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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时空]《锦上花浓》 作者:秉烛游漆园 ( 完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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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16-12-2010 07:49 PM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chanel8 于 7-2-2011 11:44 PM 编辑

内容简介:


想她傅明锦正是青春飞扬,活力四射的年纪,
也算是个知荣知耻五讲四美的大好青年
征服世界那是悬了点,驯服个古代大老粗难道还不行吗?


关键字:明锦,筛子穿,轻松路线



**《锦上花浓》是一本优秀的小说,故事情节流畅动人,为了让 作者:秉烛游漆园 能创作出更好的小说,请您到各网店或且书店购买本书、  也可以多多宣传本书和推荐,也是对作者的一种另类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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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6-12-2010 07:57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章 傅家有女初长成

  天还没亮,外面是一片漆黑,正是所谓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
  明锦睁开了眼,旁边的明澜睡成一个大字,白嫩的大腿横跨过被子,重重的压在她身上。
  “香艳啊。”明锦啧啧两声,遗憾道,“可惜姑娘我不近女色。”
  伸手推开明澜,冰凉的触感让她皱了皱眉头,拽着被子给明澜盖上。
  “唔。”明澜似乎被吵醒,抗议咕哝了一声,翻了个身,再次将被子压在身子底下继续睡。
  明锦无奈,冻感冒了可不是玩的,轻轻拍拍她,又用力将被子拉回来,换来明澜更大的抗议声。
  折腾了一回,原本略发冷的身上反倒出了一层汗,明锦轻手轻脚钻出被窝,潮湿的空气让她胳膊上起了鸡皮疙瘩,她快速的将衣服裹在身上。
  已经是晚春,可清晨时分的空气还带着凛冽,明锦将自己收拾整齐之后出了门。
  四下里一片漆黑,只有丫头屋里传来些微动静,让傅家院子显得不那么冷寂,院子里的花花草草微微收拢起来,带着露水,像是在垂首的少女,带着优雅和谦卑。
  那是太阳即将升起的地方,明锦像每天一样,远远看过去。
  太阳还没出来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很慢,好像是已经等待了漫长的岁月,黑暗,和光明相对,压抑而又沉郁,明锦却感到莫名的心安,好像每天的这一刻才是她所最为放松的时候,好像被这样的黑暗淹没过去,就能回到曾经的那个时候。
  那时候……
  明锦勾起唇角,眼神微黯。
  等了一会儿,天边才勉强散出些亮的意思,从浓黑到深蓝,再一丝一丝的抽去浓重,淡蓝,灰蓝,白……
  太阳不知什么时候一跃升起,没有一丝停顿,没有半点迟疑,一瞬间点亮大片的天空。
  “新的一天。”明锦喃喃自语,感受着被阳光的沐浴,觉得力量从一点一点的温暖中恢复过来,瞬间又状态全满,思维也变得清晰有力。
  想她傅明锦正是青春飞扬,活力四射的年纪,也算是个知荣知耻五讲四美的大好青年,现在也没让她光膀子围树叶上山去逮野猪,也没让她钻山洞挂树枝的陪恐龙捉迷藏,不过是穿越到封建社会活一回,又有爹有娘,没饥没寒,还有什么好矫情,有什么过不去的?
  “又是一个好日子。”明锦眯起了眼,笑得欢畅。
  “你怎么就知道是个好日子?”齐氏从她身后走了过来,声音里带了一丝笑意。
  “娘。”明锦回头看着齐氏,唇角翘得更高。
  “明锦倒是精神好,从来都起得早睡得晚。”傅维安也走了出来,去看他先前种下的那株芍药,除了在书房读书,他最多的时间就是去伺候他的花草。
  明锦心想,那是,她从来都是精力旺盛不知疲惫的姑娘,通宵达旦的上网那是常事,到这要啥没啥的地方日落而息可把她给憋坏了,天黑作幺是找抽呢,这天亮还不赶紧起来撒欢折腾。
  “这是随我。”旁边的齐氏有些得意的扬了扬下巴,伸手拉明锦,嘱咐道,“才暖和一点,别急着换薄衫,春捂秋冻。”
  明锦笑眯眯的看着心疼自己的齐氏,回握住她的手道,“您摸我这手,暖和着呢。”
  齐氏也笑了,点头携着女儿的手,往厨房去,明锦端了早餐,跟着齐氏一起到了傅老太太屋里。
  春香早已经在外屋打扫,见两人来了欠身微笑,“老太太昨晚起夜,这会儿还睡着呢。”
  正说着,就听见里面老太太的动静,春香忙走了进去伺候老太太起身。
  齐氏带着明锦给老太太行了礼,又伺候着洗脸装扮。
  虽然傅家已经远不如从前的光景,家里所有下人用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傅老太太仍然觉得某些礼仪是必须坚持并且严格遵守的,傅家就算贫穷,就算没落,也是书香门第。
  商户出身的齐氏不以为然,可胳膊拧不过大腿,身为媳妇哪儿能跟婆婆叫板,她只能寄希望于将来给儿子明瑞讨个听话的老婆,好一举把这些年的憋屈和劳累都讨回来,到时候……
  “咳咳。”明锦低声清嗓子,提醒显然已经走神的母亲。
  齐氏迅速回神,正巧对上老太太探究的眼神,忙低下头装乖。
  老太太眼里闪过一丝不满,慢吞吞地道,“想什么呢?”
  “呃。”齐氏尴尬不已,真是大意了。
  “多大的人了,说话还坑坑巴巴。”老太太声音和缓,却字字不饶人,“最大的明锦都已经是这么大的姑娘了,你也算是长辈,在小辈面前也该有些顾忌,不能再像从前那样任性。”
  齐氏勉强咽下堵在喉咙中的话,强笑着道,“您说的是。”
  老太太见她没有回嘴,似乎有些满意,又道,“咱们傅家和齐家不一样,书香门第四个字不是白说的,虽说是在自家屋里,可偏就是在家里没人看着才更要立得稳,守得住。”
  “是我疏忽了,请您责罚。”齐氏被说得没法,笑得益发不自然。
  “责罚倒是不用了,你也这么大年纪,总得在孩子面前给你留点脸面。”老太太瞥了一眼明锦。
  齐氏心里暗骂,都已经当着明锦的面说到这份上,还留什么脸,脸色益发不好看。
  旁边明锦绷住了劲儿,任凭老太太眼刀扫过来,纹丝没动。
  老太太对明锦的反应还算满意,扭头淡淡道,“你吩咐厨房,今年都不要做玫瑰糕。”
  齐氏一呆,忍不住问,“可是做得不好?”
  “不是。”老太太面上更淡,风轻云淡地道,“昨儿个明澜跟我说,想吃玫瑰糕。”
  齐氏咬住牙,替女儿求情,“她年纪还小……”
  “都已经开始读书识字,不小了。”老太太语气加重,警告的意味很浓,“瞧你教出来的闺女。”
  齐氏沉默了,她知道自己要是再说,怕是老太太要变本加厉的两年不再吃那糕点。
  “闺女就得有个闺女的样子,”老太太却似乎被挑起了兴致,又开始老调重弹,“傅家人都得是冻死迎风站,饿死不弯腰的!姑娘家是能随便要东西吃的吗?将来都是要嫁出去的,要这么给老傅家丢人,还不如都别嫁出去!”
  她见齐氏还要说话,扬高了嗓子沉声喝道,“谁再馋嘴,就给我掌嘴。”
  齐氏眼里快要冒出火星来,就要说话,被明锦轻轻拉了一把,才重新坐了回去,低头顺了一会儿气,用尽量平淡的语气道,“媳妇也有件事情要跟娘商量。”
  “什么事。”老太太恢复了平静,声音也和缓了些。
  “明锦的年纪也大了。”齐氏压住火气,小心翼翼地道,“我瞅着是不是该找个媒人帮忙留意,寻个婆家。”
  明锦只觉得头皮发麻,果然,自家娘亲又要提这茬,眼瞅着老太太的脸又黑了半边。
  “明锦的婚事早就已经定下。”老太太铁青着脸道,“你不用管。”
  “我是明锦的亲娘。”齐氏终于忍不住,努力压着声音不要太高,“这桩婚事一直都没个说法,难道就让明锦一天一天耗下去?”
  “你是在跟我叫板吗?”老太太斜睨着齐氏,声音低沉,眼神凌厉,“你是亲娘,我难道就不是亲祖母?”
  “媳妇不敢,是我一时糊涂,说错话了,您别跟我计较。”齐氏忙垂下脸,又软声赔笑道,“只是咱们傅家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总养着一个闺女在家里,面上也不好看。”
  “你不用管。”老太太斩钉截铁的道,“到时候我自然有安排。”
  齐氏又试着开口,却总是被傅老太太料敌先机的堵回来,憋得她眼都红了。
  两人好容易从老太太那里脱身,齐氏匆匆往书房里去,明锦见她神色不对,慌忙跟上,“娘。”
  “你别管。”齐氏怒气冲冲,越走越快,声音拔高了好几度,“回屋里去等我。”
  明锦张了张口,无奈的停下脚步,却偷偷转了个弯,绕到书房窗后,侧耳细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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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6-12-2010 08:16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章 河东狮吼

  书房里传来很大声响,显然是齐氏发了火,正摔打东西撒气,明锦低头屏息,努力分辨着声音的来源。
  先是老爹的红木椅子倒在地上的声音,听起来显然老爹没有坐在上面,逃过一劫。
  “这是干什么?”书房里立刻传来傅维安的叫声,可惜压低了嗓门,明显失了气势。
  接着是铁镇纸砸在地上的声音,然后是托盘,齐氏还是舍不得那些瓷碗,又不敢摔傅老爹的心肝宝贝书,从书房挑那仅有的几个能摔又不怕摔的东西出来,还真是难为她了。
  然后,是一声打在身上的闷响。
  好脾气的傅老爹终于炸了毛,“你这女人,跑书房里撒泼是怎么?”
  明锦慌忙捂住嘴,免得笑声溢出来。
  齐氏中气十足的叫嚣,“你个没良心的,我天天为了这个家从早到晚的做活受累,还要在你娘面前装孙子陪小心,当着闺女的面,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我能回嘴吗?”
  “自然……不能。”傅维安一听到傅老太太,明显被打消了气焰,声音软了下来,柔声劝道,“你就忍忍,老太太就这脾气,她没坏心。”
  “没坏心,难道我就是坏人吗?”齐氏恨恨道,又拔高了嗓门,“我忍这么些年,那还不行我打她儿子出出气?”
  傅维安无奈,“夫人小声些,别让人听见。”
  “我偏要高声,我让全村人都听见,给我评评理,”齐氏依然气势逼人,声音却明显小了很多,“我嫁到你们家那么多年容易嘛,除了这破房子,傅家还剩下什么?我是跟着你吃好的了还是穿好的了?”
  “委屈你啦。”傅维安声音很低,像是叹息。
  “我不管,”老太太都没说哭的齐氏听了丈夫两句软话,声音立刻哽咽了,“这是明锦的终身大事,别的事让就让了,这事我半点都不会让的!”
  “这个自然,”傅维安忙安抚道,“明锦的婚事不能含糊。”
  齐氏没说话,接过傅维安递过来的帕子,抹了抹眼睛,又擦了擦鼻子。
  “不过明锦才多大一点,”傅维安又有些好笑,“至于现在就忙不迭的安排人家吗。”
  “你这爹是怎么当的。明锦已经到了可以嫁人的年纪了。”齐氏抱怨道,“再说了,就算她现在不大,也能先把亲事定下来,再留两年也安心啊,你以为好孩子那么多呢,不早点下手,都让别家抢光了。”
  “你当是买东西呢。”傅维安轻轻拍拍齐氏的后背,失笑道,“还要抢的。”
  “谁跟你开玩笑,”齐氏气哼哼地拍开他的手道,“前些日子听思荣说,已经给春雨寻了婆家,就是城里的王家少爷,春雨那丫头哪点比得上我们明锦。我再不赶快给明锦找,这几个能看上眼的怕是都得被她们寻摸走了。”
  明锦在窗后听得一脸黑线,这竞争意识,齐氏没去做生意真是屈了大才。
  “那丫头都到嫁人的年纪了?”傅维安吃惊,“我上次见她才跟桌子一边高。”
  “春雨比明锦只大两个月。”齐氏忍不住掐了傅维安一记,疼得他“嘶”了一声,才满意的收回手来,“你说我听了能不急吗?”
  “是是。”傅维安心有余悸的握住齐氏的手,“夫人说得是。”
  “咱明天去齐家一趟,”齐氏推他一把,却靠近了些,嗔道,“你去跟娘说,我不想过去再挨一顿。”
  “好,”傅维安满口答应了,又问,“去送贺礼?”
  “还没定下来呢,等定了再说。”齐氏笑道,“是我上回说的那个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傅维安安静下来,屋子里半天一点动静都没有。
  明锦警觉地直起身,准备离开,却在转身的瞬间模模糊糊的听见傅维安的轻声叹息,“好吧。”
  那声音很轻,却让明锦顿住了脚步,傅维安从来都是风轻云淡的,温柔和蔼的,可这一声叹息里却似乎饱含着从没有过的情感,沉重而辛酸,让明锦觉得心像是被细弱的针刺了无数下,这种疼并不尖锐,却在心口缠mian久久不去。
  明锦咬住了唇,从阴影里走出来,快步回去齐氏屋里。
  果然,齐氏没一会儿就回来,眼睛还微微泛着红,明锦心里一疼,觉得眼眶有点发胀。
  这是母亲,这世上最疼爱自己的人。
  明锦是家里第一个孩子,万众期待之下,居然是个女娃,傅老太太虽然自恃身份并没有说过一句重话,那张脸却阴沉了足有半年,对明锦也总是不闻不问。
  傅老爷当时年纪轻,见母亲不高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不敢时常看女儿,更不敢面对傅老太太的眼神,索性缩进书房里闷头读书,以至于明锦直到会说话都没有名字,还是齐氏自己给取了“明锦”,齐氏家里是做布料生意的,她能想到最美丽的女孩名字大概就是“锦”了。
  按说孩子应该不会记得那么清楚,可明锦却不一样,从她一出生起傅家发生的所有事情,她全都记得。
  或许是因为傅老太太对明锦的冷淡,加上某些莫名的同仇敌忾的情绪,齐氏对明锦异常疼爱,几乎超过了那一对双生儿女,成天的带在自己身边,明锦也比普通孩子懂事,教她什么都是一学就会,全不用她费心,还能不时的帮些小忙。
  “娘还真舍不得你嫁人。”齐氏怜爱的摸了摸明锦的脑袋。
  明锦坐起身,认真的对齐氏道,“那我就先不嫁人,陪着娘。”
  这是实话,见识过傅老太太的样子,明锦对嫁人这件事明显有抵触,她还想过这样的日子,没事撒撒娇就能得点甜头,犯了错耍赖也能混过去,可要是嫁人就全不一样了。
  “那哪儿行。”齐氏笑话她,也坐直了身子,“你已经到了年纪,若不是这附近真没什么好人家……”
  “娘,”明锦软着嗓子靠在齐氏身上扭啊扭,她也就敢在母亲面前放肆,颇有些恃宠而骄的意思,“祖母不是说了,我定过亲。”
  不说还好,一说倒把齐氏说红了眼眶,她狠狠啐了一口,“那老头们之间喝醉了酒胡说八道也能做得准?”
  其他事她可以看在傅维安面上不计较,不过是老太太想找个面子,她是小辈,让也就让了,可要是拿自家闺女终身幸福赌气,她拼死也不会答应。
  明锦伸手从衣服里拉出荷包,里面是一块莹润的玉璧,老实说,“我瞅着,这不像是石头。”玉佩应该是挺贵重的礼物了吧,也不能真是胡说八道。
  “瞧你那点出息,傅家从前好的时候,这种玉可也真算不得什么。”齐氏对傅家曾经的盛年也有耳闻,也是因为这个,让她对傅老太太的坚持颇多隐忍,不过是说两句,听了也就过去了,何必跟一个历尽艰辛的老妇人较劲。
  “哦。”明锦不懂玉,只得胡乱点了头。
  “我都没进门,就定下了亲事。”齐氏哼了一声,“这么不靠谱的事情。也只有傅家这种书香门第做得出。”
  齐氏的不屑不是没有道理,从她嫁进来傅家就已经败落了,半点高门大户的甜头都没有尝到,比商户齐家的生活差得不是一点半点,傅老太太还处处摆出一副高人一等的姿态,齐氏自然不服气,尊重是一回事,过日子是另一回事,这礼貌上做小辈的让一让也没什么,婚姻大事可不能有半点含糊。
  “可祖母说过要守信。”明锦低声道。
  她倒不是为了什么守信,只是单纯的并不想出嫁,这副身体还没成年就要承担生儿育女的重任,她实在有些吃不消,若是她是个古代土着也就罢了,可十几年现代教育,从初中开始就开始的生理教育课不是白上的,她还年轻,还想多活几年呢。
  “别的事都好说,这事没商量。”齐氏强硬起来,“他们陆家当年跟你祖父一样,也被贬回老家去,谁知道现在还记不记得住这桩婚事。”
  “我觉着,我还没那么大。”明锦小心翼翼地道,“这事要不先放放,过两年若是还没消息,老太太也不好再说什么。”
  齐氏恨铁不成钢的使劲儿戳了戳明锦的额头,“你这傻丫头,现在寻婆家年纪正好,还能信着咱们挑拣,等定了亲,再在家里留两年也好,你以为你是天仙美女啊,守到老姑娘还有人上赶着要呢?”
  明锦捂住额头,嘿嘿干笑,“我听娘的。”
  “这还差不多。”齐氏收回手,伸手在明锦衣服上顺了顺,又捧着明锦的脸掰左掰右的仔细端详,明锦顿时囧然,这个神情似曾相识,那是在看家里牲畜牙口的时候,齐氏也是这样神色这样语气,尾巴翘到天上去的骄傲面孔。
  “瞧我这闺女长的真好看,这方圆百里没一个能比得上。”
  明锦眨眨眼,笑得虚弱。
  “唔。”齐氏完全不知道正一脸傻笑的姑娘正在想什么,兴高采烈地扯着她的面皮扭动,“皮真好,也随我,赶明儿让你舅舅弄些好的胭脂水粉,我给打扮打扮。”
  明锦差点被自己口水呛到,假笑着往外面蹭,“我去叫俩小的起床。”
  齐氏见她要溜,当她是害羞,笑得一脸了然,大手一挥,“去吧。”
  明锦顺势出了房门,却没立即去旁边的厢房,而是在院子里的石墩子上坐了下来。
  齐氏说的没有错,她不是什么天仙美女,在这种地方更不可能让她自由恋爱,早出嫁和晚出嫁又有什么关系呢?
  “建立在浪漫爱情基础上的婚姻是从十九世纪才开始的,在那之前都是包办婚姻,并且包办婚姻也很好的适应了社会发展。”明锦想起从前不知从哪儿听来的话。
  明锦看着父亲小花圃里精心呵护却长势并不好的花,再瞧外面肆意绽放的小野花,忽然心中雄心万丈,她好歹也是活了两世的姑娘,征服世界那是悬了点,驯服个古代男人难道还做不到吗?
  大不了厚着脸皮去跟齐氏要求,找一个着调又靠谱,真心过日子的男人,再不济,傅老爷这样善良却酸腐的,咱也能凑合,公婆只要不比傅老太太还刁钻就够了,她要求不高吧。
  就算真的嫁了个不如意的丈夫又能如何?搭伙过日子呗,肉体不自由,谁还能连她想什么都管着?脑补可是一门强大的功夫,她得好好修炼才是。
  自己花了几年功夫才重建的信心会因为结婚消失吗?花了那么长时间才理顺的安详平静心情会因为身边多了个男人就没有了吗?明锦仔细考虑了一下,终于释然的笑了,既然都是不,那她还怕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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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7-12-2010 08:31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章 傅老太太的打算

