禁风。身上斜挎一只小包,我开门之前似乎一直在玩儿自己长长地红指甲。

     不知为什么,我觉得她好像张晓晓。

     我从未想到会见到她。我是说,人类的她。前几次的会面从不会有这么健康的场面出现。我是说。真正意义上的健康,不是儿童不宜。

     她见我目瞪口呆,以为自己做了什么错事,手按胸口慌忙鞠了个躬:“对不起,请问陈良在么?”

     这一问我更是摸不着头脑。她认识陈良?

     既然是人,何况还是美人,就没有什么不可沟通的。我搔搔头,问:“请问你是?”

     她笑笑。“我是陈良的女朋友。哦。前女朋友。请问你是?以前好像没见过。”

     我心中大骂陈良,这孙子何德何能,享此艳福?狗屎运走的让人羡慕。

     我简单地将来龙去脉介绍一遍,她听得直点头,道:“原来你就是李华年,我听他提起过你。”我没想过自己这么大名气,心里倍儿有面子。不知那孙子怎么说我的?再说那牛粪怎么没跟我形容过这么一朵花?

     我愤愤不平的道:“我却没听他说过你哩!这个王八蛋,好东西藏着掖着,也不主动拿出来分享。”

     她脸一红,“什么?”

     我自知失言,搪塞过去。问她今日拜访,有何贵干?

     她哦一声像是想起什么,先说一声对不起,道:“其实我还担任这幢楼的管理员,我叫章悦。立早章,喜悦的悦。楼下有一封陈良的邮件。我正好找他有事,顺手捎上来。”头也不敢抬起来,友善地伸出右手。这种状况我自然当仁不让,轻轻捏住柔荑,上下轻轻晃晃,感觉温凉如玉,柔若无骨,一时倒舍不得放开,至于说什么反没在意。好像爆出了不得的内容?人常说朋友妻不可戏,又说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穿手足的衣服历来为人不齿,尤其是你四肢健全的情况下。我自然没有披人家衣服的打算,可现在陈良不是已经脱下来了么?帮别人补补衣服难道不是好事一件?良心上自然不会有多少负担。实际上玉手在握,那还管陈良是手是足。

     她手被我攥着,想抽出来却不好意思说出来,轻轻一挣。我醒悟过来,暗骂自己都什么时候还不脱色狼本色。不是有更重要的事值得考虑吗?

     我急忙放开手,不好意思地冲着她笑,原本希望缓解一下尴尬气氛,不过似乎起了反效果,她后退一步,紧张的看着我,好像我有什么不良企图,说既然他不在我就先告辞了。我连连摆手,忙道:“你误会了,我是不衣冠的禽兽!”一琢磨好像把字的顺序说反了,原本表达的意思应该形容谦谦君子,现在却是禽兽中的流氓,流氓中的禽兽。她本来紧张兮兮的,听了一怔,扑哧笑了出来,赶紧用手掩着嘴,身子还不停抖动。良久方才直起身来,不过似乎觉得自己失态,脸上红扑扑的,说道:“陈良说过你挺逗。”

     我说过奖过奖。寻思一直站在门口不是办法,忙把她让进屋里,她犹豫一下,见我一副落魄模样,笑笑走进来。

     如果没听错记错,她好像说自己是管理员?

     落座后我问道:“我不是故意的,你千万别介意。刚才你说你是这幢楼的管理员?我在楼下见到一个大叔,我一直以为他是管理员。”

     她一脸不解,“大叔?什么大叔?这里一直都是我一个人担任管理员啊。”

     我问:“你吸烟吗?”

     她一皱眉:“你说呢?”

     我其实一看就知不必问的,实在多此一举。楼下101的居住环境实在有点纯爷们。那到底怎么回事?她在说谎?

     我简单叙述一下上次忘带钥匙,让管理员打开门的经过。她皱着眉想想,“莫非是水电工大叔?不过和你叙述的不太像啊。何况他也没有这本事。”苦苦思索起来。

     我心说这种事别说你,大爷我都想不明白。但最近身边怪事频发,多一件少一件也无所谓了。不过从没想到悲剧的女主角会是陈良的前女友。我一直认为那个红衣女子是来自于过去的幽灵一类的什么东西,比方说像遇到的老婆婆什么的。不过既然是包含陈良在内,应该不可能吧?那个红衣女子与眼前的一定是两个人。

     还是说,此时所有事情还未发生在她身上?

