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聖誕節比賽】《蛾》

Irumi

蛾，是一種帶有玄幻意味的昆蟲。傳説中，當親近的人逝世後，他們會化身為蛾，在生前常去的地方或關愛的人身邊流連。

小時候第一次看到蛾，我還以爲是蝴蝶。在餅乾桶上插著的一根蠟燭的燭光下，與姐姐兩個人寫著生字，聼著表哥他們在門外說著油棕園裏的鬼故事，風輕輕地吹起窗簾，然後一隻蛾突然闖進了屋内，朝燭光飛去。

我望著蛾那形似蝴蝶的神態，那翅膀上張狂的雙“眼”，從此與這昆蟲結下了不解之緣。

開始收集蛾的那年，我遇見了你。白白淨淨，瘦瘦高高的，和我是完全相反的一個人。大概是個很高傲的人吧，我當時這麽想。

在學校裏，我是個有點安靜得過分的小孩。我不喜歡和別人説話，只偶爾會和我的同學兼鄰居小花説話。不過通常就是説些課業上的事情，小花並不了解我爲什麽那麽喜歡蛾。

“看起來好噁心哦。”小花看過我收集的蛾，一臉抗拒地說。

“她們和蝴蝶很像啊。”我輕輕地敲著玻璃罐，看著裏面漂亮的蛾，緩緩爬動。

“蝴蝶美多了。”小花說。

喜好就是那麽主觀的事情啊。那時候的我就已經明白這個道理，所以也沒有再對小花提起蛾的事情。倒是有一次她突然問起：“對了，你的蛾呢？”

“有一天我醒來看看它們，發現它們都不見了。大概飛出去了啊。”我漫不經心地回答。

但當然，我只是在敷衍小花。

蛾的美，就留給懂得欣賞的人吧。

“好美喔。”我常想起那年，你看著玻璃罐裏的蛾，那雙充滿好奇的眼睛，幾乎貼到玻璃罐上的臉。

我開始靦腆地笑了起來。

你直起身，望著我：“不過我覺得她們飛舞的時候，會更美。”

我望著玻璃罐裏的蛾，嘗試透過玻璃罐觸摸其色彩斑斕的“眼”，沒有説話。

“安靜，很好。”良久，我聽到你突然這麽說著，也趴在窗臺上，在陽光下把玩著玻璃罐裏的蛾。

我望著我手裏的玻璃罐，輕輕微笑。

那時是十二月。聖誕節前夕，要放假了，你硬跟著我回家，說要看看蛾們都怎樣了。

我假裝不在乎地緩緩走著，假裝對你的異常熱情好像有點反感。

“聖誕節要來了！”你似乎特別高興的樣子。

“所以？”我拖著緩慢的步伐往前走。

“聖誕節都交換禮物不是嗎？”

“嗯？”

“我想好了禮物給你喔！”我轉頭，望著你笑得見牙不見眼，忍不住也微笑了起來：“是什麽？”

你卻伸手把食指放在嘴唇上：“是秘密！”

“噢。”我聳聳肩，繼續往前走。

“那你有準備禮物給我嗎？”你還是窮追不捨地問。

“沒有。”我很乾脆地回答，故意冷漠。

“我幫你想好了！”你竟然還能自顧自地説話，我有時候真服了你：“你可以送我巧克力，或者你可以送我一支筆，又或者，你可以答應每天都與我説話！”

我忍著不回頭嘲笑你，步伐卻越來越快，你差點就要用跑的追上我。

那年聖誕節前夕臨睡前，我閉上眼睛許願，希望你永遠都會逗我跟你説話，然後我會假裝不理你，你會窮追不捨，接著我就會忍不住對你微笑。

帶著笑意，我漸漸沉睡。

醒來的時候，你在我房間窗外，敲了敲窗口：“醒了嗎？快出來，我讓你看我給你的禮物。”

我發現窗口已經打開了，不過沒有多想，就起身，從窗口爬出去，跟著你走。

你拉著我跑進了樹林，我們飛快地跑了起來，我的睡衣在晨風中輕飄，樹葉上草叢上的露珠沾濕了我的睡衣。

“就是這裡。”終于你停了下來，氣喘吁吁，白淨的臉上浮上兩朵紅雲。

“有什麽？”我環顧四周，沒看到什麽特別的。

“等等。”你跑到一棵樹後面：“不要跟過來喔。”