  午后。
  明瑞被傅老爷拎着耳朵进了书房读书,明澜也终于在齐氏的眼刀下跟着她去学针线。
  明锦每天能蹭着练一篇字,还能看会儿书,她的字写得好,没有姑娘家的小巧秀气,反倒显得大气豪迈,用齐氏的话讲,就是费纸又费墨,半点便宜都没有,傅老爷却喜欢,让她每天都去书房写字读书,虽然不能跟精心调理的明瑞相比,也在她身上颇用了些心思。
  可惜没有太多时间让她消磨在书房里,明锦很快告别了父亲和弟弟,往老太太屋里去。
  傅老太太已经在门口等着,每天的这个时候,明锦都要陪着祖母一起在院子里散散步。
  午后暖阳,正是春天里最好的时刻,明锦心里却暗暗叫苦,早知道来前就该将里面的衣服换掉,一会儿又折腾出一身汗,不管是洗衣服还是洗自己都很麻烦。
  傅老太太步子很轻,缓缓走在院子里,回头看明锦,“过年做的那件新衣服怎么没穿?”
  “我喜欢身上这件。”明锦笑着道,那衣服是打算出门穿的,平常在家里还是身上这件好,虽然旧了些,可布料穿久了,反倒柔软又顺滑,穿着比新做的缎面绣花衣服舒服得多。
  “真是大姑娘了。“傅老太太仔细看着明锦,伸手轻轻摸了摸她的脸庞。
  她的手干燥又温暖,触感软绵,明锦没有躲开,微笑着回视傅老太太,虽然这老太太某些时候固执得惊人,明锦却并不讨厌她,她真的不是坏心,只是用自己的方式为傅家考虑,很多时候,她对自己比对家人更加苛刻,那些令人头疼的规矩,她一辈子都没有半分违背,单这一点就足够得到应有的尊重。
  “这家里几个孩子里,倒是只有你一个大方稳重,有傅家人的样子,”傅老太太皱了皱眉头,拉着明锦往自己屋里去。
  明锦深知傅老太太不喜欢小辈多舌,也不说话,跟着傅老太太往屋里去。
  “你母亲跟你说了吧,”傅老太太坐下,笑得带了一丝讽刺,“关于你的婚事。”
  明锦忙做出一副茫然状,摇头道,“母亲没有跟我说。”
  傅老太太瞥了她一记,也不说什么,只是道,“我非得让你守着陆家的亲事,不肯让你母亲给你寻婆家,这事你怨我也是应该。”
  明锦凑过去甜笑着道,“怎么会,我原本就舍不得您和母亲,巴不得多留几年呢。”
  “我原也以为你还小,不用着急,”傅老太太看着明锦,叹了口气,“可瞧着你身上的衣服,这是去年做的,身量不再像孩子似的长那么快了,真是个大姑娘了。”
  明锦抿了抿嘴,有些哀怨,她也不知道是为啥,这个儿就是不长了,任凭她再怎么偷着抻筋蹦跶,还是比齐氏矮了一个头皮。
  “其实前几年的时候,陆家来过消息,”傅老太太笑得有些狡猾。
  明锦心里一惊,瞪大了眼,“陆家人来过信?”
  傅老太太点头,“那时候正是明澜和明瑞还小又是一起病倒,你爹娘忙得脚不离地,你又没有多大,我也就没说起。”
  “那……”明锦想问为什么不告诉齐氏,却又顿住,既然没有说,自然是有问题。
  这么些年也摸清楚老太太的性子,绝对属于傅家超级大S,她若是急巴巴的问,老太太一定会转了话题开始教规矩,并且再也不会跟她提起陆家的事情。
  好歹也是人家的终身大事啊,明锦更加哀怨的想,曾几何时,她已经沦落到用对付阶级敌人的方式来打听未婚夫八卦的地步了。
  明锦耐着性子做出乖巧状,只盼着傅老太太厚道些将八卦讲完,不要说一半藏一半的吊人胃口。
  “你也知道,陆家和咱们傅家一样,都是因为得罪了张大人被贬回家去,”傅老太太叹了口气,脸色也暗淡下来,“如今张大人势力更大,读书这条路眼瞅着行不通,咱们家有我撑着,总还能坚持住,陆家却有了其他想法。”
  明锦脸上没变,心里却暗暗松了口气,若是陆家长辈也跟傅老太太一般顽固,想来嫁过去日子也不好过。
  傅老太太看了明锦一眼,冷笑道,“你想什么我都知道,可你也要知道,傅家只要存在一天,文人的骨气就不能丢!”
  明锦心里腹诽,严肃点头,“是。”
  她可是受了二十多年生来平等的教育,就算傅老太太说得慷慨激昂,也不能引起她半点共鸣,文人的风骨和自食其力分明是两个概念。
  “你年纪还小,不懂得这些,”傅老太太有些怅然的轻叹。
  明锦一脸受教,心里猫抓似的,这老太太实在太能歪楼了,可她还不能提醒,得让她自己正回去,这陆家到底干啥了。
  或许是听见明锦心里的呼唤,傅老太太很快导入正题,“那几年边关犯境,陆家将孩子送去了军营,想着读书是避不开张大人,可武官那一边他却管不着。”
  明锦心里不以为然,为了虚幻的名声,将小小的孩子送去参军,又是去前线战场,真是够狠心的。
  等等……
  明锦瞪大了眼,当年明澜他们生病她记得分明,她才七岁!那陆家小子能去参军,他得有多大?!
  傅老太太这回却没收到明锦的信号,又道,“我本想着到你年纪大了,他就该回来,可谁知道这一仗打了将近十年,今年开春才算是结束。”
  明锦也记起来,开春的时候,朝廷把突厥大军彻底打回老家,还全国庆祝了一回,村子里折腾的鸡飞狗跳,没背下书来的明瑞还因此逃过傅老爷一顿板子。
  “我知道你娘疼你,”傅老太太笑容淡淡的,“不想让你嫁远了去,可这村子里哪里有什么好人家?世风日下,大多数人又目光短浅,总盯着钱财二字不放,傅家虽然是书香门第,可毕竟没有当初那样的风光了,要我看,陆家才是最好的人选。”
  明锦见傅老太太双鬓斑白,这些年的操劳让她也苍老了不少,心里也是一热,软声道,“让祖母费心了。”
  “像咱们这样大家出来的人,和别家不一样,”傅老太太说得有几分骄傲,“就算公婆严厉些,总不至于做些下作的事情,让你吃苦总好过受什么折辱。”
  明锦连连点头,若陆家真有一个傅老太太似的人物,起码家风正派。
  “再者,大家出身,总还是有些家底。”
  傅老太太说着,回身打开柜子,从里面掏出一个老旧的首饰盒,轻轻放在桌上。又从贴身的荷包里取出一把钥匙,将首饰盒上的锁打开。
  明锦小心朝里面看去,顿时瞪大了眼睛。
  珠光宝气逼得人眼发花,珍珠玛瑙翡翠金银,居然无一不有,密实的摆了满满一盒。
  “这是我给你们几个存下的。”傅老太太伸手摸了摸那些珠宝,叹道,“你和明澜的嫁妆,就从这里面出。”
  明锦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默不作声。
  傅老太太叹道,“陆家和傅家一样,想必也是读书识礼的人家,又有几分家底,可明澜丫头却不知能不能有你的好运气,我给她准备的嫁妆得多些,你别往心里去。”
  明锦觉得喉咙发干,半天才带了一丝哽咽道,“老太太……”
  “好好的哭什么,不吉利。”傅老太太拍了明锦一记,“到了婆家可不行这样,还要让人觉得我傅家姑娘禁不住事。”
  “我错啦,”明锦忙笑道,“只是老太太将自己的首饰拿出来给我们当嫁妆,总觉得心里难受。”
  “有什么难受,”老太太显然有些受用,口上却斥道,“这东西我难道还要带到地里去不成,剩下还得留给你母亲。”
  “是。”明锦低头乖顺道。
  “我想着这就找人去问问陆家的消息,”傅老太太哼了一声,“结果你母亲就绷不住。”
  要不是老太太瞒着,齐氏怎么会非要另找,明锦张了张嘴,想替齐氏辩驳两句,却还是作罢,婆媳斗法谁都掺和不进去,明哲保身最重要。
  “我前些日子已经让人去信给陆家,”傅老太太替明锦拢了拢头发,“让他们早日过来迎娶你进门。”
  既然憋不出脸红来,就只好靠动作弥补,明锦垂下头做害羞状,心里一片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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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8-12-2010 06:19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章 各有道理

  从老太太那里出来,明锦立刻去了齐氏屋里,齐氏正在前面跟春香娘说话,见她过来示意她先进去,明澜正在里屋对着窗户龇牙咧嘴,看到明锦兴奋的嚷嚷,“大姐快过来看。”
  “什么?”明锦走过去,低头看她手里的东西。
  明澜已经学着绣花了,这应该是她的第一副作品,明锦为了不扫她的兴致,仔细辨认了一会儿,迟疑地道,“这是什么……花?”
  “牡丹啊。”明澜喜滋滋的凑过去,在绣线上划拉。
  看着明澜坚持的小脸,明锦将肚子里的话咽了回去,那分明是照着院子里这些天正开得茂盛的牵牛花绣出来的,就连颜色都一致得惊人,这话可不能说,不然明澜非炸毛了不可。
  “这是荷包啊?”明锦小心的避开敏感话题,开始期待成品。
  “嗯。”明澜重重点头,扬着笑脸对明锦道,“我想明天带去舅舅家里,送给表姐。”
  明锦笑容僵了一下,慢吞吞地道,“明天能做的出来嘛,别累坏了眼睛。”
  齐家的表姐妹没一个省油的灯,表姐虽然内敛,却比表妹更加奸诈,单纯的明澜一心崇拜表姐齐春雨,明锦明示暗示的都没能把她拽回来,这样的绣品送给表姐,不过是徒增笑柄罢了。
  “能做出来,”明澜没意识到明锦的阻拦,欢快的宣布,“我今天晚点睡就是了。”
  明锦无奈,回头看着进屋来的齐氏。
  “绣好了?”齐氏走过来看,扬了扬眉毛,像是也没看出什么,笑着挤出干巴巴的三个字,“真不错。”
  “我要明天拿去送给表姐!”很显然,三个字已经足够激励明澜,她对着齐氏大声宣布。
  齐氏明显也是一滞,旋即瞪了她一眼,“上次把秋雨都气哭了,这回我带明锦去。”
  明锦顿时傻眼,她可不是明澜,愿意去舅舅家面对那一对狡猾刁钻的表姐妹,她看了一眼身边的明澜,她也是一脸郁闷。
  “娘,”明澜尾音打着旋儿的拖了老长,听得明锦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带我去吧,我一定乖乖听话。”
  “不带。”齐氏哼了一声,“明天我们过去是有正事,哪有功夫看着你,你给我老实在家里陪祖母,学规矩。”
  明澜见母亲如此神色,知道她不会改主意,嚎着跑回屋去了。
  明锦上前走了两步,又回头看着齐氏。
  “你去劝她吧。”齐氏无奈道,“要是我过去,她一定还得烦我。”
  “一会儿吧,这会儿我怕过去了她挠我。”明锦对明澜的嗓门心有余悸,她要是立刻过去,明澜肯定嚎得更厉害,“招来狼咋办。”其实她倒是觉得,招来狼还好办,要是把老太太招来就完蛋了。
  齐氏大笑,使劲儿捏了捏她的脸蛋。
  “刚才老太太说了件事。”明锦低声对齐氏道,“说是早几年就已经联系上陆家人,前阵子老太太也托人带话去,说让早点过来定亲。”
  齐氏不喜欢扭捏作态,明锦总算省了那一番低头垂脸,咋也是个关系到国计民生的严肃话题,得尽早解决才是。
  “是吗。”齐氏答应的冷淡。
  明锦讶异的抬头看齐氏,“您知道?”
  敢情这一家老小心里都已经有了数,就她这个当事人啥都不知道呢,明锦内心一阵萧索,这万恶的旧社会!
  “这家里就没我不知道的事。”齐氏轻轻哼了一声,带了一丝得意,又冷着脸,“那陆家不成,我不乐意。”
  “为什么呀。”明锦追问。
  “这还用说吗,单这年纪就不好,”齐氏愤愤不平,“他得比你大十岁!”
  明锦怔愣,“十岁?”
  “这还是其次,陆家能狠下心来把小小年纪的娃儿送去战场,那一个个的能是好相与的吗?”齐氏眉头皱得死紧,“还有,他这么多年在军营里,谁能教他知情识趣,现在就是回来也是个武夫,能疼人?你自幼读书识字,还能画画,比城里的小姐都不差,跟一个粗人在一起,就算是我都受不了,更何况你?若是不小心再得罪了他,一巴掌就能要了你小命。陆家离那么远,你连个躲的地方都没有。”
  “瞧您说的,”明锦被齐氏这么一说,也觉得有点渗得慌,又摇头笑道,“哪儿能什么不好的都让我赶上了。”
  “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赶上了,一辈子就完了。”齐氏越说越害怕,将明锦紧紧搂在怀里,声音也有些哽咽,“娘能眼看着你进火坑吗?”
  明锦顺口答道,“也是,您到时候记得闭眼啊。”
  齐氏一巴掌拍下来,啐道,“都什么时候还贫嘴。”
  明锦扭着躲过去,赖在齐氏身上嬉皮笑脸掩住自己眼底的不安。
  在这样的地方,婚事完全没有后悔的余地,和赌博没什么区别,下定离手,就算不成,也再也没有翻盘的机会。
  因此,出嫁是一件极其慎重的事情,对方的健康状况,德行操守,家世背景,门风品格,政治倾向,这些统统都要考虑进去,对于家长而言,简直是参加一次高考。
  当然也不是没有人家随便对付对付就过去,媒人说合适就立刻准备婚事,可傅家却没有这样的人,傅老太太素来认真,齐氏更是如临大敌。
  明锦忽然觉得心里流过一股暖意,若不是真的在意她,疼爱她,也不至于现在如此混乱。
  傅老太太是大户人家出身,观念守旧,遵从规矩礼法,选孙女婿也是从最根本的地位和家风来看,在她看来傅家这样的门户,哪怕丈夫不争气,公婆也不会任由他乱来,最是靠得住。
  至于财富田产,傅老太太还真没多看重,她本身就是个硬气能吃苦的妇人,自然不觉得清贫有什么可怕,守着那盒首饰那么多年,也从来没因为什么时候光景不好就卖掉。
  齐氏却是商户出身,更看重实际,每天三顿饭得有肉,每季要能换一身新衣服,女婿家起码要富足到可以不用女儿干活,都是她择婿的底线,她自己虽然跟着傅维安过了一辈子,也从没觉得自家丈夫有半分不好,却舍不得让自家闺女也吃这样的苦。
  女婿她一定要事先看看是什么样的人,长得好不好,有没有本事,公婆都在其次,丈夫才是妻子的根本。
  另有一样,也是她最为反对陆家亲事的原因,自家闺女得在她能关照到的地方,能随时看着照应着,明锦素来温柔平和,要真受了委屈她还得给姑娘出头呢。
  明锦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顿时觉得脑袋胀大了不止一圈,齐氏和傅老太太简直是不可调和的矛盾。
  “那个身披战甲踩着五彩祥云的蛤蟆兄,你在哪里啊?”明锦做狂犬吠日状,惹来齐氏一个白眼。
  “瞎嚷嚷什么,还不快去明澜那里!”
  明锦偷偷吐了吐舌头,起身往自己和明澜的屋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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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9-12-2010 03:33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章 书生和商人

  齐家的新宅子,比傅家要大上三五倍。
  因为没有附庸风雅的假山池塘,院子显得宽敞豁亮,齐家小弟快乐的奔来跑去,小丫头跟在后面跑得脸红脖子粗。
  明锦偷偷皱了一下鼻子,想到自家那一对儿精力更为旺盛并且凑在一起破坏力有额外加成的双生弟妹,之前涌起的羡慕就立刻消失不见了。她还是觉得自家那小小的院子就很好了,还能让她在跑断气之前,拎着弟妹们的衣领去交差。
  这次是和父母一道来舅舅家,明澜在上次把表妹齐秋雨气哭了之后,母亲就罚她在家反省,明锦向来都是暗自发笑,不会像猴儿似的明澜一样非要说出来,这让齐氏安心许多。
  于是人生在世不如意者十有八九,爱热闹的明澜被禁了足,喜欢在家的明锦被迫跟着父母出了门。
  齐思荣面色有些冷淡的看着姐夫傅维安,眼前的这个人,不管他的笑容多么温和,不管他态度总是那么彬彬有礼,他还是不喜欢。
  商人的敏锐让他感觉到那种难受,就算傅维安穿得再破旧,家里连像样的佣人都请不起,甚至已经沦落到需要孩子们来帮忙做家事,即便如此,他还是能感觉到那种与生俱来的优越,那种骨子里的高傲。
  读书人。
  就因为比平常人多认识几个字,就因为从他嘴里能吟出那些听着顺耳却半点用处都没有的句子,就与这村子里所有人都不一样。
  齐氏看出弟弟眼里的迟疑,堆着笑对齐思荣道,“你不是过两个月还要出门,我想着让你姐夫也跟一趟看看。”
  齐思荣苦笑,“姐夫可是读书人,能吃得了这样的苦?”他可不愿意带着这么个大麻烦,一个大活人可比货物难照料得多。
  傅维安张了张口,没说话,齐思荣说的没错,虽然家里没什么钱,傅老太太也从未让他吃过苦,更没让他出过远门,连最近的京城都是在他还年幼的时候父亲带着去过一次而已。
  齐氏也有些犹豫,可想到孩子们,又咬了咬牙,勉强笑着道,“要不怎么过来找你呢,你帮忙照顾着点。若是能成,以后你姐夫就跟着你寻点事情做。”
  齐思荣暗地撇撇嘴,读书识字若是不能当官,毕竟是不成事,更何况当年傅家老太爷得罪的可是大人物,没将他这一支连根拔起已经是手下留情,怎么还能用他做事?
  他看着傅维安略显尴尬的面色,心里觉得舒坦了一些,口上却道,“这事不急,我也还没定下什么时候出去,这次好容易回来,孩子们非让我多留几天。”
  齐氏知道他一时不能松口,也不紧逼,笑着道,“明澜一直惦记着舅舅,说想你来着。”
  “这小丫头,”齐思荣想起外甥女,也笑了问道,“今儿怎么没跟着过来?”
  “这丫头太野了,”齐氏苦了一张脸,“也不知像了谁,都这么大了还没个姑娘样儿,我们老太太让留家里学规矩,我是收拾不住她。”
  齐思荣笑得有些嘲讽,傅家老太太执迷不悔,依然守着那些高门大户的规矩不放,却不知道自家姑娘连嫁妆都出不起,若是再没了村里婆娘的能干利落,有谁家乐意娶一个没钱的假小姐回去供着?
  看着傅维安走了神,齐思荣低声对齐氏道,“我劝姐姐一句话,你别不高兴。”
  齐氏凑近了些,拍了他一记道,“你是我亲弟,有啥可不高兴的。”
  “我倒是觉着,明澜这丫头不错,”齐思荣声音压得很低,“在村里泼辣点,今后就算遇上婆婆刁难也不会吃亏。倒是明锦,被老太太教得太好了,反倒看着是个被人吃的死死的主。”
  齐氏的脸黑了半边,啐道,“别胡说,我家姑娘还能嫁给村子里那几个蠢货不成?”村里那几个孩子,她可是一个都看不上,成天里钻狗洞掏鸟窝,将来也不过是个土财主,能有什么出息。
  “你家能出什么嫁妆,让姑娘们嫁到城里去?”齐思荣一针见血地道,“就算你凑出了钱,将来闺女在城里,你们在乡下,若是有个什么受气吃苦的,你还能天天跑个百十里的去婆家给闺女撑腰啊?”
  齐氏被说得没了脾气,狠狠瞪了他一眼,“呸呸呸,你别在那儿乌鸦嘴。我闺女还小着,嫁人还早着呢。你管好你家闺女儿子就行了。”她看了一眼远处的齐靖宇,语气又转而羡慕道,“靖宇这孩子真不错,小小年纪就那么稳重,将来必定是有大造化的。”
  齐思荣听了齐氏这么说,也笑开了花,“那是,也不看是谁生的。”
  “还真敢往脸上贴金,”齐氏啐道,“我就瞅着不像你的地方最好。”她想了想,眼睛忽然亮了,对齐思荣道,“你看我家明锦如何?给你当媳妇不算亏吧。”
  齐思荣朝明锦的方向看过去,她身材窈窕体态轻盈,五官虽然并不明艳,却也细眉杏眼,让人挑不出什么毛病,明锦的唇角有个弧度,就算只是安静的坐着,也像是在微笑,不细看还没发觉,细看这干净清爽之间还透着一股灵秀劲儿。
  “这孩子挺耐看,”齐思荣笑着点头,却又加了一句,“只是我家靖宇主意正,得看看他的意思才好。”
  “哟,你这个爹当的,连个半大孩子的主都做不了了。”齐氏嘲讽地看着他,撇了撇嘴道,“也罢,过两年再说,我家闺女可不能像村里那些丫头似的,牙还没长齐就成了亲生了娃,我还要多留几年,等攒了钱,再风风光光地嫁出去。”
  齐思荣看着自家姐姐豪情万丈的模样,无奈地低头喝茶。
  明锦将母亲带来的东西分发给表姐妹们,又和表姐妹们凑在一起闲聊。
  “明澜表姐今天怎么没来。”齐秋雨瞥了明锦一眼,有些幸灾乐祸,“该不会被你家老太太关起来了吧?”
  明澜开朗又伶俐,在姐妹之中有些名声,抢了齐秋雨不少风头,两个人针锋相对已久。
  明锦不答反问,“妹妹不喜欢我来吗?”
  齐春雨瞪了妹妹一眼,拉着明锦手道,“有日子没见你了,这些天在家做什么呢?”
  “给弟妹做衣服。”明锦老实道,小孩子长得快,齐氏心疼布料,孩子们又不常出门,便让明锦直接做大一些,老太太却见不得孩子们穿着不合身的衣服,就要动手拆了重做。
  齐氏哪里能让年迈的婆婆亲自动手,又拗不过婆婆对傅家脸面的坚持,便将这个活交给了明锦,算是让她练手,在衣服里面下了功夫,将多余的布料缝进去,只是这样一来就总得重新拆了再缝。
  “这是上次明澜想要的瓷盒。”齐春雨将手里的东西递给明锦,“既然她没来,你替我带去给她。”
  明锦仔细瞧着手里的瓷盒,明澜曾经跟她说了好几次,是舅舅上次从京城里带回来的,只给表哥齐靖宇一个,她当时看见就喜欢上了那个漂亮的花纹,直到临走才依依不舍的放下。
  “谢谢表姐惦记。”明锦笑着称谢,不由自主的看了一眼表哥齐靖宇。
  齐靖宇察觉明锦的目光,脸色略微泛红,对明锦轻声道,“收着吧,那丫头馋了好久。”
  这个语气,明锦心里一动,点头收下了瓷盒,从袖子里掏出一个荷包来,递给齐春雨,“这是前几天明澜做的荷包,说是做出来的头一个,送给表姐。”
  纵是她和齐氏绞尽脑汁的拦了这么多次,明澜还是坚持要把人丢到姥姥家去,齐氏又不愿意明说出来打击她难得澎湃的积极性,明锦也只得替她带来送给齐春雨。
  如明锦所想,齐春雨并不喜欢那个荷包,她看着那个荷包笑得意味不明,然后将它随手搁在桌上。
  齐秋雨却直接笑了出来,指着那荷包上的花道,“这是什么东西?癞蛤蟆?”
  “是牡丹。”明锦解释道,就算真做的不好,她妹子也只能她来笑话,她一脸认真严肃,手指顺着那朵花的线条滑动,又疑惑地看着秋雨,“表妹看不出来?”
  秋雨挑衅不成反倒被明锦问了回来,气得翻了个白眼,转身不再说话。
  春雨歉意的冲着明锦笑笑,跟着过去陪秋雨说起话来。
  齐靖宇笑着对明锦道了歉,这才状似无意的问道,“明澜表妹还好吗?”他很想问明澜怎么没过来,却还是没敢问出口。
  “她很好。”明锦笑得内伤,面上却一本正经的答道,“最近学了针线,还跟明瑞一起读书。”
  齐靖宇的眼神黯了下来,低声道,“你们都读书啊。”
  明锦看着齐靖宇略带失落的样子,知道自己挑错了话题,只得小心翼翼地补救,“也没识得几个字,都是父亲教明瑞时,捎带手逗我们俩玩的。”
  齐靖宇勉强露出温和的笑容,看了一眼远处安然喝茶的傅维安,低头不知道想些什么。
  明锦顺着他目光看过去,心里也暗暗叹息,若说起来,自家老爹的这份气度还真是独一份,那端茶的姿势,喝茶的神态,优雅得让人惊艳,也难怪自家娘亲当年倒贴了嫁妆还是非要嫁给穷书生的傅维安,外貌协会害人不浅呐!
  齐靖宇不着痕迹的又问了几句,拐着弯儿的想打听明澜,都被明锦装傻充愣的搪塞回去,向来稳重老实的齐靖宇很快就在明锦有意无意的打击下更加垂头丧气。
  左右无事,明锦找好了位置,摆出合适的坐姿,唇角也勾起应有的弧度,无比从容的走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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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2010 12:18 A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章 捡到一个少年