     我问:“恕我冒昧,但你们是怎么分开的?换了我,刀山火海也别想让我放弃你这样的女子。”

     她脸一红,低下头道:“是我主动提出来的。去年9月。我……我不想让他为了我一直留在这个地方。”

     我心里有点酸溜溜的,原来章悦心里还是装着陈良。她抬起头来,面上微笑着,说:“现在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们之间已经结束。他也说过不再恨我。我们现在还是朋友呢。要不然我才不会来送邮件。”

     说到这里忽然想起什么,从小包里翻出一封邮件递给我。我一看是市医院寄出来,收件人自然是陈良,邮票上的日期模糊不清,不过首两位似乎是08。哎,中国邮政,都不知怎么说你。我用手一摸,似乎有张卡片,信用卡大小。还有几张纸,就不知什么了。我当然不会去拆别人的信件,也没啥兴趣。至少现在不会。对她说声谢谢,我先替那王八蛋收着,过几天回来就交给他。

     她冲我笑了一下,一抚头发。我看的如醉如痴,忽然想起她说过有事要找陈良。问一下总是无妨。不会是要求复合吧?

     她脸一红说你胡说什么哪。我是来取一件东西的。

     我说什么东西?说不定我还可以帮你找找。不是什么贴身衣物吧?

     她只当没听见。说你一定见过的。指着小几上的东西,说“就是它。”

     我顺着手看过去,其实不必。我知道她指的什么。

     花箱。

     我讶道:“这东西竟然是你的?”心中却转过两个念头:一、陈良说箱子是我的,我自己当然知道不是,可她凭什么说是她的呢?自从来到这里就怪事不断,这个箱子可能就是源头。有人要更好,我才不会稀罕。二、这个箱子她也看得见,是不是说她也被卷入了奇怪的事件当中?如此说来刚才我因为她和陈良亲近,推断面前的是个正常人,也有点站不住脚。那么陈良算什么?有史以来我第一次对陈良产生怀疑,而这想法却是这么荒谬。

     我脑中乱的很,完全没注意到章悦脸上浮现出惊异的神色。多想无益,我放弃思考,看到章悦神情有变化,问道怎么了?她回过神来,说没什么,原来是我看错了,我的箱子不是这怪模怪样的。只是一个普通的信盒而已,大小相同而已。

     我心中生疑,这番转变过于着迹。箱子有什么不对劲吗?唯一的变化,我想只是少一把锁而已。说没关系,我给他打个电话问问。心中着实怀疑面前这女子的身份,她真的是陈良的前女友?看她并未因为我拿起电话而紧张,莫非是我多疑?

     电话中还是那句“你所拨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您稍后再拨”。我气疯了,这个不长进的东西。她站起身来,说还是等陈良回来再来找吧。先告辞了,有什么事可以到楼下101找我,不过我只有白天在那里。我失声道你晚上不在,那万一有事岂不是找不到你?

     她一歪头,红着脸说晚上你有什么事找我?

     我心中一荡,说我怎么知道,喝个茶聊个天赏个月难道也不欢迎吗?

     她定睛瞧瞧我:“你和陈良真是不同哩。”

     我权当这句话是夸奖,道这个自然。

     她说其实我也是这幢楼的住户哩。你愿意的话,请随时来找我,我一定奉陪。

     我隐隐约约觉得这话语中意味深长,想想陈良,抢别人的衣服究竟好不好,也许穿一下才知道。咽口唾沫,说这么巧,你住几号房?

     她笑起来像一朵娇艳的玫瑰,指指楼上,“604。”

     我心里咯噔一下,这下子应该没有疑惑了。眼前的女子笑容如此灿烂,看来那些悲惨的事还未发生在她身上。我是否要出言警告?会不会反被当成疯子?甚至图谋不轨?

     也许我可以阻止那件事?这该不会就是那个章悦的目的?

     可是曲柔又作何解释?

     我说反正也熟了,不介意留个号码吧?