我有點不耐煩地站在原地，看著你跑到樹的後面，不知道在做什麽，然後突然探出頭來，望著我：“準備好了喔！看著啊！”

他語音剛落，從他手中，突然飛出了一隻蛾、兩隻、三隻……好幾隻蛾張著色彩斑斕的“眼”，飛向了空中，盤旋幾圈，飛入了樹林深處。

我望著在藍天下飛舞的蛾，那情景有一種讓人驚艷的美，看著她們自由的舞姿，一瞬間讓我看呆了。

等到她們都消失在樹林深處，你才從樹後面蹦跳出來：“怎麽樣，喜歡你的聖誕節禮物嗎？”

我卻是又生氣又想笑：“那些都是我的收集，你竟然就這樣把她們放走！”

“很美，對吧？”你依然笑著，像個小孩一樣：“我就說過的。”

我只能微笑，無法對你生氣。

“那我的禮物呢？”你走到我面前，攤開手板。

“還沒想到。”我撇撇嘴。

“什麽，你就隨便送一個嘛！”

“好啊，你要什麽禮物？”

你摸摸頭，想了一下，然後突然笑容變得很哀傷：“我想，我什麽都不要，就只要你記著我，就好了。”

我望著你，忽然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你雙眼裏承載的，是一種我從未看過、滄桑的悲哀。

“記著我，可以嗎？”

我只能點點頭。

那年聖誕節過後，我就再也沒有看見你。我不再收集蛾，我和小花以外的人説話了，開始變得比較活潑了。

但我沒有忘記蛾的美，就如我一直沒有忘記你一樣。

我還記得當年我曾經希望你能一直逗我跟你説話，你曾經希望我能每天與你説話。你離開之後的日子裏，我每天寫日記，文案開頭總是寫給你。

或者，在地球的某個角落，你會以一種神奇的方式，看到我寫給你的日記，寫給你的信。

一天一天，一年一年。

又是聖誕節前夕了呢，我望著手中的筆，蓋上日記本。

一隻蛾忽然從窗口飛了進來，拍動著那雙樸素的翅膀，煽動著迷人的“眼”花紋。

她在房間盤旋了一圈，最後停在我案前的日記上。

那年十二月，遇見你的前一天，我在房間裏抓到了一隻很漂亮、很精巧的蛾，就像眼前這隻一樣。

她停在日記本上，一動也不動。

墻上的鐘響了十二次。

layzicfish

欠着你讀后感。
過了周末補上。

lezheng

我的读后感：

这个故事，结尾虽然有淡淡的遗憾，但是充满希望的。希望不是指那个男生会重现在主角的生活里，而是指那男生的离开并没令主角一蹶不振，主角是积极地活着，把那男生好好地存放在心里，与她的一呼一吸并存。有时候，一个人的存在并不在于他有没有physically存在于世上，而在于他有没有存在于其他人心里。如果能一直在重要的人心里一直存活，他的影响一直都在，就好像他从来没有离开过。

另外，如果有一些细节能够有更details的描述，故事应该会更深刻。例如说，他们是如何开始认识的？她是怎么开始发现他的离去？

Irumi

回复 3# lezheng

文中“你”並沒有回到“我”的生命裏，我寫那一幕蛾飛進房裏，原是作爲這個故事的完結，與開頭相呼應。

而至於“你”如何闖入“我”的生活，如何離開“我”的生活，我覺得若把詳情寫出來的話，就會馬上點破了這個故事裏一些我不想表現得太過淺白的“秘密”。

至於爲什麽？我倒是覺得，讓讀者看完之後自己能發現到的話，就會知道這神秘的一回事是什麽，而乃至覺得與這個故事之間增添了些許親密感。

而且留下想象空間，讓讀者能擁有屬於各自版本的解説，也是一種很浪漫的事情。

當然，另一方面，不是每個人都喜歡這種“故作神秘”的處理故事手法，我只是認爲這個故事本來整個感覺就很虛幻，於是把公仔畫出腸的實事求是寫法，就不太適用了。

不過以上都只是個人的主觀想法，我仍然很感謝你給我的讀後感。我想我應能期待你未來幾天内將發上來的參賽文章。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