  从齐家出来,齐氏显得高兴,傅家祖产终归有限,若是这样一年一年的耗下去,明瑞将来还怎么娶得上媳妇,不若跟着齐思荣一起做布料生意,在她看来,什么脸面身份都是假的,好好活着最重要,只是不知道回家之后婆婆会如何反应,想到这个,又让她高兴之余还犯了愁。
  傅维安却一路沉默,傅老太太的顾虑也不是没有道理,就算傅家不再荣光,毕竟也是书香门第,寒窗苦读十几年或许还可以放下,从读书人转而去作商人实在是自降身份。
  可儿女已经渐渐长大,齐氏说的没错,年岁大了,总得先为后人着想,若是父亲在的时候傅家就开源节流,怎么也不至于沦落到现在这个样子,如今的家里若不是有一户忠仆留守,连佣人都请不起,自恃身份不愿降低任何用度,最终的结果只能是加倍的衰败下去,再过几年,难道要让孩子们亲自下地种田不成?
  明锦跟在各怀心思的父母身后,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村口旁边有一条河,因这一段水流湍急,每年夏天总会有贪凉的孩子在这儿戏水而溺毙,大人们为了让孩子们远离这里编出各种各样吓人的故事和传说,却还是挡不住孩子们好奇和爱玩的心,仍不断的有孩子们偷偷跑来玩耍。
  傅老太太自然是瞧不上那些村妇用大虫妖怪吓唬小孩子的把戏,却也曾经肃着脸勒令傅家的孩子们绝对不许靠近那条河。
  明锦对河边没有执念,更不愿意为了这个惹毛了家里的老太太,可弟弟妹妹的好奇心却在老太太的严令之下生根发芽茁壮成长,小兄妹俩开始幻想着河边会有什么奇遇——或是遇见老神仙,或是遇见世外高人,明瑞几乎着了迷一般,经过村口的时候总要往那边凑。
  人总是抵不过好奇心,经过河边时,明锦瞥过去一眼,夕阳的余晖洒下来,河面上一片波光粼粼,像流淌的黄金——这是齐氏喜欢的颜色。
  齐氏是个很美的妇人,却不是老太太喜欢的那种温婉女子,反倒活泼爱笑,热情张扬,并且理直气壮的热爱一切被老太太称为俗气的光鲜亮丽。
  明锦忍不住又多看了河边一眼,却忽而停住了脚步。
  “娘。”明锦的声音变了调,小跑步上前猛扯了一下齐氏的衣角。
  “怎么?”齐氏回头看明锦。
  “那是不是明澜?”明锦指着河边的方向,只觉得喉咙干痒,声音发颤。
  齐氏和傅维安都是一惊,慌忙扭头看向河边。
  果然是明澜,她穿着早上的那件新衣,站在河边,脚边还躺着一个人,她正好奇的低下头瞧他。
  明澜一向和明瑞黏在一起,站着的能看得出是明澜,那躺着的那个……
  齐氏面色惨白,身上也软了,明锦上前想扶住她,却被她拉得差点坐在地上。
  傅维安也吓坏了,慌忙往河边飞奔而去,明锦还从没见过他跑得那么快,中间还因为被石头绊了一下,差点摔倒。
  这边明锦在齐氏耳边喊,又努力将她扶起来拖着往河边走,齐氏半天才缓过来,嚎了一嗓子就跑了起来,也顾不上发上簪的花掉在了地上,头发也散了一绺。
  这绣花鞋真不是用来跑步的,脚尖踢在石头上一阵生疼,明锦却顾不得这些,一路磕磕绊绊地跟过去,渐渐看清楚明澜脚下的那个人的身形比明瑞大一号,这才觉得狂跳的心终于归了位。
  傅维安这会儿已经把少年拖出水面,他蹲在地上,将那个少年翻过身,确定不是明瑞,才松了口气。他积攒了一肚子的火气,如今又被明澜吓了一回,因还在外面,一时也不好发作,只得黑着脸瞪明澜。
  齐氏却不像丈夫那么多顾忌,也管不得地点是否合宜,扬起手来,张口便骂,“混账东西!谁让你到河边来的?!”她口上骂得凶,巴掌触到明澜的脸,却又软了下来,终是没舍得下狠手,错开脸,拍在她身上。
  明澜原本笑着,却在看到气急败坏的齐氏和眼神凌厉的傅维安之后,终于明白事态的严重,垮了一张脸,脑袋也耷拉下来。
  “明瑞呢?”傅维安沉声道。
  “在家。”向来泼辣爽快的明澜没了底气,整张脸都皱在了一起。
  明锦看着心软,走过去掏出帕子,想给明澜擦脸。
  “你回来!”齐氏厉声呵斥明锦,“让她站着。”
  明锦尴尬地站在原地,齐氏正在气头上,她也不敢摸老虎屁股。
  明澜见姐姐过来,终于看见救星,噌地一下跑到明锦身后躲了起来。
  齐氏胀红了脸,还想开口再骂,却被傅维安抢了先。
  “像什么样。”傅维安终于发话,脸黑得吓人,“回去再说。”
  明澜得了话,还是缩在明锦后面不敢出来,肩膀压得低低的,却对回头看她的明锦偷偷做了个鬼脸。
  明锦无奈地看着过分乐观的明澜,用口型对她说了“祖母”二字,立时见明澜眉毛眼睛全都垮了下来,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这是谁家的孩子?”傅维安看了一眼地上的少年,身上都湿透了,显然是喝了水,这会儿晕倒在河边,既然看见了,放着不管也不好。
  那少年虽然面朝上,头发却散下来盖住了脸,齐氏低头看了一眼,“咦”了一声,又凑近了细看,“不是村里的孩子。”
  “怎么会?”傅维安奇怪道,半大孩子怎么可能一个人跑到这里来玩。
  “这衣服布料,”齐氏想伸手摸,又觉得不妥,收回手对傅维安道,“城里几个大户也未见得能穿这么好的衣服。”
  傅维安愣了一下,又问,“你确定?”
  齐氏点点头,齐家做的可是布料生意,若说别的她或许还不那么确定,这种布料她记得很清楚,齐思荣曾经说过,这布料几乎称得上一寸布一寸金。这村子里可没有这样的人家。
  齐氏和傅维安对视一眼,都觉得为难。
  傅维安想了一会儿,对齐氏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既然见着了,就带回家去吧。”
  齐氏有些不愿,低声道,“若是在家里没了……”婆婆估计会气得晕过去,她吞下想说的话,又道,“到时候他家人再找了来……”
  小门小户倒是还好,真若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公子走失了,找来发现死在傅家,倒是会惹来麻烦。
  傅维安俯下身再看了看少年,摸了摸他的脉,对齐氏道,“不妨事,这孩子脉象和缓有力,不过是喝了水受了惊吓,带回家去休息两天就好。”他读过几本医书,总还明白些简单的医理。
  两人正说着,就见那少年略睁开眼,眼神有些呆滞地看着他们,然后又合上眼,像是睡了去。
  齐氏叹了口气,用眼神狠狠剜了明澜一记,走上前,帮着傅维安将少年背在背上。
  众人在遇见村口着急冒火的张婶之后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
  明澜和明瑞闹得实在厉害,傅老太太觉得头疼,便让张婶带着明澜出去迎傅维安他们,好将兄妹两个分开清静清静,却没想到张婶因为尿急上了一回茅房,明澜玩心起来,就自己跑去向往已久的河边,恰好遇到了一个落水的少年。
  张婶知道明澜去了河边,吓得够呛,一路谢罪回傅家。
  婆婆从来只宝贝着明瑞,对姑娘们就差了许多,张婶原本就是个不着调的人,居然让她带着明澜,齐氏心里有气,却也不好表现出什么,黑着脸站在旁边不说话。
  傅老太太眼神一转就知道媳妇是什么心思,她气得脸色发青,却也不好说什么,张婶不过是平日里家中活计多的时候过来帮忙,比不得家生的下人,严格说起来,还算是邻居,自然也不能罚她如何,只是暗中记下,日后再也不用她。
  狠狠训斥了明澜之后,傅老太太铁青着脸,回屋休息。
  胆大包天的明澜再一次被禁足,连带着求情的明瑞也被傅维安训斥了一顿,罚他和明澜一道在书房里抄书,直到抄足三遍才许他们出书房门,甚至连吃饭睡觉都要在书房旁边的小隔间里不能回自己屋里。
  明锦走进书房的时候,明澜和明瑞正追着打闹,纸页翻飞在书案上,落了一地,兄妹俩见姐姐进来,都兴奋地冲了过来。
  “姐姐!”明澜和明瑞异口同声,两张脸都涨得通红,手舞足蹈之间透露出他们究竟有多兴奋。
  “这一身的汗,别着凉。”明锦掏出帕子给他们擦脸,明澜的脸上还有一小块墨迹,明瑞在旁边吃吃地笑。
  “是不是娘要放我们出去啦?”明瑞蹭着明锦,撒娇道。
  “书抄完了?”明锦斜睨着他。
  小兄妹俩同时嘿嘿地干笑了起来,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不说话。
  明锦无奈,弟妹们太知道母亲的性子,若是傅老太太没发话,她没准儿还真要再气两天,可一旦老太太罚了他们,齐氏立刻又心软了,让她过来,自然是已经饶了他们。
  “出来吧。”明锦笑眯眯的宣布。
  还没等她说完,兄妹俩就同时跳起来欢呼雀跃。
  双生子似乎总有这样令人惊奇的一致,明锦看着兄妹俩几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狂喜表情,也笑了,拍拍他们的脑袋道,“去跟我收拾一下,一会儿去老太太那儿。”
  “啊。“两张小脸顿时失色,连带着后退了好几步。
  “为什么啊。”明瑞还是胆子更大一些,苦着脸问。
  “明澜捡回来的人现在住你那屋里,”明锦笑道,“你只能去老太太那儿挤一挤了。”
  一听不是老太太要训话,两人都松了口气,明瑞顿时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噌得跳起来,“凭啥占了我屋啊!”
  明澜撇嘴,“谁让你一人一间屋,我和大姐才一间。”
  “那也不行。”明瑞恼了,转身就往自己屋里跑。
  明锦追在后面徒劳地压低嗓子叫道,“别跑。”又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祖母屋子的方向,这才拎起裙角,追赶两个早就跑在前头的弟妹。
  还没进屋就听见明澜的叫嚷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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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1-12-2010 12:55 A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七章 同是天涯沦落人

  明锦快走几步进了屋,又连忙把门合上。
  河边捡来的少年居然已经醒了,还穿着中衣坐在桌旁,目光呆滞地看着进来的几个人,面上半天表情都没有。
  明瑞已经从最初的惊吓中回了神,气呼呼地走到他面前,趾高气昂地叉腰道,“你既然醒了,就赶快离开。这是我的屋!”
  一向和明瑞一唱一和的明澜却没有帮腔,毕竟人是她捡来的,她只是站在旁边,好奇的打量着少年。
  少年却似乎没听见他们的话,仍坐在凳子上一动不动。
  明锦心里奇怪,正想上前问,却被明瑞抢了先,他伸手过去拽那少年道,“嘿!”
  少年似乎身上还虚弱,居然被这么一拽之下翻了翻白眼,顺势软在了地上。
  明瑞跳开一大步,心虚地看了明锦一眼,粗着脖子道,“我没用劲儿!”
  明锦看弟弟一脸不安还要逞强的小脸,心里暗笑,伸手探了探少年的鼻息,这才道,“无事,咱们把他抬回床上去。”
  兄妹俩一齐点头,一人一脚的抬起少年,明锦吃力的拽着少年的上衣,往床边走。
  到了床边却出了岔子,明澜半蹲着身子,踩到了自己的裙角,又被脚踏绊了一下,她慌了,也没看旁边是什么便伸手拉了一把,想稳住身形。
  这边的明瑞见她要摔了去,傻愣愣的直接放了手,将少年撂在了地上,伸手去扶明澜。
  兄妹俩这一乱,那边的明锦却遭了殃,她只觉得忽然手底下一沉,又被明澜往边上一拽,终于撑不住,松了手,少年直摔了下来,头磕在地上发出很大的响声。
  明锦衣服里的荷包也因为动作太大挣脱了出来,掉在少年身上,那块定亲玉佩顺着少年的肩膀滑了下来,砸在地上,撞出清脆的声响。
  众人都吓了一跳,呆立在当场。
  半天,明锦才回过神,先看着明澜问道,“你没事吧?”
  明澜看着地上的少年,知道自己闯了祸,咬了咬唇,却指着自己衣服上的褶皱,跺脚道,“都是他,我的新衣服都抓皱了。”
  明锦见明澜还有工夫狡辩,终于放了心,俯身将玉佩捡起来,看了看没摔破,心有余悸的收回荷包里,还是之前老太太说玉养人人养玉,才让她带上,这还没一天工夫就出了岔子,幸亏刚才在少年身上缓冲了一下才掉地上,要真摔坏了陆家的东西,老太太非把她也关禁闭不可,她想了想,将荷包仔细栓好了,揣进怀里。
  明瑞吓傻了,站在旁边,显得有些呆滞,听见明澜说起衣服,再看自己身上不知什么时候蹭得土猴儿似的,也苦了脸抱怨,“一会儿还得去老太太那儿呢,让她瞧见我这一身,晚饭别想吃了。”
  明锦看着两张快哭出来的小脸,又探了探少年的鼻息,似乎只是晕了过去,脑袋上也没见哪里磕破流血,便安慰道,“你们快帮着把他安置好了,一会儿回我们屋里把衣服脱下来,掸了灰,再熨一下,保管和刚穿上一样。”
  大姐从来不说谎,明澜和明瑞终于笑了出来,吵吵闹闹的将少年重新抬了起来,扔在床上,又是“咚”的一声,明锦瑟缩了一下,有些不忍心的看着床上的人,在下一刻,她便被弟妹们包围了,拉扯着往他们屋里去了。
  安顿好了兴奋的弟妹,明锦带着明瑞去祖母屋里交差,老太太见了孙儿自然高兴,也不用明锦陪着散步了,直接挥手放明锦回去。
  明锦又去齐氏那里说了一声,这才转回明瑞屋里。她还是不放心,之前摔在地上那一声确实惊人,这要摔出脑震荡,她可没有脑残片呀。
  临到门口却看见明澜在旁边探头探脑,见她过来,干笑着想溜走,被明锦一把拽回来。
  “做什么呢?”明锦忍着笑问。
  “没……没啥。”明澜支支吾吾,抬头看天。
  明锦笑了,也不戳破,转身推门,“我要进去看看。”
  “我也去。”明澜立刻跟进。
  少年还在沉睡,这一会儿功夫已经足够他头脸浮肿得青紫交加。几乎分辨不出曾经俊秀的面容,两个人瞅着他,都有些心虚。
  “该不会是真的摔傻了吧。”明锦迟疑地伸手推了推他,若是因此害得家里养他一辈子……得多少银子啊。
  一想到堪称严重的后果,明锦忍不住用力晃了晃少年,力图把他弄醒。
  旁边明澜用崇拜的目光看着明锦,也就只有大姐才能做什么都如此理直气壮,才把人摔了,又这么折腾人家。
  “唔……”一直昏睡的人皱起了眉头,像是感觉到身上的疼痛,却还是没睁开眼,翻了个身。
  明澜有些惊喜,“醒了么?”
  “别吵。”那人闭眼小声嘀咕,像是不耐烦。
  明锦也惊喜的仔细看着少年转动的眼皮,转而大力拍在他背上,“起来吃饭。”
  既然他已经醒来,听他说话又不像是呆了傻了,身为他的救命恩人,她还有什么好客气的?
  或许恰好拍在了他的伤处,少年“嗷”了一声,弹了起来,倒把姐妹俩吓得后退了一步,想起刚才将他拉扯回床上的时候,肩背似乎狠狠地在床棱上磕了一下。
  明锦有些愧疚地瞅着他,却在对上他的迷茫目光时,忽然醒悟,他既然那时晕了过去,就应该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床上的。
  “你醒啦。”她还在心虚,语气就显得颇为冷淡。
  那人似乎有些呆滞,双目凝在她身上,眼珠子都要突出来似的,半天没动。
  虽然两人都不是害羞的姑娘,可这样看人,尤其是看俩小姑娘实在很失礼,明锦暗地撇撇嘴,重重咳了两声提醒他。
  他眨了眨眼,却依然呆坐在床上,愣愣地看着她们。
  暴脾气的明澜顿时怒气上涌,冲淡了之前的心虚,恼道,“别看了。”
  明锦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却一时也想不出哪里不对,别是真摔坏了脑袋,她努力镇静着面色,看着初醒来的少年。
  少年像是回了神,伸手揉了揉脸,脸上传来的刺痛让他的眉头打了一个死结,语气也变差了,“这是在搞什么鬼?”
  被救回来的人居然还敢如此大声,明澜瞪着他,想开口,却看了明锦一眼,还是没说话。
  “好吧,”那人伸手挠挠脑顶,“这是什么?圣诞节的surprise?新型仿古酒店试住?老天,要不要那么敬业啊,连服务生都换成古代丫环?”他一脸受不了地看着两个姑娘,从头到脚,甚至在看到明澜那双绣鞋的时候吹了个口哨。
  这还是头一次,明锦觉得全身的血液都瞬间涌入了大脑,让她眼前发黑,呼吸不畅,她动不了了,只能僵硬的站在旁边。
  多少次期待有人对她说,嘿,别睡了,快醒醒,明儿还上班呢。
  在梦中才能听得的句子传来,居然让明锦有一种恍若隔世的错觉,她曾经在多少个午夜梦回中抱膝而坐,眼里心里的念着那些记忆,有时候连她自己都觉得或许只是自己幼时的一场梦而已,却不想在这个时候忽然被人说破,那不是虚幻,而是真有那样一个和这里全然不同的世界。
  那里也有芳草鲜美,那里也有林木芬芳,更重要的,那里空气里都带着宽容和自由的香甜,没有人依附另一个人而存在,女孩子夏天可以穿吊带,恋人们可以在大街上肆无忌惮的拥吻,过得不开心有权利转身离开,就算是独身一个人也能享受生活而不糟白眼,对什么不满意可以大声说出来,每一个鲜活可爱的生命都得到最起码的保障,无论贫富,人的生命都不容践踏。
  明澜看着显然走了神的明锦,轻轻碰了碰她的手,“姐,他说什么呢?”
  明锦迅速回过神,看着妹妹可爱红润的苹果脸,伤感渐渐消退,忽然冒出古怪的念头。
  要如何面对呢?
  难不成揉身而上:同志,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一阵恶寒让明锦猛地一哆嗦,瞬间把狗血情景扫出脑海,她向来都走的内心越猥琐外表越端庄的路线,这样的接头方式,实在不是她的风格。
  另一边的明澜自然不知道明锦心中千回百转,却也对少年态度颇多微词,就算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她也能从他眼里看出戏谑。
  明澜做贼心虚的低头看自己刻意提高的裙角,尽力不着痕迹地轻轻拽着裙边,将裙角重新压低,盖住绣鞋。若是让祖母见了,也得说她现在的样子像个野丫头,可裙子那么长实在是麻烦,跑,咳,走路也不方便啊。
  这边少年已然察觉出什么地方有些问题,这两个姑娘似乎太小了些,尤其是偷偷拽裙子那个,虽然目光凶狠,可明显带着稚气。
  “这是哪个变态,居然搞来古装萝莉,这算什么?中国式的制服诱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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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2-12-2010 12:22 A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章 居然是个死宅