     她犹豫一下,说好啊,问了我的号码,掏出手机拨了一下。我感到手机一震,说收到。

     章悦随即告辞。

     我取出手机,果然有未接来电。将章悦的名字修改上去,果然以前收到的两条匿名短信现在换了章悦的名字。我当然知道,这不可能是同一个章悦。

     不过,手机里面还有一个未接来电,两天前的下午。这是谁的?我此时的思虑已不像前日那么乐观,直接回拨一下。

     响了三声,在我要放弃时,忽然传来一声:

     “喂?哪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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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30-4-2012 09:01 A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九章 黑暗


     坦白说,我倒没想到会真的接通。一时竟然不知说什么好。对方显然是个男性,粗鲁的很,又不耐烦的问一句:“哪位?不说话挂了。”

     我寻思着如果反问你是谁只怕会当场挂掉,只好说:“对不起,但你前两天好像打过我电话。你认识我么?”

     电话那边明显不知所云,“你胡说什么?我不记得拨过什么电话,莫名其妙。”竟真地直接挂掉了。我还想问问对方的姓名职业,说不定还能推理出什么。现在打过去估计也不会接了。这个声音颇耳熟,究竟是谁?

     放下电话,心里乱的很。

     章悦的话中充满矛盾。她说自己是管理员,但这楼的管理员明显是大叔。她说自己住在604,可604的住客明明是曲柔。她说自己是陈良的女朋友,但陈良一向对此讳莫如深。她说自己来拿箱子,看了一眼却走了。最重要的,还有一个幽灵版的她存在。那现在的她出现在我面前有什么意义?

     再想及叶秀,我在大门口的所见,忽然让我想到,会不会她一样已经死去,就像那个老婆婆?如此说来,最近我所遇见的事情都处处透着诡异。自从我来到公寓,我的世界已经彻底改变。我似乎已经陷于一个自己无法控制的事态当中。有时候甚至在怀疑自己的脑筋是否正常。说不定什么也没有发生?说不定所见所闻都是自己疯狂的幻觉?

     小几上的花箱,颈子上晓晓的吊坠,这些至少都是真的吧?

     忽然之间,我不再那么肯定。

     不过显而易见的是,我没有选择。我活生生的站在这里。如果这是我的生活,我必须面对。

     心烦意乱,好想找个人商量。曲柔就是个不错的选择。不过找到604,开门的是章悦还是曲柔?实事求是的说,我更愿意相信是曲柔。

     随手拿过刚才收到的邮件,说一点不好奇就是骗人的,再说时间上过了近七个月,就算里面放张卫生纸也不能再循环使用了吧?嘴里这么说,还是不能拆的。毕竟要给陈良一点面子。再说万一里面是不雅照片怎么办?这不是触犯人隐私么?不过这似乎给我拆信提供了一点动力。

     ……

     把信举起来对着阳光,里面东西果然出现了轮廓,如我所料,果然有个硬硬的片状物。信封不厚,凑近一点,似乎又不是张普通卡片。貌似有棱有角,有点不规则。我睁大眼睛,不拆信就分辨出是什么挺困难……

     忽然脑中一痛,一个片段一下刺入意识中,我闭上眼,隐约看到一个男子背坐在一张床前,床上躺着什么人。头晕目眩,画面一下子模糊起来,天地似乎在旋转,最后一切归为黑暗。我心说自己真的饿到这种地步?良久眼前恢复正常。我再要看信,发现什么也看不到了。四周真的已经是一片漆黑。

     Shit。

     我借着手机屏幕的一点亮光,在抽屉里面翻找手电筒,忽然记起似乎在上次历险中丢掉了,不过就算当时捡回来,只怕已是个废品。历险,哈,我苦笑一声,以后是不是能写本书,取名“华年历险记”或“华年梦游仙境”?慢慢摸到顶灯开关处,并没有抱多大希望,果然不亮。试着动动门把手,一扭,门开了。还算给面子。

     走廊里黑漆漆一片。我心里没底,尤其在你手上只有一个七八百元的手机作为照明工具时,更是如此。手机上的时间是2:30。我居然还没有吃午饭,而且似乎不太可能吃到了。我虽然可算身经百战,但这世界并非游乐园,可以平平安安来,高高兴兴归。出发前确定身上的装备,差点笑出声来,因为只有手机而已。这次我会遇到谁?或者我会遇到什么?就凭着我掌中的手机,摩托罗拉,也要大战个三百回合。如果对方是诺基亚怎么办?

