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不算太晚的,可是路上只有祖父、妈妈和我三个人,初升的月亮把淡青的光芒洒在印着车辙的石板路上,太窄的道路使太高的白墙显得有些变形,像被无形的手朝着夜空的方向拉伸似的。被祖父领着不断朝前走,我的脚有些麻木,此刻视野里的砖墙和雕花门扉看起来就像不断被抽掉的蓝灰色屏风。 到底走了多久了呢?我家住观花巷,离旧城七巷并不是很远啊…… “爷爷,我们迷路了吗?”我拉住祖父的衣袖。祖父从上方看着我,笑而不答。 “会赶不上酒宴吗?”我有些不安的询问着。 无可奈何的苦笑浮现在脸上,祖父的眼神则藏在老花镜片后面:“我还以为这样就可以躲过呢,如果火翼想去的话,那就只好去了……” “原来您在这里啊!”温柔的声音从黑暗的彼方响起,“我们等了好久呢,迷路了吗……” 织着绯紫色花枝的白色长衣像一个水泡,从浓稠的黑暗里慢慢浮现出来,是白天那位优雅的妇人。
“可不是,完全摸不着路!”祖父不好意思的大笑着,“你的家可真难找啊!”
妇人掩口笑了起来:“哪儿的话!不就在眼前吗?我带你们去。”她伸手来拉我的手,我有些害怕,抬头看了祖父一眼,祖父并没有让我拒绝的意思,我也只好把手伸了出去。
那位妇人搀着我,还好她的手并不给人不舒服的感觉。只是随着她跨过了两滩积水,转过了一个拐角,一株巨大的槿树就呈现在我们面前。对于一向生得很纤细的槿花而言,这棵树实在太大了,两人合抱的枝干上点缀着苍绿的苔痕,而优雅的伸向夜空的枝头上则盛开着绯紫色的繁花,那位妇人衣角织着的花朵与它们一模一样。绉纱般的花瓣不时飘落下来——后来我知道了槿花有另一个名字:一瞬之花。 这么明显的标志,为什么我们刚刚就没有看见呢…… 红色的灯笼从槿树下的黑暗中浮现出来,幼小的我不认识灯笼上写的字,只是将注意力全部放在了灯笼下虚掩的黑漆大门上。温暖的金色灯光从门缝里透了出来,伴随着微弱的笑语。
“快点进来吧,大家都等急啦!”那位妇人走在前面,一下子推开了门。 沉沦般的欢乐气氛瞬间奔涌了出来,就像盛夏正午的热风。那种众人发自内心的的欢喜呈现一种灿烂的金黄色调,模糊了我的眼睛。我和外公被众人簇拥着,走进了黑漆大门内的庭院。 庭院里挤了好多人,多到人的面孔看起来都不太清晰的地步。
“讷言先生,等了你们好久啦,差一点就错过吉时了!”人群中有人高喊。
“三年前讷言先生帮我们赶走了百足一家,真不知道怎么谢你啊!”又一个声音传来。
“我都说不要谢了。”外公有些为难得笑着,“我也不是特意为了府上才对百足一家……”
“那儿的话嘛,每年讷言先生都这么推辞,今年说什么也要报答你!”白色长衣的妇人客气的打断了祖父的话,微笑着将视线转向我,“再说,孩子们都六岁了,也长大啦……” “没错没错!那个就是火翼少爷吧,你看那双眼睛!一看就知道是讷言先生家的!” “真是威风凛凛呢!”
“果然和小姑娘很般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