  明锦明显感觉额头青筋跳了跳,好容易见到个同乡,居然是个死宅,虽然他乡故知,奈何属性冲突啊!明锦鸡血上脑的感觉顿时消去了大半,只是戒备的看着少年暗中握紧了拳头,要是他敢扮作怪蜀黍扑过来,她一定要打碎他的门牙。
  少年也停了下来,戒备地看着她们,“嘿,你们几岁?我敢打赌,肯定没有成年……”
  过分了!他觉得脑门上的青筋跳了跳,开始四下找电话,这才发现这间屋子有多么的复古,床帐、水盆、桌子、青砖地……屋顶甚至都没有电灯!只看见一盏像是油灯模样的东西,被擦的干干净净放在桌上,倒像是让人玩赏的装饰品。
  “靠!”在翻找得他头晕眼花之后,他终于捂着脑袋,有气无力地呻吟,“你们要不要那么专业啊……”
  明锦松了口气,正要说话,旁边的明澜却涨红了脸。
  这人,怎么能这样说话!大姐讲的那些故事里,只有色狼才会询问姑娘家的年龄,明澜狠狠剜了他一眼,“登徒子!”
  旁边的明锦心头一口热血差点喷出来,忍着内伤,站在一边看两人互动。
  明澜显然入了戏,摆出傅老太太惯常的冷淡面孔,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像老太太一样——不可侵犯,她将自己唇角的弧度往下按了按,又耷拉着眼,目光从眼皮底下瞪着他,应该是这样,没错。
  “Sorry。”少年见小姑娘摆出怪异的表情,举手投降。
  明澜瞅着他双手向上伸了一下,掌面冲她,直伸到耳朵差不多高的地方才停住,配合着胖头肿脸,她忽然想起明锦给她画的熊瞎子,忙用力克制住上扬的唇角。
  奇怪的动作,奇怪的人,明澜觉得自己有点应付不来了,扭头看明锦。
  少年哭丧着一张脸,念叨,“我明明说过喜欢御姐的啊,这群混蛋!”
  明锦本想开口,却被他一句话呛得大声咳嗽起来,忙扶墙弯腰,暗笑真是要命,可她又不能明说出来,一时间咳了个天昏地暗。
  总不能说,嗨,老兄,你也穿啦,我穿龄十五,也算是你前辈,以后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咱们穿越者还应该多多关照BLABLA。这样说的话,她会囧死,估计那个死宅也会当场抽过去。
  明澜看着明锦咳得满脸通红,眼里还闪着点点泪光,恼怒的瞪了少年一眼。
  “不不,”他以为两个小姑娘害怕了,忙摇摇头,扯出自认为和蔼的笑容道,“小妹妹,我不是对你们不满意,我只是……”好吧,他还是不知道该怎么与一个未成年小少女沟通这种事情!她们真的懂吗?
  少年又用力耙了耙发,把原本就粘在一起的头发挠得更像一团乱草,这究竟是谁搞的鬼,简直太了解他讨厌什么了,这叫什么?在他被灌醉醒来之后,得到的就是他们送他的圣诞梦魇吗?
  在明澜看来,这人已经开始胡说八道了,她心里有些害怕,退后一步,凑近了在旁边犹自扶墙顺气的明锦,偷偷道,“姐,咱们还是去找娘过来吧。”
  明锦看着妹妹小心翼翼的面孔,觉得刚缓过来的脚又软了几分,慢吞吞地道,“也没准儿是刚睡醒,过一会儿就好了呢?”
  明澜将信将疑的又瞧了少年一眼,心虚地道,“你说,是不是咱们之前……”
  “嘘。”明锦将食指放在唇上,睁大眼睛做无辜状,“他自己摔下来,咱把他扶回去,有什么错。”
  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有无良姐姐垫底,纯良少女也顿时被染黑了半边,小腰杆也挺直了些,明澜点头附议,“就是。”
  旁边的少年一早等不及,得空便插话进来,“小妹妹告诉我,电话在哪里?”
  “好像你多大似的。”明澜哼了一声,对这个称呼很不满意,又随口道,“电话?我家没这人。”说着还扭头看向明锦求证,明锦内心继续抽搐,面皮却严肃,点头表示同意。
  少年呆滞了一下,低头看自己的手臂,嗷一嗓子跳了起来,一路光着脚丫子跑出门去,那狼狈指数一溜飞升逼近极限值,就好像身后有几十只野狗追赶似的。
  明锦有些同情的看着他的背影,借尸还魂这件事情,还真不是一般的吓人,心脏不够强壮的人估计都没办法撑过最开始那一瞬,想来他得有好一阵子不敢照镜子了。
  明澜着了急,伸手拽住明锦的衣袖,“姐,你看他该不会魔障了吧。”
  “我也不知道。”明锦收回目光,意兴阑珊的对明澜道,“咱们去告诉娘,看她说怎么办。”
  齐氏带着两个姑娘回来的时候,正瞧见少年目光呆滞神情恍惚的蹲在院子里,一动不动。
  明澜吓得躲在明锦身后,明锦安抚的拍了拍她。
  齐氏也是心里一沉,原以为是救了个大家公子,到时候就算没啥好处,总也落不着什么不是,可要是个被人扔了的傻子,可就麻烦大了。
  “你……”齐氏走近了一步,放缓了声音,用明锦从没听过的柔软语气道,“你醒啦。”
  少年被惊得一跳,扭头看齐氏,半天才哑着嗓子道,“请问,这是哪儿?”
  齐氏见他虽然眼神慌乱,可应对却还算是个正常人,松了口气,笑得温和,“这是我家。请问小公子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我们也好尽快给你家去个信儿,好让你早日回家。”
  少年更是傻眼,半天才苦着脸道,“我不记得了。”
  齐氏却理解错了,以为他是什么都不懂的富家少爷,自己不记得家是哪里,便笑道,“那也无妨,你家人总会找来的。那你怎么称呼啊?”
  少年吭哧了半天,小声道,“您叫我江渝吧。”
  齐氏想了一会儿,也没想出究竟附近有哪个江姓大户,只得作罢,笑着招待江渝去里屋吃饭。
  明澜见少年说话正常了,反倒无趣,看了一会儿,便跑去找明瑞玩。
  明锦站在门口想了想,还是转身走进了屋里。
  傅老太太虽然守规矩,却不像傅老太爷那般挥霍,对于吃食她一向节俭,平时家里不会有什么大鱼大肉,这会儿赶着做出来的也不过是清粥咸菜,江渝端坐在桌前,吃得相当斯文,不知是因为饭菜不入口,或是还在紧张。
  明锦前脚才进了屋,香草娘后脚就跟了进来,急巴巴的对齐氏道,“张婶过来要工钱。”
  “她还有这个脸!”齐氏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这是要去老太太屋里说话呢。”香草娘撇嘴道,“老太太面子薄,没准儿就真给了。”
  “美的她肝儿疼!一个子儿都别想给我拿走!”
  齐氏大怒,两步窜到门口,扭头底气十足的对明锦叫道,“你一会儿带他回去休息。”也不等明锦答应,人已经在几步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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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2-12-2010 09:23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九章 相逢不必相识

  江渝见齐氏出了门,将手里的饼子慢吞吞的放下,好奇的看着明锦。
  明锦看着他清亮的眼神,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虽然她来前是带了一丝侥幸,心想若是齐氏不在,就能跟他说几句现代的事情,可真如了她的意,却又不知道从何开口了。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也未必就非得相识。
  这会儿已经过了最初的震撼期,明锦也回了神,就算真是一个地方出来的,哪怕他就是隔壁老谁家的小谁,既然已经在这里有了父母兄妹,就理所当然要在这里安心活一辈子,就算是对这里再绝望的时候,她都没想过要抛下一切找寻回到现代的方法,现代的那个人不管在现在还是未来都已经不存在,而她,就是傅明锦。
  认亲这种大戏,她怕自己吃不消,她无法承担失去亲人的后果,因此不打算冒任何可能失去他们的危险,眼前的这个人,她不知道是否可以信任。
  这么多年过来,再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穿越这种事情,就算是发生在现代也很有可能被抓去做实验,更何况是在这样一个比现代保守百倍千倍的地方,一旦被发现,那真是半点活命的机会都没有,然而这都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亲人的反目,没有谁能容忍亲人的身体被孤魂野鬼占据,明锦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几乎一闭眼就能看见家里亲人憎恶和惊恐的眼,她在这家里长大,朝夕相处十几年的情感没办法说放弃就能放弃的,这件事情,便是终明锦一生都不能告诉任何人。
  犹豫、反复、挣扎之后是一片平静,明锦深深呼了一口气,终于坦然面对江渝。
  江渝倒是没察觉明锦的变化,他捏着鼻子喝了最不喜欢的粥,擦了嘴,开始研究瓷碗的花纹,他的眼几乎没有闲过,一直在四处看,像是想看出什么破绽,好戳穿这个玩笑一般的幻境。
  明锦的眼神随着江渝一路研究过去,从瓷碗的纹路是不是机器打出来的,看到了桌椅是否用螺丝固定,再蹲在地上研究地面的砖缝里寻找水泥的踪迹,最后还顺着墙根儿站起来,努力抻着脖子看屋顶有没有电线和灯泡。
  可惜,他注定要失望了。
  明锦早就已经看过无数次,也验证过无数次,要让他找着个钉子,那真是老天开眼奇迹出现了。
  “请问,现在是什么时候?”江渝小心的问道。
  明锦很想不厚道的告诉他现在是申时,可看着他疲惫又困惑的神情,还是没忍心再逗他,如他所愿的答道,“是大周朝景德十九年。”
  “周?”江渝眼角抽搐,掰着手指数了半天才安慰自己道,“好吧,虽然历史没用了,还有随便抄诗词的便宜。”
  轮到明锦唇角抽搐了,她假笑着道,“诗词?”这位老兄还真是有闲情逸致。
  “啊,没什么。”江渝慌忙摇头,又问,“现在皇帝是谁啊。”
  明锦瞠目结舌,这是怎样一个二愣子啊,居然这种问题都敢问出口来,再说她一个农村丫头,皇上是谁跟她有半个铜子儿的关系吗?
  好在江渝也没有楞到无可救药,很快就察觉自己说的不对,又笑道,“我是说,皇历,皇历。”
  拐得真够生硬的,明锦忍住了没戳穿他,耐着性子等他继续说。
  “这儿,有玻璃吗?”江渝忽然开口问。
  “琉璃?”明锦看他一眼,似乎有些明白他想做什么,点头道,“有的。”
  “我是说没有颜色的那种。”江渝忽然兴奋了起来,笑得见牙不见眼的,“谁能比我有先见之明?前几天才专门背过配方啊,木哈哈。”
  “那种没有。”明锦看着他活灵活现的演绎巫婆笑,也扬起了唇角,提醒道,“那东西不比瓷器好用,又不是什么稀罕东西。”
  “啊?”江渝有点傻眼,忙追问,“怎么不稀罕?”
  “那东西从前也有人做过,”明锦解释道,“做饰品比不上宝石,做碗盘却没人用得上。”
  “怎么会?”江渝不肯相信事实,瞪大了眼睛,“你见过玻璃碗吗?透明晶亮的,比瓷碗漂亮的多。”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闪烁着金灿灿的光,明锦几乎能闻出里面的铜臭,只可惜,瓷器在中国古代如此盛行,而玻璃却发展不起来,绝不是没有道理的。
  明锦带着一丝同情看他道,“你想过没有,瓷碗摔地上不容易碎,就算磕破一个小口子,平常人家继续用是没问题的,你说的那东西不光容易碎,并且豁口太锋利,用了破口的琉璃盏,非得把嘴巴划出个大血口子。”
  单这一条,就不符合经济效益,想要推广让大众使用首先就是要便宜实用,没有更好的玻璃制造技术,没有好的玻璃切割工艺,仅仅凭借背一张配方就想发家致富,实在悬了点。
  江渝愣了愣,有些沮丧的点了点头,“这倒是。”
  “再有,你倒热水进去琉璃碗里,很容易就炸了,”明锦不以为然,“你能做出不炸的琉璃碗吗?”
  “不能。”江渝苦着脸,他之前也不可能专门为了准备穿越研究这些呀,要真能知道穿越,他那天死都不会睡觉。
  “就算没有炸,”明锦却不饶他,继续咄咄逼人,“你倒一碗热水,立刻就能烫得抓不住,你喝粥喝茶再热再烫,瓷杯瓷碗照样能握得稳当。”
  “是。”江渝垂头丧气,自己补充,“玻璃导热快,玻璃碗属于先烫着人,再凉着胃的东西。”
  明锦看他还算上道,微微一笑,一上来就想创业倒是不错,可想到什么是什么,可是会头破血流的,她也不是没想过这些,只是理论和现实相差太远,作为一个资深的扑街穿越者,她还是有很多惨痛经验,不介意和新来的分享,毕竟她已经是个不能胡闹的大姑娘,而她还期待着看这个少年能玩出什么新花样来,不能参与,起码能瞧个热闹,从前她做过的蠢事,就不要再来一次了。
  江渝抬起头,正视明锦,笑着道歉,“是我太急躁了,多谢你提醒我。”
  明锦一脸无辜,“我也没说什么啊。”
  “总之还是要谢谢你。”江渝伸手抱拳,对明锦一揖。
  “可别这样。”明锦皱了眉头,侧身让过他的礼,“您身份不一般,又是个哥儿,不要随意向人行礼。”
  这话才说出口,就让明锦差点悔青了肠子,这种事情无论如何也轮不到她来操心费神,同是穿越者也不代表什么,怎么就忍不住多嘴了呢。
  江渝瞧出明锦的懊恼,却会错了意,他看进明锦的眼里,语气真挚的道,“可是在我眼里,生命都是平等的,没有谁低贱,也没有谁高贵,你提醒我,让我免于犯错,自然是该受这礼的。”
  明锦却仍站在旁边,语气更加疏离冷淡,“什么平等不平等的话,就不要说了。”
  “我心里是真这么觉得。”江渝脸上没了笑模样,认真的重复。
  明锦看着他的样子,心里暗中叹息,半天才道,“既然你不能定规矩,那就老实遵守。好比你给家里丫头春香作揖,那我家老太太该摆在什么地方?你要磕头吗?你自是可以说问心无愧心安理得,可你让春香以后在老太太面前怎么做?”
  江渝被说得呆住了,眼里的热切也黯淡下去,他低头抱住脑袋道,“谁能告诉我这是个梦。”
  明锦看他可怜,也不再逼他,低声道,“若是不舒服,就回去休息吧。”
  “没什么。”江渝面色疲惫,客气地道,“还请姑娘带路。”
  明锦了然,带他回去明瑞屋里,站在门口处对他道,“有事可以到前面去找人。”
  江渝点了头,谢过明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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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2-12-2010 09:25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章鸡飞狗跳