     我看着两侧黑洞一般的廊道。无论那边都像是有去无回。自己有点犹豫,虽然不大可能,还是试着喊一声“有人么?”

     声音在空寂的廊道中远远传播开去。我忽然后悔。如果传来不希望听到的声音该怎么办?

     一个哆嗦。是不是穿薄了?寻思是不是应该找件东西防身,忽然听到旁边房间传来一声惊呼。

     这不是张晓晓的声音吗?

     我想也不想,直接冲到405门前,推了一下门,锁着,听着里面尖叫犹在,心里一急再顾不上其他,蓄足力气一脚踢上去。门内响起更加绝望的惊叫,那门似乎被我的执着感动,哐一声倒在地上。我一个箭步跳进去,口呼娘子莫怕老孙来也,不料一把明晃晃的锐物险险从我鼻子前方两厘米处滑过,我惊出一身冷汗,听到晓晓胆颤心惊的喊着你你你你别过来,再过来本本本本姑娘就不客气了。我惊魂甫定,拿手机在她面前晃晃,女女女女侠放下屠刀,伤到你你你你自己怎么办?

     她一看是我,顿时放心不少,整个人轻松起来,怒道:“不会敲门吗?干嘛撞门?”

     我摸不着头脑:“你大叫一声,我以为这边出了什么变态,关心则乱么。”

     她没好气地放下菜刀,“思想还是这么龌龊。”

     我抓住她肩膀,关心的问道:“他有没有把你怎么样?”

     她赏了我一记粉拳,恼道:“我吃过晚饭,上着网,突然停电了。我准备找找蜡烛之类的东西。谁知刚打开抽屉,突然摸到一个冰凉凉的物体一下子窜出来,不由自主尖叫了一声。”

     我先把她拉到一旁。吃过晚饭?现在不是才下午两点多么?我把手机上显示的时间给他看,她一脸鄙视,听说过表慢的,没见过慢成你这样子的。你出国旅游时差没调回来吧?现在不是七点多么?把手腕凑过来给我看。我趁机握上,先暗中嗅一嗅皓腕的香气,方才看她那只女式手表。果然6:03,而且与我手机现示的时间有一个最大的区别,她的表依然在走。我相信墙上的表也一定是这个时间。怎么回事?

     手机灯光下,她脸上仍是没有几分血色,看起来受惊过度。我说多大点事,吓成这样?她恼道谁说本姑娘害怕?哪有比和你在一起更危险的事?我叹一口气,要说豪言壮语我不反对,拜托先放开我的衣服成不成?

     晓晓大窘,嘴上说谁稀罕你的臭衣服,手指还是勾得死死。我说您要拉着也成,我借一条胳膊给你不好么?她大嗔道,什么时候了你还口花花?你把我的门踹坏了,晚上我怎么办?我一乐,旁边就是我的五星级房间,我将就将就,让你睡到同一张床上?她俏脸微红,啐了一口道,你可以吐出一两次象牙么?我锁好卧室门凑乎一夜,正门明天一早让管理员来弄好了。我正色道,出了这种事,我也有责任……她打我一拳道,根本全是你的责任。我续道,你今天睡我那里,我给你看家得了。她有点感动,摇摇头道,看你这么有孝心,姑娘明天再赏你一顿饭。今晚我还住这里,不过房间里好像有一只老鼠,如果你不想饿死,还不快给姑娘看看?

     我心说小小老鼠有啥可怕。时间上的分歧我暂且先不考虑。先帮她找找老鼠?

     两个人(主要是我一个人,她的主要工作就是拉着我衣角,紧紧跟在我后面)在房间四下找了一气,我还想特意翻翻内衣柜,被她阻止。别说老鼠,毛也没发现一根。我说八成被我的勇武吓跑了。本人破虏有功,有什么赏赐。她白了我一眼,不屑地转过脸去。黑暗之中我忽然习惯了两个人互相依偎的感觉,暗忖一直这样下去也不错。不过为什么心里还有点放心不下?

