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n't
我们一口气不停地奔跑了两公里,完全离开了那红灯区才停下脚步来。我们找了条小后巷的档子坐下歇息,我和辉头大口大口喘气之际,适才一直被辉头扛着的师叔在一旁也学着我们上气不接下气,两条比香烟还粗的金链挂在他颈项晃动着。 “师叔,你在喘什么?”辉头问。 “Amigo,不……不行了,先叫杯东西喝喝。”师叔叫了三瓶冻啤酒。 一大杯下肚,整个人顿时凉快起来,气也顺了。 “再叫点下酒菜。”师叔道。 过了一会儿,店家捧了一碟炸蝉蛹,一碟炒蝎子上桌。 “来,来!吃些高蛋白的补充体力。” 辉头举起筷子就夹起一只蝎子咬了起来:“早听说泰国人吃昆虫咧。” “这档的功夫最到家的了,什么样的昆虫到他手都可以弄到香酥不油腻。”师叔得意洋洋的回答。 忽然间我丹田有股气血翻腾之意,想呕起来。 我急忙转移视线:“师叔,你欠他们钱多久了?” 师叔灌了一大口啤酒:“唉,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你们都知道干我们这行的,朝不保夕,吃了这顿不知何时才有下顿。” 这句话师叔没有夸大,有时候真的不知为何穷就是穷了,抓破脑袋就是不知道该怎么样挤一点钱出来。 “那天我感冒,39度高烧,整个人头晕脚软,想去看医生,但找遍全屋就只剩下二百铢,心想这次看了医生就不用吃饭了。可怎么说也是这条小命比较重要呀,先看了医生拿了药再说。真的没饭吃的话就去街头铭记酒楼的后巷和野狗抢那冷饭菜汁了。于是披了件风衣往那医生楼走去。那医生楼离我家很近,步行只需十分钟,医生够经验,护士也长的漂亮。坏就坏在我忘记了医生楼隔几间有间地下赌馆,那天我走过听到赌馆内传来的吆喝声,忽然灵光一闪,想既然都山穷水尽了,不如赌一把吧,我想祖师爷是不忍心看他的徒子徒孙穷死的。” 师叔又灌了一大杯啤酒。我想,全世界的赌仔的故事都是一样的。 “然后怎么样呢?”辉头问。 “本来我赢的,后来忽然有个狐臭的大肥婆坐了下来,从她坐下来的那一刻起,祖师爷就给她的狐臭味吓跑了。我连买十轮大,庄家连掷十轮小。”师叔道。 赌徒的故事的开场白都会是“本来我赢的,后来不知道怎样怎样啊,我才输了。如果再给我多一次机会……” “如果给我再来一次啊……”师叔义愤难填地道。 “然后师叔为了报仇,就去借了阿窿,谁知道时不予我,借了再输输了再借,结果越欠越多。”我替师叔接下去。 “阿天你怎么知道的?”师叔和辉头一脸诧异。 “香港连续剧时常有这样的剧情嘛。”我没好气地道。 师叔一时间脸红起来,不知道是否有醉意了:“呃,哈哈,其实本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们在帕蓬我在唐人街,平时我是绝对不会跑过去的,今天为了见你们才会碰上他们。我的师侄们,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们遇上雅典娜的权杖了。”我道。 “噗!”师叔将含在口里的啤酒喷了一桌子。 我和辉头看着师叔。师叔看了看我,又转头过去看了看辉头,然后继续喝他那杯啤酒。我们不发一言,但我知道泰国鬼见愁真的是鬼见愁了。 我们的酒店座落在唐人街其中一条支路里边,酒店有点历史了,幸好还有电梯。选这间酒店是因为这条支路的关系,我们对过罗盘,这条街的阳气是最盛的。早知道师叔也住在唐人街,我们就不用跑去帕蓬搞出那许多风波了。 “这电梯怎么每一层楼都开门?”师叔不耐烦道。 “建筑物有岁月了,电子系统有点毛病也是正常呀。”我随便应和师叔。 “可怎么开了门后要等那么久才关门?你们怎么就选那么高来住?” “8楼好意头嘛。”我道。 终于到了我们的房间,房门一打开,只见到丽儿一个,不见了聂雨和静铃。 我感到不妙:“她们呢?” “静铃吵着要打电话回家报平安,聂雨带她下去买电话卡了。”丽儿感觉到我语气里的不满,声音带点吞吐了起来。 “师叔你和静铃在这里等着吧,我和辉头下去找她们。”说罢我们立即踩楼梯下去找她们。 一踏出酒店大门,我立刻做安排:“辉头,你往左边我往右边。” 辉头点头道:“找到后电话联络。” “这样,你负责打电话联络静铃,我负责打给聂雨,免得互相干扰。”我道。 辉头举起拇指就往左边街道走去。 我一边走一边打电话给聂雨,可是网络繁忙。一路走去都是杂货店茶餐室文具店的店铺,路边还有摆卖煎炸昆虫水果饮品的小摊。再打了两次电话给聂雨,依然是网络繁忙。忽然电话铃声响起,拎起手机看,正是聂雨打来的。 “你们在哪里?”我问道。 “喂,阿天吗?刚才丽儿打来说你们来找我们了。我们现在酒店后面两条街的篮球场上。” “等我们过来。”我挂上手机,再打给辉头叫他过去篮球场会合。 抵达篮球场,看到静铃自己一人坐在秋千上,面对着没有灯光的操场,背对着离开她半个篮球场距离的聂雨。 “她现在很激动,不让我靠近。”聂雨对我们说。 我做了个手势问聂雨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详细情形我也不清楚。刚才她接到了一个短讯后就变得异常激动了,又哭又闹地说要打电话。可电话里没了钱,就一直吵要下来买电话卡。丽儿已经告诉她会叫你们买回来,可她就是不肯,激动得不行,我们拗她不过唯有让我陪着她下来。买了电话卡之后她就边哭边跑,一直跑到这儿才停下来。”聂雨道。 我想应该是为了儿女私情。我打了个叫他们在原处等候的手势,然后我举步向静铃走去,走到距离静铃十米左右。 “你别过来。”静铃呜咽的声音道,想来静铃从刚才到现在哭个不停。我的脚步也就停在了那里。 “我知道我不该多事,但我想说呆在这儿蛮危险的。”我道。 静铃没有回答,只偶尔用手拨弄她那被风不断撩动的长发,纤瘦的身影显得楚楚可怜。我点根香烟,给点时间她恢复平静。我转身看看辉头他们,他们用眼神询问我该怎么办?我耸耸肩表示我也不知道。我是真的不知道,恶魔日记上并未纪录如何安慰哭泣的女人。就这样大家维持一样的姿势半个小时。我按奈不住走了过去,站在她身旁。这次她并不抗拒。 “和男友吵架了?”我递了包纸巾给她抹眼泪。 静铃一边拭擦泪痕一边摇头否认:“已经不是了。” 果然是为了儿女私情。 “你很爱他吗?”我的问题实在笨拙得可以,这样问你要人家怎么答。 “我最讨厌他了!那个花心到死的大笨蛋!” 女孩子说最讨厌其实就是最喜欢了。 “那么,你还会给他多一次机会吗?” “我永远都不会再给他机会,永远都不会原谅他的!呜……呜……” 女孩子怎么说哭就哭呢?我赶紧抽出一张纸巾递给静铃,静铃接过纸巾胡乱擦拭后将纸巾丢掉。忽然静铃捉着我的夹克用力一扯,我纹风不动,当然我们这些有功夫底子的人又怎会如此容易被一个弱女子所移动得了。 正当觉得好奇,静铃一脸怒容:“你蹲下来好吗?” 我赶紧唯唯诺诺挨着静铃蹲了下来,静铃一个转身将我搂住,脸庞托在我的左肩膀上,把我的夹克当成了纸巾不断地将眼泪鼻涕擦拭。 “我永远都不会再给他机会了。”静铃喃喃地重复这一句。 十八年华总要被情感事折腾一番的吗?不知道那时候的她是否也是这一句‘我永远都不会再给他机会了’?我边用手轻抚静铃的长发边安慰她说:“不打紧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