  不能做玻璃显然没能打击到江渝强壮的神经,他很快就恢复过来,再次开始雄心勃勃的谋划起来。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江渝很好的演绎了穿越者初来乍到的看什么都新鲜,瞧什么都好奇的土包子状态,就连目前处于招猫逗狗年纪的明瑞都甘拜下风。
  经过婆婆多年磨砺,一直自诩有着强大承受能力的齐氏在见识了江渝的破坏力之后,终于迎风liu泪了,明瑞和明澜那点小打小闹算啥,真是乖巧懂事堪称完美的好娃,是她从前太不知道珍惜了!
  齐氏一方面肉疼的捏碎了鸡毛掸子,恨不能把快要上房揭瓦的江渝摁在地上暴打一顿,一方面又在傅老爷的安慰下,告诉自己这只是前期投资,江家能带来更多的好处,继续咬牙忍受,将家里值钱易碎的东西全都藏起来。
  江渝对周围越来越诡异的气氛浑然不觉,他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无法自拔,每天蹲在不同的地方,一看就是大半天,所到之处几乎都被他挪了挖了刨了砸了,就连家里的墙皮都被他悄悄抠掉一块,看里面是否有钢筋水泥。
  明锦进屋的时候,正瞧见齐氏在傅老爹面前捧着一把辛酸泪咬牙切齿,旁边是被齐氏罚站的明瑞和明澜。
  两个小家伙撅着嘴,显然很不服气,就算他们跟着江渝一起捣乱,怎么也只不过是从犯,没道理土匪头子逍遥法外,反倒让两个小喽啰受罚。
  齐氏才不管兄妹俩心里想什么,对明锦道,“李家的东西可做好了?”
  明锦在村子里有个相好的姑娘刘小玉,年前嫁进了没爹没娘的李进,现在她怀了孕,却因为害喜没办法做针线,求了明锦帮她做一身松快点的衣服,顺带着给些工钱,也好让傅家宽裕些。
  “昨晚上才做好。”明锦点头,又笑道,“要不是这几天家里……忙,早该做完了的。”
  “还笑,”齐氏瞪了她一眼,“还觉着好玩是怎么的?”
  明锦慌忙摇头,哭着一张脸道,“一点都不好玩,太难玩了。”
  齐氏被她耍赖的样子逗笑了,伸手戳了戳她的额头,“这么大姑娘了,还贫呢。”
  “疼啊。”明锦捂住额头哀号,一脸敬畏,“您这手劲儿可是益发登峰造极,方圆百里所向披靡。”
  “有那么严重?”齐氏意犹未尽的收回手指,果然红了一小块,她在明锦额头上摸了一把,“刚才你爹拦在没让我收拾那两个小的,攒着劲儿了。”
  明锦无奈的看着旁边偷笑的双胞胎,谁让她非要活跃气氛来着,活该自找呗。
  “你去给李家把衣服送去。”齐氏见明锦不说话了,吩咐道。
  “您不去啊?”明锦疑惑。
  这不符合常理啊,齐氏可是一贯的龙族习性,对于金银过手这件事情的热衷程度令人惊叹,尤其是收银子这种差事,更不可能让明锦自己一个人去啊。
  “我得在家里看着。”齐氏愁眉苦脸的指了指江渝的屋子,这会儿是他还在睡觉,家里能有片刻宁静,等会儿醒来要是没人看着,不知道还得闯出什么祸来。
  傅老爹看这娘儿俩耍活宝,忍不住笑了,被齐氏横了一眼,扭过头去。
  “你快去吧。”齐氏挥挥手,“先把东西给送过去,银子回头我再去拿也行,她身子沉了,别耽误事儿。”
  明锦心里也惦记着刘小玉,点头应了,转身出门。
  李家离傅家不远,明锦到的时候刘小玉还在吃早饭,见她往屋里探头,张口招呼道,“快屋里坐。”
  刘小玉的小腹已经有点显山露水,她并没有下床,而是拍了拍自己身边,让明锦坐下。
  “上回来还吃什么吐什么,这回怎么吃那么多?”明锦看了一眼桌上的饭食,瞪大了眼。
  桌子上摆得满满的,鸡蛋、烙饼、面汤、还有几道看上去就油腻腻的肉菜,作为早饭会不会太隆重了点?
  从前倒是听说有些人怀孕之后变得很能吃,但是还从来没见识过这样的。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刘小玉有点不好意思,还是忍不住塞了一口饼子,“之前是一口都不想吃,闻着饭味儿就恶心,现在是吃的凶,还超爱吃肉,我家那口子被我折腾的够呛。”
  她说起自家丈夫的时候明显带了恃宠而骄的小模样,看得明锦忍不住笑起来,“也不知谁当年哭着喊着不嫁人的。”
  李进虽然老实能干,长得却不好看,几乎可以用车祸现场来形容其面孔的惨烈程度,因此一直都没找到老婆,当年刘家答应亲事的时候,刘小玉可是一哭二闹三上吊,最后被她娘狠狠打了一顿,才老实嫁了过来,谁知这还不到一年就立刻变了一副模样。
  明锦环视四周,家里被收拾的井井有条,家里该有的样样都有,刘小玉的包子脸益发圆润,脸上也是一片喜气,手轻轻扶在腰间,笑容里带出一丝母性光彩,让明锦几乎要不认识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
  “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还说他做什么。”刘小玉佯装恼怒的拍了明锦一记,问,“衣服做好了?”
  “这就是给你送衣服过来的。”明锦笑着将手里的包裹打开让她看。
  “你手艺倒是越来越好了。”刘小玉摸了摸衣服,急巴巴的对明锦道,“快给我守着门去,我换上。”
  “你也太猴儿急了吧。”明锦惊讶。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刘小玉苦了脸,“从来都喜欢穿小一号的衣服,这几天胃口好,他又不让少吃,这身上就跟发了面的馒头似的,肚子也起来了,从前的衣服大多不能穿了,这外面还勉强能看,里面都没敢系上。”说着撩起衣服让明锦看。
  明锦一瞧,果然小衣几乎要包裹不住腰身,堪堪用布条拴在一起,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不错不错,又白又胖。”
  “你可别气我。”刘小玉蛮横的扬了扬下巴,指着自己肚子道,“我可不禁吓唬,这儿可还有一个呢。”
  “你这招也就对付对付你家李进吧。”明锦嗤笑,“怀个孩子有什么,看把你能耐的,说你白胖还不行了。”
  “我就能耐了,有本事你也生啊?”刘小玉斜睨着她,颇有些不可一世的样子。
  “呸。”明锦啐她,这点程度她才不会脸红,“嫁人生娃也不长进,就学了几句荤的吓唬人?”
  刘小玉尴尬的笑了,想起明锦的婚事,又忍不住好奇道,“可说,你定亲的那个陆家怎么还不来迎亲啊?”
  “我跟我娘说了,让她多留我几年,千万别像小玉娘似的,”明锦学着当年刘小玉对她娘耍横的语气,“非让我早早嫁出去,还给了个猪八!”
  刘小玉佯怒推了她一把,“快去给我守门,别贫了。”
  明锦擦着笑出来的眼泪,乖乖走过去合上门,又帮行动不便的刘小玉把衣服换上。
  “可是能喘口气了,这几天把我难受坏了。”刘小玉扶着腰,一脸满足。
  “是我耽误工夫了,”明锦道,“不然还能早几天给你送来。”
  “我知道。”刘小玉听了这个,一脸八卦的挤眉弄眼,“快跟我说说,你家来的那个是什么人?是不是你那个定亲的陆家少爷?”
  “你这都想哪儿去了,我娘都没你那么操心我的亲事。”明锦好笑的戳戳她圆滚滚的包子脸,指了指她的肚子,“没事儿歇着吧,别听风就是雨的,教坏了孩子。”
  “这村里磨牙老太太们还都在打听呢,那都是有四辈儿的人了,说得比我欢。”刘小玉一皱鼻子,不让明锦转移话题,“快说说,我怎么听说他脑子不大灵光?”她说得委婉,眼神却显示出她分明想说的是“白痴”两字
  明锦哭笑不得,摇头道,“不是陆家人。”
  “还好。”刘小玉松了口气,骂咧咧地道,“我就说她们胡扯八道,明锦怎么可能嫁给一个……”
  明锦的眼神瞥过来,让刘小玉住了口,讪笑着道,“究竟是个什么人啊,怎么听说是捡回来的?”
  “不是。”明锦摇头,“是我爹远房的亲戚过来家里串门子,刚来就去河边瞎玩,结果沾了水,染了风寒,一时没办法走了,只能在我家养着呢。”
  江渝毕竟是个外人,住在家里总得有个说法,为了不落人口实,齐氏和老太太商量了一回,对外宣传是傅家的远房亲戚过来家中暂住,因为江渝什么都不记得,傅家只能暗中期盼着他家人能足够神通广大的找到村里来,尽快将人领走。
  “我怎么听说他嚷嚷着要走,还拆了你家一道墙?”刘小玉小心翼翼的问。
  “你也不动动脑,”明锦笑到无力,“他才多大的孩儿,哪儿能拆墙啊,不过是跟着明瑞捣蛋,墙皮磕掉了一块。”
  “说也是,”刘小玉被明锦说服了,又紧张兮兮的问,“可说这事儿,你娘没跳脚啊?”
  明锦忍着笑道,“没有。”
  齐氏只是有些烦恼,她一直期盼会有些意外的收获,从江渝的举止气度,再到他吃饭的挑剔程度,种种迹象都显示出他是个大家出身的少爷,这可是傅家的一份机遇,如果能成事,傅家就能重新风光起来,也不用跟着齐家做生意了。
  之前齐氏还总觉得生活太过无望,这下可好,一气儿来了两个机会,不知选哪个好了,原本说好了让齐思荣带着去做生意,齐思荣好容易软化,放掉这个机会实在可惜,可眼瞅着江渝这条大鱼又舍不得放过,让齐氏连着好几天没睡好觉。
  “你家真是不错。”刘小玉羡慕的看着明锦道,“你娘那么厉害一个人,偏对婆婆那么孝顺。”
  “我家老太太是个明白人。”明锦笑着道。
  小辈是不是孝顺,从来都是老人口里说出来的,只要不打起来,关上门谁能知道谁家婆媳究竟如何相处?傅老太太在家里是严肃又挑剔,但凡有人问起家里事,她从来都说儿子媳妇孝顺懂事,对外没说过齐氏半句不好。
  齐氏也不是个笨人,婆婆这样给自己在外面留了脸,在家里就是被婆婆说得再冒火也都勉强按下来听着,十几年下来还真没红过脸。
  “亏了我没婆婆,不然还真不知道怎么处,”刘小玉无奈道,“就说我娘跟我奶奶,今年过年时还差点打起来,都七十多岁的人了,还能一下子从床上蹦下来,比我腿脚都灵活。”
  “老人身体好那是福分,”明锦安慰道,“你奶奶跟你娘斗了这么些年,要真消停了,没准儿反倒不如现在有精神。”
  “你这是安慰吗?”刘小玉咬牙扑过来,伸手掐明锦的脸。
  “哎,当心肚子。”明锦伶俐的躲开,站远了看着刘小玉笑眯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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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3-12-2010 03:16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一章 隔墙有眼

  明锦从刘小玉那儿回来,顺道将银子送去给齐氏,才从屋里出来就被明澜一把抓住往边上拖拽。
  “怎么了?”明锦一个没留神被拉着往里面走,扭头看她,“拉拉扯扯的,被老太太看到了不得说你。”
  “老太太进屋去了。”明澜撅着嘴嘟囔,“都好几天没出来了。”
  一开始老太太还对江渝有些犹豫,生怕捡了哪家丢弃的孩子,家里本来就不富裕,再多一张嘴得浪费多少粮食,可没几天就对江渝放了心,老太太偷偷对傅老爷说,这娃绝对是大户人家娇惯出来的,平常人家哪儿能有魄力这么糟蹋东西,还净挑贵的好的,眼都不带眨的就能给拆了,神态之平静,语气之坦然,就连见过世面的老太太都望尘莫及。
  老太太挣扎了很久,究竟是让孩子们多跟他接触还是远离他,多接触又怕明瑞染了纨绔习气,可他身后所代表的家族对于傅家却是一个莫大的好机会,老太太心思百转了好几天,终于在江渝不小心将家里唯一摆出来装饰门面的古董瓶子摔破之后,索性关了自己的门,眼不见为净了。
  江渝带给傅家孩子们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尤其是明澜和明瑞,几乎每天都像是过年似的,老太太都闭口不再谈什么规矩礼法,两人跟着江渝一起在家里只差上房揭瓦了。
  向来活泼的明澜和明瑞很快被江渝吸引了,他总是能一脸严肃的做出种种可笑之极的事情,把酒瓶当花瓶,看到尿壶以为是水壶,提起笔更是通篇的狗爬式的白字,让明瑞终于在傅老爷面前抬头挺胸得意洋洋。
  “是不是又跟着江渝作怪了?”明锦有些明白,这么心急火燎的找她,一定是闯了祸要她去收拾烂摊子呢。
  “嘿嘿。”明澜干笑着,狗蹭在明锦身边,“哪儿能啊,我们今天都老老实实的。”
  “哦。”明锦恍然,转身便走,“那我还有活儿呢,先回屋了。”
  明澜慌忙窜到明锦身前拦住,谄笑着道,“别啊,姐姐不想跟我说话么。”
  “再不老实说我真走了。”明锦板着脸,吓唬明澜。
  明澜顿时苦了一张脸,“我说还不行么。刚才在屋里玩的时候,把那个摆在外面的青瓷罐子打碎了。”
  “什么?!”明锦差点跳起来,“又打碎了一个?”
  江渝啊江渝,你是拆迁办的吧,明锦想到老太太和齐氏的反应,忍不住也愁眉苦脸起来,总有一天,齐氏会忍不住把江渝掐死的,明锦忽然觉得好日子离她越来越远,几乎怨念冲天。
  “是江大哥说老房子都有密道,”明澜垂着头,捏着衣角,“我们就四处找嘛,然后明瑞把那个罐子挪开,然后我又没看到,一脚踢上去了。”
  “是你们俩……”明锦觉得脚下有些虚弱,又忽然回过味儿来,“还没被发现?”
  明澜慌忙摇头,“我们把碎片拿到屋里去了,想着一会儿全都磨碎了扔掉。”
  这招毁尸灭迹还真不怎么样,傅家东西那么少,齐氏又仔细,缺了一件东西还能看不出来吗,明锦眼角抽搐,顾不得别的,拔腿往屋里跑,“快带我过去。”
  推开门的一瞬间,正看见江渝拿着一块不知哪儿摸来的石头往碎瓷片上砸去,明锦扑过去拦住他,被石头砸在手上,被碎瓷片扎得顿时流了血。
  明瑞和明澜吓傻了,江渝也被吓了一跳,慌忙将手里的石头扔掉,抓起明锦的手指就要往嘴里送。
  明锦眼疾手快一爪子拍开他凑近的脸,一脸嫌恶的道,“干什么?”
  “你受伤了。”江渝被推了一脸血迹,却担心的看着明锦的手。
  “无事。”明锦看了一眼手上的伤,不过是被扎破了一个口子,从怀里掏出帕子,轻轻擦了擦,低头仔细看着地上的碎瓷片,扭头问江渝,“所有的碎片都在这里?”
  “啊?”江渝显然还没反应过来,隔了两秒才点头,“是,都在这儿。”
  “明瑞去厨房给我拿几头蒜,顺便拿个碗来。”明锦气定神闲的指挥起来,又对明澜道,“弄点水来给我,我要洗手。”
  明瑞眼里顿时亮起来,“姐姐能修瓷器?”
  “不能。”明锦摇头,又笑得有些狡猾,“但是我能糊弄,快去。”
  一句话说得双胞胎都跳了起来,明瑞欢呼了一声,转身就往外跑。
  “你慢点,”明锦慌忙在后面叫道,“别跑得跟地震似的,招来爹娘有你好受的。”
  明瑞一个踉跄停下了,回头对屋里三个人做了个鬼脸,又瞬时走得飞快,一会儿就没了影。
  他一走,明澜也出去打水,脚步轻盈的像要飘起来似的,只差没高歌一曲。
  明锦也有些得意,拯救地球这样的重任咱是不成了,替小孩子收拾个烂摊子却难不倒她,她心里正美,一回头却看见江渝一脸若有所思的看着自己,扬眉问道,“怎么了?”
  “没,没什么。”江渝慌忙摇头,转过脸去。
  明澜动作很快的端来了水盆,明锦将手帕浸在水里,轻轻擦了自己手上的血迹,还好只是个小口子,很快就不流血了。
  这边的江渝脸上还有血痕,明澜笑了他一回,这才掏出自己的帕子,沾了水递给他,让他擦脸。
  江渝一脸温柔的看着明澜,低声对她说了句什么,一向豪爽的明澜居然有点脸红,啐了他一口,用力拽回自己的帕子。
  明锦并没注意他们的动静,将所有碎瓷片都捡起来,整齐的放在了桌上,努力拼凑着原先的模样。
  “我们也来帮忙。”江渝坐在了明锦身边,学着她的样子,将瓷片拼在一起。
  “边上坐着去。”明锦一个眼刀过来,将也凑过来的明澜赶走,“再碎一次,就补不回来了。”
  江渝讪讪的放下手里的碎片,正想去别处,又被明锦叫回来,“我说明澜,你跑什么,自己做的孽,还不自己还?”
  “你信我?”江渝有些惊喜,自从见识了他的破坏力之后,家里除了双胞胎没人再敢让他碰贵重物品。
  “只此一次。”明锦语气里带着笑意,“摔坏了也不关我的事,我有什么好怕的。”
  明澜毕竟是小孩子,毛手毛脚再所难免,可江渝却是一个成年心性的人,这么多碎瓷片,单凭她一个人之力完成起来实在有些吃力,她也没有太多时间呆在这里,一会儿明瑞得去书房读书,她还有别的事情要做,不找个劳力代替她怎么行。
  看起来江渝拼图游戏玩得不错,动作比明锦还要快些,明瑞回来的时候都已经拼出小半边罐子。
  明锦将蒜捣碎,取了蒜汁,轻轻涂在瓷器破碎的地方,将两块碎瓷片粘在一起,看得双胞胎一阵惊叹。
  “原来蒜汁还能粘东西。”江渝凑近了细看,惊喜地道。
  “蒜汁粘性大,”明锦笑着扬了扬手里的瓷片,“粘上也不显眼,老太太的眼神是看不出的。”
  “姐你真厉害。”明瑞崇拜的看着明锦。
  “行啦,别拍马屁了。”明锦撇嘴,“你们只要老实安分,用得着我在这儿帮你们糊弄过去?”
  “怎么说是糊弄呢,”江渝笑眯眯的看着明锦,手里也拿了一块瓷片,“粘的那么结实,罐子又能用了。”
  “蒜汁粘瓷片是可以,”明锦无奈道,“可这罐子从此就不能沾水了,一碰水就化开了。”
  她可不是跟他客气,这样粘起来的东西只能看不能用,不是糊弄是什么?
  明锦停下手,忽然看了窗边一眼,不知道是不是她多心,她总觉得好像有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不是那种平常无害的眼神,反倒像是利刃割了过来,居然让她猛然出了一身的冷汗。
  可她一眼过去,这种感觉就消失了,像是从来没有存在过,但是明锦却知道不是这样,或许是经过一次生死,明锦对危险的感应特别敏锐,几乎成为她的一种本能,到这个世界之后,她的生活一直安稳平淡,这还是头一次,如此清晰的感觉到汗毛倒数,危险逼近。
  “怎么了?”江渝见她眼里带了些警惕,忍不住问道。
  “无事。”明锦摇头,又笑自己大惊小怪,为了掩饰自己的晃神,她起身走过去看了江渝一会儿,对他道,“我还有别的事情,不能耽搁太久,不然我娘该过来找了。”
  “你尽管去吧,”江渝放下手里的罐子,对明镜微微一笑,“这些都交给我就好了。”
  “明澜,你在门口看着点,别让人进来了。”明锦将明澜叫到身边,低声吩咐,见明澜点了头,又拉着明瑞道,“到时候去书房了,别让人找过来。”
  明瑞虽然心里不愿,却也只能跟着明锦一步一蹭的往书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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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4-12-2010 03:37 A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二章 端倪