     她未见老鼠,心里安定不少。我想莫非除了时间外,本次旅行不再安排其它惊喜?忽然看到地上瘫着什么东西,好像是件衣服。心里咯噔一下。捡起来,竟然是一件婴儿服。不妙。递给晓晓,“请告诉我这是你的东西。”

     她一脸莫名其妙,看我很认真的样子,讶道:“你胡说什么?这怎能是我的?”

     我沉默了一会儿。最近怪事见多了,根据经验,当身边出现稀奇古怪的东西时,最好心里做好准备。现在的世界并不正常。疑点似乎越来越多。当你破门而入时,周围的邻居一个也听不见?现在只是6点多。我不知道为什么张晓晓会在这里,是因为我的原因么?莫非……我不敢往下想,既然她在这里,我就要保护好她。定定神,说你还记得以前告诉你的那个故事么?她脸色苍白,点点头。我一耸肩,那好,其实那不是故事。那是那天真正发生的事。张开双臂,等着她尖叫一声投怀送抱。她难以置信,先是后退一步,一脸怀疑的看着我,道,李华年啊李华年,你想借一个恐怖故事来趁机占我便宜,居心不可谓不叵测。看我怎么收拾你。我这才意识到刚刚似乎她一直倚在我身上,大叫可惜,怎么刚刚没反应过来呢,这么好的机会竟没认真体会!我叫屈道,说我在你眼中一直是这种趁人之的小人么。她面无血色,道:“你真不是骗我?”

     我一脸无辜地点点头,给她看那件婴儿服,“这不是你的,更不是我的,那是哪里来的?”

     她面上血色褪尽,身子因为恐惧而微微颤抖起来。一双眼睛更是惊疑不定,我见犹怜。

     我主动伸出胳膊:“冤枉好人了吧?还不快抱住。”

     脸上又挨一拳。她拉着我衣角,六神无主问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我抚着脸上挨揍的地方,说根据经验,我们两个可能需要互相配合工作,做完才能回去……还没讲完肚子上就挨了一下,怒道暴力女人你干什么?老子虽然不发威,老虎的品质还是可以保证的。她愤愤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开这种不正经玩笑?什么做?谁和你做?

     我被打得莫名其妙,是做完一件事啊,上次我就是还给那老妇一支木簪子才回来的啊?昨个下午也是这样,帮一个女生找完几样东西才回来的。你以为是什么事啊?

     在我的注视下她脸红到脖子根,我忽然恍然大悟,揶揄道看不出来你思想挺豪放。她拉着我衣角,眼里噙着泪,轻轻道闭嘴。这下子我反而不敢再开她的玩笑。

     手机屏幕忽的灭掉,我暗骂一声f*ck,这个时候待个鸟机,黑暗之中感到晓晓尖叫一声忽然松开我衣角,然后紧紧贴在我胳膊上。手臂能够感觉到莫名的柔软。我脑海中浮想联翩,颇有种因祸得福的感觉。现在千万不要来电。要不要回手趁机搂住她?脑海中展开激烈斗争,最后还是放弃趁人之危。叹一口气,大事要紧,按了一键重新点亮屏幕。

     首先看到的居然是脚边瘫着一个人。蓝裙子,长束发,头上还别了一支蓝发卡。

     不就是晓晓么?不会吧,这样也能吓昏?胆子推小了吧?

     嗯不对呀?

     那靠在我手臂上的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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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30-4-2012 09:01 A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章 迷宫


     我头皮发麻,全身僵的笔直。缓缓转过头去,手机屏幕的灯光缓缓照亮我右臂附近,一个东西的轮廓清晰起来。

     一个人类婴儿模样的东西倒“吸”在我手臂上。脸上五官还没长到位,紧紧闭着眼,撅着嘴,青白色肉嘟嘟的身体,蜷缩着四肢,手指参差不齐,一条腿上还长了两个脚丫!背部长着两排若干小触手,好像还有生有吸盘之类的东西。就是这些触手紧紧抓着我的胳膊才没掉下去。整体看来就像一个长着畸形婴儿躯干的蜈蚣,相当恶心。

     我最是受不了虫子,尤其是多足昆虫。惊叫一声疯狂甩动右臂,可那物体就像牢牢长在我胳膊上,不但没甩掉,竟然还向上蠕动着爬上来!我头顶凉气直冒,却就是不敢用手扒开它,要我用左手碰到它还不如直接剁了右臂,何况左手还有一支手机!情急之下手边又找不到旁的可抓之物,眼看那物已爬上我肩膀,那小嘴还露出一个颇为奇异的笑容!

