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不该这么早就怀念他们,因为他们都还年轻.
---记
这样一个飘雨的夜晚,我不由得想起了安然,我的吉它老师.
同今夜一样,我们相识于那个打着小雨的秋季.他是PUB里的吉它手,自然弹得一手好音乐.学吉它的要求是我向他提出来的,这不是我的老本行,虽也认识几个谱子,可惜六年来玩弄的都是古色古香的中国乐器.对于西洋玩物,我基本上一窍不通.
拜师的起因,只是认为手指飞速摇摆于弦瑟之间是件很酷的事情,于是就缠着他学.他很自然的答应了.我想那时他也是抱着受人之托,终人之事的职责.后来我证实了自己的想法,他告诉我其实起先他根本没注意或在意过我,想想也是,谁会关注一个多少有些普通又有些倔强的女孩?更何况那时的我还只是个喜欢跟在姐姐身后毫不知趣小尾巴.
现在想想,在那个时候安然一定对姐姐存有一种特别的感情.这也难怪,和我不同,姐姐有着玲珑有至的身躯,1.7的个子与一头乌黑长发搭配的恰到好处.他总找寻各种借口约姐姐出门,而我则浑然不知的和他们一起吃饭,出游,打电动.
后来姐姐有了男友,她不再腾出多余的时间同安然见面.没想到就是那几个月,却成为我这一生中和他相处最多的时间.
他的日子过的很不理想,姐姐离开后,他失去了唯一能够让他吃饱穿暖的工作,我要给他学吉它的钱,可他死活不要.在那段日子里,他每天只吃一顿没有油水的饭,晚上就睡在学校不远的仓库里,几乎可称得上是穷困潦倒.
我常利用上图书馆的机会跑去找他,在他租借的小仓库里写作业,和他一起窝在大马路旁摆地摊,然后没命似的逃避警察的围追堵截.后来他终于在另一个酒吧间里找到了工作,我笑他是现代歌男学买唱.但说归说,我还是经常利用特殊关系跑到酒吧,静静的坐在吧台的角落里,默默地注视他带着些许忧郁神情弹唱只属于他自己的曲子.
我初中毕业那年,安然也有了女友.他说她很像我,眼睛很大,但比我黑一些.我常看见一个女生在他工作的酒吧间里进进出出.再后来,我很少去那里了,因为我觉得,那个曾经属于我的世界如今已必须与他人分割.
收到高中录取通知书的那天,爸爸第一次在我面前落泪.我心里虽然很难受,但嘴上却什么也没说.晚上,我打电话给安然,告诉他我要出国了.于是那天我们两个人在公园里坐了一夜.我第一次唱歌给他听,他说我的歌声不好听,但他挺喜欢的,真的.
离去前的最后一个暑假,我学会了简单的编织.我想要编一条围巾,我的手飞快的穿梭于针线之间,就像他的手飞快穿梭于琴弦间一样.我并不清楚完成这项"杰作"的意义,只想将它编得越长越好.周围熟识我的朋友都坚定的相信我爱上安然了.但事实上,那时的我仍旧是个不解风情的学院女子.我还不懂得爱情的涵义,拼命完成这条围巾的理由,只是想同这个城市,包括城市里的某个人有点联系,至少让我不再感到过于的孤单.我记得在很长一段岁月里,安然是我唯一能够倾诉点什么的人.尽管如此,我还是不清楚他是何时离开这个城市的,即使知道,我也没有任何过多的反应.
最后一次见到他是我第一次回国的时候.那年我十九岁.当我以简单整洁的套装替代青涩运动服出现在他眼前的时候,他很吃惊的注视着我,感叹道,你已经和你姐姐一样成为一个女人了啊.
我永远记得这句话.
我们找了一个咖啡厅坐下,他问我交男朋友了没.
我说没有.停了一下我又说,但是我爱上了一个人.
他笑着问我究竟是谁能够让我爱上.
我回答他那人是个吉它手.
然而他的表情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说,你最好不要爱上这种人.
可是我固执的回答,他很好.
我知道他们人很好.安然有些急切的对我说,但他们永远不会爱上你这种类型的女生,永远也不会.
是的,我明白.可是安然,太迟了,太迟了呵.我不是没有听信你的警告,而是终于用青春的末梢拼凑了最后一场春梦.直到物事人非,凄凉无限.而当年歌唱民谣的女生终于摇身一变,变成了幸福大街上那个面容模糊,声音尖薄的女主唱. |