  从书房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明锦揉了揉眼睛,在院子里溜达,却看见角落里似乎有人影晃动,她想起之前曾经有过的危险感觉,顿时身上一僵。
  明锦一方面安慰自己,这次没有感觉到危险,应该是猫阿狗的作怪,一方面又警告自己,恐怖片的配角们都是因为该死的好奇心才会
  黑影还在不断晃动,隐隐传来明澜恼怒的轻叫。
  明锦松了口气,又莫名火起,才闯了祸,这又是作什么幺?
  几步走到院子角落,就看见江渝正往一个小洞里钻,旁边明澜灰头土脸的在旁边笑。
  “这是做什么呢?”明锦恼怒道,“又带着明澜胡闹。”
  江渝听到明锦的话,忘记自己在什么地方,猛地一抬头,顿时撞在了脑袋上,捂着头哀哀地叫了出声。
  “小声点!”明锦忙将他拉出来,看着他脸上一抹子黑泥,也有些好笑,“这么小的洞也能钻吗?”
  江渝不好意思的笑了,摸了摸头,把一手的泥巴全挂在了头发上,“这不是想出去看看。”
  “出去看看不会走大门吗?”明锦拉过明澜,带着他们往屋里走,“再说这么晚了是要上哪儿去啊。”
  江渝慌忙上前,却还是没拦住诚实的明澜,“江大哥想去河边。”
  “没事去河边做什么?”明锦眉头微皱,轻斥明澜,“你还想再关一次禁闭是怎样?”
  明澜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句整话,垂着脑袋不言语。
  “是我让明澜丫头陪我的。”江渝忙解释道,“你别责备她。”
  明锦看他一眼,低头对明澜道,“先跟我回去。”又扭头对江渝道,“你不想明澜受罚就快回去休息,有事明儿再说吧。”
  江渝眼瞅着天都黑了,只能无奈的点了点头,转身往他屋里去了。
  明锦带着明澜回到屋里,又帮她洗了头脸,两个人躺在床上,明锦才问明澜,“是不是说漏了?”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澜眼里有些迷茫,“就随便跟他说话,说着说着就顺出来了。”
  一个半大孩子哪儿能跟心智成熟的大人相比,再加上明澜原本就对救人这件事情有几分邀功请赏的心情,自然是几句话就套出来了。
  “那他说什么了吗?”明锦又问。
  “他说了一堆奇奇怪怪的话,”明澜摇头,“我也听不懂。”
  “以后别跟他到处乱跑,”明锦轻声道,“让人瞧见了不好。”
  明澜心不在焉的应了,又忽然想起什么,眼睛亮闪闪的凑过来,“我今天听娘和爹说,陆家有消息了。”
  明锦一愣,“爹娘跟你说的?”
  “偷听来的。”明澜笑得一脸狡猾,“今天找密道的时候,发现的好地方。”
  明锦了然,那曾经也是她探险过的地方,最初的几年也曾经因为担心害怕躲在里面偷听爹妈的谈话,没想到居然被明澜发现了。
  “说什么了?”她倒是比较好奇自己未婚夫的情况。
  根据齐氏和老太太斗法这么多年的经验总结,通常在这种问题下,齐氏是不可能战胜老太太的,所以她心里已经隐隐的对嫁给陆家少爷这件事情有了心里准备,多知道一点总是没有坏处。
  “娘也没仔细说,”明澜笑得眼都眯了起来,“不过听着那意思是要陆家亲自过来人才行,然后爹说不可能,娘就说不行拉倒。”
  明锦能想象出当时齐氏怎样和傅老爷争执,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捏了捏明澜的脸蛋,“瞧把你乐得。最后呢?”
  “最后娘让爹找个可靠的人过去陆家那边查探清楚,”明澜倒是个实诚孩子,全然不会要挟耍赖,“如果真的可以,再带信过去让陆家派人过来送聘礼。”
  “哦。”明锦点了点头,显得意兴阑珊,这也不是什么大八卦,想都能想出来齐氏会这样。
  “我还听说,”明澜转身趴在明锦耳边,低声爆出今天听来最大的八卦,“娘想让你跟表哥成亲。”
  “表哥?”明锦吓了一跳,想起齐靖宇对明澜的含情脉脉,忍不住苦笑。
  偏齐氏还觉得自己火眼金睛,居然连齐靖宇如此明显的小儿女情怀都没有察觉,还开始乱点鸳鸯谱到她身上来。
  “我觉得表哥不错。”明澜显然很高兴,开始絮絮叨叨,“虽然他人是闷了点,还是挺靠得住的,齐家离家里又近,姐就算嫁出去,还能随时回来看我们。”
  “你既然觉得那么好,你嫁给表哥不好么?”明锦逗她。
  “我?”明澜瞪大了眼,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我可不行,表哥太闷了,就是笑都不出声,一点意思都没有。”
  “你嫁人就是为了玩啊。”明锦伸手轻轻在明澜脑袋上敲了一记,“还想着玩一辈子不成?”
  “反正我就喜欢能逗我开心,陪我说笑话的。就算我说话没规没矩的,他也不计较,还说喜欢……”明澜脸上忽然红了起来,忙看了一眼若有所思的明锦,扭着身子叫道,“姐你太坏了,不是说你的婚事么,怎么说到我身上了。”
  明锦被她一打岔,之前忽然闪过的念头顿时不见了,她也没在意,只是扬眉问道,“你嫌表哥闷,就能推给我啦?我又不是收破烂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明澜急了,脸更加红润,半天才道,“姐你不是不喜欢闹着玩么,也不爱到处跑啊跳的,我觉得你和表哥正合适。”
  “谁说我不爱玩?”明锦更加不服,她只是不爱小孩子这种过家家似的小打小闹的,要玩就得玩大的嘛,这些年一直没遇到过好机会让她发挥罢了。
  “姐?”明澜迷糊了。
  “我玩的跟你们小孩子玩的不一样。”明锦一脸神气。
  “你不过比我大三岁。”明澜不服气,“再说,江大哥总比你大吧,他都跟我们玩呢。”
  “他那是没个正形,”明锦捏了捏她的鼻子,“你别跟他学,满脑子乱七八糟,小姑娘家哪儿来那么多保媒拉纤的念头,快睡觉,明儿还早起。”
  明澜凑近了些,“我还不困,想跟姐姐聊天呢。”
  “别聊了。”明锦摸了摸明澜的头发,“明儿早上起不来又得挨说。”
  “才不会呢,这两天老太太都不爱说我们。”明澜小小打了个哈欠,“江大哥可厉害了,那个罐子被他拼得又快又好,跟新的一样。我们把它摆回去,就跟没动的时候一个样。”
  “放回去就好,”明锦点头,又无奈地道,“明儿可不行跟着他到处乱闹了,再弄坏了什么我可不知道怎么收拾。”这句话说完,连明锦自己都觉得自己变得婆婆妈妈的,尴尬的扭过头不看明澜。
  “没事,姐什么都知道。”明澜小声的嘀咕着,渐渐合上了眼。
  明锦看着明澜信任的小脸,忍不住扬起唇角,替她掖好了被子,扭头吹了灯,却忽然抬眼看向窗外,带着一丝惊恐低声喝道,“谁?”
  屋外是一片寂静,偶尔传来树枝树叶被风吹过的声响,远远的不知谁家的狗叫,但都因为声音太小,益发显得黑夜静的吓人。
  外面月亮很大,树枝的黑影映在窗户上,可明锦觉得自己没有看错,方才刚吹熄灯的时候,窗户上是人影,绝不是现在看到的这个树影。
  明锦将自己缩成一团,又靠近了明澜,一直这么瞪着窗外,直到天蒙蒙亮才有了一丝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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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4-12-2010 03:42 A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三章 明澜的心思

  一夜未眠之后,明锦还没等缓过来,就被齐氏揪着去干活了。
  江渝只有身上一套衣服可穿,眼瞅着被他弄脏了却没得换,齐氏吩咐明锦用傅老爷的旧衣服改一改给他穿,明锦领了活儿,自然没时间再去看明瑞他们瞎搅和,心里直呼可惜,少了许多看戏的乐趣。
  好在江渝也很快度过了最初的躁动期,终于死心接受了穿越的现实,从自己的小世界里爬了出来,重新审视周遭环境,这才发现自己究竟干了什么,红着脸跟傅老爷道歉了好久,并且保证今后要加倍赔偿,甚至还想自己动手修补自己弄坏的家具,被齐氏慌忙揽住,划花的柜子虽然不好看也还能用,要是被拆了就真得扔掉买新的了。
  破坏狂忽然恢复正常,让傅家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就算是为了将来的回报,这样的前期投资也超出了傅家的承受范围,傅老爷生怕他再犯,想了个两全其美的好法子,邀请江渝每天和明瑞一起跟自己在书房里读书,以便随时看管。
  江渝自然满口答应,他现在缺的就是这个世界的知识,傅老爷一提,他就欣然同意了。
  明澜看见大家都去书房里,自然不干了,吵着也要跟着读书,傅老爷没法子,只得也带上了她。
  江渝抱着傅老爹的史书狂啃了三天,才眨巴着蚊香眼认命的跟着傅老爹读启蒙书籍,明瑞这时已经开始读论语,江渝好歹也曾学过几篇,跟着摇头晃脑的居然很快就跟上了节奏。
  傅老爹正说到兴起,就听见外面齐氏唤他出去,回头吩咐明锦,“你看着弟弟妹妹,我出去一会儿就回来。”
  明锦放下手中的字,转过来看明瑞读书,就看见江渝贼笑着教明瑞在纸上画着什么,明澜在旁边看着直乐,还伸手过去跟着划拉,明锦忍不住皱了眉头,近猪者吃,她可不愿意自家弟妹被江渝带得一身现代毛病。
  “在做什么?”明锦板起脸,问明瑞道。
  明瑞和明澜两人同时抬头,心虚的看着明锦,求救的望着江渝。
  “这不是课间休息,我们练练字。”江渝是个好脾气的,见明锦板着脸也不慌张,笑道,“小姑娘家总板着脸多没意思,笑着才好看。”
  这是在调戏吗?
  明锦一脸黑线的看着江渝,懒得跟他争辩,过去看他们究竟画了什么。
  傅家用的纸有些沁墨,但还是可以模模糊糊的看出线条来,他们画的显然是个人,只是用简单几笔勾勒出线条,但是已经能看出是傅老爷的样子,有几分漫画的意思,眼睛鼻子都圆乎乎的,显得傅老爷慈眉善目、憨态可掬。
  “姐。”明澜凑过去拉明锦的手,挤眉弄眼的道,“你看像不像?”
  “净胡闹。”明锦笑斥,转身对江渝道,“明瑞将来是要读书考功名的,你别让他从小就分了心。”
  读书入仕,这是傅家几代人的追求,明瑞身为傅家独苗无论如何都逃不掉的,明锦虽然并不见得对此多么赞成,却也不愿意看着明瑞被江渝带的活泛了心思,将来还要再吃苦头。
  江渝摸了摸脑袋,赔笑道,“好,我监督他读书。”
  明锦看了江渝一眼,这种感觉很奇怪,自打江渝恢复正常之后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对别人倒是客气有礼,可对她和明澜却和气的有些过分,有时候她甚至觉得江渝在和明澜说话时带着宠溺。
  江渝正好转身过去跟明澜说话,也不知他说了句什么,逗得明澜大笑出声,阳光从窗子照射进来,正好照亮明澜的脸庞,因为大笑,脸色更加红润可爱,明锦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明澜居然也出落的如此标致,不再是那个围着她转的奶娃,而是一个水灵灵的小少女了。
  明锦心中忽然警铃大作,瞪大了眼睛看江渝,明澜因为他的与众不同而一直对他好奇,又是明澜贪玩将他捡回家来……
  这个死宅,该不会是看多了穿越小说,觉得到这里见到的第一个姑娘就是自己老婆吧?!
  明锦看着江渝的笑容,越看越觉得可疑,越看越觉得笃定,再青春文弱的外表都掩盖不住他猥琐大叔的本质,难怪前两天她觉得怪怪的,是她太大意了!明锦一面心里不断追悔和唾弃,一面戒备的将明澜拉远了点,藏在自己身后。
  “怎么了?”江渝笑得温和。
  就连明锦都不得不承认江渝的好运气,这副皮囊真是不错,长得清俊秀美,声音也是柔和温雅,绝对的赏心悦目。
  明锦脑海里浮现出烫金裱花的“斯文败类”四个闪亮大字,在江渝询问的看过来时,转身拉着明澜到远离江渝的一边,扭头对明瑞道,“该背的书,可都背好了?”
  还在捧着傅老爹漫画观赏的明瑞抬头,嬉皮笑脸地道,“姐姐再宽我几天?”
  “我又不教你读书,”明锦哼了一声,“宽几天也是爹说了算。”
  傅老爹虽然是个和气人,可在读书这一点上却有着读书人的坚持和硬气,绝对不会有半分妥协,就连明锦都没少挨过罚,更不要说重点培养的明瑞。
  “江大哥跟我一起读书,他说了帮我求爹的。”明瑞扭头寻求支持,江渝笑眯眯的对他点了点头。
  “那他要是走了呢?”明锦满不赞成的道,“你还能一辈子求人帮忙啊?早晚都得背下来,年轻点背书还记得好呢。”
  明瑞一愣,却是身后的明澜开了口,语气里全是不舍,“江大哥要走?”
  要命了,怎么才没几天就产生阶级感情了,明锦觉得前额的青筋跳了跳。
  “啊?”明瑞也才反应过来,眼巴巴的看着江渝,“江大哥要走啊?”
  “他不是咱家人,总得走的。”明锦对明澜轻声道。
  不管是现代还是古代,这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总是让家长头疼不已,明锦苦恼的想着,她居然都已经以家长自居,并且要棒打小鸳鸯了,除了无语问苍天,她还能做什么?
  明锦可从来没觉得现代的死宅能是明澜的良配,这几天她看得再明白不过,江渝明显带着现代人的不安分和跃跃欲试,怎么可能留在傅家这个地方一辈子?
  况且,不论他今后是头破血流还是一帆风顺,明锦都不认为他能让明澜过上好日子,要知道,穿越后面通常跟着种马二字,这一点现代男人比古代男人更热衷,就好像吃过苦的人贪污起来更加凶猛一个道理。
  “真的?”明澜头一次怀疑明锦的权威,扭头向江渝求证。
  江渝显得有些为难,支吾了半天才点头承认,“是。”还没等明锦松口气,他就又深情款款的对着明澜说,“不过我会回来的。”
  “你是要进城去?”明澜显然还不大明白什么叫眉目传情,直接忽略了江渝的秋波,追问得急切,全没看到自家姐姐在旁边一会儿咬牙,一会儿暗笑。
  江渝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明澜愣了一会儿,躲进明锦怀里,跟明锦咬耳朵,“表姐要嫁去城里,江渝哥也要进城,进城一定很好,我也想进城。”
  “好啊,你进城去吧。”明锦笑道,“我们都不走的,要去就自己去。”
  明澜红了眼睛,嚷嚷道,“姐姐就知道欺负人。”说罢,转身一溜烟跑了。
  江渝还想去追,却被明锦拦住,“还请你帮忙看着明瑞读书,我去寻她就好。”说着便转身离去,留下江渝和明瑞大眼瞪小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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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4-12-2010 06:34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四章 登门

  明锦原本想着明澜应该是跑回屋里,在屋里找了一圈却没看见人,纳闷的往前面走去,却在经过大厅的时候停下了脚步。
  明锦犹豫了一下,进了偏屋,果然在那个偷听的地方看见了一脸兴致勃勃的明澜。
  这个小没良心的,明锦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对她就压根就不该有半点同情,急巴巴的过来安慰她,还不如直接回去补眠。
  明锦伸手轻轻拽了明澜一把,唬得明澜猛地转身,看到是明锦才松了口气,又立刻笑得贼兮兮的伸手指了指前面。
  明锦有些奇怪,凑过去细听。
  原来是有客人来找傅老爷,齐氏也在旁边作陪,看样子像是才说完最初的客套话,转入主题。
  “父亲希望我来先生这里求一副字画作为寿礼。”说话的人声音清晰有力,听来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像是金石相击的声响,又不刺耳,反倒中听。
  “我的字画?”傅老爷声音里带着疑惑,他一直都没离开过这个村子,怎么会有人专程过来求画?
  “父亲向来推崇先生的字画,希望能收藏一副,若不是因为老太太大寿,他是一定要亲自过来请托的,”那声音顿了顿又道,“虽然都是俗物,总是我们晚辈的一份心意,还请您笑纳。”
  “这是做什么?”傅老爹语气里带了一丝不悦。
  “这只是笔墨的资费,若是求画还要主人花钱购置笔墨,也显得我们太过没有诚意,再者,作画期间我还要在先生这里叨扰,请先生不要推辞。”
  傅老爷犹豫了一会儿,勉强收下。
  明锦听来人说要住下,终于忍不住好奇,偷偷弯下腰探头看过去。
  厅里坐着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普通的长袍也掩不住他高大的身材,看起来却一点不像个书生,反倒像个……武夫。
  再看脸上,五官平凡到只能用一只鼻子俩眼来描述,唯有一双眼很明亮,像是聚集着太阳的热度,瞬间让他有一种奇异的气质,就这么随意坐在屋里却有强烈的存在感。
  违和感,明锦看了一会儿只得到这个答案,她还要再细看,那人却像是有了感应,瞥了一眼过来,只是一道审视的目光,却几乎像是带着刀锋的凌厉,让明锦恍然有种眉间被贯穿的感觉,吓得她慌忙起身,却怎么也不敢背对着他站立,一步一步的退到了偏屋门口,拉着明澜便往外走。
  那感觉明锦曾经有过,明锦眉头皱得死紧,她几乎可以确定,这个熟悉的眼神就是这两天害她不能安眠的罪魁祸首,他看人太有特点,专盯要害,显然他已经来了至少两天,今天才正式出现在傅家人面前,可这个人到傅家究竟是要做什么呢?
  难道是当年傅家得罪过的朝廷大员派来的?可祖父在的时候都没来人寻傅家的麻烦,怎么会在时隔这么多年之后才来?那朝廷大员也实在闲得没事了吧?
  还是,江渝的家人终于寻来了?
  “姐,”明澜忽然轻笑出声,蹭着明锦扭,“你猜他是谁?”
  “谁?”明锦狐疑,明澜怎么会认识这个人。
  “我刚才听到的,”明澜笑得一脸暧mei,“他说他姓陆哦。”
  明锦脑海里还正天马行空的想,胡乱应了一声,半天才回过神,傻了眼。
  原来如此。
  怪不得他暗地里偷偷观察她,怪不得他的眼神如此凌厉,若这个人真是那个自小与她定了亲事,现在刚从战场凯旋的陆家少爷,一切都能解释的通了。
  看来这个陆家少爷也不愿意盲婚哑嫁,找了个蹩脚的借口过来瞧媳妇了,明锦唇角微微勾起,对这个未婚夫兴趣盎然。
  “我觉得他长得不如表哥好看。”明澜小声在明锦耳边嘀咕。
  “是吗。”明锦回答得有几分心不在焉,她还在回想刚才那人的眉眼。
  仓促的一瞥自然看不出什么,只能记得他有一双剑眉,然后就是那双亮得吓人的眼,几乎要把人戳个窟窿似的,让人再不敢多看一眼。
  “是啊,表哥多好看啊,他长得那么吓人,表哥穿得那都是时下最好的衣服,那人的衣服一看就是穿很多年的,最多也就个子略高一点,看起来比表哥结实一点。”明澜掰着指头数,不满地道,“可表哥那样才是白面书生嘛,他一个黑脸的大老粗,哪里比得上表哥。”
  “可是我不喜欢文弱书生呀。”明锦喃喃道,回想起之前的一瞥,心里忽然慌了神,忙低头道,“咱们回去吧,一会儿爹该回来了。”
  两人一路回到书房,江渝居然没再捣乱,而是带着明瑞摇头晃脑的读书。
  明瑞见她们回来,立刻扔下书本跑过来,“你们干嘛去了,这么半天才回来。”
  “家里来客人了。”明澜兴冲冲地对明瑞道,“是陆家来人了。”
  “陆家?”明瑞眨眨眼,显然不那么兴奋,“要来接姐姐吗?”
  明澜这才反应过来,慌忙伸手抱住明锦的胳膊,“姐。”
  “别瞎想。”明锦佯装镇定,笑道,“一会儿听爹娘怎么说。”
  “你要嫁人了?”江渝忽然插嘴,脸上像是有些怅然。
  “姐姐打小就跟陆家定亲。”明澜抢先一步解释,又多嘴道,“可是我娘不喜欢陆家。”
  “是吗?”江渝似乎被引起了兴趣,“怎么说?”
  明锦看见江渝略显急切的面孔,那上面的神情再明白不过,只觉得身上鸡皮疙瘩一颗一颗的冒了出来,哄骗单纯无知的明澜也就罢了,居然还把主意打到她身上了,果然是个祸害。
  前两天还道貌岸然的说她和明澜是未成年的小萝莉,明锦暗自腹诽,知道穿越反倒开始不忌口了。
  明锦能理解江渝此时的混乱,尤其是道德体系的崩塌,过去信奉的全成了云烟,在这里,平民的生命犹如草芥,半大孩子就需得嫁娶,近亲结婚是最广泛的结亲方式,若再势大,三妻四妾更是在所难免,那些曾经的坚持和信仰,统统都要丢弃和忘记,不然要如何在这样一个扭曲的世界里生存下去?
  可他未免也转变的太大了些,把一切当做理所当然的太快了些,何止是随遇而安,他简直是变本加厉。
  明锦觉不出心中究竟是什么滋味,失望?好笑?愤怒?或许还有无奈?
  人和人的想法毕竟不同,就算是那个世上最了解她的人,却不见得能够并肩而行。
  江渝显然是喜欢欢快活泼的明澜,而明锦帮他们解了两次围,也引起了他的注意,如果他真的打了算盘要收服她们姐妹,那他注定要失望,别说是她,就是明澜,她也绝对不会让他再有靠近的机会。
  “我也不知道。”明澜没觉出姐姐已经暗中下了决心,老实的对江渝道,又扭头看明锦,“姐,你说呢?”
  明锦心里冷笑,却眉目一转,面上全是娇羞。
  江渝显然很失望,半天才勉强笑着对明锦道,“如此,该恭喜傅姑娘。”
  一句“傅姑娘”听得明锦安了心,懒得再搭理他,带着明澜去边上写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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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4-12-2010 06:35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五章 叠被铺床