     我彻底瘫痪掉,一筹莫展时忽然胸口泛起淡淡蓝光,它一声哀嚎,噗咭一声倒翻坠地,翻过身来扭着身体飞快的夺门而去。

     我浑身鸡皮疙瘩,战战兢兢看一眼地上的晓晓,心想她在关键时刻晕倒也算因祸得福,一定要好好报复一下。我轻轻拧着她吹弹可破的脸蛋,她眉毛一皱,醒过来。一看我的手在她脸上行“非礼”之事,顺手掐住我的脸。我其实是不敢使劲的,可惜她似乎打定主意要我受点伤,我怎能眼睁睁看着神圣领土被侵占而丝毫不反抗,被激起男儿血性,双目冒血,一松手,说女侠我错了。

     ……

     她拍拍裙子上的尘土,这回倒是不用吩咐,乖乖靠近我一些,可惜现在我无心欣赏。她心有余悸说刚才好像有老鼠落在我脖子上。声音一颤,似是回想起什么。我说已经跑了,而且你的想象力太匮乏,那才不是什么老鼠。她欲言又止,我说你也别问,问了也是心病。她哭笑不得,这不是更吓人么?

     我说:“无论刚才逃走的东西什么,我们必须跟着它。”

     她一激灵,“我们也可以静静呆在这里,说不定一会就会恢复正常?”

     我说:“小同志,你这种盲目乐观主义精神可大大要不得。小鬼随我来。”

     我带着她出门,掏出钥匙打开404。看也不看,指着小几上的花箱问她:“你看。”

     她瞪大眼睛,就着手机的微光仔细观瞧。我看她表情,心里祈祷,这回她应当看得到吧?果然她一点头,“不就是个破箱子么?有啥稀奇?”

     我语重心长的说:“你见过上了这种怪锁的的箱子么?老婆婆的事情结束之后,一把锁消失了。我想我之所以总是会卷进这离奇的事件中去,说不定就是要解开这箱子之谜。”

     晓晓并没有太在意箱子,忽然说道:“也许你不打开箱子更好。”我万料不到会冒出这么一句,讶道:“什么?”她回过神来,歉然笑道:“我胡说罢了,不要在意。”

     我继续分析道:“刚才你的屋里找到一件婴儿服,我又看到一个类似……类似的东西。我觉得那就是解决本次危机的关键。小鬼你意下如何?”晓晓白了我一眼,眼神中依稀有些哀愁。我看错了么?

     我们来到走廊,手机微光中看到地上拖着一条粘稠的水痕,遥遥延伸至远方的黑暗中。似乎就是那东西爬动所留下的。我决定跟上去看看。晓晓忽然说等等,跑进405,出来时握着一只迷你手电筒,虽然比不上我原来那个,却比手机实用多了。我接过电筒,顿时周围亮了许多。廊道尽头处的电梯也清晰可见。水痕拐了个弯,朝消防通道延伸去。看来楼本身并未有什么改变。我心里稍安。美人在旁,好歹要表现出英雄气概。所以男女搭配,干活才不累。当然,劳累程度总是和女生素质成正比的。

     我们跟着痕迹,追入消防通道。水痕沿着黑沉沉的楼梯一路向下。我寻思这些东西也不用照明设备,跑的却这么快,一路上咋也不见磕磕碰碰?我俩小心翼翼,黑暗中都失去了开玩笑的兴致。一直来到B1层的铁门前,后者虚掩着,痕迹延伸到里面。我没有进过B1,看看晓晓,她也是一摇头,紧张都写在脸上了。晓晓紧紧攥着我衣角,我说以后你可得好好给我洗衣服。她瞪我一眼,却是说不出话。我定定神,轻轻一推,铁门不情愿地吱呀打开。一段黑漆漆的楼梯出现在眼前,有个转弯。