  果然不出所料,傅老爷来的时候,身后还跟着齐氏,她一进门就对明锦招招手,“你随我来。”
  已经知道内情的众人恍然窃笑,目送明锦起身跟着齐氏离开。
  “娘?”明锦试探着开口,拿不准自己究竟应该害羞还是装作不知道。
  “家里来客人了。”齐氏像是在犹豫什么,半天才挤出一句,“他自称陆湛。我和你爹瞅着,像是陆家人。”
  “是来迎亲的?”明锦惶惑,就算做了嫁人的心里准备,她也没想过这么快就来了。
  “不是。”齐氏摇头,“只说是求你爹的字画,要在家里暂住两天。我寻摸着,该是来看你的。”
  明锦低了头,没说话,心里不断安慰自己,能够在婚前看上一眼,总是表明了一个态度,不是那种把婚姻不当一回事的家庭。
  “你别急。”齐氏拍拍她的手,“这样也好,趁着这两天也好好看看他。”
  明锦微微点了点头,还有些迟疑,“他没说自己是陆家人?”
  “当然没说。”齐氏笑了,“大家心知肚明,说破了你就见不着他了。”
  “那会不会是咱们误会了?”明锦说出自己的担忧,万一自作聪明的表错了情,可就是大乌龙了。
  “不会。”齐氏摇头,“姓陆,跟咱家有关系,京城来的,一看就是个上过战场的,除了陆家少爷,还能有谁?你爹那笔字要真让人惦记到这份儿上,咱也不必要受穷了。”
  明锦也安了心,是啊,除了陆家少爷,还能有谁呢?这里交通没办法和现代相比,大多数人一辈子都没理开过家门,若不是很重要的事怎么会有人专程大老远的过来。
  “你快去把书房的隔间收拾出来,开窗透气,换一副被褥,”齐氏无奈道,“咱家实在没地方了。”
  明锦点头,正要转身走,又被齐氏拉回来。
  “我瞅着这小子还成,”齐氏低声安慰道,“能来这儿专程看你,也是个有心的,虽然人是粗了点,年纪也大了点,可看着身体好,说话做事礼数不差,态度举止也没有带出兵痞气。”
  明锦有些惊讶,这才几天时间,齐氏就倒戈啦?
  这么多年的女儿,齐氏当然看出明锦的变化,尴尬的笑道,“若是他不来我还好替你另作安排,他这一来,倒让我没法再说什么了,你也知道老太太的脾气,一会儿我去跟老太太说这事儿,老太太还要见一回,这次估计就要拍板了,你自己心里有个准备。”
  齐氏原先以为陆家也跟傅家一样,在哪个村子里猫着,谁知道陆湛居然说自己就住京城,加上陆湛虽然样貌平常,乍一眼也看不出什么毛病,这让齐氏原本就不怎么坚定的心很快就软化了。
  明锦觉得嘴里发干,说不出话,半天才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齐氏又道,“一会儿你到我屋里拿布料,原先想着你爹要跟你舅舅出门,得做两身新衣服,你先拿去给他做一身衣服。”
  “娘,”明锦觉得心里酸涩,眼睛也发热,“那是爹要用的。”
  “你爹都多大年纪了,穿一件旧衣服也没什么,再说你舅舅是自己人,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齐氏眼睛也微微泛红,摸着明锦的头发道,“他过来看你,我总得让他知道我姑娘人有多美,手有多巧,咱傅家闺女不能让人小瞧了。”
  若是齐氏一直嘲笑她,或是捉弄她,明锦都还能应付自如,偏她这样郑重其事的一说,反倒让明锦不知所措,她只能胡乱点了点头,忍住不去擦自己热辣的眼,扭身就往屋里去,“我去收拾书房隔间。”
  书房隔间被当做仓库好长时间,明锦进去的时候都忍不住呆立当场,几只巨大的箱子使原本就不大的屋子几乎进不去人,后面的床上也满是灰尘。
  明锦打开箱子,里面全是杂物,乱七八糟的摆在一起,几乎没有下手的余地。
  好在老太太很快派来了春香,帮着明锦一起把箱子搬出来。
  明锦虽然在家也干些活,却还从来没做过如此沉重的体力劳动,搬出一只箱子就累得差点趴在地上,只得原地顺气。
  “姐在干什么?”明澜不知道从哪儿窜出来,身边还跟着江渝和明瑞。
  “家里来客人,我要把书房的隔间收拾出来。”明锦指了指地上的箱子,又对春香道,“走吧。”
  “我们来帮忙吧。”江渝开口,就要俯身帮忙。
  “不用。”明锦花容失色的拦在箱子前,“我可没时间再照顾你们捅出的篓子。”
  “我会小心的。”江渝笑眯眯的,看上去一脸无辜真纯,“再说,你们两个弱女子要多久才能搬完这么多箱子。”
  明锦犹豫了一下,勉强点头,又带着警告道,“帮忙可以,得听我的。”
  丑话得说在前面,谁知道他会不会又看到感兴趣的东西物件,拿来“研究研究”,她可没工夫陪他玩闹。
  “自然是全听姑娘调遣。”江渝不以为忤,扬着笑脸卷起袖子。
  有个壮劳力帮忙,干活自然快得多,几趟下来就把箱子分别转移到书房和明锦屋里、春香屋里也放了一个,书房隔间终于能进人了。
  明澜和明瑞也跟着帮忙,一个擦洗桌椅,一个清理地板,忙得不亦乐乎。
  “快歇歇吧。”明锦拉着双胞胎起来,看着两张沾了灰尘的小脸,掏出帕子替他们擦干净。
  明澜和明瑞两人却一反往日的活蹦乱跳,沉默了起来。
  “怎么不说话了?闹别扭啦?”明锦奇怪,摸了摸明瑞的脑袋,却被明瑞偏头躲过,像是在跟谁怄气似的。
  明锦好笑,再伸手过去,在明瑞脑顶使劲儿揉了一把,“连我都不理啦。”
  一向爱笑的明瑞却通红着双眼瞪明锦,鼻子里狠狠哼了一声,垂头丧气的不说话。
  明锦这才觉得气氛不对,扭头问明澜,“这是怎么了?”
  “姐,”明澜瘪着嘴,眼眶泛红,带着水气,“我们都不想让你走。你留下吧。”
  明锦看着四只小兔子一般的红眼睛眼巴巴的看着自己,心里一阵酸涩,笑得有些勉强,“谁说我要走啦。”
  “陆家都来人了。”明瑞中气十足的喊,手却紧紧抓着明锦,指甲几乎掐进她的皮肉中。
  明锦忍不住将两个孩子搂住,在他们耳边低声道,“不过是来看看我,还没说走呢,你们就掉金豆子,让江大哥看了笑话。”
  “那是不走吗?”明瑞不肯松手,逼问道。
  明锦尴尬的看了他一眼,柔声道,“陆家又不是来迎亲,姐不会走的。“
  “那他要来迎亲呢?”明瑞一张小脸绷得紧紧的。
  明锦无奈,开始顾左右而言他,进而厚着脸皮耍宝,凭空编造出来陆家少爷许多好处,又割地赔款的答应他们好几个要求,小孩子还是好哄,情绪也是一阵一阵的,明锦没一会儿就将两人说得破涕为笑,终于对她嫁人的问题不再纠结。
  “我要去前面看大姐夫去。”明瑞嚷嚷着,一脸神气,“要是我不喜欢,就把他撵走!”
  明澜立刻响应,“我也要去。”
  “又瞎说,”明锦敲了明瑞一记,“那是陆家少爷。”又扭头对明澜道,“你刚才不是还怕,这会儿又要看了?”
  明瑞胡乱点个头,拉着笑得一脸开心的明澜就跑,“我们去前面了。”
  两个孩子消失在门口,明锦才舒了口气,回头才发现江渝正坐在桌旁看着她发愣。
  明锦没有理会他,转身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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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5-12-2010 02:01 A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六章 齐思荣的麻烦

  才走出来,就看见陆湛舒展四肢坐在门口的石头上晒太阳,这么小的石头,难为他长手长脚的坐那儿居然也不难受,反倒一派轻松,见她出来,对她微笑着点了点头。
  这一次近距离的观察终于让明锦看清了他的脸,果然是个普通人长相,眉眼稍显凌厉,可能是他刻意收敛,看上去只是显眼,并不像之前那么吓人,他鼻子直挺,唇色略深,皮肤被晒成小麦色,闪着健康的光泽。
  之前那一瞥似乎是幻觉,明锦看着陆湛幽深的眼,里面是一片宁静,没有半点硝烟,更没见一丝刀光,还带了些温柔的笑意,被阳光染得亮闪闪的,让她一时有些迷惑。
  那双黑眸直直的看了过来,眼里带了一丝询问,素来不脸红的明锦忽然觉得脸上微微发烧,慌忙垂下脑袋,对他微微欠身。
  “方才春香姑娘带我到这里休息。”陆湛声音略嫌低沉,刚强与柔和配合得恰到好处,“有劳姑娘费心。”
  “寒舍简陋,还请多包涵。”明锦敛神垂目,请陆湛进了屋。
  江渝还坐在原处,见陆湛进来,也站了起来。
  陆湛扬了扬眉,虽然没说话,但是明锦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是暂住我家的表兄。”明锦匆匆介绍。
  “敝姓江,”江渝忽然摆出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对陆湛微微点头,“江渝。”
  “陆湛。”陆湛却不似他那么紧张,不等明锦多言,随意找了个凳子坐下,态度轻松自在的像是在自家一样。
  明锦只觉得脸上更红了,亏得她还一直自诩从不脸红,今天算是全还回来了,她不敢听两人攀谈,转身去取来被褥,用最快的速度将屋子收拾妥当便夺门而出。
  一直到第二天,明锦还是觉得丢人,亏她还一直自诩两世为人,人家没有费一兵一卒,往那儿这么随意一坐,就让她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本着惹不起就躲的原则,明锦打定主意从此见到陆湛绕道走,可罩不住全家人都为他们制造机会,总是有意无意的让她一转身就能看着陆湛。
  齐氏把她所有的活计都包揽过去,只让她做陆湛的一套衣服,明澜也总是挤眉弄眼笑得一脸暧mei,就连陆湛在书房旁观,傅老爹都一脸正气的叫来明锦替他研墨。
  还有临战倒戈的明瑞,他原本还心存芥蒂,一心要闹出些恶作剧折腾陆湛,也不知道从哪儿抓来一只肥头大耳的耗子,没等他放进陆湛被窝里,就被陆湛一手飞刀扎耗子的绝活彻底收服了,曾经对江渝的那点小崇拜霎时烟消云散,从此成为陆湛门下忠实走狗,成天缠着陆湛要求学这一手。
  江渝很酸葡萄的对明澜表示,明瑞这年纪的男娃都由衷崇拜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体力劳动者,这是生理构造决定的,等他年纪大了就会知道这段时期有多么幼稚和可笑,被明澜笑话了好一阵子。
  这一点同时也困扰了老太太。
  陆湛实在是太能干了,并且他的能干确实体现在所有的体力劳动中,眼瞅着在陆湛帮忙下,傅家焕然一新。
  傅家年久失修的大门、被陆湛划花了的柜面、只剩下三只脚的凳子、傅老爷不是很稳当的书桌,老太太屋子里那个掉角的屏风……
  陆湛几天下来不光将它们全都修好,还顺手清洗了家里多少年没人有力气清洗的大水缸,将所有柴劈成合适的小段,甚至给院子里的牵牛花搭了一只结实又漂亮的架子。
  只是一点,他似乎真不怎么读书,傅老爷书写字画的时候,他甚至能在旁边睡眼朦胧,傅老爷一屋子的书,他从来没有瞥过一眼,像是丝毫没有兴趣。
  老太太对此大失所望,她原以为像陆家这样的家庭,就算子弟学问差一点,总也该有几分读书人的样子,谁想这陆湛从头到尾都是个粗人,从来到傅家,那双手就没碰过一本书,连纸笔都没动过,这个事实让老太太几乎有些难以接受。
  和老太太相反,之前不看好陆湛的齐氏却有点丈母娘看女婿的劲头,益发觉得陆湛顺眼起来,她这一辈子也就遇到傅老爷这一个读书人,原本也不觉得识字读书是男人必须有的品质,这么踏实能干的男人,自家闺女嫁过去日子一定好过。
  傅家一片暗潮汹涌,老天却似乎觉得他们还不够乱,居然让齐思荣在这个时候带着家里的孩子们拜访傅家。
  因为没有提前通知,傅家一时有些手忙脚乱,老太太对这种不说一声就上门的商户毛病心里很不以为然,面上却还笑得慈祥,让春香娘赶紧准备果子给孩子们吃。
  齐氏却将弟弟拉到一边,皱着眉头问,“怎么回事?”
  “让孩子们在这儿住一晚上,我明儿来接他们。”齐思荣目光躲闪,尴尬的赔笑。
  “别开玩笑了,”齐氏一巴掌拍过来,很有魄力的往家中一指,“你瞅我们家还有地方吗?存心给我添乱是不?”
  齐思荣看着那边一起说话的几个孩子,自然也看见了江渝和陆湛,无奈道,“怎么几天不来,家里来了这么多客人。”
  “快老实说怎么回事,”齐氏冷哼一声,“不然立刻给我领走!”
  齐思荣支吾半天,眼瞅着齐氏柳眉倒竖,知道自家姐姐向来说一不二,终于没办法,开了口,“春天的时候在京城做了一笔好买卖,得了些余钱,就跟朋友玩了几天。”
  齐氏脸上阴晴不定,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玩什么了?”
  齐思荣脸上更加为难,半天才干笑道,“男人玩的那些……”见齐氏瞪眼,才低声嘟囔,“就……那些呗。”
  “你小子,”齐氏咬牙,“得了几个钱就把你烧成这德行的了,好的不学,全跟那些泼皮无赖们混在一起,你都是当爹的人了,孩子都该讨老婆了……”
  她越说声音越大,手指直直戳过来,齐思荣慌忙拦住,“嗳哟我的亲姐哎,可千万小声,别让孩子们听见。”
  “你还知道臊得慌。”齐氏啐了一口,压低了嗓子,“当初做这些混账事的时候怎么就不想想?”
  “姐,”齐思荣苦着脸,“我这都听爹娘说了我一天了,您这儿就饶了我吧。”
  “那么远的事,怎么这会儿闹出来了?”齐氏奇怪。
  “他娘昨儿收拾箱子的时候,把我偷藏的荷包翻出来了。”齐思荣一脸无奈。
  “呸,”齐氏恨恨道,“那种东西也能往家里带的?你还真是不嫌脏。”
  齐思荣垂头丧气的耷拉着脑袋,没说话,这话不能接,怎么接怎么坏。
  “那你把孩子弄到我家算是什么事儿啊。”齐氏皱眉头,“这种事儿还不关在门里解决,还怕不够丢人的吗。”
  “您小声点,”齐思荣急得抓耳挠腮,“这事儿孩子还不知道呢。”
  “原来你也怕教坏了孩子啊。”齐氏冷哼。
  “几个孩子太机灵了,带到你这儿来,我好回去再说这事儿。”齐思荣求着齐氏,自然不敢顶嘴,干笑着道。
  “你媳妇真是个能忍的。”齐氏嘟囔着。
  “她这是要算总账啊,还在家等着我呢,”齐思荣苦着脸,又忙道,“我得快些回去,明儿再来接孩子们。”
  齐氏又说了弟弟一回,这才放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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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5-12-2010 02:03 A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七章 相见欢

  送走了齐思荣,齐氏便把孩子们交给傅老爹招待,自去做事,傅老爷跟孩子们说了两句话,也觉得带孩子无趣,去院子里看他的花草,倒让明锦带着表哥表姐到书房里玩。
  傅老爹自然已经认定陆湛是女婿,说话也变得亲切起来,一点都不客气的嘱咐他陪着几个孩子们说说话,陆湛点头应允。
  “这两位是……”齐靖宇显得有一丝迟疑。
  他的确听说傅家捡了个人回来,可到了这儿却发现多了一个,还明显比他们都大,这让齐靖宇一时有些摸不清头脑。
  明锦笑着替两边做了介绍,忽然觉得自己说谎已经炉火纯青,就连她自己都有点相信江渝就是傅家远亲,而陆湛,明锦只说是来家中求字画的书生。
  齐靖宇显然有些疑惑,一来从没听说傅家还有姓江的亲戚,二来也从来没见过什么人曾经讨要过傅老爹的字画,再说眼前这个青年怎么看也不像个书生。
  只是他生性稳重,又从父亲那里习得些商场上的手段,听过之后不过是一点头,笑着跟江渝二人寒暄。
  陆湛笑得一派轻松,全然没有最初明锦见到的犀利和危险,反倒态度从容,举止随意,眼里还总是闪着笑意。收敛了那层令人战栗的寒光,陆湛分明就是个再寻常不过的一个普通男人。
  相比于陆湛的平庸,唇红齿白,肤色如玉的江渝显得益发清俊舒雅,或许是因为和齐靖宇并不熟悉,他明显没有平日的活泼开朗,反倒显出几分矜持,说话也都简短,明澜惊讶的看了他好几眼。
  齐靖宇显然不知道如何与这两人相处,陆湛虽然笑着,神情也算轻松,可他不知为什么,半天也没敢跟他说上一句话,而江渝显然也心不在焉,两人又分明不是一卦,说了一会儿便各自觉得无趣。
  齐靖宇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从父母阴沉的脸总能看出不对,原就有几分心烦,这会儿也觉得有些疲惫,索性呆坐在一边不说话了。
  旁边的齐秋雨则是好奇的偷偷多看了江渝一眼,换来他微微一笑,齐秋雨立刻红了脸低下头。
  明锦眉头微皱,真要命,江渝显然还不懂这边的规矩,哪儿能见着个姑娘就乱放电的,惹来麻烦就坏了,忙拉着明澜挡住两人视线,笑着对齐春雨道,“听说表姐定了亲事,还没跟你道喜。”
  春雨的脸红了,语气却带了一丝得意,“是城里的王家。”
  王家是在城里做木材生意的,在村子里有一处大宅子,一家人却搬去了城里居住,明锦听齐氏说过,王家经手的木材占了京城木材的五分之一,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商户。
  “可定了日子?”明锦笑着再问,也难怪表姐这回居然会跟着一道过来,该是心里得意,忍不住过来明澜和明瑞面前显摆了。
  “还没定日子,”春雨抿了抿唇,又补充道,“说是就在六七月。”
  “那真是快了。”明锦有些惊讶,齐家会不会太着急了些,要是按着规矩来,婚期可是得好长时间,现在都已经四月,来得及吗。
  “他,九月要跟王老爷出远门,”春雨笑得有一丝勉强,“估计得过了年才能回来。”
  明锦点了点头,商人重利轻别离,这个时代又完全没有什么蜜月之类的说法,自然是抽工夫结个婚,然后该干嘛干嘛。
  江渝在旁边听了,也忍不住略带同情的看了一眼齐春雨,又被明锦狠狠瞪了回去,江渝摸了摸鼻子,用口型问道,“怎么了?”
  明锦见其他人也看过来,脸上堆起了笑容,给众人倒了茶,又把点心盘子往江渝那边推了推,“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江渝显然还有一点悟性,见明锦虽然在笑,看着自己的眼里却闪着寒光点点,忙不迭的低头将点心塞进嘴里,不吭声了。
  明锦这才回过头,继续和其他人聊天。
  “嫁人啊。”明澜故作明白的点了点头,却还是没绷住,凑过去问道,“嫁了之后还到我家来玩吗?”
  春雨笑了起来,拍拍明澜道,“那可不成,王家在城里,你要是一直在村里住着,今后估计是见不到我了。”
  明澜想了一会儿,回过味来,难过的低下头,她在村里住了那么些年,连傅老爷都不去城里,以后又怎么可能带她进城去找表姐玩?
  她喜欢齐春雨,自然希望她能够长久的住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能时时过去看看,偶尔过来瞧瞧。
  “我舍不得表姐,为啥不能留在村子里,城里有什么好的,你们都要去。”明澜拉着春雨的手,显得沮丧。
  联想起明锦的亲事,明澜又忍不住狠狠瞪了陆湛一眼。
  陆湛面色没动,装作没看见。
  明锦看在眼里,忍不住轻咳了一声,掩饰笑意,二十多岁的“老”男人,自然不能跟十几岁的小姑娘计较,偏他还被傅老爹吩咐陪着一屋孩子们,估计这会儿正内伤,说不出话来。
  “又说傻话。”明锦轻轻拢了拢明澜的头发,暗地对她使了眼色,“这是喜事,该为表姐高兴才是。”
  明澜眨了眨转着泪花的眼,撇了撇嘴,没说话,她可不像大姐那样,想什么,做出来的却是另一个样,她现在一想到以后将会很少见到表姐,就觉得眼睛发酸。
  齐靖宇看到明澜眼里太过明显的失落,忍鼓起勇气对明澜道,“上回的盒子可收到了?喜欢吗?”
  孩子心性的明澜听了这话,暂时抛开齐春雨的亲事,对着齐靖宇猛点头,总算开心了一些,“喜欢。”
  “喜欢就好。”齐靖宇脸上微微泛红,不敢再看明澜,扭头问明瑞,“这些日子都做什么了?”
  “读书呗。”明瑞道,“好在还有江大哥陪我一起,不然不知道怎么熬。”
  齐靖宇面色顿时一僵,低头不再开口。
  一直在旁边被冷落的秋雨终于忍不住,开口问江渝,“你是傅家哪门子亲戚,我怎么从前没听说过?”
  江渝有些尴尬,笑着道,“是远方亲戚,许久没有走动了。”
  “那你到这儿来做什么?”齐秋雨扬着下巴,语气像是审问。
  “早就听说这里风光好,来瞧瞧。”江渝仍然笑着,不以为意。
  秋雨终于忍不住问道,“我听说你是河边捡回来的。”
  她一句话,说得在场人脸色都变了,明锦拉住想说话的明澜,不让她开口,江渝也示意明瑞不要说话。
  “是来时贪玩,偷跑去河边玩,沾了水罢了。”江渝脸上还笑着,眼里却没了笑意。
  “你少说两句。”齐靖宇也瞪了秋雨一眼,扭头对江渝道,“抱歉,她年纪轻,不会说话。”
  江渝微笑颌首,“小孩子嘛,无妨。”
  这还是傅家人头一次瞧见江渝一本正经的样子,双胞胎几乎看傻了眼,就连陆湛的目光都在他身上流连了一会儿,像是若有所思。
  明锦顾不得多想,和齐靖宇一唱一和的说起村中趣事,要么就说些齐思荣遇到过的奇闻异事,很快将话题带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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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5-12-2010 02:19 A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八章 劝诫

  孩子们说起话来没顾忌,秋雨和明澜又是天生的冤家,没说两句就恼了,一人一边的坐在屋子两端,明澜拉着明瑞和江渝,秋雨扯住齐靖宇和春雨,书房呈现出泾渭分明的两拨人,倒让明锦和陆湛坐在了中间。
  陆湛似乎对陪孩子也没什么兴趣,懒洋洋的靠在一边,没什么表情,像是在想心事,捏了一把傅老爹的裁纸刀在手里把玩。
  秋雨和明澜是宿敌了,明锦懒得劝,又怕一会儿傅老爹或是齐氏见了要说话,便招呼江渝和齐靖宇重新坐回来,只留下女孩子还在赌气不肯过来。
  “要不,我去劝劝?”江渝看到明澜眼里又是怒气,又是泪花,不忍心道。
  “你怎么劝?”明锦反问,他倒真把明澜当老婆了,居然说出这种话。
  “哄哄她呗。”江渝笑得轻松,“也不过是小孩子玩闹,哄一哄就好了。”
  “那你去吧。”明锦点头,努力绷住笑意。
  既然他自动请缨,就不要怪她没提醒,明澜闹起来可是异常生猛,就连齐氏都头疼的主,她不觉得江渝能幸免。
  “明锦,”齐靖宇见江渝离开,忽然开了口,“我……”
  “表哥有事?”明锦偏头问他。
  她一早就看出齐靖宇满怀心事,只是她向来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装作没看见罢了。
  “我想跟姑父读书进学。”齐靖宇终于鼓起勇气,白净的脸憋得通红。
  明锦吓了一跳,呆看着他,半天才道,“是舅舅的意思?”
  齐家可是地道的商人,齐思荣更是一直要培养齐靖宇做接班,怎么会忽然改了主意?
  “是我的主意。”既然已经开了口,接下来就简单的多,齐靖宇深吸一口气,对明锦道,“是我想读书求功名,不想做商人。”
  “舅舅知道吗。”明锦轻声问道。
  “我想先求姑父答应,然后再跟爹说。”齐靖宇勉强镇定,手上却用力,几乎将茶杯捏碎。
  这不关她的事,明锦心里默念,正想开口,余光却看到明澜和江渝低声说话,江渝不知道说了句什么,暴躁的明澜居然唇角微微弯起,也没有,再看看对面神色腼腆憨厚老实的齐靖宇,心中忽然有了计较。
  “表哥怎么会忽然有这样的想法,”明锦低声劝道,“前阵子不是还跟舅舅跑了一趟南边?”
  她不说倒还好,一说反倒把齐靖宇说得眼里冒出火光来,板着脸道,“那些黑心钱,我一个子儿都不想碰。”
  明锦一惊,齐家做生意向来规矩,从没听说过什么黑心钱的事情,她不由得看了身边的陆湛一眼,见他识相地偏过头去,又扭头看远处的几个人,似乎也没注意到这边的动静,这才略松了口气。
  “表哥这话可不能乱说的,”明锦语气加重了些,带了一丝郑重,“齐家虽是做布料生意,却从来宅心仁厚,更是没有做过亏心买卖,表哥别是误会了什么。”
  “我过去何尝不是这么认为?从小到大,我一直以为齐家都是凭良心赚钱,就算是开了铺子做买卖,比那些贪官污吏,也没差什么,可这次去却是我亲眼所见,亲耳所闻。”齐靖宇说到激动,眼眶开始泛红,白皙的面皮也染了一层淡淡的红,“还能有什么误会?”
  “表哥别激动。”明锦见齐靖宇明显打了鸡血似的模样,有些头疼,估计这娃也是在家里憋久了,终于有个发泄,怪不得上回在齐家见他就不大对头,居然还有这么一个炸dan等着。
  “我没激动。”齐靖宇深吸一口气,冷着脸道。
  “究竟怎么回事?”明锦皱眉,她又不是心理辅导师,更没义务要听他这些废话,不过是怕他发疯给家里惹麻烦,又觉得他人不坏,给明澜留条后路,不然早就将他扔给齐氏收拾。
  明锦柳眉一挑,语气一沉,居然让炸了毛的齐靖宇老实了,他原本就是乖孩子,见明锦明显不耐烦,只得垂头低声道,“那些布料……你都不知道最初的价有多低。我看着那些养蚕人生活艰辛,织布女连饭都吃不饱……”
  “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明锦笑了,“表哥就为了这个?”
  如果是这样,那就只能说齐家将他教育的太单纯无知了,明锦暗自叹息,又觉得这样的老实人实在难得,一时也觉得有些难办,究竟是帮舅舅再推一把,让他顺利上了贼船,划船把舵的开始做一个真正的商人,还是捞出来让他继续做那个暗恋明澜还不敢表示的单蠢少年。
  “人生在世,的确是要有仁慈之心才能无愧天地。”明锦想了想,对齐靖宇道,“表哥这样想,也是没错。”
  “如何?”齐靖宇有些急切的凑近了些,他这阵子都睡不踏实,恨不得立时离开齐家,齐思荣说明锦是傅家最聪慧的孩子,又读过书,明白事理,齐靖宇如今更是希望明锦能懂得他的苦衷,帮他对傅老爹说项。
  谁知明锦话题一转,又道,“可人生在世,也不能依靠别人的仁慈之心而活着。这布料的价钱可是你齐家一户定的?齐家布料在京城里能占多少?”
  她没办法改变这个时代对商人的轻贱,只能从别的方向入手,齐靖宇若是能明白过来,老实做生意,和没落书香傅家倒也是良配,一来齐家富裕,明澜嫁过去不会受苦,她个性虽然躁了些,人却善良纯真,二来傅家地位摆着,明澜在齐家大可以挺直腰杆而不会被作践。
  江渝是穿越者,他身上那些现代的观点会给他带来不知道多少麻烦,而他的家族是否足够保护他,尚未可知,更不要说再加一个惹祸的明澜,她那样暴躁天真的性子放到大户人家,非得脱骨脱皮不可。
  明锦难以接受明澜变成乖顺的受气小媳妇,可明澜要真跟着江渝豪情万丈的杀出一条血路去,明锦自认也没那么强壮的神经,单这几天时间都已经让她觉得青筋暴起血液上涌,他俩要是再冲出家门走向天下,估计一家子都得陪着高血压,这时代脑溢血可是没医院能做开颅手术的。
  “那官府也不管吗?”齐靖宇咬牙。
  “表哥且想想,”明锦笑道,“农户人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你爹一年能在家住几天?农户人家儿女常在膝下,表哥表姐们一年能承欢几日?齐家大小一摊子事儿,家中男人却常年在外,婶婶和外祖父母原是应该呆在家里享福的妇人和老人,却不得不一肩承担家中所有负担,这些不是舅舅付出的代价吗?”
  齐靖宇嘴唇抖了抖,眼里也有几分黯然。
  “再者,这些商队一路跋涉,中途生病客死他乡、被土匪打劫、给官府疏通银两、赔笑脸受人轻贱,表哥既然跟着去了,这样的事情是否曾有?”明锦又问。
  “的确艰辛。”齐靖宇脸色苍白,皱眉道,“齐家便不该去做这样的事情,老实变卖了铺子财产,守着良田家业才是正途。”
  “是啊,若是不定这样的价钱,得来的钱财和在家里种地差不多,谁会愿意冒如此大的风险,受如此多的辛苦异乡奔忙?只凭所谓的仁慈之心?”明锦笑着摇头,转而又道,“若是没人去做布料生意,那些养蚕人又该如何?我们起居出行,穿什么用什么?”
  齐靖宇一时说不出话来,额头上也起了细细的汗,他不过是个十多岁的孩子,齐思荣带他出门并不是为了让他立刻就能帮忙做事管账,而是为了让他真正看见世间的险恶,彻底打碎他的纯真和良善,从此要像一个商人一样生活了。
  明锦忽然觉得有些不忍,这个时代没有什么儿童保护法,若是穷困农户,家中孩子到这个年纪都已经算是家中劳力,齐家还算富裕,齐靖宇这一遭也不过是伤了心,没有伤身还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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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5-12-2010 11:03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九章 倾心

  明锦见齐靖宇眉头紧皱,知道他还没死心,总是今天已经多了嘴,索性为了明澜将来的幸福,说到他死心为止。
  “表哥以为傅家如何?”明锦问。
  齐靖宇没想到明锦会忽然转了话题,愣了一下,才道,“书香门第。”
  “表哥可知道傅家多少代人努力才得了书香门第这四个字?”明锦又问。
  齐靖宇茫然摇头。
  “想读书是好事。”明锦轻叹了一口气,语气放软了些,“只是我也听爹爹说过些傅家从前的事情,齐家还没出过读书人,表哥若是求功名,需得做好准备受一世冷眼,寄希望于子女。”
  齐靖宇面色变了,盯着明锦,像是想看出她究竟是何意图,半天才道,“齐家,是农户。”
  从来商户最贱,齐家并没有改籍,也购置了田产,那些铺子生意也都是挂名宣称是随意的小买卖,并不是主业,大多数商人也都是如此,大家心知肚明,也不拿他们真当农户看待。
  “文人自来清高,就连傅家如今都要受人轻贱,更何况农户出身的表哥?爹爹为了读书人三个字,受了一世的清贫没敢动半点别的心思,也是为了傅家后人仕途平顺些,”明锦淡淡道,“表哥自问能受得这些吗?”
  若是齐靖宇认为傅家老爹懦弱无能不思进取,那可就是大错特错了,傅家在读书这件事上面的坚守和忍耐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上,傅老爹如此,傅老太太更是。
  老太太从不做无理取闹的事,她跟齐氏之间的矛盾与其说是婆媳之间的不融洽,倒不如说是是否向现实妥协的争斗。
  明锦自然不会真把那些迂腐的观念当信仰,却也不得不佩服古代人在这个问题上的坚定,连一个鬓发斑白的老太太都傲气的让人心服口服。
  齐靖宇脸色红了又青,半天说不出话来。
  “若是表哥能高中,自然另说。”明锦又道,“只是表哥如今也不是总角顽童,从头开始学,怕是也难在而立之年读懂四书,等年纪大了再慢慢往上考,才华暂且另论,若是遇到考官徇私,又是好几年的耽搁,真能成才,谁知又得多久?”
  齐靖宇显然也想起自幼读书的傅老爹,连他都屡试不第,难道自己就能保证顺利高中?他已经到了婚配年纪,再从蒙学开始读书,家里人能同意他耗费数十年去搏一个未知的结果吗?
  “这就不是表哥一人的事情,而是整个齐家的事情了。表哥若真要走这条路,还需跟家里商量妥当,更得下定了决心,走到底才行。”明锦见齐靖宇显然听进去,声音放缓。
  “是我莽撞了,”齐靖宇终于白了脸,苦笑道,“这世间,这世间……”他话说了一半,却叹了口气,再也说不下去。
  在这个时代,人一出生很多选择就已经注定了,不是不能变,而是改变需要付出的代价很多人承受不起。
  “表哥若是想读书尽可以来求教爹爹,”明锦笑道,“谁说读书只为了求功名?管铺子算账不也得学算术?”
  齐靖宇牵扯了一下唇角,勉强对明锦笑了,“多谢。”
  明锦见他不再抽风,终于安心,端起桌上的茶杯润喉,却扭头碰上陆湛的目光。
  他手里还拿着那把小刀,目光投在她身上,像是审视,又像是思索,却没带半点笑意,更没有任何暧mei或是柔和。
  明锦心里咯噔一声,光顾着明澜的终身大事,怎么把这个主儿忘了,忙起身替陆湛倒茶,对他微微一笑。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陆湛面色平淡,“他说得也没错,守着田产比起担惊受怕,虽然清贫些,总是稳当些。”
  这些天陆湛也从未读过半个字,干活的时候更是像个地道的武夫,可这一张口却冒出圣人之言,是陆家书香的熏陶,还是这几天他根本就是在伪装?若是伪装,这会儿怎么又说了这样的话?
  明锦轻轻咬住了唇,忽然发现自己压根就看不透眼前这个人,他说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是赞同还是反讽?
  她想了一会儿,偏头道,“你既然明白‘君子不立危墙’,自然也知道‘虽千万人,吾往矣’。”
  “姑娘的意思,”陆湛忽然轻笑出声,“圣人之言也能用在商人身上?”
  明锦心中一凛,却知道这件事情回避不得,她的母亲便是商户出身,傅老太太在家对齐氏诸多管束也是为了这个,若是陆家要从这里挑事,将来估计她也要受此拖累,不若开诚布公的讲明白。
  “林中虽多歧路,终将殊途而同归。”明锦淡淡道,“既称圣人大道,万事万物无不依循此理。那些劳累的、危险的事情,总有人要去做,就如同一个国家总要有守护他的将士一般,这些年边关可谓是国之危墙,可若没有这些肯立危墙之下的人,我们这些平凡百姓也不能安居乐业。”
  这是在扯开话题说陆湛了,虽然商户卑微,可朝中重文轻武,武夫自然地位也并不高,她的意思很明白,你别嫌弃我娘家里是商人,我自然也敬你是保家卫国的将士,不会因为自家读书人就轻看你一眼。
  明锦说完这些话,忍不住面上微微泛红,虽然话是这么说了,可她心里却明白的很,这是她在努力挽留陆湛,不然直接顶回去或是无视就好,也用不着拐弯抹角讨他的好。
  几天来傅家暗涌连绵也比不上明锦心绪纷乱。
  因为大家的刻意安排,她总是能在一转身就看到陆湛,陆湛劈柴,傅老爷就安排明锦在院里浇花,陆湛修门窗,明澜和明瑞就绕着院子跑,让明锦在后面气喘吁吁的追,就连他帮忙清洗家里的大缸,齐氏都让明锦去厨房安排这一阵子老太太的餐点。
  陆湛喜欢挽起袖子露出手臂,紧实的肌肉在用力的时候会鼓胀起来,干活的时候尤其显眼,晶亮的汗在太阳下跳跃着光芒,蜿蜒出肌肤粗糙的纹路,这一段皮肤不够平滑细腻,颜色也深,却显出别样的质感,让人想伸手过去碰触。
  他的手沿袭了小臂的肤色,呈现出黝黑的色泽,那双手很大,做起事却异常灵活,指头不尖,有骨节,有青筋,还带了粗糙的老茧,和明锦见过的那些书生的手全然不同。
  分明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男人,明锦居然觉得他漂亮的耀眼。
  她从前所在的地方是一个以阴柔为美的世界,美少年们全都比姑娘更加清俊柔弱,到了这里接触的也是傅老爹这样文弱的书生,或是齐思荣那样圆润的商人,其他齐靖宇、明瑞几个更是直接被她划做小孩,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好看,漂亮,俊美,但却似乎少了一点她所期许的阳刚。
  直到眼前的这个人出现。
  这还是明锦头一次如此真切的感受到男女的差别,粗糙和细腻,宽厚和纤细,坚硬和柔软,跟她见过的全不一样,跟她所想的更是不一样。
  她从没想过,自己的未婚夫居然是这么——男人。
  从最初的那吓人的一眼开始,她的目光就不由得随着他转,若是他回视,她心里还会兵荒马乱,可若没看见他却又更加焦躁不安。
  好歹也是活了两世又是看过那么多罗曼史的人,如果她再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就说不过去了。
  明锦象征性的挣扎了一下,很快就卸甲投降,承认自己被这个大老粗吸引了,或者说,她已经有点喜欢上这个男人了。
  你动心了,明锦对自己说。
  她居然对自己的未婚夫一见钟情,并且越看越中意,这让依仗前世记忆而十几年来都没有遇到过难题的明锦不禁有些不知所措,就算再强壮的神经,遇到情字她仍然和世间所有女人都一样,智商为负。
  好在明锦最大的优点就是想得通,她很快就平了心,顺了气,这没什么,怎么也是自己的未婚夫,用不着费劲追,也省了套近乎,多好的事儿。
  感受到包办婚姻也有幸福的明锦甚至色胆包天多看了陆湛两眼,不敢盯着脸瞅,瞄一瞄手臂也好,这可不算占他便宜,早晚还不都是她的,这么一想,心中顿时大定。
  这边明锦开始胡思乱想的不亦乐乎,陆湛倒没回话,似乎也出了神,半天才抬起头,认真的看了明锦一眼,那眼神带着力度压过来,几乎让明锦透不过气。
  明锦忍不住暗骂,这人怎么回事,认真起来非得直奔要害,害她小心小肝扑腾腾的乱跳乱颤。
  这一对未婚夫妇脸皮堪比城墙,全然不顾身边还有一只才受过伤的小小少年,齐靖宇看了这一会儿自然也明白了些,之前又听得陆湛的姓氏,心里也有所悟,这会儿见两人互动,他倒是脸色先红了起来,只得尴尬地轻咳了一声。
  一声咳嗽惊得明锦几乎跳起来,顿时脸色红得几乎能滴出血,得,不脸红的美名彻底成为历史了。
  陆湛看了一眼明锦,默默将卷起的衣袖放了下来,重新盖住那块小麦色的肌肤,对明锦意味不明的略一点头,眼神却柔和了许多。
  明锦则偏过头,掩住了自己不受控制的面色,却留了一只通红的耳朵对着陆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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