     我感觉到周围气氛压抑,紧紧握着她的手,她也就这样让我握着。两个人谁也不说话,静静地向下走去。面前是另一道铁门,雕刻着奇妙的纹理,正中央刻着一张女子沉睡的脸孔,眼角流下一滴眼泪。这与晓晓给我的坠饰不是一模一样么?回头看她,倒是没有什特别反应。我心道莫非是巧合?看着这张脸,我心下恻然,不禁想:这个女子为什么流泪?为谁流泪?门上似乎还有什么字。我凑近一看:

     沉睡公主的秘密花园

     我小心一推。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座迷宫。

     不,确切的说,是一座花园式迷宫。灌木丛约有半人之高,环环相绕,与儿童乐园里的设施差不多,只是似乎这里无穷无尽。每隔一段距离设有一只路灯。所照射范围仅周边一块,基本不能满足照明需要。我们的入口格格不入的立在迷宫中央(虽然我也不知道这是不是迷宫中央)。门里公寓,门外迷宫,完全两个世界,就靠一道门连接。痕迹到了这里就不清晰,但那东西应该就在这里。

     晓晓看的目瞪口呆:“太不可思议了!迷宫里为什么设有路灯?”

     我寻思这好像不是应该质问的重点吧?这里可是地下一层,一般来说不是车库吗?车库!她说你这人怎么一点童真都没有。我哑口无言。

     看,那里是什么?晓晓眼睛尖,指着远处一个亮灯处问道。我仔细一看,朦胧的灯光中,粗略的描绘出一个轮廓,似乎是座白色的雕像。这么一座雕像在怪异的迷宫中茕茕孑立,十分可疑。

     看来我们有了一个目标。在这个迷你型的迷宫中前进并不容易,我自告奋勇,说老子出生入死若许年,就包在我身上。小鬼跟紧些,不要掉队!晓晓微笑不语。

     在我的带领下,队伍一再走到死胡同,不得不返头。我心头火起,像跳不出某佛祖掌心的某著名猴子,而离那塑像倒是又远了几分。晓晓在一旁安慰我说:“别介意,不是每个人智商都像我那么高。”我为之气结。把手电交到她手中。由她带路,果然我们离塑像越来越近。那是一座纯白石像,立在半人高的石座上,雕的是一个身着曳地长裙女子,两手似乎捧着什么东西。

     这时我们才感到四周冷飕飕的,风声似乎带着哀号,听起来好像一个人在哭泣。张晓晓不由自主又朝我身边靠靠,我是什么人?身经百战,这种环境怎么吓的住我?攥紧她颤抖的小手,有意无意的碰碰她的身体,心里暗暗祈祷,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吧!

     眼看塑像近在咫尺,晓晓一直紧绷的神经似乎终于放松。对我的心怀不轨似有所觉,一把甩开我的手,瞪我一眼。我甘之如饴,表面却还要表现出你冤枉我的模样。

     这时心头忽然一紧,似乎周围有点不对劲,慢着。什么声音好像越来越大。我示意晓晓别说话,放眼四顾,忽然脸色一变。

     我一把把她搂在怀里,强行放倒在地,全身压上去,一手捂住她嘴,另一只手夺过电筒关掉。晓晓竟没反应过来,见我压在身上才醒觉,双目掺杂着难以置信和前所未有的恐惧,双手拼命拍打我,腿也在使劲挣扎,不过哪能撑得住一个男子的体重,很快被压得不能动弹。她眼角泪水夺眶而出,想叫叫不出来,只能发出“唔、唔”声,忽然死命一挣,一口咬在我掌缘,眼里噙着泪花,一副宁死不屈。我不顾疼痛,空出来的那只手做了一个嘘的动作。她不明就里,咬的更勤奋,我差点叫出声,只好咬住自己另一只手,拼命忍住。晓晓忽地浑身一震,我已疼得满头大汗,但心叫一声deargod,她终于看到我所见到的东西。

     一个身材瘦削,从头到脚穿着黑色紧身皮衣的男人,慢吞吞的从我们刚刚站立的地方走过。这个人头部完全罩在皮衣的连帽当中,看不到容貌,一只手中倒拖着一柄巨刀,刀长足有两米,刀身颇巨,侧面可鉴容貌。想必十分沉重,因为刀尖抵在地面,随着前进拉出一道触目惊心的小沟,摩擦的声音分外刺耳。但这个人显然不在乎。

     我倆现在倒配合的很,滚进路旁灌木中一动不敢动,硬生生在这两人宽的小径上给这硬汉让出一条路来。彼此嘴里都有我的手,倒不用担心呼吸声。四周漆黑一片,我真诚的希望他看不到我们。由于我在上面保护着晓晓,灌木的小刺扎着我全身生疼。也许他是循着手电光而来,而且视力并不太好,眼看着没找到什么东西,一步步踱过我们身边,我心中大石落地。正要酬神拜佛。

     他拖着的那柄刀却撞在我脚踝上。

     那人停了下来。

     我心说要糟,说时迟那时快,我搂着晓晓一个翻身滚到了小径另一边的灌木,依然是她下我上。我身体又经历一遍灌木洗礼,与此同时风声响起,一声巨响来自耳边,那柄刀重重击在方才我俩卧倒的地方,入地尺许,尘土飞扬。黑衣男嗷嗷叫了一嗓子,大刀在附近一阵乱击,其中一刀就从我头上掠过,身边的灌木顿时矮其他兄弟半头。乱舞生风,我甚至无法直视。紧紧抱着晓晓,希望不要有一刀落在自己身上。

     它终于停下来,似乎也有点迷惑。周围已经没有动静。

     我倆哪敢交流,屏住呼吸。他静默一阵,依旧拖着大刀慢慢走了。看着它没入黑暗中,我依然不敢妄动,万一忽然杀回来呢?同时暗捏一把汗,要不是刚才反应快,现在两个人只怕要做一对一分二的同命鸳鸯。嗯,我喜欢同命鸳鸯这词。

     身下的娇躯如此柔软,还在微微颤抖,我鼻中充满佳人的体香,怀抱温软如玉的躯体,竟然产生一种绝不适宜在这种情况下产生的冲动。身下的晓晓轻轻“啊”了一声,似有所觉,脸颊上潮红一片。我的手还咬在她嘴里,不过现在基本上可以说是她轻轻含着,说不出的暖和。我心里一激动,只有一个字能表达自己的心情:好爽!不过貌似两个字。看着她波光盈盈的剪水双瞳,我的呼吸粗重起来,心跳加速。她抽出一只手,慢慢举起来,我心中一阵迷惑,这是要摸上哥哥的脸么?十八摸还要这么客气……

     没想到啪的一声,脸上挨了一巴掌,接着下半身被她膝盖来了一记重的。我一脸遗憾,无能为力的倒在一边,她站起来,轻松地拍着身上的灌木枝叶和尘土,俏脸晕红。我说,姑娘你比赛违例,对我的后半辈子下那么重的手?她一撇嘴,谁让你不老实。我一脸委屈,那种条件下实在是身不由己啊!她脸上红红,说:“你压在我身上还可说情有可原,但它走了之后你不仅滚下去,还……你还……”竟说不下去。我一本正经的说,是啊,我身不由己指的就是后面这件事啊。她双颊绯红,狠狠瞪我一眼,背过身去。我悠悠站起来,叹道:“下这么重的手,真的空前绝后怎么办?”她转过身来,神色如常,笑吟吟道:“本姑娘下手还是很有分寸的,不至于让你就此一蹶不振,断子绝孙。”我浑身一震,“一蹶不振,形容的真好,我怎么从来没想过这么用?”经我提醒,她意会到自己失言,收回不及,恶狠狠地瞪我一眼,叹道:“又一个成语被你糟蹋了。中华文明迟早毁在你手里。”我叫屈道:“这不是你先说的么?怎可怪到我头上?功劳有我的一半,也有你的一半么。”

     发生了刚才那件事,彼此都有所收敛,再不敢高声喧哗,没想到这花园图书馆的管理员这么凶。我尽量让手电光冲地,两人低声笑骂之中已来到雕像前。我绕到正面,一看雕像的女子衣着华丽,长相颇美,嘴角微笑,紧闭双目似是睡着的样子。我看她的容貌,忽然一震。

     这不是晓晓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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